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远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哎,胡兄弟之所以劳累昏迷,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护我等,跟贼人拼斗之时受了刀伤,王某实在无用,结果竟然牵累了胡兄弟……”
“王兄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不是这个意思。”胡云见王静远似乎有些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实在是那王登库心狠手辣,竟然追杀到了这里,对妇孺下手,我当时正巧遇上,怎能不拔刀相助?”
这时好在宋应星赶紧过来打起了圆场,“胡兄弟为了保护王兄一家因而受伤,怎么想都是立下了大功,何必妄自菲薄、闷闷不乐?今日难得冯嫂做了如此之多的美味佳肴,朝廷官军又取得了大捷,胡兄弟还不趁此机会多饮几杯?”
“正是。”一旁的鲁大也跟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没有机会建功立业?胡兄弟这次没赶上杀敌的机会,今后自然还有其他的机会,有真本事还怕不能出头么?”
“不错,想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这次虽然取得大捷,但建奴也并未过于伤筋动骨,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胡兄弟今后自然还有大把立功的机会!”宋应星赶紧又补上了一句,跟鲁大之间形成了默契的配合。
本来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对锦衣卫这三个字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和敌意的心理,毕竟从读书开始,就常常能够听到“厂卫凶残”、“迫害忠良”的话,但他这次见到了胡云这个货真价实的锦衣卫之后,又发现跟之前听说的并不一样,至少胡云这个人为人正直豪爽,并没有那种想象中的阴毒之气,所以宋应星也是在心理默默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诚不我欺。
众人劝说了一番,胡云的心情这才恢复了一些,于是便也举起了酒杯,跟王静远等人一同痛饮起来——毕竟大家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这次朝廷的大捷,总是一副苦瓜脸自然是不合适的。
至于冯氏和李师药这几个孩子,则是坐在了另外一张桌子上,倒不是因为什么“女人孩子上不了席面”这样传统的原因——事实上自从上次皇上和皇后娘娘来的时候都拉着冯氏一同就座,恨恨地提高了一下妇女的地位之后,至少在王静远家,女人和孩子的地位确实要比寻常人家高出不少,这次他们单独坐了一张桌子的原因也是单纯地由于人数太多,一张桌子挤不开的缘故。
相比起男人那桌讨论着什么朝廷大军、破敌立功这些话题,女人和孩子这一桌的主题则是要简单多了,孩子们虽然对于什么“大将军”、“大英雄”之类的话题也感兴趣,但那毕竟是活在戏文里或者是说书人的口中,并不十分真实,远远没有办法与眼前丰盛的饭菜相比。
所以虽说都是孩子,但这一桌的战况却是异常的激烈,尽管冯氏一直在管教着,威逼利诱的手段全都用了一个遍,但还是没能降服住这几个孩子——毕竟“人来疯”属性是所有孩子的通病,四个孩子一起疯起来,冯氏一个人还真是有些难以抵挡。
开始的时候还好,几个孩子还只是比赛着看谁吃的多吃得快,冯氏见他们几个被吃的堵住了嘴没有空闲调皮捣蛋,便也没有去管,然而几个孩子的比赛却愈演愈烈逐渐升级,从比赛吃饭的速度逐渐演变成了争抢盘子里的菜肴——毕竟饭菜的总量是有限的,几个孩子比赛着吃了一阵,剩下的自然就不多了。
然后便是一阵筷子之间的战斗,“人来疯”症状最为严重的赵弃病在这场“战斗”之中无疑表现得最为抢眼,丝毫不顾冯氏“梁过年纪小,你们多让着他一些”的劝告,很快他的碗里就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战利品”,而年纪最小的梁过,则是很显然抢不过另外几个哥哥姐姐,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赵弃病的碗的份。
终于梁过在试图夹走盘子里剩下最后一块肉的努力又被赵弃病破坏了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弃病哥欺负人,我要找我爹来打你!”
而获得胜利的赵弃病也同样咄咄逼人,“你爹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打我?”
搬出了自己的爹却没能吓住赵弃病,梁过则是哭得更厉害了,叫喊声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我爹是梁艳阳,我爹最厉害了,全大兴的人都要听我爹的!”
第三三一章 释疑()
由于是要跟赵弃病争上一个高下,梁过这句话喊出来的时候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的,然后,就毫无悬念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光是李师药、赵弃病,还有王静远、胡云等人——事实上,除了宋应星兄弟之外,在场其他的所有人都知道,梁过口中喊的这个“最厉害的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物,并且他们跟他的这个“最厉害的爹”全都打过交道。
于是一时间热闹的饭桌上顿时就没有了刚刚的欢声笑语,即便是没有跟梁艳阳打过交道的宋应星兄弟,也多少听王静远他们提起过梁艳阳这个名字,很显然这个名字并不是能让在场众人听起来会感到高兴的那种。
本来觉得几个孩子过于吵闹,正要起身前去管教一番的王静远此时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半站立的状态保持了好久,最后才有缓缓地做了下来,率先打破了众人面面相觑的尴尬的安静局面,“鲁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梁艳阳的儿子,还请你给我们做上一个解释。”
本来按照王静远一家跟梁艳阳的仇怨,知道了梁过是梁艳阳的儿子之后肯定是要立刻把他赶出自家大门的,但毕竟考虑到鲁大和梁过也同样是萧公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安排住在自己旁边的(事实上萧木并没有刻意这样安排,他只是让人给鲁大和梁过找一处住处而已),皇上既然这样安排想必也是有着什么深意,考虑到这一点,王静远这才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想要鲁大给自己一个解释,而且王静远还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和礼貌,尽管心里觉得鲁大很可能就是梁艳阳的一个手下管家或者心腹,但仍然跟之前一样称呼鲁大为“鲁大兄弟”。
而鲁大的状态跟王静远他们相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自然不知道在场的人都跟梁艳阳有着那么深的“渊源”,所以也是不清楚,为什么梁过只提了一句“我爹是梁艳阳”之后,整个场面的气氛就会变得这么紧张,而且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在看。
“难道说你们也认识梁艳阳?”鲁大开口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同时也算是间接地承认了,他本人认识梁艳阳的这个事实。
“岂止是认识,他们全都被梁艳阳给害惨了!那梁艳阳胆大包天,竟然连皇…萧夫人都敢抓走,要不是萧公子极力相救,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这次说话的是胡云,很显然他对梁艳阳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连带着对这个认识梁艳阳,而且还给他养儿子的鲁大说起话来也没有了什么好脾气,甚至差一点把萧木和林檎的身份都给说漏了,好在他及时地更正了过来——事实上胡云担心的是皇上和娘娘的身份被鲁大这个梁艳阳同伙给知晓了去,并没有防范宋应星兄弟的想法,然而实际上正好相反,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鲁大在内,都知道萧木和林檎的身份,唯独除了宋应星兄弟二人。
宋应星从胡云的话里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让他无比感兴趣得“萧公子”“萧夫人”,本以为只是王静远和鲁大关于梁艳阳的矛盾的宋应星顿时也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次这个神秘的萧公子又做了哪些事情。
“什么?梁艳阳竟然还掳走过萧夫人?我早就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鲁大听了胡云大骂梁艳阳的话之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难怪萧公子跟我说梁艳阳得罪了他这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原来那厮竟然胆大包天地把萧夫人都给抓去了!”
鲁大的这一系列反应又是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既然都到了帮助梁艳阳养儿子的地步,鲁大想必应该是梁艳阳的亲朋故旧,总之就是跟梁艳阳关系不错的人物,跟王静远他们肯定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但事实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鲁大的怪异表现也是让王静远还有胡云等人心中疑惑起来,王静远觉得双方之间肯定有着不少的误会,需要耐下心来好好地说清楚——毕竟从鲁大的话中可以明显地听出来,他对梁艳阳没有任何好感,既然这样,在这个问题上鲁大就毫无疑问地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大家当然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胡云作为锦衣卫,对梁艳阳的儿子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据他所知,梁艳阳在京城的家眷被冯老四给下毒杀害了之后,他的儿子就一直寄养在了那个给他解读治病的医馆当中,后来他随着骆养性一同到大兴还由张家口办案,对于后面的事情也就不清楚了,于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梁艳阳的儿子已经被皇上安排给了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来抚养。
总而言之,由于鲁大刚刚藐视梁艳阳的行为,让胡云也产生了“自己人”的感觉,便也不再对鲁大抱有敌视,双方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交谈一番了。
至于那边原本在吵闹的梁过还有赵弃病等人,则是早就已经被冯氏带到了厢房,免得他们影响男人之间交谈正事——本来以赵弃病今天的顽劣表现,肯定是要被冯氏狠狠教训的,但同样是为了不影响王静远他们交谈,冯氏也就权且记下了这顿收拾。
“不知鲁大兄弟跟那梁艳阳是什么关系?”终于,身为一家之主的王静远提出了一个在场的所有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哎,此事说来话长,那梁艳阳与我家原本乃是世交……”鲁大叹了一口气,开始讲了起来。
直到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王静远和鲁大之间才终于相互了解了对方跟梁艳阳之间的“渊源”,宋应星兄弟作为听众,也可以明显地看出,双方的关系比开始的时候亲密了不少,不过同时又带着些尴尬在内,他们都清楚,这尴尬的来源,无疑就是那个在厢房当中,还在为刚才没有抢到饭菜而闷闷不乐的梁过。
第三三二章 召对()
“哎,所以说我虽然从心底十分厌烦梁艳阳那厮,但毕竟父命不可违,我还是要努力把梁过养大成人。”鲁大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梁过所在的方向,“而且,萧公子也说过,梁艳阳虽然犯有大罪,做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儿子毕竟还是无辜的,加以教导,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良善之人,若是让梁艳阳继续将其养大,将来说不定又要出一个鱼肉乡里的魔头。”
“鲁兄弟性情至孝,言而有信,实在让王某钦佩。”听了鲁大讲了一番他的经历之后,王静远对于眼前这个高大汉子,还有他那已经去世的父亲敬佩不已。明明梁艳阳一直以来就想方设法地破坏鲁大家的生意,但鲁大的父亲最后得知梁艳阳遭祸之后还是想办法营救,最后临死之前还让鲁大帮忙看顾梁艳阳的家眷;而鲁大虽然心中明明不愿,但恪守孝道的她还是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并且付诸了行动。
“不错,有鲁壮士这样正直之人抚养,那梁过长大后肯定也是鲁壮士这样的良善之人。”宋应星也附和着王静远的话说道,同时他的心里也想着关于那么神秘的萧公子——可以轻易地治了在大兴不可一世的梁艳阳的罪,还有权力处置梁艳阳的儿子,这个萧公子果然非富即贵的想法在宋应星的头脑中又得到了加深。
“正是,这个梁过将来要是有了出息,那也是萧公子对梁艳阳天大的恩典了。”胡云也在一旁补充着说道,毕竟她参与过对梁艳阳和杜老六等人的审讯,知道梁艳阳最后招供的时候,唯一挂念的就是他的儿子,将来梁过真的平安长大,那不是皇上天大的恩典,还是什么?反正胡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胆敢谋害皇后娘娘的人物最后还能留下后代的。
“是啊,萧公子宅心仁厚,确实令人钦佩,就是梁过的这个名字,也是萧公子亲自给取的。”听胡云提起了萧公子,鲁大也是点着头赞成道。
“哦?原来这个名字是萧公子赐下的?”王静远听了之后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梁过,让此子将来恪守正道,勿忘其父之过,果然是好名字,非萧公子之大才不能取也!”
宋应星和胡云也都在旁点头应和——胡云知道萧公子就是皇上,赞美皇上的话他自然严重同意,而宋应星则是觉得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同时对萧公子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层——事实上,自从住到了王静远家,宋应星就几乎没有一天听不到萧公子这三个字的。
总而言之,这次的聚宴最后还是在愉快的氛围下结束,虽然中间发生了“梁艳阳儿子突然出现”的插曲,但最后毕竟双方还是化解了误会,至少对于鲁大这个人,王静远一家还有胡云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还十分钦佩,至于梁过这个罪魁祸首的儿子,则是毕竟太小,王静远一家虽然心有芥蒂,但也不至于跟一个五岁孩童为难,而且既然皇上都不再追究这个孩子的罪责,王静远一家就更没有理由有什么不满了。
……
萧木的估计还算准确,第二天早上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简单地用过了些早膳之后,王承恩便来向他禀报,说是袁崇焕已经赶到了京城,正在等候召见。
“速速带来来见朕!”听到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即便是自己后世这个对历史几乎一窍不知的人都听过的,而且还极具争议的名字,萧木也是顿时提起了精神,对王承恩吩咐道。
“是,皇上。”王承恩于是便打算去传召袁崇焕,只是他的步子还没有迈开,就又被萧木给叫住了,“等等!”
很显然萧木叫住王承恩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林檎的缘故——事实上在昨天萧木向林檎表示袁崇焕将要奉旨进京,并象征性地问了林檎一句是否有兴趣一起见见此人的时候,林檎立刻就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并且十分兴奋地表示让萧木在召见袁崇焕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如果不是对林檎有所了解,知道她是对这个历史名人感兴趣的话,萧木肯定会觉得袁崇焕不是什么官员,而是一个当红明星,而林檎的表现就好像是那些狂热的粉丝。
“还是先把皇后请来,然后在去传召袁崇焕。”萧木又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让王承恩离去。
“看来感冒之后,我这脑子也有些不管用了,要是就这么把林檎给忘了,不知道过后要吃上几顿鸡毛掸子了……”王承恩离开之后,萧木一个人在心理想道。
很快萧木便看到了林檎率先过来了,而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都看不出像是一个孕妇该有的走路样子,甚至在她身后跟着的贴身宫女钏儿,好像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的感觉——很明显,这个贴身宫女钏儿,就是之前的“巫蛊”案子当中的那个涉案宫女小红,也就是被林檎赐名为琛钏的那个,只是由于“琛钏”这个名字实在过于拗口,所以平时无论是萧木还是林檎,都更加愿意用“钏儿”这个名字来称呼她。
虽说林檎的表现很明显地能够看出她对袁崇焕的浓厚兴趣,但毕竟还有很多太监宫女在场,终归还是要保持一些皇后娘娘的风度和礼仪,于是林檎还是装模作样地向萧木行了礼,然后才在萧木的“亲切关怀”之下被免掉了那些繁文缛节,在萧木的旁边坐了下来——就像是观众入场,坐在了电影院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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