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情绪是极难保持的,要随时警惕,随时可能应对突发情况,可又不能耗费过多的精力,保证积蓄力量,于是陆文龙甚至眯上眼打了个盹,很浅的那种,当外面突然有汽车刹车声响起的时候,就猛一下惊醒,不动声色的靠在黑暗中看着周边的一切。
带来的是狂欢!
走进来的人全都拿着大包的钞票!
难以抑制的狂叫!
张志强带头哈哈大笑:“太爽了!”
屋里的几个绑匪都忍不住跳起来,奔出门外去看那传说中的十亿元港币,纵然都是千元大钞,也不是两个大包就能提回来的,全都在外面的车上呢。
一个已经激动得双手发抖的绑匪炫耀:“李家真是气派,还随款送了一部大面包车!方便我们自己开走即可!但我们清点耽搁了时间,强哥说要我们很冷静的清点,这样才会让那边忌惮!”
张志强也过来主动给维克托撕开那些胶带,但没有解开锁链:“大少爷再委屈一晚,银行已经竭尽全力,但是都只凑了五亿港元,明天一早,我们提到另外五亿,就放你走,决不食言!”
维克托不高傲:“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给个条件,我也带走陆文龙……”司机就不用说了,那不重要,肯定会让他带走的,要不是怕走漏消息,估计现在就可以放走司机了。
张志强估计不想在这个时候败坏心情,笑着摸出两支雪茄递给维克托点燃一支,自己也点燃:“你老子送的,你爹很不错,很合作也大方……现在就委屈一下……”拍拍维克托的肩膀,转身去看自己的收获了。
老实说,在五亿港币,不,五亿三千八百万港币面前,还能闲庭信步过来跟苦主抽根雪茄,张志强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有派头了,换做其他人,早就一头扎进钱堆里面打滚了!
但他总归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转身去看钱,而不是看那个滚在鸡屎中的陆文龙。
这是人之常情。
这几乎就是对张志强团队场面控制力的一种考验!
五亿港币,堆起来已经是呈立方体的一大堆方方正正的沉重物件,没有任何设备,这些人最终还是选择不辞辛劳的把所有钱从车上搬到鸡舍里面来。
就好像无数本武侠小说中传说的那样,也好像无数现实中的案例一样,在一起打拼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团结并目标一致,但看见这么多钱在面前的时候,想法就太多了。
打一开始就有人提出,能不能就这五个亿,现在就分了各奔东西!
张志强甩手就是一记耳光抽过去:“后面还有整整五亿!老子是要拿到手的,现在一个人都不许提前离开!”
所以在鸡舍内看守人质的担心外面车上的把钱卷走,连张志强都忍不住要把一支ak步枪横在大腿上坐在鸡舍门口看着内外两部分,所以三番五次的有人出去看了之后,他决定还是把钱搬进来。
其实都愿意搬,一边搬就一边小心的问这笔钱怎么在老李那里拿到手的,不过陆文龙觉得其实是想问怎么分。
张志强很得意,看看这边坐着的维克托,很大声:“李老板,真的是个很有气势很有品味的大富豪,我上门他就坦坦然的一个人跟我谈。”说着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样,一记耳光抽在旁边一人的脸上:“叫你把那辆劳斯莱斯找个稳妥的地方处理了,你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打的家伙莫名其妙,但唯唯诺诺:“就是……”
张志强大骂:“被警察捡了!挡风玻璃都砸烂了,人家当然知道李公子出事了,而且警察中间还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相熟的记者,我正在跟老李谈,警察就上门了!”
众人皆惊,张志强竖大拇指:“幸亏李老板轻描淡写的说是出了车祸,人都在家,才把记者和警察打发走!他连面都不跟人家见,极有大将之风!”
所有人都鼓掌,连维克托都轻轻鼓掌,陆文龙靠在黑暗中也想鼓掌,但他更多的精力用来观察那些人,一共九个绑匪脸上的表情,其中两人……也就是之前喜欢围着维克托打转的那两个,脸上变化最多。
这个时候的陆文龙给自己定位就是保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得维克托平安回家,跟他的家产无关,就因为维克托不顾一切,也要把陆文龙带回家。
那自己也绝不能负他。
患难见真情!
☆、第九百零八章 最长的一夜
有一种相对论的说法。
就是如果跟一位心仪的美女在一起小鹿乱撞的时候,相处时间就会显得很短。
假如是在经受磨难,那同样的时间只会觉得度日如年。
所以,对于被禁锢起来的陆文龙和维克托而言,这一夜,堪称最长的一夜。
五亿港元的现金,让在场的绑匪彻底兴奋和激动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特别是兴奋导致的浑身战栗般生理刺激很快还会让人觉得分外疲惫,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绑匪们还是被大把钞票刺激得没法入睡,围在大堆港币周围直愣愣的喝酒发呆,已经到手的财富,轻易的让所有人开始考虑自己的所得。
张志强不例外,他放言自己自己策划并领导了这起出人意料的豪赌,他必须分大头,一人拿三分之一,其他人没有任何意见,可就算张志强说出了剩下的钱,其他七个人平分,陆文龙还是看见相互之间的眼光开始迸发出不同的情绪来。
每人都还是能分到近一个亿的港币,这是一笔让绝大多数老百姓一辈子都够花的巨款,有人脸上就表现出满足:“够了!我回乡下去,修房子娶老婆都够了……各位兄弟多珍重!”
张志强横摆着步枪坐在门口,听见这样的说法,脸上只有讥讽的笑意,但躲在昏暗的灯光下,除了陆文龙这样刻意认真观察的,没人注意到。
也有人问张志强打算把这么多钱拿去干嘛,这位的确很有点头脑的绑匪头子。笑而不语,掸手让众人分散到鸡舍周围放哨。
因为连他都看出来,有些人不安分了,其中最明显的当然还是那两个之前留守在鸡舍。又围着维克托打转的绑匪。
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家伙更是期期艾艾的跟张志强提出,自己能不能先分了钱走人:“反正钱都在这里了,放着也是放着,我跟阿东先拿了跑路?”
张志强就只有冷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的头?!你先走,给条子通风报信怎么办?给老子乖乖的看好收成!不许出这个门半步!”
其他绑匪脸上嘲讽的表情也毫不掩饰。
所以这两人围着维克托打转的时间就更多了,最后干脆坐在昏暗的墙角窃窃私语。
如同实质一般的贪婪眼光。就在维克托的身上转悠,让剥得只剩一条内裤的维克托就好像一尊金佛一般被人用刀子一层层挂掉外面的金粉。
张志强偶尔也转头看,他看陆文龙,很奇怪的从未去打量维克托,陆文龙就眯上眼,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偷偷观察众人。
其他人就除了轮班按照张志强的指挥出去放哨,其他时间都蹲坐在钞票旁边,心细一点的一动不动抱着枪靠在钞票堆上心事重重的憧憬自己要干什么,没头脑的欢喜得快怀畅饮,唾沫横飞的把酒言欢。
偶尔过来检查维克托和陆文龙还有那个一直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司机捆绑状态。
陆文龙只能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
老实说。当他的手脚能慢慢获得自由以后,还要保持凝固不动,对意志力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考验。
就好像已经有个美女脱光光摆在自己面前,动不动手全凭自己的意志力约束。
很显然,陆文龙在这方面是有过人之处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浑身瘙痒或者恶魔召唤般的引诱冲动。让他的手指不同的颤动,似乎用这种躲起来的动作能缓解全身的不适。
越不能动越难耐,浑身就越不舒服,这似乎是个必然的规律。
维克托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胶带已经被除去,只有一条铁链把他锁在一张金属桌子上,就是因为这条铁链,陆文龙起码有三次想趁着有人从自己面前经过,挡住了张志强目光的机会中可以暴起行动时候,都觉得没有把握帮助维克托摆脱铁链。最终放弃了。
但维克托却公开的坐在椅子上,挪动着展开自己,挡在了陆文龙身前大约五六米的地方,没法挡住陆文龙的身形,却表达了自己希望能保护这个看上去被绑得结结实实弟兄的心意。
不太宽厚的背影。也不健壮,甚至白皙得还有点文弱的背影,却挡在了身强力壮的陆文龙前面,尽量不触怒绑匪,却也明确的阻挡在张志强和陆文龙之间。
让张志强看向这边的目光,越过了维克托,尽在陆文龙身上打转。
陆文龙就用这个背影来分解自己的注意力。
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谁这样为自己挡风遮雨过,习惯了独自奋斗,习惯照顾别人,这个贵为公子哥的兄长,在这个时候,却表现出一点意想之外的温暖气息来。
陆文龙靠在肮脏的地面,有点笑意……
绑匪们显然还是有所准备,或者说是要把这次行动当成持久战来打,饮用水、成箱的酒和方便食品都堆在墙角,陆续有人在漫漫长夜中起身过去拿酒拿吃的排解疲惫跟睡意,谁都不愿在这个关键时刻昏昏沉沉的睡去,也许醒过来就只剩警察的枪口跟手铐对着自己,或者干脆就醒不过来。
所以估摸着到了凌晨时分,张志强自己也有些疲惫,摇摇晃晃的起身,放下步枪走向墙角的时候,经过维克托身边,检查一下铁链,已经转身要走开,想想又朝着陆文龙这边过来。
陆文龙的身体条件确实比这些生活无节制,抽烟喝酒甚至吸毒的匪徒好太多,加上躺倒在地,也能随时眯着眼休息,反而能随时保持警惕,一听到铁链声响,就惊觉的眯着眼,看着这道黑影走向自己。
没有睁眼,装着沉睡躺在原地……
张志强的脚步已经走到了一米开外,脚下应该是踩到了黏糊糊的肮脏之物,下意识的抬起脚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咫尺之外,反剪双手“捆绑”的陆文龙,踢过脚边的一个沉重木条箱,砸向陆文龙!
声音在静谧的鸡舍中,显得很响亮,甚至有两个绑匪惊慌过度的跳起来,端着枪支惊恐的朝着四方怪叫:“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三五十厘米见方的破烂木条箱,一下就砸到了陆文龙的头上,额头本来就在绑架现场被用枪托砸出了口子,现在更是沉重撞击,陆文龙双手猛然分开了一下,想暴起反击,但张志强身后的维克托却也惊醒过来:“这位……先生!先生!有话好说,我们是生意人,什么都可以谈……”
这声音让陆文龙的双手又合拢,回到已经被扯开的胶带中,身体随着木箱的撞击,应声翻滚一下,头部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勉强半撑着“懵懂”探头看着眼前的黑影。
张志强纯粹是为了提神:“你倒躺得舒坦,我兄弟的命怎么算?”他没有示意其他人,别人却伸头看见是他的动静,才收了手里的家伙,鼓鼓囊囊的蹲坐回去,也有两人乘此机会起身拿吃喝,不过经过钞票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探身在钞票上响亮的亲吻拥抱一下,就好像是从梦中醒来,发现钞票还是在眼前的欢欣,换来不少的嘲笑声。
陆文龙“艰难”出声:“他死都死了,杀了我也没法换命,真是过命的交情么?你也……无非就是求财吧!”手上却慢慢把一块小砖头捏在右手手心,如果对方真要做什么,那就说不得要动手了。
张志强轻哼一声,慢慢就在鸡屎混杂的笼舍边蹲下来:“道上传说六爷心狠手辣,胆识过人,更是一言不合翻脸动手就把和胜的弟兄在酒吧门前杀了个七零八落,开枪爆平少的头更是冷酷无情,你现在看上去可没那么威风?”
陆文龙惊觉自己的心态在蒋琪走了以后,似乎真的有了很大变化,有气无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现在能干嘛?你现在有枪有炮的,何况你不过是找李家少爷求财,我没必要喊打喊杀,对吧?”
张志强可能是真有点没想到:“上次在旺角,你不是也有枪?怎么没开枪?”
陆文龙当然不会解释自己手里拿的假枪:“自保而已,不耽搁一下,没准儿你们就开枪了,伤及无辜就没意思……这位大哥,我得再说一遍,和胜之前在酒吧被我砍,那是他们出手挑旗砍上门,我自保,至于平少,我跟他无冤无仇,但我不赢下他,自己也没好下场,也算自保,江湖上的事情都这样……”
张志强反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支手枪,对着陆文龙的头部,动作没那么迅猛,也不熟练,他身后的维克托肯定也看见了,艰难的移动座椅转过来:“这位大哥,我们谈谈……谈谈……”
张志强对客户态度好,半转头对维克托:“大少爷,只要李先生如约付款,我们绝不留难你半分,但我跟这位六爷是江湖恩怨,您最好别参与。”
维克托真的很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才开口:“我……跟他也是结拜兄弟,也算半个江湖人,我出钱买他的命……”也许是听了对方说不留难自己,维克托胆子还大起来了。
张志强冰冷的枪口还是抵在了陆文龙的头皮上。
外面还是夜色如水。
☆、第九百零九章 变色
老实说,陆文龙心里蛮好笑的,自己被多少次用枪指着头了?
相比之下,张志强这明显属于智囊型的道上风格,拿着手枪还是不能跟陆文龙比,枪口都抵紧了陆文龙的太阳穴,却还在随着手部的不稳定滑动,但起码没有心理波动的颤抖,倒是彰显出张志强的心理素质极好,只是体力就一般般。
所以陆文龙也说不上紧张慌乱,当然更不会出言刺激对方没有拉枪栓,难得的软言下矮桩:“张志强,张大哥对吧?我看你也是有担当有头脑的人,我跟和胜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但跟信字堆多少有些渊源,没必要闹出人命,你来替和胜出头吧?李大哥说得对,我们还是谈生意的比较好,我也有生意,我们也可以谈……”
张志强不屑:“生意?我只信我自己……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陆文龙不妄自菲薄:“我刚在铜锣湾谈成一笔生意,分你大头如何?我在香港现在没有现金,只有物业,中环的写字楼或者鹏圳的高尔夫楼花,有没有兴趣要?”
其实在袍哥当年的混乱局面中,绑票杀大户也是经常干的没本钱买卖,荀老头没少给陆文龙讲述这些当年的故事,就连庞爷他们刀儿匠其实也都是一丘之貉,饿疯了肯定没什么道德可言,绑个地主或者富户要钱是常事,所以陆文龙对这种场面,反而觉得讨价还价赎自己也没什么稀奇。
张志强有点重新认识他:“嗯?你在做白道生意?”他其实就是做生意失败才彻底走上这条不归路。
陆文龙不隐瞒:“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黑*道,我一直在尽量做一个正经的商人……”
张志强像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手都抖起来。哈哈大笑:“商人?正经商人?你堂堂传说中的六爷居然说自己想做个商人?”
陆文龙无辜:“不然呢……亡命天涯,被警察撵得鸡飞狗跳,你没见过大陆公安有多么厉害么?”
张志强还在哈哈笑,笑得都有点喘不过气:“那是你无能!没脑子!”
这么些年了。陆文龙还是觉得自己不算笨,有点不服气,但不吭声争辩,暗地里撇撇嘴不说话。
一个听见动静晃荡过来的绑匪谄媚:“强哥就是有头脑,香港警方都拿您没办法,抓了您也得释放。还得赔钱!”
张志强是真属于另一种肆无忌惮的强悍:“香港是*制,也是拿钱说话,只要没证据,抓了我也得放人!哼哼,只要有钱请大律师,黑的也能说白,你问问这李大公子,他要是犯法了,能不能把自己扮无辜?”陆文龙下意识的看了看维克托,维克托也看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显然他也知道这位张志强的事迹。
张志强更得意:“我是讲口碑的,说了保李大少平安就一定做到,不过六爷么?嘿嘿……”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