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手一抖,蒜就掉垃圾桶里,她才顾不上去看,第一反应就是跳到阳台上去躲着,还好是四楼,不然这小姑娘非得跳出去不可!
陆文龙的头只能左右看,左边是提着两大包东西的林慧桑,右边是只露出了一点点裙角的苏文瑾:“妈……你回来了?”
林慧桑不顾脸上的汗水,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拉住儿子的脸吧嗒亲一口:“蒜泥白肉?嗯……我很喜欢吃!多放点醋哦……热死了,烧锅水,我要洗澡!”转头就去自己那边翻衣服了。
陆文龙表情泰然得很:“妈,我有个好朋友也在家吃饭……”
林慧桑毫不在意:“吃啊,米不够?”头也不回的开始在自己的包包里找衣服。
正蹑脚蹑手走出来,打算上演崂山穿墙术逃掉的苏文瑾一下就给吓得站在厨房中间,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对着陆文龙一阵咧嘴。
陆文龙笑着继续:“喏,这是苏文瑾,这是妈……”
嗯?好像是个女孩儿名字,林慧桑很有点惊讶的转头过来,就看见面前这个玉雕粉琢的小姑娘,梳两个马尾辫,上身一件浅粉色衬衫,扎在一条黑色中长裙里面,下面还穿着一双小皮鞋,看上去就是个乖宝宝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文瑾惊慌之下果然上了陆文龙的当:“妈……”
林慧桑更惊讶,看看后面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儿子,再看看一脸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毕竟也在外面奔波了一两年,还是能控制表情:“这……这么早就开始喊妈了?”
陆文龙擦擦手过来轻轻揽小姑娘的肩膀:“妈,你不在的时候,小苏很照顾我……”能自立的少年,似乎就有了很多底气,对母亲说起来也不怕被口上早恋的帽子。
苏文瑾很有点颤抖的小肩膀,听了这句话,不知为啥,逐渐就稳定住了,抿住嘴,尽量不游离的看着林慧桑的眼睛,不过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开口说话。
林慧桑看看似乎这段时间长高长大很多的儿子,挠挠自己的头,动作和陆文龙很有几分相似:“我……我找找衣服!”转头就躬下身去继续在自己的两个大包里翻腾……
没有得到任何评价和回应的苏文瑾却仿佛松了一大口气,双手开始摸裙边,不知道该干什么,陆文龙拉拉她的手:“帮我去烧水?还要剥大蒜呢……”
现在走好像也不礼貌,小姑娘就真恍惚着到厨房找到一口大锑锅装满水,吃力的端过去放到铸铁燃气灶上开始烧,陆文龙笑眯眯的切肉,只是眼睛全挂在小姑娘身上。
做完这些,苏小妹似乎才回过一点神来,想起自己喊妈,再看看陆文龙这个贼眉鼠眼的模样,大眼睛转了转,伸手继续剥大蒜,手还是有点抖,又掉了一瓣,不管,使劲的剥,然后掐破一瓣用手抹抹,再到陆文龙的鼻子上使劲抹,呛得陆文龙涕泪横流,因为拿着菜刀在切肉,还不敢乱动,深怕碰到了小姑娘……
林慧桑欢呼着走进来:“找到了……咦?感情这么好?”小姑娘的手还在陆文龙脸上呢!
苏文瑾赶紧收回手做斯文状,小手指还相互划拉着,陆文龙一脸的抽抽……
林慧桑不关心儿子,展示自己手中的东西:“我们今年的新款,真丝衬衫,最小码的,小姑娘应该能穿吧……试试?”一件蜡染的桃红色衬衣给她拉开,最近估计没少推荐,词儿是一连串的:“这是百分之百的真丝,全手工蜡染,很流行的,是我们这次亚运会特供产品呢……”
苏文瑾有点发呆,这个阿姨的反应怎么跟自己爹妈不太一样?
陆文龙了解母亲的不着调,笑着拿手肘嘭小姑娘:“妈给你,就收下啊……”
苏小妹又上当,懵懂的接过来:“谢谢妈……哎呀!”
林慧桑自己也有点这样迷糊,突然就觉得很喜欢这样的女儿,似乎比陆文龙那个鬼精灵的儿子要好得多,伸手过来拉:“来来来,过来换给我看看?”
苏文瑾怎么可能说不,红着一张脸跟过去,中途求救的回头看看陆文龙,这边正拍蒜呢,给她个你放心的表情,就啪啪的把大蒜拍成蒜泥,再稍微剁一下,熟练的装盘了。
人家小姑娘换衣服呢,林慧桑也直直的看着,苏文瑾害羞得把手指放在扣子上,怎么都打不开,小声如蚊呐:“阿……姨……我换衣服……”
林慧桑才恍然大悟:“哦!我也要去找我的换洗衣服了……”拉上卧室门出去,自己嘿嘿笑几声。
陆文龙探头看看母亲:“你怎么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林慧桑撇嘴:“嫌我回来打搅你了?”
陆文龙翻白眼:“我是说接近九月了,亚运会不正是最忙的时候么?”
林慧桑也撇嘴:“就是接近九月,能进的柜台已经进了,不能进的还是不能进,也不知道有多少销售,真是愁死人,仓库还压着很多呢……”
陆文龙顿一下:“要是……要是有哪个运动员穿着你的衣服亮相会不会增加销售?”
林慧桑白眼:“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都是外国牌子才有这个能力,我们这种小县城的东西,能进到亚运村销售,就不错了……”
陆文龙不吭声了,似乎有种东西被打动了!
有点心动……
不过立刻就有一个心动跳在面前了,苏小妹换好了衣服出来了!
嗯,怎么形容呢,原本一直有点邻家妹妹气质的苏文瑾,穿上这件很有点夏威夷风情的蜡染花衬衫,平白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搭配羞涩的笑脸,有一种独特的美丽。
林慧桑主要关注自己的产品:“对了吧,我就说我们的衣服穿着很漂亮吧?真不知道什么眼光,就是不好卖!”欢喜的搂住小姑娘也在脸上亲一下:“我去洗澡了,赶紧把饭菜摆好啊!”
八十年代修建的宿舍楼,家里其实是没有卫生间的,只是利用阳台搭了个洗澡间出来而已,林慧桑端着热水锅出去,顺手关上了阳台门。
苏文瑾才长出一口气,挪过来伸脖子看陆文龙:“衣服……好看么?”
陆文龙点头:“好看,真好看!”顺手拿了片已经拌好佐料的蒜泥白肉喂小姑娘。
苏文瑾一边嚼,一边皱皱小鼻子:“回家怎么给我妈说呢?”
陆文龙可擅长这种事情了:“你先把衣服藏起来,等开学以后带到学校去穿嘛。”
苏小妹大以为然的点头,偷偷看一眼阳台:“阿姨这是喜欢我么?”
陆文龙笑:“那当然,你这么……谁看见都喜欢吧?”这时的少年,真的还不会那么多花言巧语。
苏文瑾又欣慰又遗憾:“阿姨回来了……我,就不能过来了?”
陆文龙不在乎:“我还是那时过去找你嘛,我们还不是可以在外面吃午饭的。”
苏小妹想想点头:“嗯,倒也是,我去把衣服换回来,新衣衣要放好。”
洗过澡的林慧桑似乎稍微调节了一下思绪,吃饭的时候不多说话,认真观察儿子和小姑娘的交流,也不打听小姑娘是哪家的孩子,怕吓着人家。
吃过饭,苏文瑾就赶紧说要回去做作业,跑掉了,还怎么都不要陆文龙送。
林慧桑笑眯眯的看小姑娘出门下楼,还和气的招呼:“有空来玩哦……”
回头就变脸:“陆文龙,过来给我交代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漫
陆文龙笑嘻嘻的过来坐下,林慧桑试图按照以前的套路,板着脸:“别嬉皮笑脸的,跟你说事儿呢!居然明目张胆的早恋?!”
陆文龙看着母亲:“您这次还辛苦么?”
林慧桑皱眉:“还不就是那样,尽量省费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我跟你说事儿呢,你给我扯三拉四做什么。”不过儿子的关心还是让她有点笑容。
陆文龙解释:“你们都不在家,我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您说是早恋也好,玩伴也好,反正我挺喜欢和她在一块的。”
林慧桑其实没多大火气:“早了点吧,同班同学?”
陆文龙点头:“小学我们一个班的,初中本来是,上学期她爸知道了,把她转了校,还降了一级。”
林慧桑就不乐意了:“咦,哪家的爹妈,这么瞧不起人么?”
陆文龙笑起来:“人家还不是觉得早恋不好。”
林慧桑打听:“成绩好不好?成绩不好就是被影响了。”
陆文龙笑:“转校以后,她的成绩就好了。”
林慧桑瞧不起儿子:“你还是那个成绩?学校都不稀得请家长了吧?这段时间有没有惹事儿?”
陆文龙撇嘴:“一个学期呢,我真惹点什么事儿,您这会儿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林慧桑没有陆成凡想得那么多:“你也差不多年纪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也下乡当知青了吧……”
陆文龙撇嘴……
果然,剩下的暑假日子就略微有些调整,中午陆文龙会带着苏文瑾到学校的棒球室,自己在这边摆上那些器材,做一些基础练习,击球和投球,荀老头的那些东西更用心的揣摩怎么能融入到投球当中去。
苏文瑾也喜欢这样的感觉,干脆把自己的作业带出来做,坐在旁边的桌子边,只是经常看着少年挥汗如雨的样子,有点出神,效率不算高。
但是效率高的是胖子!
那块自行车的地,他最后放弃了。
因为就在台球场旁边那堵墙,看台背后的那堵墙另一边,就是一个循环过滤池……同属于这个农机厂。
长四十多米,宽二十多米,基本低于地面,就用条石围了一圈,池子有一米二深,中间用砖头整齐的砌了二三十道单薄的隔墙,左右轮流不靠壁,作为循环池,厂子已经破产,胖子是被一个农机厂里的家属子弟给启发通风报信的。
本来台球场就跟这边的人搭上线在租用,这租循环池就更容易了,和台球场之间的那堵墙不拆,只开个门,用胖子的话说:“不给钱进去,看都不给看!”
然后就连工人都没有雇,一大帮小崽子拿了工具进去搞破坏,两三天就把隔墙拆了个干干净净,趁着天热,请了工人师傅来铺水泥,地面唯独因为这边属于厂区里面,周围拉了三面网子,就算搞定……
反而是陆文龙过来看的时候想起蒋琪换衣服的场景,指点胖子搭了两个更衣室,冬天也当做旱冰鞋的存放地点,就在暑假结束前十来天,游泳池就心急火燎的开张了!
胖子请自己父亲找的工商税务,送了两条烟,没有办任何手续,就这么开始营业了……整个县城的成年人世代都习惯了到旁边的大江去游泳,习惯了每年都淹死几个人,也没有想到开这么个游泳池,就被这帮小子开张了……
蒋天放果然没食言,他找来电影院画大型海报的那俩熟人,吃了顿饭,包了材料费,就在台球场旁边的墙壁上,以那个小拱门为界,一边是碧波荡漾的游泳场面,一边是冰天雪地的滑冰场景,很是醒目……
陆文龙天天都在学校练球,随便找了个教研室,用螺丝刀轻轻撬开,找到里面的蜡纸和铁笔,自己刻蜡纸版,以前小学成绩好的时候,没少帮老师刻这个东西印试卷,熟练得很,然后直接借用办公室里面的油墨印刷机,哗啦啦的就印了两百份小传单……
苏小妹第一次跟着他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很惊恐,开始在楼道口把风,实在是按捺不住要跳出来的小心脏,干脆要死死一块的过来坐陆文龙旁边看他忙活,天气炎热得很,校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只有知了不歇气的在树上不停的叫,越发显得暑气逼人。
用油墨辊一推就是一张,动作起来还是很热,陆文龙一张脸全是汗,小姑娘有点心疼,拿手帕帮忙擦汗,忽然就听见一个疑惑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苏文瑾给吓得,手里的手帕一哆嗦差点就掉进油墨里面,陆文龙一脸的自然:“我棒球队的陆文龙啊,初三一班的,要开学了,我们印点训练传单,给体育组的黄老师说了的……”
校工确实也看熟了这张脸,只要能对的上人,就不操心:“嗯,弄完了把门锁好啊……”
陆文龙热情:“嗯,辛苦您了……”
校工居然乐呵呵的走了。
苏文瑾才小手拍拍自己胸口:“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陆文龙撇嘴:“我们又没偷东西,借用一下嘛,我随便说个什么老师,他又没法马上联系……”
苏小妹终于缓过气嘻嘻笑:“我发现你这种时候总是很镇定哦?”
陆文龙小得意,手上不停:“不镇定怎么继续做事?”
苏文瑾轻踩他一脚,自己才完全放松:“我试试?我试试嘛,看起来挺好玩的样子。”伸手就抓过油墨辊。
陆文龙还得教授:“在这边蘸一下,对,就是这样,不要腻,就直接这么滚过去!哎呀,印废了!”
苏小妹多抱歉的:“让我再来一次,就一次……嘻嘻,这张不错……”
结果就是最后两人离开的时候,苏文瑾脸上沾了点油墨,陆文龙也不说,脸上没什么表情,就一叠传单拿着到台球场那边去,让已经生龙活虎的曹二狗和阿光他们派发给下面的小崽子,分片分区的贴小广告。
少年们嘻嘻哈哈的都看苏文瑾:“大嫂好!”
这些日子没少听见这么喊,苏文瑾开初的羞恼过后,就有点喜滋滋的接受了,这会儿表情尽量自然:“乱喊什么喊……”
陆文龙招呼人:“记得给他们说,要贴在醒目的地方,要不就直接给年轻人……”
少年们还是看苏文瑾,哈哈笑着接过传单分一分就拿出去找更多人分发了。
苏文瑾等少年们走了才小声给陆文龙嗔怪:“今天他们怎么都盯着我笑?”
陆文龙自然:“笑你漂亮嘛。”
苏小妹皱鼻子:“怕是小妖精才漂……嗯?什么东西?”一皱鼻子就瞥见鼻尖上有黑色!
照照镜子,没少把陆文龙拳打脚踢一顿!
一个下午,几乎全城到处都能看见这种三十二开的白纸贴……
便民告示
为祖国,锻炼身体
游泳请来西城游泳场
安全卫生
五毛钱一个人
注:请自备游泳衣,衣冠不整恕不接待。
苏文瑾必须得赶在张雅伦下班前回家,陆文龙把她送回去,一路上都能看见这个广告贴!
小崽子们做事是很认真的,既然大哥们说要贴在醒目的地方,那就一定要醒目,街上的橱窗,电线杆,派出所的大门,汽车挡风玻璃,到处都来!
不知道哪个小弟很有点艺术细胞,在某个电线杆子斜拉的钢丝上,一张接一张的斜着一排贴上去,高处的真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就像海军旗一样,风一吹,呼啦啦的,很招眼,好多人都歪着头看挂的什么。
小姑娘笑得前仰后翻:“你们做事太好笑了……”
可晚上就不好笑了……
到了傍晚六点,胖子亲自坐在墙里角落的小拱洞里开始卖票,不停的撕票,全是曹二狗去人家伙食团买的餐票,一箩筐票二十块钱,然后小白和阿光带着四个人在窄窄的门口收票……
就是用的陆文龙在舞厅卖票的那套程序,卖收两条线,免得吃钱,少年们没少帮他顶班,熟练得很,陆文龙就和余竹蹲在半坡坎上看,有点喜笑颜开:“人太多了吧?”
余竹得意:“幸好我先叫弟兄们都来帮忙,你看,都带着红袖章呢,多醒目,维持秩序……不然非得乱套。”
是有点乱套,人太多了点,这个比舞厅的受众面宽多了,一直以来县城就是没有游泳池,多少想游泳的人都没敢下长江,现在天气这么热,来个游泳池,不正是瞌睡遇见枕头么,大人带着小孩,大姑娘领着小姑娘,总之就是不太习惯下长江游泳的,都来了!
六点钟开始卖票,七点半,阿光就在门口使劲挥手:“不进场了……不进了……”小白也找到胖子喊不能再卖票了……
陆文龙和余竹在上面被围墙挡住,就再走高一点一看……
那个下午还清波碧绿的水池,现在就跟下饺子似的,人挤人,水都漫出来了!
下午是有人隐约提到过这个问题,要是人多了,根据简单的物理定律,会不会把水位抬高……
大多数少年的学习成绩实在都不太好,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原定一米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