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的克制,于是每个人都对他报以客气的点头微笑。
陆文龙也微笑,几乎是挨个点头,你说你一个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装什么老成,可他觉得自己也只能保持这个近乎于僵持的表情,不然还能咋样?
匆匆出门来,却没有丝毫眷恋的感觉,迎上外面的张元桥,就上了一辆军车,直奔国家队棒球训练基地。
张元桥就体现出来比武刚之类要稳沉得多的底蕴,不会问刚才谈了些什么,有谁在,只是轻言细语:“田老其实对你还是很关注的,因为你算是在探索新路子,又没有过于利用权势来追求私利,这一点他很欣赏,你以后要多注意,有什么情况和成绩或者烦恼也可以给我知会一声。”
陆文龙依旧平稳的点点头,不再有进去时候那种带着江湖气的感谢,张元桥注意到了。
军牌轿车一直开到培训基地大门口,看门大爷都慌不迭的出来打开铁门,陆文龙却跳下车来,态度好好的对张元桥行个礼:“谢谢张大哥,我会多想想清楚的,谢谢您了。”
然后才提着自己的行李包笑着走近热烈欢迎他的门房大爷那边去,张元桥带着点小思索的表情,走了。
是的,陆文龙要想的东西太多了。
也许不过就是做民调的田老顺带要个基层人员来阐述点什么观点,让陆文龙无意间跟高层有了点交集,就这么一点点擦边球似的靠近,就让陆文龙体验到了权力的气息。
只有他才知道,老太爷压根就没提起亚运会上给自己挂金牌的经历,没准儿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老领导也不会对他似是而非的乡音有什么反应。他们关注都是那些照片上阐述的实际民情,底层老百姓还在用口粮换盐巴和布匹,他们穿的还是二十年前的旧军装或者运动衣,山区农耕跟两百年前也没什么区别,外面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除了带走大量有生劳动力,只是让老年人延长劳作的年纪……
表明上看起来退休的国家领导们有些沉思的看着陆文龙展示田老他们收集的照片,说着明显不是事先背稿子的内容,仅此而已。
但靠近顶层领导圈的行为,已经让他品尝到难以忘记的滋味。
小县城里迎刃而解的投资建设项目,而且以后的获利跟配合都是可以预见的轻松划算;
李启东那样一个基层官员也许能翻天覆地改变命运。就是他们一两句话;
如果自己厚着脸皮给国立大厦求一张领导人的大楼题字,也许就好像护身符一样。会带来无数的投资者和金融银行资金,保证高枕无忧的完成大楼建设……
权力的滋味真的那么美丽?
陆文龙脑海里还不停的闪现武刚、徐少康跟鞠崇西的身影,在这个行当,人家才是职业选手,拼尽全力的在耕耘权力。
陆文龙又觉得不寒而栗……
他认为自己有一段时间来思考这些事情。
可意想不到的是接二连三都有人来棒球训练基地找他,以之前认识的蒋俊文,安红这些影视圈的人。裹带着其他年轻人来邀约他出去玩耍,陆文龙不用分辩就能从他们身后那些豪华车辆中看见那种部队大院或者*比较倨傲又有些豪爽的气息,想来他们才是主体。
陆文龙犹豫一下,还是过去抱歉的推辞:“我来平京就是参加奥运前集训的,现在全部精力都要放在训练上,就不能陪各位去快活了,以后有机会再跟着各位见识……”
人家也不强求,只是这种娱乐圈性质的过去了,过两天开始商务的来。对陆文龙最近在搞的项目很有兴趣,手眼通天的连那个山旮旯的旅游项目都知道,愿意投资加大投入,并且保证能摆平所有关系……
然后是来视察棒球训练基地的,对这里的周边建设和环境改善提出了诸多指示,有时候就是个平京建委的什么干部或者体育局的领导,总之搞得赵连军都不得不陪着笑脸也要迎来送往的参与,回头就给陆文龙很没好气:“你在搞什么?我们是运动员,单纯一点好不好?你难道也要走上那条趋炎附势,抱着别人大腿去找项目找机会的路子?”
陆文龙无辜,也烦躁:“我只想干干净净做点事情,哪里想到有这么多牵扯。”
赵连军跟他不见外:“那你就把这些事情都撇干净,不往来就是了……”他就是个一心只搞棒球的专一类型,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文龙无奈:“要想做大做强哪能不接触这些东西,你忘了我们如果没有根基,随便一个徐少康,就能把我们搞得支离破碎……训练吧,我估计他们也就是一阵风,冷冷就好了。”
才不是呢,连鞠崇西都来了,同样是在傍晚时分,同样还是一辆奥迪一百轿车,不同的是鞠崇西自己开车,放下副驾驶的车窗:“京西有张桌子,几个老朋友,过去坐坐?”
被门房大爷叫到大门口的陆文龙还穿着运动服呢,想想让大爷给留个话,就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好久不见。”
鞠崇西一身西装衬衫,干净整洁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发型更是整齐平顺标准的公务形象,笑容和煦得好像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点利润大的项目?”
陆文龙虚心:“什么项目?”
鞠崇西也是随口一说:“期货或者股票之类的?我有两个朋友在玩这个,数目不小,资金量也挺大,进去出来的收益挺不错的。”
陆文龙也有点笑:“那还是算了,我小本经营只是做点老实买卖,不敢跟这些能人比。”
鞠崇西居然点头:“也对,踏实一点比什么都好,我也就是顺便有点富余资金给他们操作一下,最近老孟难得回京述职,我才有机会跟着回来呢,身不由己啊……”听口气,陆文龙就好像他们圈子里多少年的朋友似的。
陆文龙没装着大大咧咧接话茬:“那个……徐少康,徐书记有什么音讯没?”
鞠崇西熟练的开车掉头把车转进一条小巷:“没呢……他们家三五九团的,长辈过问的是挺多,但现在时间长了,也就没人问了,你别往心里去。”也不知道是说陆文龙别把什么事情往心里去,陆文龙就附和着笑笑,不说话了,他知道屁的个三五九团是什么意思。
轿车停在一个四合院的外面停车场里,陆文龙下来就看见一辆犀利的跑车,红色,在香港有见过不稀奇,但在内地,还真不多,鞠崇西很不见外的给他指指:“甘四的,你有兴趣就拿去开……我给你介绍,提过你好几次了!”
里面并不是一桌酒席在等着他们,而是一帮子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自行已经吃喝开了,但很有节制,绝不混乱,看见鞠崇西和陆文龙进来,有鼓掌,但是朋友之间那种带点嘲讽起哄的性质,有人还开口:“喏,看见没,陆文龙还得老西才能约出来。”
陆文龙抱歉几方都抱个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绝对不是拿架子,我小地方来的,不敢随便招呼各位老少爷们,今天我就先自罚三杯了,如果有哪位给个酒杯子的话……”姿态放得足够低,鞠崇西却笑着拉他入席,但有人手快的却陆文龙面前真摆了三个杯子,玻璃杯……
陆文龙也不推辞,端了桌边的白酒咕嘟嘟的倒上,依足了江湖规矩单手拿杯,另一手却食指中指扣住挡在杯前,袍哥里这叫叩首酒,算是拜山头,周围这些人看不懂无所谓,但眼尖的却瞥见这个有点特别的手势,眼里就多了几分意味,起哄的少了很多。
陆文龙借着三杯酒,也把环境看了看,三张桌子,就是吃点涮羊肉之类的铜锅,但东西都很精致,十多二十来个人,他一扫而过,似乎有几张脸是看到过的,但有一张却很清晰,上次跟葛炳强在湘南游船上见过的那位仁波切大师!
对方脸上有种一闪而过的慌乱,陆文龙笑着把杯子点了点,三杯喝完才坐下,也不拿筷子吃东西,就客气的回答别人的问题。
断不会问他跟田老或者那觐见之中有什么关联,那多掉份,都是不着边际的问问训练怎么样,预选赛把握如何,明年奥运会形势怎地,陆文龙也装着很有兴趣的一一作答,等你来我往多说几句,有些人就直接问他最近做些什么买卖,在哪些方面,大家可以试着合作的。
陆文龙表现很平凡:“我现在就试着修房子,抽空还到建筑学院去学习,可能没各位这么大的起点和规模了,小打小闹。”
鞠崇西还笑骂着帮他解释:“三儿,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空手套白狼?他走实体的,路数不同……喝两杯,我也是好久没回来了。”转过头却低声:“你认识那个气功大师?”
陆文龙就四方举杯时候对着唐海点了下杯子吧?
就给观察到了?
这省部级官员的秘书眼光都不是盖的。
☆、第八百二十三章 疲惫和轻松
陆文龙最终满身酒气的回到运动基地,给送他回来的一辆什么跑车,挥挥手看消失在黑夜里,才转身走进基地,迎来哎呀一声的惊吓,跳出来的不是杨淼淼还有谁?后面若隐若现拿着个冰糖葫芦的却只是舔舔没吃的,当然是陆娜。
看陆文龙脸上没有被吓着或者过于惊喜的表情,小虎牙还不满:“怎么?不乐意我来啊?”
陆文龙都累得面部表情都疲倦不堪了,懒得废话,一把就把老婆给扛起来甩到肩上,又想起她大肚子了,才转到手肘上坐好,反应这么快,明显还没喝醉,心里啥都明白。
是啊,真是啥都明白的,憔悴劳累几小时,比打球累多了……
陆文龙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在湘南见过这人:“好像挺有名的。”
鞠崇西笑谈:“甘家一长辈,据说给他气功治好了,我是不太信,哟,来了嘿……”
真的,那气功大师跟他旁边的人就一起过来了,这边立刻有人让座,很娴熟交叉换位的那种,那号称大师的唐海还能摆点架子,但陆文龙看他已经有点心虚,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着这些号称共和国天之骄子的*们,真正的功勋之后们,没了之前在湘南江上游船里洒脱自如的风格,居然连坐下时候都稍微犹豫了一下,让旁边人坐下他才跟上。
坐下的人很豪爽:“早就听闻大名了,没机会交流,下次到香港来再见面,我做东!”
陆文龙刚才就瞟过这人,高大但削瘦,似乎挂点样貌,但没在意,现在听了这句话,更加警惕:“哦?我还以为在座的都是平京的朋友呢,我们在香港见过?”
鞠崇西很不屑的解释:“甘老四甘红波。两家香港上市公司了。长期在香港的时间比在平京还多,丫的就是资本家!”
陆文龙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闪现,想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了,却继续装不明白:“哦,哦,以后到了香港,真的要跟甘大哥联络,我在香港也有家小公司。”
甘红波年纪比鞠崇西大点,两人几乎就是在座所有人的两种风格典型,四十多岁的甘红波穿着名牌。戴着茶色变光墨镜,手腕上还戴着一串暗色的石头珠。发型也是比较时髦洋气的梳理,但摘下墨镜的眼神却有点说不出的意味:“六爷,你这还跟我打马虎眼,那就不太够意思了吧?”
此话一出,连陆文龙旁边的鞠崇西都展了一下眉毛,他们相互之间开玩笑其实都是极有分寸的,又几乎个个都心高气傲。相互只要不是撕破脸,哪里会称爷,脸色都快速变了变了,没说话,一桌本来是在高谈阔论的人似乎都没停下,但其实整个声音都默契的放缓,能听清这边后面要说什么。
陆文龙却苦笑:“您笑话我……那不过是香港道上逗着玩儿,就跟平京称呼板爷,倒爷没什么区别。”
甘红波却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几下:“那……你就是承认。那个黑道报刊杂志上说的双花红棍是你干掉的?”话说得有些慢吞吞,却让周围更安静点,其实是支着耳朵听的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自己的谈话。
陆文龙摇拨浪鼓:“我一运动员,偶尔参与点统战工作,犯法的事情还是不会干的。”
甘红波笑起来,笑得很开朗,说话快了点:“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小唐在湘南看见你跟那个葛先生在一起,我还真没意识到,原来你跟香港的关系这么多,等我到警察部和国安部再找点你的资料,还真是吓一跳,你这手上的人命,手脚都不够数了?”
满屋子的*,居然不由自主的轻声呼了一口气!
平时大家相互之间再牛逼哄哄,却明白杀人如麻的是父辈祖父辈的辉煌,他们中间估计连鸡都没杀过的都有,更别说杀人了,少数玩过枪弄过炮进部队都是玩票,更是比一般人更了解战争或者杀人,但真的上手……还就是叶公好龙了。
没曾想这个奥运冠军,还二十条人命都不止?
陆文龙也不装傻:“禁毒工作,人人有责,我只是协助警察部门解决罪犯,这个还是有保密规定的。”
甘红波跟鞠崇西都笑起来,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就那个唐海的眼神更飘忽,同桌有个之前不太说话的就笑着端了酒杯给陆文龙示意:“好!禁毒反毒战线的汉子,我敬你一杯……”
跟着来敬陆文龙的都不少,连鞠崇西都敬了一杯,甘红波等大家重新活络起来,才跟陆文龙约时间:“改天,你抽个空,我们好好聊聊,我不跟老西他们似的走仕途,只专心赚钱,香港你我都熟,南边我路子也多,好好合计合计,搞个双赢的局面!”
陆文龙客气的点头答应了,只是在这家据说是百年老字号小饭馆酒足饭饱换地方之后,鞠崇西才在奥迪车上给陆文龙好像那么顺口一埋怨:“你也太不仗义了,跟警察部那么多联系,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吭一声。”有这么熟么?仇人还差不多吧?
陆文龙嘿嘿:“卧底工作嘛,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给逼得没法子了。”
鞠崇西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甘四呢,听姓就明白是哪家的,他的叔伯在南方武警系统,他们整个家包括最顶尖的那位都是从南方起来的,所以早早就看清了在香港发展,还是比较稳妥的,今天就是他提议一定要把你找来的。”
陆文龙投桃报李:“那个跟着他的气功大师,的确估计是想在南方做点什么,在捧着那个香港的葛先生呢。”
鞠崇西就好像很有兴趣的打听了一下葛炳强,知道原来真的是香港著名富商又是黑道的,就有点不屑的笑,但对陆文龙交友广博表示了佩服。
两人就这样谈着无关痛痒的事情,到了下一处地儿,灯红酒绿的宽敞大房间,数十号人加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众多女性,中途甚至刚才说敬禁毒反毒的那些人也接过点东西来吸食玩儿,陆文龙的脑仁儿都疼起来,坚决的拒绝参与。
最终是借口明天一早还要训练,才提前溜掉。
貌似因为他被国家领导人接见过,就被汲纳进了这个高级圈子?
陆文龙从不这么觉得,也许是因为他体现出来有一定捞钱的契机,又可能是和大佬们有可能的关联,但更让他觉得胆战心惊的却是这个甘红波在他脑海里出现的场景。
居然是去年维克托订婚时候,坐在徐少康身边的身影!
徐少康永远都是他跟这个圈子之间的心结!
现在这些人更是明了他有下手杀人的胆量,对于那个生死不明的发小,难道就真的忘了吗?
陆文龙可不会忘!
这只能让他格外的警惕,就算手臂上抱着杨淼淼,他的脑子里还是格外清晰:“怎么安排的?打算住在我们棒球基地?”
杨淼淼抱着他的头撇嘴:“嗯,不然就是跟蜀都省体委的人住驻京办,我们还是来住这边好了,还有三天才开始报名准备比赛。”
唉,陆文龙不得不把思绪拉回来,感受一下老婆的肚子,不明显但真发愁:“真的能跳?”
杨淼淼其实自己也不敢完全确定:“不然怎么办?要是一早就给我参赛资格,我就不用跳选拔赛,现在四个多月,我想应该没问题,那个奥运冠军……”
陆文龙怕听这个:“好好好,我到时候请假陪你去,请医生也到现场去等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