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风儿把血腥味吹散,岁月荏苒,却无法让罪恶烟消云散。复仇的种子在小小少年心中生长蔓延,随着他的成长而茁壮参天。
时间抹不去罪恶的记忆,毛跃龙无时无刻不被噩梦纠缠,时常梦见一位白衣少年手擎盘蛇软剑刺入他的胸膛,他呐喊,喉咙却被扼住,鲜血喷涌而出。每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淋浸透衣衫。那是他多年的心结,如恶魔般缠绕他的灵魂,挥不去、剪不断。今天鬼冢旧事重提,他怎能不惊骇?疑惑地问:“你是谁?”
“张宏远的儿子张风平!”鬼冢一字一字地说,他的嘴唇在颤抖,丑陋的面容因仇恨而扭曲狰狞。
毛跃龙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十年的逃避仍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这一天到底来了。他曾设想过千百次与擎天剑派后人对峙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白衣少年会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真是悲哀的讽刺。
忽然,毛跃龙倍感轻松,他了解,鬼冢武功平平,一个习武之人的气息纵然内敛也瞒不过另一位高手,他感觉不出鬼冢的真气游动,可见鬼冢并非高手。莫说他毛跃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和女儿随便叫出一个也能让鬼冢血溅当场。
毛跃龙不禁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找我报仇?”话音未落,眼神中闪烁出浓烈的杀气,五指成爪出手如电身子凌空跃起抓向鬼冢的咽喉,他今天就要斩草除根,免得再被噩梦纠缠。
蓦地,毛跃龙体内的真气正在急剧消散,周身乏力,明明已泾扣住鬼冢的咽喉,却被鬼冢轻轻一甩便挣脱了,还甩了他一个踉跄。他困惑:这——这分明是中了化功散的症状。
是蜡烛,鬼冢事先将化功散抹在蜡烛上,烛火燃起,毒气便由呼吸进入体内,此时正好发作。鬼冢在鼻孔里塞了棉絮才没中毒。
毛跃龙是只精明的老狐狸,很快也洞悉蜡烛的蹊跷,挥手将烛台打翻,烛火坠地熄灭,屋内一片黑暗。毛跃龙趁机想逃,鬼冢却先他一步堵住门口,粗布麻衫一甩,拔出腰间盘蛇软剑,寒光一闪如一缕银虹,已抵住毛跃龙的哽嗓咽喉。
毛跃龙哈哈大笑,讥讽道:“自诩名门正派武林盟主的擎天大侠张宏远居然有一个行事如此卑鄙的儿子,老夫今天长了见识了。”
鬼冢眼中寒光闪烁,语气更是寒气逼人:“你不必使激将法,我不吃你那一套,张风平或许不会,可是今天的鬼冢看破了世态炎凉,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冷冷地道,“交出紫玉凤瓶。”
毛跃龙迎上鬼冢冷如冰寒如剑的目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一指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烟雨江南图,说:“在画的后面。”
鬼冢一步步向前挪动脚步,剑尖直指毛跃龙的咽喉,逼得他一步步后退,直退到图画近前,眼中皎光一闪,轻轻一动画轴,墙壁上发射出无数支钢钉。多如牛毛,快似流星,如天罗地网般。鬼冢被困在当中,忙用宝剑护住周身,奋力拨打射来的暗器。寒光冷芒,钉雨剑光相撞,击出火花闪闪,发出清脆的丁当声。忽然,一点寒星乍闪而过,鬼冢顿觉左肩一痛,一支手指粗的钢钉钉进肉里。暗器发射的速度似乎更快,铺天盖地,鬼冢强忍着伤痛奋力拨打,有几支又贴着他的身体飞过,真是惊险万分。待将所有暗器击落,毛跃龙已逃之夭夭。
“来人呐,鬼冢反了!”毛跃龙如丧家之犬狼狈地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大吼大叫召集云刀门弟子。可是他忘了:他批准门下弟子出去游玩未归,如今这偌大的云刀门只剩下几位老弱奴仆。
云刀门的轻功——行云步在江湖上首屈一指,毛跃龙更是炉火纯青,可对于一个内力全失的高手再精奥的轻功也无法正常施展,鬼冢很快就追上了他。剑风直刺而出,毛跃龙慌恐地闭上眼睛,思忖道:“我命休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马鞭如游龙戏凤般缠住剑身往回一拽,直拽得鬼冢一个踉跄,定睛一看,竟是那满脸横肉的管家富伯。鬼冢剑锋一转,一招“擎天倚风”斜刺而出,肥硕的身体一晃便躲过,一老一少,一刚一柔战在一处。忽而,鬼冢使出擎天剑派最精奥的一招“擎天一剑”急如闪电快似流星,富伯还未回过神,就被一剑刺穿咽喉。
剑上连一滴血都没有,因为鬼冢出手太快,富伯的鞭子还在空中却也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的身体慢慢倒下……
众奴仆们听到召唤纷吩赶至,将鬼冢围在当中,这些人都会几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气势汹汹一拥而上,只见鬼冢剑锋一扫,寒星点点,一招“擎天踏雪”将众人一一击杀。再一个凌空飞跃,脚下生风飘身拦住毛跃龙的去路,剑锋一扫,在空中划了个半弧,这一招名为“擎天拜月”,毛跃龙只觉得耳鬓凉丝丝的,用手一摸,竞少了两只耳朵,疼得他“哇哇”大叫。
鬼冢肩上的伤还在滴血,可他没有哼一声,依旧冷冷地道:“交出紫玉凤瓶!”冷森森的剑架在毛跃龙的脖子上,杀气逼人,令他心惊胆寒。
鬼冢押着毛跃龙又折回跃龙居。一路上,那把锋芒利剑始终未离开他的脖颈,提醒他不要耍花样。
两人走进书房,毛跃龙将靠东面墙上古董架上的一只白玉仙鹤向左拧一下,又向右拧一下,那幅烟雨江南图立即卷了起来,图后砖砌的墙壁“咯吱吱”响,约模一尺见方的壁砖凹了进去,由下向上托出一个精致的木匣,毛跃龙捧出木匣,托着木匣的平台又缓缓下降,本来凹进去的墙砖又凸起,画卷展开,一切恢复到原样。
毛跃龙将木匣恭恭敬敬地捧给鬼冢,鬼冢没有接,冷声道:“打开它!”
毛跃龙不敢怠慢,将木匣开口方向对着鬼冢,轻轻打开匣盖,突然,一点寒芒直射飞出,鬼冢本能地挥剑一搪,冷芒击飞反弹,正刺入毛跃龙的哽嗓咽喉,当场绝气身亡。木匣落地,空无一物。
正文 梦幻江湖 第十九章 紫玉凤瓶
毛跃龙惊愕地瞪圆双眼,似乎不敢置信自己会这样死去。鬼冢抱住他的尸体用力地摇动,吼道:“快把紫玉瓶交出来。”可是毛跃龙已经咽了气。
十年,为了复仇,为了紫玉瓶,鬼冢苟且偷生,卧薪尝胆,历尽艰辛。然而,当毛跃龙已变成一堆没有生命的臭肉,他还剩下了什么?他的人生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左肩上的伤血已经淌干,身子向后一仰,无力地倒在地上,就这样死去吧!他已经精疲力竭,所有的痛苦、仇恨、责任随着死亡一并卸下,解脱了也就轻松了。喃喃道:“爹,娘,孩儿来陪你们了。”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渐渐睡去。他的脸色惨白,如死灰一般没有生机。半梦半醒间,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慈爱地说:“儿子,记住爹的遗愿:一定要察出龙凤呈祥紫玉瓶的秘密。”鬼冢无力地微微欠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苦笑道:“爹,孩儿要让您失望了。”眼皮慢慢地合上,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鬼冢,你这个混蛋,你是个懦夫。”耳畔又响起清脆的叫骂声,那是心灵的呼唤,一双机灵的眼睛和一张俏皮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她的一颦一笑镂刻在他的心底。“宁儿……”他双唇颤动微笑着伸出那只沧桑的手想去抚摸一下那张娇俏的面庞,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来这不过是梦幻一场。
忽然间,他清醒了,他不能死,他还有牵挂的人。猛然睁开眼睛,眼神炯炯发光,充满了生命力。盘膝而坐,封住自己几处大穴,运内功调息,渐渐地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他振作精神,坚强地扶住书架案几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鬼冢的身体太虚弱,刚站起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身子向前一倾,伏在案几上,将上面的笔墨纸砚撞了个七零八落。只有一兰花瓷笔洗纹丝未动,他感到蹊跷,碰了碰,发现笔洗是固定在案几上的。他小心翼翼,生怕又是暗器机关,探寻地顺时针拧了一圈,“咯吱吱”传出齿轮咬动的声音,书架向一侧滑动,露出一条暗道。
鬼冢踉跄地走进暗道,两旁是大块石头砌成的石壁,脚下一阶阶石阶,狭长却不黑暗,每隔一段就会看见一盏白皮纸灯笼,上面写着斗大的“奠”字,显得阴深而诡秘,令人毛骨悚然。暗道本该密不透风,却凉风习习,纸灯笼摇曳,烛影摇红,鬼冢不禁打了个冷颤。石阶的尽头是更狭长而崎岖的甬道。他继续前行,墙壁上赫然凹陷一个一尺见方的洞,一个精致的木匣映入眼帘,他喜出望外,快步奔过去。心下思量:毛跃龙老谋深算,怎会这么轻易让他得到紫玉凤瓶呢?鬼冢笑笑,手掌贴近木匣感觉它的温度——紫玉瓶为千年寒玉,自身带有寒气,手贴近木匣会有微弱的凉丝丝的感觉。可这个木匣却没有,他确定这里面绝非紫玉凤瓶。复前行,不远处又出现一个同样的洞,同样放置一个大小样式相同的木匣,他用同样的方法测试,确定这也不是。再前行,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这样的木匣,一共九个,鬼冢一一测试,确定这里面都不是紫玉凤瓶。
穿过甬道便进入一间房间,正前方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大石门,一侧的墙壁上横十竖十一共一百个洞,每个洞里都放置一个木匣,与刚才那九个木匣不同的是这一百个木匣上写着从一到一百的数字。毛跃龙的妻子唐雅芳乃四川唐门之后,而唐门素以奇门数术、暗器和下毒而闻名江湖。想必唐雅芳得其家族真传,才设下这“百子图”机关。
鬼冢幼年时曾学过最基本的九宫图和四四图,百子图是在这基础之上更深奥的演变。他知道只要横线、竖线、斜线上的数字相加等于一个相同的数就能打开石门。
横线十条,竖线十条,斜线两条,每条线上十个数字,要想破百子图就要先求出横线、竖线、斜线分别相加得出的数是多少?例如:九宫图是从一到九九个数字,横三竖三,它的计算方法是从一加到九,再除以三,等于十五,所以九宫图的横竖斜线上的三个数字相加等于十五;而四四图是由一到十六,十六个数字组成,横四个竖四个,它的计算方法是从一加到十六,再除以四,答案是三十四,因此四四图中横竖斜线上的四个数字相加之和是三十四;以此类推,百子图的计算方法是从一加到一百,再除以十,等于五百零五。
只要给鬼冢足够的时间定能破解百子图。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一定很晚了,云刀门弟子若回来发现这一场变故,岂能容他?他只能抓紧时间。
鬼冢不敢轻举妄动,用剑尖在地上划出一百个格子,思索着往里面填数字。几遍下来还是差两三条线对不上。坐在地上冥思苦想,忽然茅塞顿开,愤愤地骂道:“毛跃龙,你这只老狐狸!”
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一定会被百子图困住,可鬼冢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在毛跃龙身边整整十年,对一些生活琐事了如指掌,他知道毛跃龙对数字一向不敏感,说白了就是他不识数,以前云刀门的田地收益他总是算得乱七八糟,后来才请的管家富伯。一个不识数的人怎会设下数字机关?恐怕是在故弄玄虚,若不去破百子图还好,只要一动其中的数字就会触动机关;还有一种可能:毛跃龙已将这百子图每一个数字所在的位置强记在脑海里。鬼冢只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他只能赌赌运气。
鬼冢气运丹田,将内力集中于双掌间,贴于石门之上,用力一推,他的运气很好,石门“咯吱吱”向两侧敞开。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走进石室,出乎意料的这并不是什么宝库,而是一间冰窖。四周冰砌寒雕,屋顶挂着一盏白皮纸灯笼,缕缕寒雾缭绕升腾。室内正中有一张堆满鲜花的石台,花团锦簇之中安静地躺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妇人,长得很像毛芳,却比毛芳更雍容。她就是毛芳的母亲唐雅芳。
尽管毛跃龙为人卑鄙又狡诈,却是一个痴情人,自从毛夫人过世之后,他始终无法释怀,便修了这冰窖,用来储存她的尸体,每天来看看,就好像她还活着,至少她还活在他心中。
鬼冢深深地鞠了个躬,道:“在下无意惊扰夫人魂灵。”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将石门关上,对着百子图发呆。难道他想错了?紫玉凤瓶真的藏在百子图中?蓦地,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将石门推开,纵身一跃,将那白皮纸灯笼取下,果然不出所料,让灯笼发光的不是烛火,而是紫玉凤瓶。
正文 梦幻江湖 第二十章 逃生
毛芳今天很开心,与爱人把臂同游,笑看牛郎织女星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真希望时间静止,她和他永远这么幸福快乐。然而,幸福就像烟花,绽放时绚烂夺目,转瞬便烟消云散。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乃亘古不变的定律。
两人手牵手柔情蜜意相依相偎,漫步在星光月下踏上了归途。回到云刀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管家富伯和数名奴仆尸横遍野,毛芳很担心父亲的安危,“爹……”焦急地呼唤着跑向跃龙居。
云奇的第一反应是丁宁的安危,他呼唤着:“宁儿……”心急如焚奔向宁馨苑。屋子零乱,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不见她的踪迹。“宁儿……”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懊恼、悔恨一起涌上心头。为什么他不把她带在身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冷淡?就为了云刀门掌门之位?为了紫玉凤瓶的秘密?为了复仇?如果她发生意外,那么人生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云奇平生第一次这么牵肠挂肚,这么若有所失。他一路寻找,找遍整个云刀门也没有她的影迹。最后,他也来到跃龙居。
“爹……爹……”毛芳抱起父亲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泪如泉涌。
云奇寻声而至,面对着毛跃龙的死讯感到愕然,十年了,为了手刃仇人他苦苦等待了十年,然而,当面对他的尸体,尤其是看见他临死前还被削去双耳,心中百感交集,想着他对他视如己出的疼爱,想着十年的谆谆教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的仇恨荡然无存,化作丧失亲人的悲痛。双膝跪倒,唤了声:“师父……”竟无语。
这时,鬼冢从密道里走出来,身上的点点血花鉴证了今晚的罪恶,紫玉凤瓶透过衣衫发出微弱的光亮。
云奇豁然站起,目光锐利,说:“把紫玉凤瓶给我!”
毛芳愤然站起,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问:“你杀了我爹?”
答案是勿容置疑的。刀光乍闪,鬼冢忙扔过一只花瓶“啪”被刀气击得粉碎。他纵身一跃,头顶撞破屋顶飞掠逃出。云奇却先他一步,破窗飞身到院外,刀光闪电般劈下,鬼冢撞了个七荤八素又被迅雷一劈,身子向后一仰翻了个空翻,毛芳也追了出来,刀光又一闪,鬼冢忙闪身一躲,身法稍慢了一些,背上被砍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鬼冢的武功本就不敌云奇和毛芳,现在又受了伤,身手更是大打折扣,几十回合下来,他的肩上、背上、手臂、大腿都被不同程度地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鲜血淋淋。
云刀门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也被刀锋剑气击得残破不堪。
毛芳又一刀横扫千军,这一招气势如洪,刀气如横亘江河足以使鬼冢命丧当场。威力之大也足以使他身上的紫玉凤瓶粉身碎骨。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云奇出刀一磕毛芳的刀刃化解了刀气,另一手成掌击中鬼冢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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