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证明萧木的猜想有误,皇太极刚刚在草原上吃了败仗,这会自然无力南下犯境,不过尽管如此,却并不能够说明这两份急递不够重要,事实上它们的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北方后金犯境——毕竟此时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自然不仅仅是只有后金这一个威胁和隐患,大明王朝最终的灭亡,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打击接二连三到来的结果,就比方说王承恩这次递给萧木的两份急递,就是两件大事,一同考验着大明王朝的脆弱神经。
“皇上,浙江、福建六百里急递。”王承恩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帮皇上保守秘密,继续叫什么“公子”,而是直接称呼萧木为“皇上”了。
从王承恩手中接过这两份沉甸甸的急递,读完之后的萧木顿时充满了无力之感,呆呆地愣了半晌之后,他才终于艰难地对格外关切的林檎,还有纷纷保持距离,生怕不合时宜地知道了朝廷机密的众人说道,“朕,突然有些要务要回宫处理,我们改日再聚。”——很显然,此时的萧木也跟刚刚的王承恩一样,已经没有心思再玩什么身份保密的游戏,直接自称为“朕”了。
宋应星兄弟、鲁大,还有原本跟冯氏一同商量着该做些什么菜招待贵客的王静远这个时候也全都明白,肯定是朝中出了极其严重的大事,才能让皇上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如此难看,甚至才刚刚到了这里,都没有停留上半个时辰就这么急着要返回宫去。
林檎自然也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看得出来,王承恩拿来给萧木的这两份急递,无疑是极其重大的事情,而且林檎可以想象得到——急递最开始肯定是送到宫里的,然而作为皇上的萧木,还有一刻不离皇上身边的王承恩都不在宫中,也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辗转,这两份六百里加急的急递才终于被送到了王静远的家里,送到了王承恩的手中,最后让萧木看到的,不过跟这两份急递当中的内容相比,这种小事已经不值得去深入考虑了。
一脸严肃地跟着萧木坐上了马车,走上了回宫的路,林檎这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两份急递上写的什么?”——在王静远的家中,当着众多人的面,林檎尽了她自己的最大努力才克制住没有立刻把这问题问出口,现在终于回到了合适的场合,她当然要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显然这两份急递都是国家大事,说不定会动摇大明的根基,自然也直接关系到作为大明皇上和皇后的萧木,还有林檎自己,这两个穿越者的切身利益。
“没想到今天京城下的这场雨,代价竟然是那么的沉重。”萧木却没有正面回答林檎的问题,而是喃喃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到底怎么了?这两份急递说得都是些什么事?”见萧木说得没头没尾,林檎这时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姿态,而是急切地问道。
“浙江连日大雨,已酿成严重的洪灾,千里泽国,达到了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的程度。浙江已经无力安置那么多的灾民,这才向朝廷发来急递,请求朝廷拨款赈灾。”萧木这才沉重地答道,“今天京城下的雨,实际上就是造成浙江洪灾台风的尾声也说不一定。”
当然大明这个时空的原著居民肯定不会懂得什么台风、气流之类的气象学知识,不过这显然不会影响萧木和林檎两人的沟通,毕经理两人都是未来的穿越者,从小打到看了那么多的天气预报,对于一些最最基本的气象理论,怎么也能算是无师自通了。
“确实很有可能,不然的话,没有什么能够解释今天京城这突然的降雨了。”萧木的回答果然证实了林檎原本的猜想,在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坏消息之后,林檎才开口说道,算是赞同了萧木的说法,然后又鼓起勇气,继续问道,“那另一封急递,说的又是什么坏消息?”
“第二封急递是福建的,泉州遭海盗进犯,整个福建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现在整个福建的沿海,已经全都是海盗的天下了。”萧木又是无力地说道,而且一边说着一边把急递递给了林檎,“上面都清楚地写着,你还是自己看吧。”
林檎接过了萧木递来的急递,仔细地读了起来,半晌之后,才终于读完,又过了半晌,林檎才开口说话,“这个郑芝龙,到底是何许人也?”
“急递上不是写着,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头子。”萧木答道,“真没有想到,原来大明已经弱小到了要受海盗欺负的程度了。”
第三六八章 名气()
“想想这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毕竟对比一下大明和后金的国土、资源和人口,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量级之上,如果不是大明自己这边天灾人祸不断,历史上的清军怎么可能入主中原呢?”林檎对萧木分析道,然后又继续回到了她刚刚的问题,“我刚才说的,这个‘郑芝龙’是何许人也,不是指急递上写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萧木对林檎前半段的分析自然十分认同,毕竟大明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天灾人祸,大明的朝廷自然不可能会灭亡得那么快,同样,也正是因为这连续不断,甚至同时上演的各种灾祸,才让后来的清军入主中原成了“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遗憾现实。不过至于林檎的后半句话,萧木则是没有理解,什么叫做“不是急递上写的意思”,萧木觉得这份急递上的内容写得很明确,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就是说,这个郑芝龙可是把整个大明的福建水师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怎么也应该是在历史上有点名气的人物了,你在穿越之前的时候,就没有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林檎终于明确的不能在明确地问道,这下萧木总算是听懂了什么叫做“不是急递上写的意思”。
“你也是知道的,我又不是研究历史的,知道袁崇焕、徐光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这个郑芝龙,我是真的从来没听说过。”然而虽然明白了林檎的意思,但十分遗憾的是,萧木并没有听说过历史上的郑芝龙这么一号人物,所以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随后萧木又反问道,“你听说过他吗?”
“我要是听说过也就不需要问你了。”林檎也同样十分遗憾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大案,“你也是知道的,我是研究古代文学,所以跟文学能稍微搭上边的历史人物我还能知道一些,但这个郑芝龙是一个海盗头领,怎么看都跟文学没有关系,我又怎么可能听说过他呢?再说我要真的知道的话,又何必问你呢?”
“那你怎么就会觉得,我会知道这个人物呢?”萧木继续问道,很明显他对林檎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自信有些不解。
“先抛开敌我的关系不谈,这个郑芝龙怎么也算是一个猛人了吧?我觉得这么一个能击败大明水师的人物,总该有些名气,你或多或少能够知道一点点,所以我就抱着那么试着看的态度,问了你一句。”林檎答道,原来她也只是类似于期待撞大运一样地问了萧木一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好吧,看来这个郑芝龙你和我都从来没听说过,看来在历史上应该也没有干出什么太大的名堂,这样的话,这个人对付起来可能也并不是那么的困难。”萧木从他和林檎对历史上的郑芝龙一无所知这个事实入手,经过了推理判断,最后得到了“郑芝龙可能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难对付”的结论。
当然这推断得依据跟结论本身自然毫无因果关系,郑芝龙作为十七世纪东亚沿海最大的一股海上力量,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只不过是萧木和林檎的知识水平有限,对这个事实并不知道而已。不过这个郑芝龙的儿子的名气则要比他还要大出好多,萧木和林檎也全都是了然于胸——毕竟郑成功收复台湾,这是萧木从小就听的故事了。
而林檎,虽然在萧木提到钱谦益的时候,指出了郑成功是钱谦益的学生这个事实,但她也十分遗憾地不知道,郑成功同时也是郑芝龙的儿子,而这其中的缘由,则是因为钱谦益是文学家,而郑芝龙是海盗。
“我也这么认为。”不知是真的“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为了给看到急递之后就一直极度低落和无力,而且感冒还一直没有恢复得萧木大气,林檎对萧木刚刚的“郑芝龙不难对付”的结论也表示了赞同,“相比起来,还是浙江的水灾更加棘手一些。”
林檎的这后半句话成功地抵消了,甚至超额抵消了她前半句话给萧木带来的信心,萧木看起来比刚刚更加低落了,“是啊,这可是大明的时空,以这个时空的社会经济科学的发展水平来讲,就算朝廷拿出全力还赈灾,也势必无法保证所有受灾的人都有饭吃,而且再考虑到国库始终空虚,朝廷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钱用来赈灾,一场这么严重的水灾下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并不是因为水灾直接被淹死,而是因为没有粮食吃,没有地方住最后丢掉他们的性命的。”
“而且还有一点,大明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跟后世也相差十万八千里,没有最基本的消毒、杀菌的常识,没有足够的医疗、药品来抵御水灾之后的瘟疫,许多人势必要因为这一点而送命的。”尽管林檎十分不想让萧木继续低落下去,但她还是又指出了一个让人十分遗憾而且无法忽略的事实——被水灾之后的瘟疫夺走生命的人数,很显然不会比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的人少。
“哎,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的难处。”萧木无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本以为把所有的政事全都退给内阁来宗道他们去办,我就能逃避得开,但真的有这种大事发生的时候,我这个皇帝怎么都不可能逃得掉,明明之前张家口商人勾结皇太极的案子才刚刚结束,草原上还打了一仗,结果没有安生两天,又来了两个这个大的坏消息。”
“对了!”让萧木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番宣泄情绪的消极话语,竟然换回了林檎极其兴奋的回应,换回了一个好主意,“你不说张家口的事情我还忘记了,明明张家口抓了那么多范永斗、王登库这样私通皇太极的商人,抄没的他们的家财,不是正好可以拿来赈济那些遭到水灾的灾民?”
第三六九章 内库()
回到了宫里,林檎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跟着萧木一起,参加跟内阁阁老、各部尚书们的紧急商议——毕竟两件大事十分严肃,即便是穿越者,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遵守些封建礼仪更加合适。
直到这一天的半夜,眼看着林檎就快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萧木才终于结束了这场让人焦头烂额的商议,一身疲惫地来到了林檎的寝宫。
林檎就知道萧木会来,所以才一直坚持着没有去睡;而萧木也知道林檎对这两份急递的事十分关心,把自己跟阁老们商议的结果告诉她一下,再让她帮着自己分析一下利弊,这对萧木来说也十分有必要。所以两人都是有着再商量一番的想法和默契。
总而言之,虽然时间已经非常晚了,但萧木来的也可以说正是时候,因为此时正是林檎的困意达到顶峰,萧木要是再不来她很可能就睡着了的紧要关头,现在萧木一来,林檎刚刚那达到了顶峰的睡意便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商量的怎么样了?”同样是屏退了林檎寝宫中的太监宫女之后,林檎立刻就提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和必要的问题,因为就算她不问萧木也会说的。
“大体的方向可以确定,也就是说,这次在张家口抄没出来的那些私通后金的不法商人的家财肯定是剩不下了。”萧木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之后继续说道,“你的这个主意实在是不错,我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来宗道他们全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尤其是那个户部尚书,叫做毕自严的,就差一点激动得哭了出来,险些御前失仪。”
“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个户部尚书,叫毕什么来着?”林檎说道一半,又习惯性地忘记了这个不熟悉的古人名字。
“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这个人的,叫毕自严,就是那个整天在来宗道的后面哭穷的那个户部尚书。”萧木答道。
萧木的提醒让林檎一下想了起来,“对,就是毕自严,我真想好好认识一下这个户部尚书,能当得了这大明的家,当真是一个‘巧妇能为无米之炊’的无双之才,要是换做其他什么人来当他这个户部尚书,估计就不是在来宗道后面哭穷,而是直接辞官不干了。”
“不错,虽然今天的商议的过程当中很多人的意见不一,但对于这个毕自严在理财方面开源节流的能力,在场所有的阁老、尚书们全都是心服口服的。”萧木也赞成林檎的说法,“不过就算是再能理财,还是要有财可理才行,所以这次知道有了这么一大笔抄没来的商人家财,毕自严才会那么激动。”
“我还不知道,这次从张家口范永斗、王登库那里抄没来的家财一共到底有多少?”林檎终于被激发起了心中的好奇,很显然这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这么一笔巨款,林檎能一直到现在才开始关心其数额,已经很能说明,她实际上对于钱财看的一点都不重。
“根据骆养性的奏报,这次的案子,所有的抄没所得大概有两百万两,这还不包括范永斗、王登库他们大量购置的田产、房舍,不过田产一时不能彻底清量,房屋也不好变现,所以现在能动用的,就是那二百万两的金银和浮财。”提起从张家口的商人们那里抄没来的财产数量,萧木的表情也是变了几变,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大笔巨款,能让毕自严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的巨款,自然不会让萧木无动于衷。
“原来有这么多钱。”林檎也不免有些震惊,“看来跟关外的蒙古人做生意真的很赚钱……”
“只是可惜这个钱也只有那些全力追逐利润的商人才能赚,大明的朝廷就赚不来。”萧木也十分遗憾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要是让大明的朝廷来做这个生意,能不赔本就不错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官督商办’才是最合适的。”林檎说道,随后又提了一个问题,“不过张家口办了那么大的案子,难道来宗道他们这些阁老、尚书们不知道会有脏财抄没吗?今天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激动的啊。”
“这我也是刚刚知道,因为张家口的案子是我派骆养性带着锦衣卫去办的,所以抄没回来的脏财实际上就算是我这个大明皇帝的个人财物,不用充归国库的,跟那个户部尚书毕自严没什么关系。”萧木向林檎解释了一番他也是刚刚了解到的“常识”,最后总结着说道,“总之就相当于我自掏腰包,那我自己内库的钱,给国库投了一大笔天使投资的感觉差不多。”
“天使投资……”林檎对萧木的这个形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其实这不就像是左手倒右手?反正不管是内库还是国库,其实都是你这个大明皇帝的钱。”
“道理是这样,但这其实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萧木于是又林檎“科普”起了他也同样是刚刚才明白的新知识,“国库的钱就是每年收上来的税,基本上年年都有,理论上应该每年都差不多,同时跟朝廷的支出,当然现在大明的状况是每年税收越来越少,支出越来越多。而内库,就纯粹是相当于我这个皇帝本人的钱包,里面的钱可以说都是我的零花钱,而且不是想国库那样有着稳定的来源,这次用内库的钱去赈灾,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等到把内库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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