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的话,两文钱可能都没人来!”陆羽然看见他们两交头接耳的,不禁忍不住抢白书生一顿。小醋瓶子微倒了一下。
王五郎一听,看着他,挠挠额头不好意思地笑:“那是实话。以前我就是降到两文一个,他们都不过来买。”
“你一出口就跟唱戏一样‘之乎者也’,有人想来都被你吓走了。”梅潇寒想起昨天见面时的场景,学他的腔调说。
“寒公子,你说我们明天要不要把价钱涨到三钱银子一个?”书生问。
“五郎,做人要厚道,二钱银子对一些人家来说都已经是天价了,三钱?可能就连我也卖不出去。”梅潇寒拍拍他的肩。
“明天,我向让大张叔多订几个瓜。再多要五十个怎么样?”
“好,今天先收摊吧,明天接着来!”
就这样,持续了数日,天天三人开摊,日日人头爆满。原本名不经传的书生王五郎,在与梅潇寒,陆羽然的愉快合作下,瞬息之间响誉西瓜销售行,成了行内无人不晓的卖瓜大王,人称“西瓜五郎”。原来名副其实的王老五,现在也成了姑娘们相亲首选的爱慕对象。
有了钱,王五郎请了两个帮手代替曾经天天帮他搬西瓜的大张叔,喜得大张叔眼泪汪汪,直夸恩人的儿子终于出息了,不用再因可怜他天天帮他搬西瓜了。
“后来,他还开了一家店,叫五郎西瓜行,收购推销一条龙,至今口碑是响当当。”媒人婆一提王五郎都是这么介绍的。不过那家店一直是大张叔打理。然后,这却已是后话。
柔弱书生身怀奇能
本来还担心陆羽然跟来西瓜摊会令自己再次崩溃,一直心有余悸。但一看到开摊时人声鼎沸,他那边围了一群女顾客,根本没机会对他唠叨就松了口气。收了摊,有时看他走过来,心里还真有点紧张,然而书生总会在这人时候跳出拯救他。接下来陆羽然就会被缠着给书生答疑解惑。
书生也是个奇人,念书总是习惯性地张冠李戴,总是习惯性地误解其中意思,也总是习惯性地创造独具一格的语言。一向好脾气的陆小世子,因在呆了十几年皇家书院的所出成果被书生摧残得支离破碎后,终于怒如狮吼:“你这样下去是完全不会跟功名沾边的。劝你别再糟蹋圣贤之书,好好地卖你的西瓜来得实际!”
书生也没有大怒,平平静静地理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不见未来,那你又怎知未来之事?既然你不知未来之事,那你又何以能知道我不能考取功名?圣贤之书虽名曰为圣贤,但是圣贤之说就当真是全部正确吗?就无丝毫纰漏吗?为什么吾等当今之辈不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推陈出新呢?难道这么做就叫糟蹋吗?但若放弃品读圣贤书,就等于放弃了进入庙堂的鸿鹄之志,不能在官仕之途大展鸿图,又何以对得起天地,何以对得起朝廷?卖瓜只是小生现在用来维生的职业,不代表小生一世都得以卖瓜来实现吾之价值。虽然前几次碍于吾身之状况不佳,未能获取功名,但若坚持不懈,终有一日能水滴石穿……”以下省略数百字,因为小世子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没能记载这千古名篇,可惜可惜。梅潇寒经常会为此对书生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感激。
要是书生真能进入朝堂,那场面应该是何其的壮观啊,王公大臣当场昏死一片……呵呵,到那时陆羽然肯定会说:“早知如此,我死也要拦着他获取功名!”
在那两人唇枪舌剑比谁的口水无量之际,梅潇寒常会趁机逃走,顺便夹几个瓜去慰问纪寒楼上上下下,享受自己清静安逸的世界。
然而在涵王府中,陆羽轩的生活不但叫了无生趣,简直可称为悲惨之极。皮外伤经他调理,两三天就已经消了疤,可被陆羽然摧残出的尾椎错位却因位置不佳难以医治,只好上点药慢慢等它自己长复位。在这期间,在全家人坐着吃饭,他却只能和丫环们一样站着,拨拉碗里的米饭。睡觉之时,不能平躺,连侧卧都有危险,只好以他最深恶痛绝的平趴姿势度过漫漫长夜。走路虽有些麻烦,但不及上茅房困难,要不是周围有下人走动,他真的想在进行痛苦的大号同时哭天抢地一番。
自己生活在地狱之中,而他那罪魁祸首的小弟却没有一丝懊悔之心,天天春风满面地早出晚归。每天回来还会捎来几个西瓜,现在喂得整个王府上下一见西瓜就开始恶心。自己找人打听情况,结果却更令他悲痛欲绝。小弟居然整日地帮那只毒虫卖西瓜,一天下来那毒虫能靠那小小的瓜摊赚近百两银子。而他小弟竟分文不取,每天扛两个西瓜回家就拉倒了。这臭小子,真没出息,两个烂西瓜就把他给打发了。
天天哀叹什么时候才有扳倒毒仙子的机会,把他损失的东西都抠回来。
可能是上天见他已经这样,动了怜悯之心,也可能是他真的时来运转了。总之,一张地图打破了现在这种貌似和平的现状。
那天,梅潇寒他们在王家巷书生的屋内清帐,上茅房的书生心急火燎地跑回来。
“小寒小寒,不好了,北真人捣乱了!”书生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怎么了?北真人来砸摊子了?”
“不是!”书生平一下气,一脸严肃地说:“刚才我上茅房时,听到墙那边有几个北真人说,预谋在十天后的皇帝的寿筵上刺杀我朝的昭烈帝。听他们指指点点的,应该在研究什么图纸之类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娘是北真人,我自幼就会说北真话,刚才所听千真万确。”
梅潇寒沉思一下,压低嗓门说:“不管是真是假,然兄弟,你先回家把这事告诉你爹,让他通知宫里暗地里加强戒备。五郎,你在这里念书,就向平时那样。”然后对陆羽然说:“我们要像平时那样先离开,中途你回家,我再去探探隔壁。”
“小寒,你要是能拿到那张图,最好把它偷过来,我把它临下来,你再送回去,行吗?”书生问。难得手无抱瓜之力的书生也有报效国家的壮怀烈志,而且行动果敢!
“好,应该不会有问题。”梅潇寒自信地一笑,接着提高声调说:“那今天帐就先算到这儿,明天再好好干!”
然后按计划进事。
陆羽然飞奔回了王府,而梅潇寒则半路折回来。轻手轻脚地落在了北真人的房顶,收气屏息,揭开一片瓦,把几粒极细微的迷毒借指力弹进屋内各人的茶杯。那药粒柔软如水珠,而且遇水即溶。其实就是雄刀门吃的那种健忘迷毒,服过药的人,闻香醒过来就会什么异常也不知道,接着刚才的事继续做。只是上次用粉,这次用新做的药粒而已。没一会,那几个人就纷纷倒在桌上。再仔细感觉一下还有没有其它人,确认排除了危险,他跳了进屋,搜了屋内所有的图飞回隔壁书生的家。
书生什么也不说接下图看了几眼,不需一会儿就全临了出来,看起来和原图一模一样。梅潇寒惊讶书生对背书是颠三倒四,可对临画却是过目不忘。也来不及说什么,急忙把图送回去,走之前吩咐他再临一份,以防万一。
拿两份着临来的图再从书生家离去里的时,梅潇寒心叹,这下可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过逍遥日子了。不过多亏书生的先祖有点缺德地借别家的墙建下偷听效果特好的茅房,中朝这泱泱大国才能逃过一劫。
国难前摒弃恩怨三人同台定计
“看看,皇宫这里,多隐密的地道啊,竟都给标出来了!这奸细打听得还真详细,说不准就在皇帝身边潜着呢!”
“不止这些,城东城北这一带居然还埋了这么多的兵,也够舍得花血本儿了。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呢!”
“这都不叫逼宫了,直接想破城灭国。”
“中朝给了他们几年好脸色,他们真敢把胆儿养肥了不少!”
“这些标好的记号,看起来真是悚目惊心。计划做得这么周密,要是给他们得了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奈何天意难违啊!这么周密的计划到底因为五郎赶巧的一泡尿给撞破了!他们想不输都没办法!”
“说起来书生这阵是鸿运当头啊,先是得你相助发了家,再来就是无意撞破阴谋救了国立了大功,说不定他还真能因此进官场走一遭。”
梅潇寒和陆羽然对着北真“贡献”的地图,热烈地抒发着感叹。
陆羽轩看着他俩对他视若无睹,恨得牙痒痒,不止一次地暗骂他俩狼狈为奸。自己看这毒虫踏进涵王府大门时,一阵兴奋一阵失落,兴奋因这小子终于送上门来了,失落又为自己现在有伤在身,根本不能动他一根手指。本想以一惯的强硬姿态送他几句扎他心噬他肺的话来出口恶气,奈何那小子学会抢在人前头掌握主动权:“我这次放下面子上门,不是为了来跟你找架吵,而是来跟大家商量怎么处理眼前的紧急情况的。你要不懂得安内必先攘外这个道理,就只能说你这辈子做人也太失败了。”
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向来以口齿伶俐为傲的他竟然一句话也驳不回去,心中那个窝火。而且,老王爷带着一堆图进宫后,他本应是这间屋里的老大,可眼前这两小子根本没把自己这资深顾问放在眼里,连插个嘴都没人搭理他。哼,死毒虫,对着陆羽然这傻小子,你有必要笑得那么媚吗?
显然已忘记陆羽轩的存在,陆羽然跟梅潇寒继续商量:“虽然皇上收到消息会妥善安排,宫墙内自然是高手云集,固若金汤。宫墙外那三千北真兵在人数上比起禁军和戍城卫来说当然也处在劣势,但也就怕他们到了最后垂死挣扎,拼个鱼死网破,到头来受苦的还是附近的百姓。”
“这一点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呵呵,不急,我早已想好了一招。”梅潇寒拍拍陆羽然,笑笑。
切,这么毒辣还敢自称英雄,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这铁公鸡真是眼里有根钉,看啥都不顺眼,不敢明着挑衅,却暗里放着狠话,鸡蛋里挑骨头的功夫是越加纯熟。
“果然不愧是寒兄弟,才思敏捷,这么快就已支出高招了。兄弟我愿闻其详!”
陆羽然!平时不见你吱一声,现在拍马屁能拍得这么响啦?就怕你一失手拍到马腿上,那 小毒虫还不毒你个死去活来!(某轩继续在挑刺儿!)
“我们可以给那些城外的兵下药,让他们在关键时候变成完完全全的软脚蟹。到时候,连五郎那样的人都可以揍他们,还怕他们作奸犯科吗?”
哼,狐狸尾巴终于肯露出来了?陆羽然,好好看看你发花痴对象的真面目吧!一个词儿形容:恶毒!虽然这方案他也很赞成,但陆羽轩就是忍不住再吐两句刺儿。
“好法子,干脆毒死算了!省着他们以后还跑回来报仇。”陆羽然补充道。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也是爹妈生的,逼不得已千里迢迢来到这儿毕竟也不容易,随便让他们半死不活,失去战斗力就行了。况且,我下毒向来不取人性命,我不想因此破坏原则。”
“寒兄弟,你真是有副慈悲心肠。”陆羽然情深款款地看着他的心仪之人。
恶~ ~陆羽然你眼睛快脱窗了,还盯!陆羽轩见状一时火上心头。
陆羽然那眼神为啥令他不禁想发抖?梅潇寒忍不住别开头,却看见在一边站着脸色极度难看的陆羽轩。这家伙摆那一张臭脸给谁看啊?一句话不说还在这里站了半天,累不累啊?
“不知大世子对此有何高见呢?”梅潇寒看他那副被人孤立的可怜样,心一软,给个机会他发言吧!现在正是需要团结一致,同心抗敌的时候,没必要在己方内部搞分裂。
“给他们的饭里下巴豆如何?任谁拉上三天三夜都没力气动弹。”陆羽轩赌气似的随口就答,明显在发牢骚。
“主意虽好,可问题在于,由谁混进去给他们掌厨下巴豆?就算吃了巴豆,医治起来却非常容易,一开始拉,两副药下去,又能活蹦乱跳了,根本达不到我们的目的。而且他们也不是猪头,见了这种异常情况肯定会改变计划,那时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下套逮狼了。”
“那你还有什么高招吗?”陆羽轩听他这么一分析,也来了劲儿,暂时把他俩是阶级对立的双方给忘了个光,忍不住不耻下问。
梅潇寒这时看向陆羽然笑着说:“人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们这种卖西瓜的人自然可以用西瓜来大做文章。”
小毒虫笑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陆羽轩一时失神了一下,可惜……他干嘛冲着我弟笑,不冲着我笑?
人定张良计,我搭过墙梯
又一个骄阳烈火的正午,一个瘦小的少年拉着一车西瓜,歪歪扭扭地走到一条巷内,脸色因力不够气不足变得极其苍白。忽然脚下一个不稳,一车的西瓜咕噜噜地滚下了车,在不平的地上满巷子的溜达。巷子两边的房内霎时涌出一帮子人,争先恐后地抢捡地上的西瓜。
少年见状,吓得哭喊着:“别抢我的瓜,别抢我的瓜!”然后拽着一个怀里搂着俩西瓜抬脚就打算走的大汉说:“求你,把瓜还我吧,没了这瓜,东家会打死我的!”
“滚!中朝狗!”大汉转过头,骂了一句番邦话。
“我不是中朝人,我是北真人。”少年一手仍抓着大汉的袖子,一手擦干眼泪抬起头瞪着大汉,好像挺生气地用地道的北真话说。
大汉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巷子里的人都喊了一句,其它人也都停住了欲跑的脚,抱着西瓜朝少年这边走回来。
大汉一边跟少年聊着,一边指挥其它人把西瓜放回车里。突然说着说着,少年开始哭了起来,大汉好像跟着发怒一般低吼了一句,又拍拍少年弱小的双肩安慰他。然后他同一直在旁边看的人说了几句,大家开始纷纷掏钱出来塞进少年的怀里,又把西瓜从车里抱了出来。少年用衣服兜着一堆铜钱,含笑而泣。最后拉着空车告别众人,走出了巷子。
走了老远的地儿,确定没人有跟来,梅潇寒和陆羽然才跳出来,接过少年手里的板车,帮他擦干脑门上的汗。把车放在临时租的一个小院内,让书生换下那套破破脏脏的衣服。
“怎样?我演得还像吧?”书生脸色苍白地笑着问,急于想知道好友的评价。
“高,实在是高。要不是我认识你,还真会以为你是一个被东家虐待的番邦小奴才。”陆羽然竖起拇指不住地夸他。
“还好他们心眼都挺实的,没派人来跟踪。五郎,累得够呛吧?辛苦你了。”他和陆羽然一路跟在书生后面,看着书生在巷子里几番大起大落,心都蹦上嗓子眼儿了。
“没事,就是脚下有点飘,呵呵,我活了十六年,今儿个还是头一回干这么重的体力活,突然发现自己这么有力气,这种满足还是头一回。”书生喘口气说。
“虽然你吃了药王爷给的药,突然增加不少力气,我们还在想如果你还没拉到那条巷子就累晕过去,那该怎么办?幸好,老天还是挺照顾你的。”陆羽然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可那车西瓜滚下来时,我是真的已经没力气了。”
“虽然和我们排过的情节不太一样,不过经你一场随机应变,效果还更好!”本来梅潇然是打算让他当街叫卖的,再跟北真兵客套客套,哭哭悲哀史,把瓜给卖出去的。反而因这小子的体力不济,来了个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