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面,郑世丽对曲未央的外貌学历谈吐还算满意,倒也没说什么,吃过晚饭还送了个彩金的手镯给她,一年来相处倒也和谐。
得知不是言瑾家人不满意,曲未央的姑姑松了口气,“既然没有不满意,那就尽快把事儿给办了。”
没来由的,曲未央突然有点心烦,起身走到书架跟前,翻着书架上的杂志,背过身丢了一句,“他也没说要娶我。”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曲悦以为曲未央这是拿乔,等着言瑾正式求婚;劝道:“姐跟你说,男人求婚搞得再隆再浪漫有什么用?关键是房子肯不肯加你名字,工资卡肯不肯交给你管,只这两条比什么都管用,结了婚就算日后在外面有点什么,也不敢跟你离婚不是!”
曲未央放下杂志;回过身靠在书架上;端详着堂姐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细细的纹路;在想;或许这就是婚姻这所社会大学教给女人最实用的技能。在中国这个男权社会,女人永远都是弱势群体,男人各种口诛笔伐女人的现实,可谁又想过,在这个男人出轨成本几乎为零的社会,女人除了用财产来拴住男人动荡不安的心,还能怎样?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谈感情太奢侈;大部分女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成就一段奢侈;相比她们;她已经很幸运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曲未央的姑姑到底比表姐年长,曲未央脸上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这个外甥女从进家门开始的寡言并不是害羞,而是真的不想多谈。算了,这孩子一向比较独立,想法又多,旁人说什么都是瞎操心。
于是就转了话题到自家女儿的学习上,让曲未央抽空跟女儿传授传授学习英语的方法。
曲未央国内TOP5的大学毕业,这件事自然不算不上什么大事,能岔开话题她求之不得,当下就在书架上翻她大学时经常看的一些英语原文小说,准备送给表妹。
而客厅的言瑾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一进门又应付了一圈外面的七大姑八大姨,面色有点疲惫,但仍然撑着精神,笑容温和地听着长辈讲话。
曲直内心很高兴,找了众人说话的空,让言瑾去问曲未央晚饭吃什么,他好订饭。
其实离吃晚饭的点还早,这么说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言瑾休息休息。
言瑾自然听了出来,起身去了曲未央的房间。
曲未央的姑姑和堂姐看见言瑾进来,跟言瑾略略说了两句话就从房间退了出来,带上了门。
☆、CHAPTER 3 回忆从来最奢侈
没了长辈,言瑾顿时放松下来,走到曲未央的床前,眯着眼睛垮着声说了句“累死我了”就顺势往前一扑,整个人呈个大字型地趴倒在曲未央的床上。
曲未央抬手看了下腕表;放下手中的书;从床边的柜子里拿了空调被;给言瑾脱了鞋;盖上被子,刚要起身,被言瑾拉着掖被子的手一拽,整个人也面朝下倒了下去,差点把下巴磕在言瑾的脑门上。
“你干嘛啊”曲未央支起身;在言瑾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言瑾一个翻身侧躺在床上,顺势把曲未央揽在了怀里,两个人面对面,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手掌,笑嘻嘻地说,“你爸让我问你晚饭吃什么”看见曲未央头直往后仰;试图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他拦在曲未央腰上的手略微使了点劲;嘴里说道:“你别动,时间还早,休息一会。”
曲未央看了下虚掩着的门,拍了下言瑾不太规矩的手,“你放手,被长辈看见像什么样子?”言瑾不松手;反而越搂越紧;气得曲未央使劲掐了他一把。
言瑾“呀”了一声,松开了手,抱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点。”看在他面前一向温柔平和的曲未央面带薄怒又有点紧张的样子,言瑾突然觉得很新鲜,趁着曲未央一个不察,凑过去迅速在她嘴角吻了一下,在曲未央发作之前,从床跳了下来,佯装认真地参观曲未央的那一整面墙的书架。
书架一共分了三个大格,左边和右边都是书,打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历史和财经类的,也有一部分纯英文封面的,言瑾抽出几本,只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将书放回原处,把目光转向了书架中间的博古架,博古架下面几排是奖杯,上面则是奖状,奖牌,各式各样的荣誉讲述了曲未央辉煌的求学史,言瑾的视线从每个奖杯底座的落款上逐一掠过,一面感叹:“现在才知道自己找了一个学霸女朋友,要是我妈看见了,估计就不好意思再跟人显摆我在大学得的那个只有二十个人参加的演讲比赛二等奖了。”
曲未央躺在床上,歪着头表情淡然地看着言瑾,刚想说那些东西不过是她爸的脸面,并没多少价值,却在看见言瑾右手伸向博古架最顶层的那本建筑学画册时,脸色大变,噌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嘴里喊着“别动那个!”,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言瑾跟前,拽着言瑾的袖子想要制止他。
言瑾手刚挨到画册,被曲未央一拽袖子,握着画册的手一晃,画册“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本藏在画册后面的玻璃罩子露了出来。
玻璃罩子下面是一件用牙签搭起来的建筑模型,虽然还有三个尖塔未完工,但言瑾还是从它大致的形状猜出来是泰姬陵。
言瑾对建筑一窍不通,但他在电视上看过泰姬陵的纪录片,对泰姬陵工艺成就之高很是清楚,自是明白要在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玻璃台上用牙签搭出来这个闻名世界建筑史的伊斯兰建筑绝非易事,更何况面前这个模型细致到连窗户上的雕花都做得逼真异常。由于太过惊叹,言瑾没有注意到曲未央的反常,对着模型自顾自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曲未央在书掉下去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在看到模型安然无恙后终于恢复了点血色。她小心翼翼地抚着玻璃罩子的边缘,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不是我做的。”
“别人送的?”
曲未央的心却一下提到嗓子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个是……”,正寻思措辞,恰巧言瑾的手机响了起来。
言瑾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是他母亲郑世丽打来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言瑾的脸色不是很好,挂了电话,走到曲未央面前颇为歉疚地说:“我妈一个朋友的孩子从美国回来了,我妈让我陪她去接机,晚上怕是不能留下来吃饭了。我把人送回家了,再过来,好不好?”
省城雍州和浅川相隔二百多公里,机场修在两个城市的中点上,言瑾打一个来回差不多要五个小时,再折回雍州大概就晚上十点了,看着言瑾一脸的疲惫,曲未央摇摇头:“算了,你晚上就呆在浅川吧,开车太累了,我等会跟我爸解释,就说你们单位临时有急事,工作上的事,他一般都很支持。”
曲未央的体贴让言瑾很感动,同时也越发内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如果顺利,他想把两人的婚事提一提,可他妈却非得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去接什么从美国归来的发小的女儿;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言瑾在心底叹了口气,上前把曲未央揽在怀里,手抚了抚曲未央的背,语气温柔地哄曲未央开心:“你说,我当初上哪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啊?”
曲未央安静地任由言瑾抱着,嘱咐了一番小心开车之类的话,才推了推他提醒他该出发了,言瑾依依不舍得又昵了她一会,两人才一起出了卧室的门。
家里的亲戚长辈听说言瑾要走,脸色各异,却又同时把目光看向了作为准岳父的曲直,曲直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仍然和颜悦色,携了言瑾的手,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年纪轻轻就担着这么重要的岗位,是要多担待点,天天闲在家里反倒不好,时间长了就废了。”
一番话说得言瑾差点冷汗直流,更是让曲未央几个原本有点其他心思的叔伯生出些许难堪,像言瑾这种不到30岁就在正科岗位上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对比之下,自家的儿子、女婿未免就显得有点“废柴”了。
以至于送走了言瑾,其他人也都以各种借口纷纷告辞,不想在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中去争当“别人家女婿”的绿叶,曲未央本就烦她那些长辈之间的攀比,这么一来,她也乐得轻松,吃了晚饭,就窝在自己房间也不出来。
曲未央踩着凳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放在最顶层的建筑模型拿下来放在床上,轻轻拿掉上面的玻璃罩子,盘腿坐在床上端详着眼前的泰姬陵。
这是五年前她收到的生日礼物,那时候她才刚工作,工资手续没办下来,又不想靠家里,一个人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要租房子、要置办简单的生活用品,虽说手上还有一部分大四的奖学金和小说稿费,生活仍然过得比较拮据。
过生日的时候,为了省钱,花了不到十块钱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蛋糕,上面连个蜡烛都没有,在陌生的城市,甚至没有人会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用西红柿鸡蛋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笑着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不想后来就收到了这个泰姬陵,因为赶着12点前送给自己,所以另外两个尖塔没有赶完工,可谁又能猜到,那段深植于她内心的感情短到甚至来不及搭完这座模型,而当初那个送模型的人也从此杳无音讯。
五年来,曲未央收过各式各样的生日礼物:玫瑰花、项链、手表、香水、林希的限量版签名CD……却从没有一件礼物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超过这个牙签搭建起来的泰姬陵。
在她所有的礼物中,这座泰姬陵是最便宜,也是最奢侈的。再幸运的女人,这样的奢侈一辈子也就一次,而她,过早透支了……
曲未央双臂环膝,把头埋在臂弯里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让胸腔里随着记忆发酵升腾的苦涩蔓延……
李清乐收拾好客厅,端着水果进来时,看到蜷在床上的曲未央,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等走到床前,看清楚床上的模型,心中不由一跳,五年了,还是没办法忘掉吗?
看着女儿此刻颓丧的样子,想到白天丈夫见言瑾时溢于言表的喜悦,李清乐心里满满是对女儿的心疼,轻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拉了被子想给女儿盖上。
手刚一挨到曲未央的肩膀,曲未央就猛地从床上惊起,看清楚眼前人,又一脸疲惫地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李清乐更加心疼,用手抚了抚曲未央的额发,柔声叫了女儿的小名:“妙歌……”
曲未央低低应了一声,睁开眯着的眼睛,看母亲一脸担心欲言又止的表情,忙起身坐直身子,扯了个笑轻描淡写道:“早上出门太早,下午又招呼亲戚,有点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女儿越善解人意,李清乐内疚感就越重,这几年她见女儿的次数本来就已经屈指可数,这结了五年的心结不解,只怕以后女儿离自己会越来越远。思及此,李清乐拉了女儿的手握在手中,小心问道:“妙歌,你跟妈妈说实话,言瑾到底怎么样?”
曲未央脸上笑容不减,却低下头避开母亲的视线淡淡回道:“人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哪哪都好,我爸也挺满意。”
“我不是问这个……,”明显的答非所问让李清乐心中的担忧又深了几分,握着曲未央的手一紧,“我是说你,父母再满意,要过一辈子的是你,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怎么想重要过吗?曲未央内心不由自嘲,可嘴上终究没说出来,沉默片刻之后,答道“言瑾长得好,工作好,家庭背景好,对我也好,所谓的好对象莫过于此了,大部分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些么?”
这番话是曲未央的真心话,不论自己跟父母之前因为婚姻观的分歧起过多大的冲突,都跟言瑾无关,更不该迁怒言瑾。平心而论,言瑾做得够多也够好,如果她再不甘,就太不知好歹了。
听了女儿的话,李清乐悬着的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像是又坠了一块千斤大石,她生的女儿她最懂,这种看似顺从体贴的态度其实最糟,摆明了不想多谈的态度,让李清乐连开解安慰的机会都没有。
无奈地叹了口气,李清乐嘱咐曲未央“早点睡”,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又望了一眼床上的建筑模型,当初;为了这个模型;从小一顿打都没挨过的女儿第一次被他父亲挥了巴掌;大概从那时候起;它就成为一根刺永久地埋在了他们和女儿的亲情中……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为什么都不给我留言,怨念,碎片鲜花,板砖都成啊,为毛不吭声啊。。。。。。。。。。。。
☆、CHAPTER 4 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言瑾的拜访,曲未央和言瑾之间的关系终于实质性地推进了一步,直接的后果是,曲未央母亲的心高高悬了起来,而曲未央父亲的心稍稍地落了地,当事人曲未央则可以暂时喘口气,安生一阵子。
第二天一大清早吃过早饭,曲未央又一次用了她那个千八百年不换的“加班”作为借口回浅川。
在曲直的心目中,“加班”等同于“受重用”,再延伸一下,就是“升职”的前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27岁不到就是已经是副科干部,又找了这么一个有助力的女婿,曲直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温和地叮嘱曲未央在单位一定要好好工作。
曲未央敷衍着应了几句,穿好鞋,匆匆丢下一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出了楼门,穿过前面的枇杷树时,曲未央回头望了一下,发现早上一句话未说的母亲正静静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望着她,单薄的丝质睡衣被早晨的凉风吹出一道一道褶子,脸上隐隐有她最不想看到的担忧,一瞬间,曲未央鼻头一阵酸涩,急忙转过身,快步离开。
回到浅川已经是下午快2点了,曲未央中饭还没顾得上吃,就被她的直属上司,市政府办综合三科的科长杜宏伟打电话叫去了单位,还真应了早上她的乌鸦嘴,加班。
曲未央平生最恨二字就是“加班”,为了浅川新的中央商务区开幕仪式;市委办、政府办的人连续加了几个周的班,曲未央所在综合三科主要负责政府大型活动的组织和接待,虽不像一科写材料的那些人那样苦逼地天天熬夜,但是,费脑子也是少不了。差别在于人家是费脑子拍领导马屁,他们则是费脑子伺候领导,听着好像差不多,都挺贱,但搁在古代,这就是翰林学士和内宫太监的区别。
自从调到综合三科,曲未央的脑容量天天都在破表,不仅要熟记市上各主要领导的职位序列,确保不管是圆桌、长条桌、环形桌都能够准确地排好领导的座次,还要将领导的喜好和讨厌的食物烂熟于心,如果某位领导不善饮酒,还得跟克格勃的女特工一样找机会把分酒器里的酒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矿泉水,偶尔运气不佳,被客人发现,领导打哈哈,她还能打哈哈?只能把自己往死里喝。当然这不是最坑爹的,最坑爹的是碰见个胸无点墨还喜欢附庸风雅的领导,就算他作出一首“夏天,耗子躺在猫的怀里”这样诡异的现代诗,曲未央还不得不暂时抛掉TOP5名校的文化修养,强忍着恶心符合一句“好湿好湿”。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曲未央都还勉强可以忍受,最最不能忍受的是,明明一切都安排就绪,临门一脚时,领导临时起意。
所以,当大太监杜宏伟告诉她刚接到他们政府办主任吴文华的口谕,CBD开幕式揭牌仪式主席台上嘉宾要加一个人时,曲未央在心里顿时有一种问候二人祖宗几百遍的想法。
第二天就是揭幕仪式,留给她的只有半天时间,而增加嘉宾,则意味着她们之前已经装订好的主持词、致辞、宣传彩页,安排好的宴会座次通通都得重来,更何况还牵扯到跟礼宾公司和其他几个组的沟通协调。
不过问候归问候,该干的活一样都少不了,曲未央召集了她们接待组的全体成员,简明扼要地讲了事情原由,给每个人分好工,就各自忙碌开来。
浅川这次的中央商务区动工仪式是新任市长上官平安从省上商务厅副厅长升任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