《水墨之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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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之宣-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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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床,来到窗前,寻找男人的身影,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门外,周围是一帮死鬼,男女老少都有,最小的也就六七岁,头发很长,原本应该装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黑洞,一手抱着一个肮脏的布娃娃,另一只手拉着旁边一个人的腿,那人没头没胳膊,剩下光秃秃的上身和两条腿,看到她胸前的两团肉,才猜测出她是个女人,也许是小女孩的妈妈。
刚想引起男人的注意,一辆汽车就停在了大门口,趁着开门的瞬间,那些死鬼围上汽车,可一切都是徒劳的,直到汽车开进大门,他们也没对车里的人造成什么危害。
经过骚乱,男人终于发现了我,冲我做了个动作,那个动作的含义是耐心等待。以前,应该是很久以前,每当我不顾红绿灯着急过马路时,男人都会做这个动作,抬起手,然后稍稍往下压,然后温柔的对我说,别着急,过完马路给你买冰淇淋。
我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它的颜色接近红色。
我看着男人,轻轻地说,我想吃草莓味的。离得太远,男人听不清我说什么,只是疑惑的看着我。
汽车里的人下来了,是一个年轻人,女人跟我介绍过他,他叫苏湛北,房子主人的儿子。白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西服,一副干练优秀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个高中生。
随意抬眼,他看到了三楼窗后的我,他的眼睛很漂亮,纯正的黑色,因为玻璃反光,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对上那双眼睛,心不自觉的发慌,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莫名的让我兴奋。
敲门的声音,结束了这场对视,打开门,是吴妈叫我下去吃早饭。
打开衣柜,很多漂亮衣服,让我眼花缭乱,以前身上穿的衣服,女人让人扔进了垃圾桶,我偷偷的捡了回来,藏在衣柜的最里边,有些东西,人会不自觉的遗忘,我必须提醒自己,有些东西,绝对不能忘。
挑了一件红色的裙子,穿好,下楼的时候,碰到苏湛北,他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就回了房间,他的房间在我的旁边,三楼左边第一间。
下到二楼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女鬼,她是这个家以前的女主人,苏湛北的妈妈,没人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但我就是知道,因为她看苏湛北的眼神,我认得,那是子墨偶尔提起她妹妹时的眼神,属于亲人的眼神。
有些事情是假装不了的,女人对我再好,也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早餐很丰盛,我的适应力很强,吃的狼吞虎咽,拼命往嘴里塞食物,胃塞满了也继续吃,我感觉到了周围人惊奇厌恶的眼神,没理会她们,直到食物填满食道才罢休。
她们一定没饿过,只有没饿过的人才会注意餐桌礼节,可是,连食物都没有,要礼节有什么用。
在我吃饭的时候,女人说要送我去上学,就是苏湛北就读的那所高中,我没有反对,能上学就能出去,能出去就能见到男人,这里没人限制我的自由,但有人看着我,就是那个吴妈,她总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女人。
这些,是二楼那个女鬼告诉我的,借此来表现她对我的善意,我没有拒绝她的善意,在这个大房子里,我必须找到一个能帮我的人,哪怕她是一个鬼。
二楼的女鬼让我管她叫阿姨,我没有回应她,我还没和她熟到那个份上,她可能也感觉这样乱攀关系有点急功近利,让我愿意怎么叫她就怎么叫。
人死了就一切都没了,变成鬼,没了地位,没了权利,没了金钱,就像一无所有的我,注定低人一等。
挽心说,鬼进不了这个房子,大门上贴了一张符,一个很厉害的道士写的,她是死在这个房子里的,所以能留在房子里,但出不去。
挽心是二楼女鬼的名字。
仔细看,就算死之后,挽心长得也很漂亮,苏湛北的眼睛长得就像挽心,只是挽心的脸青的过分,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
挽心说,她是在睡梦中被女人掐死的,提到这,挽心眼中控制不住的恨意。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女人讨命。挽心说,这家里的人,知道自己身上的血债太多,身上都有护身符,而且从不离身,她连靠近都靠近不了他们。说到这,挽心眼里有淡淡的伤心,我想,她是想到苏湛北和苏启天了,她的儿子和她的前老公。
挽心生前应该是个很善良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以为的好朋友,夺了性命抢了老公。
有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根本搞不懂,他们眼中的笨人只是因为太善良,其实人和人没有太大差别,你能骗的了她,只是因为她从不骗人,在她们的概念里,从来没有谎言一说,经常怕自己被骗的人才是真正的小人。
女人让我明天就去上学,明天是学校的开学日,苏湛北整个暑假都在外边旅行,今天回来也是为了准备开学。
旅行应该挺好玩的吧,我只流过浪,和子墨一起,在寒冷的冬天去找更温暖的地方,朝不保夕,瑟瑟发抖的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根本没心情欣赏美丽的风景。
我不理解他的生活,就像他永远想象不到我的生活,所以我们注定不能互相温暖,能给我温暖的只有子墨,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清楚对方最想要什么。
我不喜欢去上学,自从女人走后不久我就没有去上过学,不是因为男人不让,而是我受不了同学们的异样的眼神,特别是我的脸上有了那个吓人的疤痕以后,他们嘲笑的目光让我害怕,不是害怕他们,而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我受不了这种眼神,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我喜欢我的房间,喜欢房间里舒适的大床,喜欢白色的沙发,喜欢房间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让我不自觉的去想这个房间曾经发生过的事,那是怎样艳丽的色彩,染红了整个房间,越想越兴奋,越兴奋就会越忘记恐惧,抱着柔软的被褥,沉沉的睡去。
讨厌身体发抖的感觉,它让我努力隐藏的恐惧不自觉的显露出来,我以为的兴奋是恐惧,那么我以为的恐惧是否是兴奋。

学校

我要去的很有名,不是因为这所学校升学率高,而是因为,这里集中了这个城市最显赫的人群的子女们。
能来这里上学的大多非富即贵,比如苏湛北一类,当然,每个地方都有异类,这个有名的贵族高中也招收一些普通人家的学生,只是这类人得数量是极少的,他们家境平凡但品学兼优,比如万落。
拒绝了女人的好意安排,自己去报到,虽然没有多少行李,但一个人拿还是很吃力的,所以速度慢了一点,当我办完一切手续到寝室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这就是我讨厌学校的原因,从进校门开始,我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这群天这骄子从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言语中完全不掩饰他们的惊讶或厌恶。
靠,长成这样还敢出门,真不怕吓到别人。
我顺着声音寻过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头发很长,穿着紫色的连衣裙。
别这样,万一她家有什么背景。
她身边女生小声的提醒着。
能有什么背景,全城有背景的没有我不认识的,再说,看她这一身装扮也是个穷鬼。
她身边的女生听了她说的,明显放心不少,但没说什么,拉着她离开,继续去办入学手续,留我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接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厌恶的,好奇的,怀疑的,无关紧要的,顺着各种目光扫过去,看到了人群之后的苏湛北,他双手环胸,漂亮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我受不了他探寻的目光,快速离开人群,余光扫到他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心瞬间一惊,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在寝室门口平复了一下情绪,瞪了旁边无所事事的男人一眼,说是来送我上学,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了,只知道在那里看热闹。
男人无辜的耸耸肩,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自己不想帮,只是自己现在是一个鬼,想帮也帮不了。
在我进门之前,男人叫住我,严肃的对我说,尽量离苏湛北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大门口那些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
我对男人点点头,叫他放心。
我知道苏湛北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直害怕他看我的眼神,因为,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我自己,当看到鲜红的液体从温热的肉体里流出,我也会有这种眼神,这种眼神代表着兴趣,代表着不可抑制的疯狂。
我毫不怀疑,苏湛北是个疯子,一个隐藏的很好的疯子,但我依旧可以看穿他完美的面具,发现在他血液里躁动的疯狂因子。
我能这样轻易的看透他,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是同类,那次楼梯间的擦肩而过,我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熟悉的气息让我关注他,让我不自觉的想靠近他。
那么,他是否也闻到了我身上属于同类的气息,然后,轻而易举的看透我。
男人要离开了,他还有事情要去做,我一个走进寝室,其他人都来了,我是最后一个。在见到我的室友之后,我又一次感叹,从来没有什么巧合,有些事,一定是命中注定。
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和她的朋友在收拾行李,看到我也很惊讶,但惊讶很快被轻蔑取代。
哼,又来了一个穷鬼,真晦气。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人,她低着头,双手局促的抠着衣角,衣服虽然干净但也能看出来有很多年了,毫无疑问,她就是连衣裙说的另一个穷鬼。
连衣裙的朋友可能想缓解尴尬,率先自我介绍起来。
她走到我面前。你好,我叫蒋未珊。然后,她有指了指紫色连衣裙。她叫赵莺。
我没有搭话,蒋未珊就微笑的看着我,她的笑容很甜,配上她大大的眼睛,很可爱。
我叫子宣。
很好听的名字,那你姓什么?
女人告诉过我,我应该跟房子的主人一个姓,所以,我应该姓苏。
我叫苏子宣。我再一次回答蒋未珊。
蒋未珊一愣,低头思索了一会才继续问。你和城南苏家是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没关系。
确实,她所谓城南苏家,和我有关系的只有那个女人,可是,很显然,那个女人不姓苏,虽然她做梦都想姓苏。
赵莺终于不耐烦了,拉着蒋未珊出去吃饭,寝室里只剩下我和角落里那个人。可能那两个人的走让她轻松不少,她微笑的接过我的行李,告诉我她叫万落,千万的万,落花的落。
接着她又帮我铺好床,我本来想自己来,可她坚持,说这些她在家经常做,既然有幸分在一个寝,以后就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着点。
她说的一家人应该是指我和她两个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把她当作家人,我的家人,从来只有子墨。
收拾好东西,我躺在了床上,不愧是贵族学校,寝室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屋内有独立的卫生间,床铺也很软,虽然比不上苏家,但绝对是全国水平最高的。万落应该是头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一直很兴奋。
太很黑了,那两个人才回来,在屋里就能听到门口的争执声,其实,只有赵莺一个人得声音。
和那两个穷鬼你让我怎么住啊,万一她们有什么传染病呢。
然后应该是蒋未珊劝了两句,声音太轻,屋内听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她们才进来,赵莺依旧是很不情愿的样子,看到她们进来,万落从床上坐起来,和善的打招呼。
蒋未珊应了一声,赵莺瞪了万落一眼,随手脱下高跟鞋,正好扔在了万落的床下,万落急忙起身帮忙捡了出来。
赵莺抢过高跟鞋,丝毫没有感谢,反而大声骂了起来。
谁让你捡的,不知道不能随便碰别人东西啊,碰坏了你赔的起吗。万落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万落这样,赵莺更生气了,虽然有蒋未珊的阻拦没有再说什么,但很一直弄出很大的声音,放个杯子都能把杯子震出裂纹。
巨大的声音,让我很烦躁,也坐了起来,看到我坐了起来,赵莺终于找到了能发泄怒气的人,阴阳怪气的继续骂着。
睡不着觉调寝呢,反正我就这样了,不愿意住就滚。
然后,继续制造噪音。
再好的地方也有老鼠的存在,它们生命力顽强,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谁说老鼠只能呆在下水道里,谁说贵族高中就没有老鼠。
当我把一只不小心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老鼠撕成两半时,赵莺终于安静了,红色的血液溅到了淡紫色的连衣裙上,异常醒目,赵莺的表情很好玩,跟见到鬼一样,想尖叫却不敢出声,因为,我跟她说,再弄出声音,我就弄死你。事实证明,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很安静。
在安静的环境下,我更清晰的听到了心中的忏悔,对不起,我本不想杀生,是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所以,你的死不怪我,是你自己命不好。
可,为什么杀生的感觉这么好,我分不清,当时是因为自己想吓赵莺,还是我当时就想杀了它,想看生命陨落,再无回天之力。
在被子里,我轻轻攥紧颤抖的双手,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其实,当时我想杀的并不是老鼠,而是赵莺,子墨的武器就在枕头底下,我是有多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把它拿出来,所以,赵莺,不要再惹我,不是在任何时候我都想控制自己。

周末

学校一周上五天课,因为刚开学,第一周没怎么上课,只是让学生熟悉学校的环境。
短短五天我就成了学校里的知名人物,各种关于我的流言以极快的速度传播着。
他们说,我绝对是个变态,因为我不仅残忍的杀死了老鼠,还偷偷的吃了下去。
他们说,我绝对是个怪物,因为我经常对着空气说话,一定是在和恶鬼交谈。
他们说,不光我这样,我的父母也这样,我的爸爸至今还因为杀人在监狱里服刑,我一定继承我爸爸的犯罪血统,早晚会进监狱的。
他们说,我脸上丑陋的伤疤就是怪物的象征。
其实,很多人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素材,他们哪有机会聚在一起兴奋的八卦。因为我,这个学校里的其他人,瞬间团结了起来。
当然,我能在短时间内受到各方关注,赵莺功不可没。
我讨厌乱说话的女人。
特别是当我在被人打晕后关在卫生间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讨厌已经转变为憎恨。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试着去打开门,可门被紧紧的锁着。没有呼救,今天是周五,学生们都回家过周末了,几乎没有人留在学校,就算有人留在学校,谁会来救一个随时可能吃人的怪物。
夜晚很冷,我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抱紧自己蜷缩在那里,我害怕寒冷,害怕瑟瑟发抖不受控制的身体。其实,我更害怕记起子墨温暖的怀抱,害怕死死压制着的疯狂思念破土而出,泛滥成灾。
寂静的黑暗中,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隔着门传入我的耳中。
也许,有人在门后,或许,门后根本不是人。
小心地走到门前,我更希望门后不是人,人比鬼可怕多了,要不是因为心软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没人愿意当鬼。心狠到能放下一切的人,必定是幸福的。
离门越近,声音越明显,把耳朵贴在门上,希望听的更清楚一些,可急速加快的心跳掩盖了一切声音,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想平缓一下,一定是我感觉错了,虽然感觉很熟悉,但门外的人一定不是子墨,子墨如果在我身旁,不会躲起来不见我的,他一定知道我有多么的想他,他不会忍心看我这么痛苦的的,所以,一定不是子墨。
手不受控制的贴在门上,轻轻的移动抚摸,恍惚中,摩擦产生的温度,像子墨的体温一样让人贪恋,拼命的想汲取更多。
听到手抚摸门板的声音,身体一下僵住,和门外的声音一模一样,难道,门外的人正在和我做一样的动作,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如果是子墨,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在怪我吗,怪我把他的身体烧成灰烬,毅然决然的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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