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花虽是对着他们说的，但是视线却一刻也没没从怀里布满泪痕的容颜上离开过，同样哭红的眼里，有着决绝，天山是个好地方，带着瀚儿看过雪莲花开后，就在那里了此一生吧！瀚儿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不！大哥，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你们准备永远的抛下我们了是不是？不要！不要这样残忍，我需要你们，小露还很小，你们说过的，你和二哥都承诺过我哪天不需要你们时，你们才会离开的，我现在还很需要你们，不，不要就这样走了！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求求你们再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大哥——”露易娜好不容易才站稳的身子再度摇摇欲坠了起来，泪水伴着哭喊声同时落下，凄苦不已。
“对不起，露易娜，大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露了！我们走后，好好的活着！”此刻泪已干的李怜花终于抬起他的头，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满是义无返顾的决绝。
这样的眼神终于让露易娜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方天朗连忙扶抱住了她，“露易娜，你醒醒！”
“哈纳！哈纳！李公子，为什么？这么苦这么痛都熬过来了，如今幸福的在一起了，却要做这般的决定，你们可知你们的选择痛的不只你们自己啊，还有我们，昨天还答应我好好的，不过一个晚上，怎么都变了，为什么——”秀吉摇晃着露易娜的身子好半晌，还是没能把她唤醒，忍不住也哭喊了起来。
“对不起，秀吉，天朗！露易娜以后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我们走后，就忘记我们吧！不要记起我们，更不要恨我们！”虽是道歉的话，言来却已是平淡静漠，心如止水了，再也不复波澜起伏，方天朗知道这已经是他在与他们诀别了，不由虎目中也酝酿了成串泪水，这样绝世无双的人儿，为什么老天偏要给他们这样一条绝路走，“怜花，你们——露易娜和小露就放心交给我们吧！你不给四位前辈留下些什么话吗？还有——”
“不用了！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中原那边若来人来信，就婉转的回了吧！就让他们以为我们隐居，不问世事了！”李怜花平静的脸色早就远离了悲喜。
秀吉嘤嘤的哀泣着，方天朗默默的点头，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神色也黯然到了极点，“怜花，难道连小露都不给他留下点什么吗？”
看了怀中满是泪痕的脸，李怜花终究还是流露了几分不舍，然而那不舍转眼又被决绝所替代，“那架子上包裹中之物，是我和瀚儿的随身长物，以后等小露大了，再给他吧！”
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方天朗像是凑足了浑身的力气才挤出了一句，“我去给你们准备东西！”后，再也不能在那间充满窒息和绝望的屋子里待下去了，抱着露易娜走出了屋子，才任眼泪放肆的流下，把露易娜安置回她的房间后，才对着紧跟在一边的秀吉道，“照顾好她，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依旧是这一句‘长痛不如短痛’，却让秀吉体会到了截然不同的感觉，对着他用力的点头，泪水同样奔流不尽，“去吧！哈纳这里有我呢！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是不是？那么从今天开始，少爱我一点，我不想有一天我们也要走上他们那般的路，那样的爱太纯粹，太自私，太决绝，也太伤人了！伤的所有人都跟着心碎了！”
是啊，怜花和岳瀚的爱的确太纯粹了，他们对彼此太无私了，以至于对他们以外的人就显得自私了起来，在他们的眼里，对方就是自己的一切，没了对方，全世界再美好，也都是空无的，一个死，另一个绝不独活，这样的爱如此的汹涌和猛烈，却也同样带着毁灭。
方天朗骑在马背上，任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秀吉的担忧永远不会实现，他只不过是个俗人，一辈子也不会有这般滔天的感情，原本有些羡慕岳瀚他们的鹣鲽情深，而现在他只恨他们爱的太深，若他们都能少爱对方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完全不同了？
然而再多的假设也无法再成立了，方天朗惟有更快的挥鞭驰骋，更妥善细致的准备好他们一路需要用到的东西，让他们的最后一程走的顺利且安心，这便他能为他们做的唯一的事了！
＊
岳瀚醒来的时候，李怜花已经带着他离开泪湖几百里外了，马背上特有的起伏让岳瀚从昏睡中缓缓清醒了起来，扣在他腰间温暖的手臂无疑是属于大哥的，把头缓缓的钻出披风，仰头看他，正好迎上李怜花同时低头看他的目光，未等他开口，马速已经缓下来好几分。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去哪里？”他记得他昨夜失控了，在大哥怀里哭了好久，大哥也哭的好凶，紧跟着后来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怎么一醒来就在马背上了？他把大哥吓坏了吗？那般的歇斯底里！
“去天山！”李怜花温柔的笑道，脸上眼底都是温柔。
“天山？不是下个月才去吗？”岳瀚惊的连呼吸都忘记了了，好半晌才大力的吸进一口空气，看向四周，草原和牛羊不断的倒退，除了他们这匹马之外，另外一匹空马上驮了两袋东西，都在往前奔去，“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露易娜呢！”
“没有露易娜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次再没有什么人能分开我们了！我们上天山去，看完雪莲，大哥找个美丽的地方，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如水般温柔的眸子里是刻骨的深情，轻柔磁性的嗓音低低的贴着岳瀚的耳边倾诉着，脸上神往的表情宁静而绝美到了及至，岳瀚一听他的话，便深深的明白了，泪意再度涌上了眼底，大哥知道他快承受不住了，所以打算与他一起徇情了吗？可是他想要大哥活着的心情又该怎么办？
“大哥，我们回去吧！你说的对，活着就代表着有希望，大哥，瀚儿会坚强的，大哥我们回去吧！我们这样出来，会把露易娜他们吓坏的！”岳瀚同样轻柔的道，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想要大哥永远的陪在他身边，可是却同样不想要他死，而自己注定是要死在他前面的，管不到自己的身后之事，已预备好的种种身故后的安排，也没有十分之一的把握能留住大哥的性命，如今大哥却连这唯一逃避的机会都不给他了，他选择与自己同生共死了，岳瀚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哭！
“不了！瀚儿，长痛不如短痛，我们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们的，让他们早点接受也是好的！瀚儿这么多年过的已经很辛苦了，大哥再也不忍为着自己的自私和希望，让瀚儿的心理承受那么多的恐惧和煎熬，上天不给我们一条好路走，那么就让我们自己选择结束的方式吧！瀚儿，你难道不愿意和大哥一起吗？”李怜花温柔浅笑着摇头，眉目间没有悲伤，只有欢喜，这是他求仁得仁的结果，看开了想通了之后，反而天地尽宽了！
“大哥，瀚儿愿意！”岳瀚靠进他怀里，禁不住泪流，对李怜花他有太多的痴情感动说不出来，此刻也已无须再说了，决定他已经代替他们两个人下了，自己只需跟着他走，生同衾，死同穴，人世间有多少夫妻能得如此的美满结果，而他们，都得到了，还不满足吗？
“大哥，我们上天山吧！天山的雪鸡听说是人间美味，四师傅吃过几回，每次与瀚儿讲起都一副怀念的模样，这次大哥一定要给瀚儿去捉几只来，瀚儿好好的给大哥做烤雪鸡吃，好吗？”岳瀚抹干了泪，振奋起精神笑了起来道。
“瀚儿想吃，别说几只，大哥天天给瀚儿抓都行！”话语声吹落在风中，两人一骑，直往那前路而去。
抉择篇 第八章 惊疑得喜脉
第一日是在草原上露天而宿，离开了四季如春的泪湖，草原的日夜温差也格外的分明了起来，李怜花给岳瀚穿上厚厚的棉袍，连脸也围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和两个鼻孔呼吸了，自己也穿的厚实的很，先生火把湿气很重的地烤了个半干，再把火堆移到了旁边，在被火烤过的地方铺上厚厚的棉被，这才揽抱着瀚儿躺了下来，“瀚儿，你看无月的夜里，星星多亮啊！”
岳瀚点着头，太厚实的衣服，让他们彼此不能触摸到对方的肌肤，但是心却是贴的紧紧的，隔着厚实的围脖说话，热气湿湿的沾上了围脖，感觉痒痒的，“大哥，这是你为什么故意不借宿人家的蒙古包的原因吗？”
“是啊！还记得去年第一次和瀚儿在泪湖边看星星的情景，美好的让大哥总是想着要与瀚儿再温习一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可以这么放过呢？只是委屈瀚儿受冻了，瀚儿觉得冷吗？”
李怜花微笑着看着岳瀚，又看向头顶的苍穹，黑色的布幕上挂满了耀眼的星子，每颗都不吝啬的闪烁着他们各自的光芒，有强有弱，却都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天的尽头，他的瀚儿原本也是天上的一颗星呢，本就不属于这浑浊的人世，若他们死了，瀚儿会重新高挂到那清冷的天上去吗？天这么大，变成星子的瀚儿那么的小，他一定也会寂寞吧！
李怜花边想着，边更用力的搂紧岳瀚的身子，为了不让他的瀚儿寂寞，他一定要紧紧的抓牢他的瀚儿，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要与他做伴，若是能重新投胎，他也要与瀚儿投在一户人家！
岳瀚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知道大哥与他在一起的决心，算起来，他们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太久，然而在他们的心里，却仿佛早已经爱了千年万年一般了，“瀚儿不冷，从身体到心都有大哥的爱包围着，瀚儿觉得好暖和！大哥，若真有下辈子，我们都选择个平凡的人家，不求富贵，不求好相貌，只求有个健康的身体，可以陪着大哥过一辈子平凡的生活，大哥，你说好吗？”
“当然好，瀚儿！只是大哥这辈子要对瀚儿失信一次了，不能再带我的瀚儿去找神仙岛了！”李怜花有些歉疚的看向岳瀚。
“有大哥在的地方就是家，就是神仙岛！这辈子没时间了，我们就下辈子去找，就让大哥欠到来世好了！”岳瀚又有了想哭的欲望，硬是忍住了，把头埋进了李怜花的怀中，“大哥不许说话，老是以的瀚儿感动的想哭！”
“好，大哥不说了！瀚儿可不许哭，不然漂亮的眼睛就看不到星星了！”李怜花轻拍着他的背温柔的笑哄道。
“大哥，我又想睡了，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困意，又让岳瀚紧张的差点忘记了呼吸，昨夜便是为了这个才歇斯底里的大吼大闹的，原本以为那是自己用了武功之后太累了，可是今天他什么也没做，甚至他人都是到中午时分才醒的，为什么这会入夜还没多久，却感觉又要睡了？
李怜花却轻柔的拍着他，温柔的眼神安抚着他的不安，“傻瀚儿，天都黑了，瀚儿想睡觉自然是正常的啊，大哥也想睡了呢！骑了一天的马了，人很疲倦了，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别担心，不过睡一觉而已，瀚儿难道忘记了我们去天山是干什么的吗？”
李怜花的话一下子让岳瀚放松了下来，是啊，他们去天山本来就是了结人生的，若自己不幸睡去不再醒来，大哥也会很快来陪他的，只不过多了一个没看到雪莲花开的遗憾而已，他们的遗憾又何止这一个，他实在没必要再害怕了，因为即便是死，他和大哥的心都是相属的！
“大哥，那我们一起睡吧！天亮一定要叫醒瀚儿，不能让瀚儿赖床！早点到天山，瀚儿便可以早点给大哥做烤雪鸡吃！”岳瀚轻轻的与他约定道，“若瀚儿赖床不起了，大哥也要抱着瀚儿去看雪莲开！”
“大哥答应瀚儿了！”李怜花轻柔的吻上他的眼睛，“睡吧！明天早上见！”
岳瀚虽然竭力不想闭上眼睛，但是抵挡不住身体要睡觉的欲望，不多时还是陷入了睡眠之中，李怜花安静的看着他，好一会，才把他更深的纳进怀里，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久久不曾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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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每夜入睡前都以为这会是最后一夜，却还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准时苏醒过来，而每次醒来迎上的都是大哥温柔含笑着的目光，但是岳瀚却分明觉得他的大哥越来越憔悴了，大哥看似不怕，其实内心比他更恐惧他会因此不醒吧，所以每夜临睡前，他们才彼此不厌其烦的做着重复的约定。
终于半个月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天山脚下，没想到这里也有着不输于中原的热闹市集，和繁华小镇，人们大都穿着动物皮毛制成的衣服，戴着狐毛小帽，穿着厚实的毛靴，市集上买卖的也都是些兽肉、皮毛、虎骨之类的东西，偶尔的几件小饰品，也是离不开动物的牙齿或者羽毛之类的，让岳瀚和李怜花看着既新鲜，又有些敬谢不敏，尤其是岳瀚，看到一只已经晾干了的野猪鼻孔里的干涸血迹，竟然忍不住直犯酸水，当场便欲呕了起来。
李怜花连忙半搂着他的身子，不让他再看两边的各种或死或活的动物，走了两条小街，总算给他找到了一家小客栈，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要了一间最好的客房，好在房间虽小，收拾的还算干净，请伙计帮忙把行李搬进房后，又给了一块碎银子，嘱咐他别忘记喂他们的马，伙计估计少有见到这么大方且俊美的客人，连连点头哈腰的下去了，嘴里说着李怜花他们不懂的话语。
客栈的掌柜是个通晓汉话的老实人，亲自端了热水送进房间，而此时的岳瀚却还未从欲呕的症状中恢复过来，李怜花又是着急又是担心，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担忧的道，“瀚儿，感觉很难受吗？要不要喝点热茶？”
岳瀚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半靠在李怜花怀里，努力的平复着胃里的酸液，掌柜的一边把热水放到桌子上，一边安慰着一脸紧张的李怜花道，“这市集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山上的猎户带着他们狩猎到的动物，来集市上换取生活用品，所以膻味比较浓，夫人怀孕了的身子对这种味道本来就是要敏感些的，官人也不用太担心，一会老朽让伙计送晚酸味汤来给夫人喝下，就会舒服的多了！”
李怜花轻拍着岳瀚的手一楞，而伏在李怜花怀里的岳瀚却更是僵住了身子，连忙抬起脸，回头看向那掌柜的，“您刚刚说什么？”
原本从掌柜的那个方向直看的到岳瀚的背影，以及那长至腰际的黑发，此刻正面看到岳瀚的脸，不由也惊为天人的楞在了原地，之前这夫人脸上也被围脖围满了，却没想到竟然美到如此地步，难怪这官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虽说身材实在高了些，不过这两人倒还真是一对绝配的人儿，只是不知道这么一对小年轻的，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天山来做什么？
好半晌才从怔忪中回过神来，连忙道，“夫人莫急，老朽让厨房给夫人熬晚酸味汤，喝下那个，夫人也会有胃口吃午饭了！”
岳瀚听了他的话，不由有些想笑，自己是个男人被人错认了女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被错认成孕妇，不过也怪不得人家，自己最近大半个月又是嗜睡，又是愿食酸味，再加上如今竟然连区区干涸的血都见不得了，还没用的开始出现呕吐征兆，可不是和有孕的女子完全吻合了？若非自己是男子，是绝对无法怀孕的，否则他自己都要以为是有喜了，也难怪掌柜的会误会。
正想开口解释，大哥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多谢掌柜的，在下代舍弟多谢掌柜的关心！那酸味汤若真能治呕吐的话，还要有劳掌柜的给送一碗过来！”
“这位夫，呃，竟然是个小公子？哎呀，这真是老朽老眼昏花了，小公子可别见怪，那个酸味汤，老朽这就叫人煮了送来房里，有什么吩咐，只需喊一声，老朽随叫随到！”掌柜的似乎更惊讶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个美娇娘，怎么又成了个公子哥了？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