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容芷陷身死地。
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带着迷幻的笑容,轻启朱唇,随口点了一串名字:“钱容辉、钱容成……”
被她点到名字的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共同点是,他们都是炼气士,他们本来都不姓钱,是因为有资质炼气而被钱家收养,闻言一怔,停住脚步。
“你们被钱家的人欺压的还不够吗?他们视我们为猪狗,现在还要为他们去死吗?钱家已经在劫难逃,所有钱家的人,都会被鹰狼卫诛杀。”
钱兴伟的儿子,那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叫道:“不要听她胡说,曾爷爷很快会平定一切,所有背叛钱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具有钱家血脉的人纷纷附和,众人再一次逼近,如林的刀枪,离钱容芷不到十步距离,但畏于钱容芷的武力,都不由放缓了脚步。
而那些被钱容芷点到名字的人,不知不觉间被众人隔开,甚至投以警惕的目光。
钱容芷道:“钱延年那老贼,就在后面的正堂里,若能出来,早就出来了,现在,你们再不为自己考虑,就来不及了。”
正堂中轰鸣声不断,显然在激战之中,但是那压在所有人心头、统治古风城近百年的钱家家主钱延年,显然是遇上了强敌。
如果钱延年在,那所有的异议,都将不复存在,但是钱延年不在这里,不少人心中惶惶不安的想,钱家真的要亡了吗?
方才被第一个点到名字的钱容辉忍不住道:“你想怎么样?”
钱容芷道:“现在脱离钱家,还来得及,否则,覆巢之下,必无完卵!”
钱容辉犹豫起来,很多人都犹豫起来。圣堂。那年轻人喊道:“钱容辉,你也敢背叛我钱家吗?”
钱容芷用充满魔性的声音道:“看见了吗?这就是钱家人的态度,或者你想死在鹰狼卫的缭风刀下?”
钱容辉最后望了一眼,那黑暗中的正堂,发出一声怒吼:“好,我退出钱家,从此与钱家再无瓜葛。”转身便向山下走去,不打算再趟这趟浑水,他对钱家,并没有钱容芷这般深刻的怨恨,有他领头,其他人也都露出意动之色,准备离去。
钱家的人一阵叫骂,许多刀枪对准钱容辉,钱容辉喝道:“给我让开!”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钱容芷冰冷的声音,让钱容辉站住,回头怒道:“你还要怎样!”
钱容芷道:“现在走,就等着被天下追缉吧!”然后对众人道:“我认识你们所有人,今天谁都别想这么离开,现在只要不是钱家的直系血脉,奉上钱家人的人头当投名状,都可以免罪,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她深陷险境,非但不恐惧求饶,反而恶狠狠的威胁着所有人。
众人一阵慌乱,真正的钱家直系血脉,还是少数,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和钱家共存亡的决心,只不过被绑在钱家的战车上,不得不硬挺下去,更别说其他人了。
她依稀体会到了李青山的心情,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在这炎热的夏夜,火光照耀下,许多汗水从许多额头滑落,所有人警惕的望向身边,努力从那火光和幽暗交织的脸庞中,分辨谁不是自己的亲族,谁又是可能的投名状。
这百年大族,密如蛛网的人际关系,交织着数也数不清的怨怼和仇恨。
黑暗中,不知哪里落下的第一刀,哪里响起第一声惨叫,像是引燃了导火线。第一抹血光的亮起,如同在荒原上,落下一点火星,迅速蔓延成燎原大火。
有人喊道:“杀了这些叛徒!”“包围钱家!”亦有人喊着:“报仇雪恨!”但更多的是惨叫与哀嚎。
一双双眼睛被血腥染红,来不及分辨身边的是敌人还是亲人,向一切靠近自己的人挥刀。
一张张符箓化为雷霆和火焰,在人群之中爆开。
枪刺入身躯,刀斩断断骨的声音,交织成一曲的镇魂曲。钱家府邸,化成一片修罗炼狱。
而在炼狱中心,钱容芷癫狂大笑,有大欢喜涌入她的心田,所有的记忆都在燃烧着,她忘记了钱延年潜在的威胁,甚至忘记了生死的分别,感觉此地便是天堂,此时即为极乐,纵然立刻死去,也全无关系。
亦有人愤怒的想要刺杀这个钱家的叛徒,更有杀红了眼的人,向她杀去。
但在这里,谁能杀得了一个二层炼气士,全都死在缭风刀下,变成一具具死尸,在她身旁围城一个圈,渐渐地,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尸首围城的小圈,成为这片炼狱中,唯一的安宁净土。
所有古风城的人,都忘不了这一夜,他们在城中翘首仰望,看那个雄踞古风城百年的豪门大族,在劫火中崩溃,露出恐惧、惊叹、喜悦交融的复杂神情。
而那些下山来的炼气士,大多没有离去,亦在黑暗中观望,看着那片火光中的惨烈景象,无比的意外和惊讶。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原以为李青山的宣言,是自不量力的笑话,是自寻死路。而钱延年会以雷霆手段杀死三个鹰狼卫,然后带着家族的核心人物逃离。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们的意外。钱家正在被毁灭!而钱延年却还留在正堂里,没有出来阻止这一切,竟似被人挡住了。
这是不可能!一个三层炼气士与两个二层炼气士,绑在一起,也不够钱延年一只手杀。除非鹰狼卫还有暗手,或者那卓智伯已经悄然到了古风城?
这是最合乎逻辑的推理,也解释了李青山为何敢如此狂妄。炼气士们都庆幸没有留在山上,鹰狼卫在他们眼里,可不是什么讲理的机构。也就更加没有人会再上山去救援钱家。
火焰焚尽燃料的时候,便是熄灭的时候。劫火以人为燃料,当人死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渐渐熄灭。
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千多人死伤殆尽,山道阶梯上,鲜血横流,伏尸遍地。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树冠中,小安闪烁着血炎的眼眸,从始至终,将这所有惨烈景象尽收眼底,却不像是普通人那样流露出惊讶恐惧之色,而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今夜李青山决意动手,便没有带他一起,免得他困在瓷坛中,可以自由行动。他终究是不放心李青山,哪怕李青山再强也是一样,便趁着夜幕来到山上正堂外,然后看到了这一幕,然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李青山的气息非常强烈,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朱颜白骨道》本是佛门大能所创,其中的精义,都是从佛家而来,于是他看了许多佛经,来体味其中的真意。
但《朱颜白骨道》,完全是颠倒经典,逆转经义,其中的玄奥诡秘,即便被青牛也肯定为天资过人的他,也经常觉得迷惑费解。
在李青山看来,他轻轻松松的吞噬血肉,修为便能快速长进,连丹药都不用吃。但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才了解,藏身于幽暗的瓷坛中,他从未有一刻觉得无聊,甚至没想过无聊,时时刻刻思索着《朱颜白骨道》,如同闭关的苦行僧侣。
今时今日,他看到这番景象,心有所悟。
忽然间,一个身影飞出正堂,重重的落在平台上,一身玄狼服破损不堪,显得狼狈不堪,正是李青山。
第三十九章 钱延年之死
第三十九章钱延年之死
灵符化为雷霆,将黑暗的大堂,瞬间照的透亮,却隐不住陡然亮起的两点红芒。圣堂最新章节。
炽白闪电狠狠抽打在黑铁般的肌肤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钱延年退后一步,望着眼前铁塔般巨大怪物,露出惊慌之色:“妖……妖怪!”
虽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妖气,但那股巨大的,宛如实质的压迫感,仍紧紧压在他的胸口,让呼吸都有些迟滞了。
脑海中一片混乱,那看起来普通弱小的炼气二层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想象的能力。
李青山舒展了一下身子,头上的尖利牛角,险些触到房梁,低下头俯瞰钱延年,用如金铁交鸣的声线道:“我说过,让你,停手!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嗯?”
钱延年一声狂吼,两道庚金气剑,化为两道金光,疾刺李青山。巨大的身躯,仿佛变得难以闪躲这样的攻击,而李青山也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
庚金气剑还没触到李青山的肌肤,就撞在龟甲形态的护盾上,被妖气反击,直接化为齑粉,再也凝聚不起来。
钱延年本能的摸向百宝囊,那里面有保命的灵符,有可以用来翻盘的灵药,百宝囊便是炼气士的第二条生命。
一根铁柱般的食指,弹出尖锐锋利宛如弯刀的利爪,激起铮鸣的尖锐声响,停在钱延年的额头前,他的动作僵住,一动也不敢动,速度快到他无法做出反应。
如果李青山要杀他,利爪已经贯穿了他的头颅,带走了他的性命。
钱延年颤栗着道:“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不要杀我!”
李青山从钱延年的手中勾起百宝囊,夹在指间,又捻起玩具般的小小缭网》。
钱延年脸上浮起谄媚、讨好、恐惧交融的复杂神情,然后又如面具般崩坍。
李青山毫不犹豫的一刀,贯穿了钱延年的胸口,这对于五层炼气士来说,还算不上致命伤,但也足以让他失去大部分的战斗力,特别是对于一个百岁老者来说。
钱延年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
李青山食指一扣一弹,宛如攻城弩,弹碎了钱延年的下巴。
然后李青山拔出缭风刀,退后几步,身形又渐渐缩小,最后恢复人形,对钱延年道:“现在,我们继续吧!注意,我要杀过去了!”
被夺走了百宝囊,又失去了两股庚金气剑,胸口又被捅了一刀,钱延年就像是被拔了爪牙,身受重伤的猛兽,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仿佛自知逃跑已经是不可能了,钱延年强行以真气封闭创口,鼓动全身所有真气,向李青山扑去。
人还未知,狂风便扑面而来,钱延年身上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泽。
李青山全力一刀劈下,钱延年不闪不避,双手凝出淡金气刃,同时捅向李青山肋下。
“铛”一声金铁交鸣,含着李青山真气和巨力的缭风刀,将将破开钱延年的护体庚金真气,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李青山也视若无睹,缭风刀一抹一转,再砍向钱延年的脖子,又是一声金铁交鸣,肋下传来两股刺痛。
钱延年的手刀,轻易穿透了可以抵挡劲弩的玄狼服以及李青山的护体真气,却穿不透李青山坚韧日魔牛牛皮的肌肤。
一连串密如骤雨的巨响,在狭窄的空间内,二人一步不退,一闪不闪,向对方攻出数十招。
李青山身上的玄狼服已经褴褛的不成样子,钱延年同样满身血痕,胸口的创伤源源不断的渗出鲜血。(《》。)
钱延年双目发红,势若疯虎,最后不顾什么招式,一把抱住李青山向殿柱上撞去。
咚咚咚咚咚,一连撞塌了五根殿柱,大堂摇晃,烟尘四起。
李青山满身灰土,显得狼狈非常,但是他的眼中,始终宁静如水,这样狂乱的攻击,当然伤害不了他,而这样惊天动地的战斗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一个自知必死,做困兽之斗的五层炼气士,顽强的超乎李青山的想象,哪怕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发挥出一身惊人的战斗力。
李青山发现单凭炼气二层的实力,哪怕体魄强悍,也很难战而胜之。
在浑厚真气的狂轰乱炸,李青山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终于被一拳结结实实的轰在胸口,他没有控制身形,任凭身躯飞出百尺之外,重重的落在平台上,还不忘说一句:“好厉害!”
这一番作为,当然都是有目的的,他是要光明正大的击杀钱延年,但绝对不能一招秒杀,故意要闹出一番动静来,撇清同云雨楼赵良青之死的关系,隐藏自己妖魔的身份。
既能能向潜在的敌人示弱,来麻痹他们的神经,又能迷惑另一些潜在的敌人,让他们不急着向自己出手,给他更多成长的时间,这番算计不可谓不深。
但李青山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导演的这一出戏感到骄傲,看清四周的景象,露出愕然之色。
浓重的血腥味笼罩了整个平台,湿腻的鲜血干涸发黑,上千具尸首,男人女人,大人孩子,堆满了平台和山道,没有见过的人,绝想象不到这是怎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那是无数只手和脚,无数张扭曲狰狞的面目,和睁大不能瞑目的眼睛。李青山在堂中和钱延年做“生死搏杀”,对于堂外的喊杀声根本无暇顾及,几乎是充耳不闻,此时亲眼见到,纵然亲手诛杀过不少人,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鲜血和死亡,也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到底是谁?做了什么?
月亮行出乌云,月光给一切镀了一层银霜,四周寂静如死。没有一声虫鸣蛙唱,仿佛自然界生灵也被骇住,不敢惊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钱容芷正提着分水刺,将尸堆里,还在呻吟,还留有呼吸的侥幸生还者,一一送进地狱。
钱容辉挣扎着后退:“不要,容芷,我们没有仇!”他是最先被卷入血腥狂潮中的人,但凭着炼气一层顶峰的实力,还是存活了下来,但一身真气已经消耗殆尽,浑身多处受伤,几乎没有一点力气。
钱容芷却道:“四年前的秋天的八月十五,你骂了我一声荡妇!”分水刺毫不留情的刺入钱容辉的头颅。
钱延年追到堂外,看见了这一幕,登时被定住,神智恢复了一线清醒,钱家,就这么完了?
钱容芷回过头,望着钱延年,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无比快意的道:“哈哈,爷爷,你看见了吗?你的子子孙孙都都死了!”
一声狂嚎,钱延年陷入更深的疯狂中,不顾李青山,向钱容芷扑去。
李青山握紧满是缺口的缭风刀,却没有劈出去,这女人心狠手辣,反复无常,屡次对他不利,他怎么可能再去救她。
望着钱延年扑来,钱容芷摸出三张火符,化作火球击向钱延年。
轰轰轰,三声爆炸,烈火冲天而起,气浪掀起残尸。
但钱容芷还来不及高兴,便见钱延年硬生闯过火焰,稀疏的头发全都被燎烤,满身都是烧焦的痕迹,却仍带着一身烟火,不顾一切的向她冲来。
钱容芷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惧意,却没有逃,握紧手中的分水刺,穿出一道湛蓝光芒,刺向钱延年。
忽而一株苍翠欲滴的青藤从地上生长出来,如蛇一样缠上了钱延年,他身上爆起庚金真气,扯断青藤,却也被阻了一阻,湛蓝光芒穿透的胸口,那本就被李青山刺穿的伤口,鲜血汩汩的涌出来,再也止不住。
钱延年又向前走了几步,脚下长出更多青藤,将他团团缠绕,他像是深陷蛛网的飞蛾,挣扎的越来越无力。
刁飞不知何时回来,右手持咒于胸前,全神贯注的盯着钱延年,那些青藤便是他施展出来的法术。
李青山才知刁飞修行的不是《先天凝气决》,这大概便是那青藤山的功法吧!
钱容芷似也没想到这一击竟能起到效果,脸上浮起疯狂的喜色,却没有再冲上去补刀,而是谨慎的后退了十几步:“爷爷,你的妻妾儿女,全都在这里,看见了吗?就在你的脚边,哎呀,你踢到你那爱妾的头了。不过没关系,还有那些背叛钱家的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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