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趣谈不断,笑声也不断,欣然很快就和岳瀚热络了起来,虽然年纪比岳瀚小,但是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直岳瀚长岳瀚短的叫,一个劲的往岳瀚的碗里夹吃的,岳瀚也笑的一脸开心,差点让李怜花打翻醋坛子;那厢拈香和惜玉破除心防后,明显轻松自在了很多,与塞外一奇拼酒间偶尔还偷偷交换着爱的眼神,李怜花含笑旁观,唯一显得有心事的就只剩下悦然了。
饭至残局,每人都有了几分醉意,不管有无喝酒,气氛都温馨美好的让人想要永远沉醉其中,若可以,李怜花实在不想在此刻破坏这样和乐融融的场景,然而早晚都是要解决的事情,多拖一时也拖不了一世。
“悦然,一会跟我回墨湖居吧,我有话对你说!”李怜花注视了她半晌,才道。
“是,三叔!”悦然的头低的更下了一些,几乎整个埋进了碗里。
“小三,白日里悦然都已经把事情说了,一会正好想听听你的意见!”端着酒杯的李拈香稍稍有了几分醉意,却再听到他们的话后,原本柔和的面容拢上淡淡轻愁,美人轻愁蹙眉,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舍,何况李怜花一直对这个哥哥心生愧疚,遂连忙道,“大哥,这事交给我办吧!你就别忧心了!”
“就交给小三吧,悦然,你的事交给三叔办,你可有意见?”惜玉拍拍拈香的手安慰了一下他,随后又看向悦然问。
“全凭三叔做主!”语声很是诚恳,倒是没有半点勉强,模样也有些可怜,反让岳瀚忍不住想为她求情了,“大哥——”
李怜花用柔和的眼神阻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岳瀚立即明了了李怜花眼神中的含义,的确,他们不可能永远的留在李家,离开是迟早的事情,悦然的事情必须得妥善处理好,否则很有可能又会给拈香的神经以大的打击,他多少知道大哥心里的想法,想必大哥是要多情从此留在李家了,再不济也是要常常回李家来的,如能顺利达成愿望的话,他和大哥才能放心的离开这里。
大哥本是可以留在家里的,但是为着他的愿望陪他浪迹天涯,如今所做的这些安排也是为着他们可以无牵无挂的安心离开,了然了这些,岳瀚哪里还有再开口的理由,看着李怜花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和温柔。
塞外一奇则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带着频频回首看岳瀚的欣然离开,一行人踏着清朗的月色走到了墨湖居。
岳瀚亲手泡了一壶浓郁的芳香的红茶,悦然如一个做措事的孩子有些无措担心的看着桌布,拈香和惜玉在桌子底下紧紧交握着手互相给对方勇气。
“悦然,算来我们叔侄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本不该也不想来干涉你们小一辈的感情之事的,然而你既肯唤我一声三叔,又希望我来做这个主,那么总不会教你失望的,只是悦然可否告诉三叔,你和多情是否真正两心相许,私定过终生?”
李怜花的嗓音轻缓却有力,温润中却隐带着沉稳,在这个冬日里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悦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是,三叔!”
“既如此,白日里的招亲理亏的便是你了,可明白?”李怜花点了点头,继续道。
“是,三叔!”悦然虽然点头称是,眉眼间却有几分轻愁委屈。
“悦然可知婚姻当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小年纪便任性妄为的私自与他人私定终生,置高堂于何处?此为一错;不管基于什么理由,既已许下承诺却又任性举办招亲,背信弃义于先,此为二错;更不提差点与人私奔,抛下高堂远走,险些筑成三错,以上这些可有冤枉悦然?”李怜花的话语不急不缓抑扬顿挫却字字句句戳中要害,悦然的泪水已经在眼睫处闪烁,却不敢掉下来,用力的摇头,“是悦然错了!”
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拈香首先觉得不忍了,几次想开口都被惜玉用眼神阻止住了。
“你如何与多情认识并相许终生,三叔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悦然,你的存在并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之于身边的人的意义比你本身的存在更重要,你可知道?大哥宠你疼你到放任的地步,可明白他并非无能管束于你,只是希望你有更自由的生活,天下有多少父母是如此的爱护自己的孩子,悦然你可知你生活在多么幸福与安逸?”李怜花又娓娓接着道来。
这回连拈香和惜玉目中也满含泪水了,悦然更是忍不住痛哭出声了,“爹爹,二叔,三叔,我错了,悦然错了,悦然再也不离开爹爹了,爹爹你们原谅我!爹爹!”
“悦然!别哭,爹爹没有怪过悦然,爹爹喜欢活泼会捣蛋的悦然!”拈香连忙抱住女儿颤抖的身子,恳求的眼神望向李怜花,“小三,悦然知错了,你就别再责怪她了!”
“多情今天晚膳前来找过我了!”李怜花似是不为所动的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几乎同时,悦然抬起泪湿的双眼,看着李怜花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明日里多情会亲自来李家提亲,李家产业不小,大哥二哥终日劳累也该有个人帮忙才好,悦然你一介女流,出入商场毕竟不合适,欣然又太小,还不足以撑起家业,三叔这么说悦然可明白?”李怜花凝视着她的双眸,轻柔的问道。
悦然敛眉半晌,毅然的点了点头,“悦然明白了!”
“大哥,二哥,多情公子出道比我早,成名也在我之前,一向很少管江湖之事,虽然身在江湖却算不得真正的江湖人,为人虽狂傲不羁,心地却不恶,他与悦然既已属有缘,大哥二哥成全了便是,以后齐家治业之事,也多可仰仗!”李怜花虽然寥寥几句,却把他的打算说了个透彻,拈香惜玉本也是玲珑之人,岂有不明白之理?
“既然是悦然所爱,自然是半子以待!”惜玉浅笑接口,如此安排甚好,只是,“也得人家愿意才行!”
李怜花含笑不语,只看了一眼悦然,悦然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时间不早了,拈香哥哥,惜玉哥哥便安心回去休息吧,明日里事情可多着呢!”此时岳瀚才微笑插话道。
“是不早了,娃娃和三儿也该休息了,我们回去了!”拈香低呼一声,随即站了起来,悦然也冲着李怜花再度盈盈一礼,“三叔安歇吧,悦然告退了!”
*
转眼间回到李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天气也越见寒冷了起来,多情与悦然终于定下了婚事,好日子就定在农历新年第三天,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顺利有序的进行着,但是岳瀚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一早便悄悄起床沐浴净身,准备卜个命卦,他的周易之术已尽得大师傅真传,只是从未曾真正用过,此际心绪如此不安,必定将有什么变数发生,不管好坏,他都想要预先知道,若换在从前,他可以淡然一笑,依从天命,而今他珍惜每个存在的日子,任何可能的变数都让他胆战心惊。
看着桌上的卦象,掰指掐算,颓然而叹,竟然是个‘星途暗淡,前尘迷茫’之卦,是好是坏无从得知,前尘迷茫?可还要前行?
轻轻推开房门,看着远处精寂的屋檐,北方的冬天有些萧索的冷清,连院中那一汪绿潭表面竟然已结上了薄薄一层冰,虽是薄薄一层,但终究是结了冰了,岳瀚轻叹,这池水再是漂亮也终究不过是一汪死水,没有源头,在这寒冷气候中,如何能不结冰,若是宽广的海洋,终年涌动不息,任是如何冻的起来?
岳瀚突然觉得有些忧伤,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心里升起,暗自默然间,一双温暖的手落上他的双肩,还有一件宽大温暖的锦袍,温柔的声音轻问一声,“瀚儿,可冷?”只这一句一个动作,便瞬间驱走了所有的忧伤和冰冷,缓缓的把背靠进他怀里,“不冷,有大哥在,永远都是温暖的!”
“瀚儿可是想要离开了?”默默的拥着他,瀚儿的心思怎么能瞒的过他,他的心绪不宁,他的焦躁,他全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定然在烦着什么,只是他不与他说,他便不问,只是今日的瀚儿实在有些反常。
“大哥呢?可喜欢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找回家的感觉,就因为自己的一个不确定的感觉便让大哥舍弃,这样好吗?这些天不止一次岳瀚如此的问自己。
“有瀚儿在的地方才是大哥的幸福,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起拈香和惜玉,然而愧疚和亏欠的既然已经存在了,就无所谓亏欠更多,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认为最重要的人,那个人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而瀚儿便是大哥的家了,明天便去跟大家告个辞吧!我们现在前行,到二三月的时候正好可以赶上雪莲开花,瀚儿可想去看?”
李怜花叹息的拥紧怀中纤细的人儿,一直没提要走,是为了把瀚儿的身子养的更壮实一些,内伤虽然已经痊愈,失去的元气总得补回来些,没想到反让这个小脑袋瓜子滋生出了这些个烦恼,早该说清了便是。
“拈香哥哥他们故意把多情和悦然的婚期定在年后,便是不想你我离开,我们明天若走的话,悦然的婚礼就……”岳瀚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怜花温柔的吻住,“嘘!瀚儿怎么越发会操心起来了?大哥早就准备好了一份礼物送给多情和悦然,以弥补我们不能在婚礼上给他们祝福,若不是担心瀚儿的身体,半个月前大哥就想带瀚儿去看塞外风光了!不曾想你会一个人瞎想!”
“大哥!”岳瀚动容的看着他,没想到他早就默默的安排好了一切。
“什么都不用担心,都交给大哥,好吗?”李怜花抬起他的脸,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本还想跟他说卦象之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是福是祸到时便知了,既无法窥探和躲避,此刻担心也是无用的,回视着李怜花轻轻的点头,“大哥,都听你的!”
“乖!屋外冷寒,时辰尚早,回屋再睡会可好?”
“好!大哥陪我!”
“傻瀚儿,大哥自然会陪着瀚儿,一步也不稍离!”
门外萧瑟冬日寒风已离他们很远了,床帏内相拥的两人沉沉的进入梦乡。
[怜花系列之一 神仙公子卷 之塞外篇:第八章 踏歌行]
“什么?要走?为什么,小三,好不容易盼到你回家来,怎么才住了一个月又要走?是不是哪里不习惯啊?”拈香大吃一惊,他有预感不能把他们常留在家里,可是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大哥,你冷静一点,没有什么不习惯,都很好,只是我答应过瀚儿要带他去看尽大好河山,这是我对瀚儿的承诺,这也是我们共同选择的生活方式,希望大哥你能理解和成全我们。”李怜花把手搁在李拈香的双肩上,稍稍加重力道,试图让他镇定下来。
“你们还会回来吗?”李拈香悲伤的面容不等回答已经知道了答案,“不会回来了是吗”
“大哥!”李怜花也难过的唤了一声,不能也不敢给他肯定的回答,因为再度回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拈香,不要给小三太多压力了,他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本不是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吗?现在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拈香,你说是不是?”惜玉上前揽住拈香的肩,用眼神安抚他不安的情绪,“多情已答应留在李家,悦然也懂事听话的多了,我们也如此幸福,那小三和娃娃不应该让他们去追寻他们的幸福吗?让他们去流浪吧,若可以我多想带你也去看遍大好河山,这种心情你一定也能体会的是不是?”
“这些我都懂,可是惜玉,我真的不舍得他们走!”拈香的情绪激动的不可自抑,揪紧惜玉的衣服痛哭失声。
“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是你更疼小三和娃娃,你更希望他们开心幸福,不是吗?别哭,你可知你的滴滴泪水都会让小三和我难受百倍?”惜玉只是默默的拥着他,看向李怜花的眼神带着微微的责备,若是别人让他心爱的人儿伤心至此,他定然百倍回报过去,可是如今这个人也是自己疼爱的弟弟,除了安抚什么也不能做。
颤抖的身子平复了好久,才从惜玉的怀中抬起了脸庞,眼睛已经有些微肿,却还强自微笑了一下,“惜玉说的对,三儿和娃娃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李怜花轻声道。
“这么快?为什么这么急?再有月余便是年关了,不能等过完年再走吗?”这回连李惜玉也大吃一惊了。
“多情和悦然的婚礼,你们也不参加了?”李拈香的样子像是又要掉眼泪一般了。
“大哥,二哥,知道你们意外,但是瀚儿的身体不好,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带给他更多的快乐和幸福,所以大哥,原谅我的任性吧!我们要走的事情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说,待我们走远,再宣布吧!”李怜花低沉的道,瀚儿的心疾是一直是他心头担忧的大事,那日痛阙到昏迷的情景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生怕不知何时,瀚儿就会不声不响的离他而去,如今瀚儿圆了他想家的梦想,也该是他去兑现对瀚儿承诺的时候了。
“既然三儿你这么坚持,我硬是挽留你,反而让你们为难,大哥祝福你们,只希望当你们有朝一日想要安静的生活时,别忘记回来看看大哥,回来看看这个家!”拈香上前抱住李怜花的肩膀轻声道。
李怜花无声的点头。
“可有什么要收拾的?一会大哥帮你收拾去!”拈香突然像是想到一般,“对了,我现在就去吩咐季伯给你们多准备点冬衣,还有路上吃的东西,还有常用的药丸,娃娃的身体不大好,可着不得凉,还有……”
“大哥,你别忙了,这些我们自己弄就行了,大哥二哥帮我们瞒住塞外一奇奇前辈就行了,奇前辈一直心心念念的要跟我比武过招,无论胜败都是麻烦,我们走了之后有多情留在家里,也可安心不少,若有人打听我与李家的关系,大哥二哥稍稍回避就是了!”按住拈香的手,李怜花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哥别再钻进束缚之中,与二哥一定要幸福!”
“小三,放心吧,我不会再给拈香逃避的机会了,你们安心走吧,我和拈香就不送你们了!”惜玉沉稳如山的站到了拈香身边,万分自信的道。
三人良久的注视着彼此,这是属于兄弟三人的辞别,虽有悲伤,却不再有眼泪,互道祝福,从此各自珍重。
隔夜,双鞍马辔,无声无息的驶离了李家大宅。
*
越往西北方,景色也越见苍凉,带着中原看不见的粗犷,气候也有些反复无常,早上还一副天高云淡的模样,到中午便刮起漫天风沙,一路行来,客栈驿馆也逐渐少了中原的格局,洗漱用餐也成了大问题,这些还都是其次,最让岳瀚苦恼的是,大哥对他的过度保护,好象他是个易碎的搪瓷娃娃一般,眼下刚过兰州,自己便已经被李怜花包的像个大粽子一般,除了巴掌大的小脸,其他什么都露不出来,若等出了玉门关,进入真正的塞外之地,还不知大哥打算怎么着他才好?
对此,小瀚儿自然是满心不悦,一再抗议,只不过拗不过李怜花同样的坚持,一直未能成功而已。
一路讨价还价的从武威到了张掖,又从张掖到了酒泉,遥望着连绵的祁连山脉,岳瀚提议要在这里歇两天,正好李怜花也打算要在这里补充足够的淡水和干粮,顺便稍事休整一下,因为再往西二百里,他们便能到达玉门关,从那里出去便是广阔的沙漠地带了,不补充足够多的物资肯定是不行的。
西北的荒凉和少有人烟,也是李怜花从未见过的,这里的人粗犷雄壮的体型也与中原人的纤细温润有着巨大的差异,响着清脆驼铃的商队,几十匹背负着货物的骆驼整齐有序从远处而过,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