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北宋之北落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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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北宋之北落师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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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东序阁的时候,才发现母后坐了大安辇来。大安辇是咸平年间,父亲为万安太后所制,上设行龙六条。平时皇太后、皇后常出,一般只用副金涂银装白藤舆,覆以棕榈屋,饰以凤凰。母后在父亲刚刚龙驭的时候,坐大安辇来,想必不是没有深意的。   
于是我跪下拜见,然后诏皇太后出入所乘,以后都如万安太后舆,上设六行龙,制饰率再加。   
母后在辇中微微点头。   
木然地听朝臣和宗室依礼哀哭,这感觉真奇怪。   
父亲和我见面的时候,永远都是那几句话   
〃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   
〃谢父皇。〃   
〃今天书念了吗?〃   
〃念了。〃   
〃好好用心。〃   
〃是。〃   
〃下去吧。〃   
〃是。〃   
但是以后连这样的话也不会再有了。   
不知不觉我也泪流满面。   
回宫后母后问:〃有拟好谁去守陵了吗?〃   
〃还没有。〃我低头说。   
〃那不如让李婉仪为顺容,从守皇陵?〃她缓缓地问。   
李婉仪,我没有什么印象,大概是普通的嫔妃吧。〃一切遵母后的懿旨。〃   
母后着意看了下我,见没有什么异样,想了一想,又说:〃让刘美、张怀德访其亲属入朝吧,她是杭州人,据说在杭州还有个弟弟叫用和,不如让他补三班奉职。〃   
〃是。一切听母后安排。〃   
傍晚的时候,我见到了李婉仪。   
我依例讲了抚恤她的话,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口中只是称〃是〃。   
最后我说:〃你既没有孩子,长守父皇身边也算是福分了。〃   
她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里全是眼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泪流满面。我心里隐隐觉得悲伤,这个人,和我一样的哭法。   
她跪下磕了头,然后退下了,头也不回。   
据说她是有个女儿的,只是和我的哥哥们一样,都夭折了。   
在皇家,能长大的孩子是很少的。   
我已经整整两夜都只是合了下眼,可那天夜里居然还是睡不着,起来在殿外仰望天空。天空最亮的那颗,就是北落师门。   
长安城北门叫〃北落门〃,这颗星星就是以此为名。师,兵动。   
北落师门,战争。   
父亲说,不能要战争,万一臣子握紧了兵权,五代之祸就是前车之鉴。其实他最后对我说的〃善待天下〃,何尝不就是要我安定局势,避让战争?   
宁愿屈辱,也不要颠覆。宁愿苟延残喘,也不要失去政权,这就是我们的国策。   
其实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我其实什么力量都没有。我甚至也不想当这个皇帝。我排行第六,是父皇最小的孩子,没有贤能,加上年纪太小,也没有公开支持自己的势力,现在能做的,只有乖乖听母后的话而已。   
母后现在已经在替我物色皇后,据说是应州金城人。平卢军节度使郭崇之的孙女。为了防止前朝后戚干政故事,她也不是什么显赫出身。   
我心里烦躁,周围太过空荡,仿佛我的呼吸都隐隐有回声,宫灯点得又这样明亮,越发映得周围冷清,清清楚楚地看到,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在这样蒙着缟素的房间里,睁着眼,看一室的死寂。宫女在外殿也睡了,母后挑选过的人,睡相都是极好的,没有一丝声音。   
一片凝固。   
因为这安静,我害怕极了,手指不自觉就痉挛地抓着被子,那些丝绣的龙,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我喘不过气来,我听见父亲大去时,虚弱无比的话你要善待天下啊,受益。   
……受益,受益。   
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与我在御花园里玩耍,跟在我身后追我,笑着叫道。我回头看她,突然脚下一空,坠入悬崖,从最高的地方一下子摔了下来。         

第5节:第二章 惊蛰(二)尘烟绮年事(2)         
是梦魇。   
我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喘气,良久,才爬起来到窗口。   
北落师门明亮而冷淡地挂在天边。   
这宫里,还有我唯一喜欢的地方,步天台。还有那个奇怪的女孩子,约我今天在那里见面。我感觉右颊开始温温地热起来。她手心里温度明明还在我的肤表,那种奇异的温暖却藤蔓一样蜿蜒地钻入我的心脏。   
她身上的香味,是白兰花的味道,青涩而幽暗。   
她对我说,我明天再来哦,小弟弟。   
她的笑容就像被关在稀疏笼子里的蝴蝶一样,没有些微威胁,又伸手可及。   
我从偏门跑了出去。狂奔过无数惨白的宫灯,奔过无数枯瘦的竹子,风像刀子一样从我身上一掠而过,二月,几乎冻到皮开肉绽。   
子时还没有到。我在高台上等待她。   
这样冷,想要一点点温暖的东西,就像她手心的那些夏天的温度。   
还有,像笼子里的蝴蝶,安全,又贴近。   
银汉迢迢。   
在高处看,最是清楚,可也最不胜寒,似乎全天下的风都聚在这里。而我穿薄薄的单衣,从被窝里跑出来,等待她到来。   
可也许我并不是在等待她到来,我只是厌恶延庆殿太过窒闷的空气,也许只是不要那些龙蛇,也许,只是不要那些最高处即将坠落的恐惧感。   
我抱着自己的膝,在乱风中。   
看着整个天空缓慢地斗转星移,所有的星宿都冷淡地在我头上旋转。   
冷得连发抖也没有,只是觉得那些寒意从四肢百骸进去,像在里面扎根一样,一层一层生到骨髓里面去,到最后浸满了全部血肉,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融融一片。   
到子时过去,长河渐落。到天边幽蓝。她没有出现。   
她明明说要来的。原来她也是骗我。   
好像她的膝盖狠狠撞到我右肋的时候那样,疼痛之极。但这次疼痛的,是心脉那一块。   
天色大亮。   
我想要起来,手脚却僵硬了,一时跌在地上,身后有人默默把我抱起来,给我包上锦被。   
原来是伯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来的。   
他已经准备好热水。我僵直的手指触到温水,血像从凝固中融化一般,开始在我的全身流动起来。这才明明白白知道,那个笑得温暖的女孩子骗了我。她没有来。   
那年三月,我初御崇德殿,母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十月己未,移父皇神主于太庙,庙号为真宗皇帝。我有了一个妃子郭青宜。   
郭青宜比我大四个月,大婚行礼时我仔细看了一眼,见她头冠饰以九翚、四凤,心里就放了心,这是妃子之制,看来母后没有现在就立她为后的打算。至于她的脸,我没有瞧清楚就把眼睛转回来了。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以为再也不会看见那个奇怪的女子。我也没想再看见她。   
我习惯了生活,习惯了遇上任何事情都往右一看,仿佛母后随时垂着帘幕在我的右边。   
以为,自己的人生顺理成章就会延续,再没有任何突兀的东西来临。         

第6节:第三章 上元(一)玉壶光转,凤箫声动(1)         
第三章 上元(一)   
玉壶光转,凤箫声动   
然后到了第二年上元。   
我先去向母后献贺,而后去保安殿。   
父皇去世之后,杨淑妃就上奏请求到别殿幽居。她十二岁就进宫,也是父皇心爱的人,而且又是养大我的人,我一直叫母后为大娘娘,叫她小娘娘。父皇既留了遗诏以她为皇太后,母后就题了她的居处为〃保安〃,尊为保安皇太后。不过现在除了年节请安,她再不出现。   
而后在长庆殿接受完群臣拜贺,回到延庆殿,除去狐裘在炉上烤了下火,大雪就下起来了,转眼把御苑铺得一片苍白。   
〃天色已迟,万岁可上正阳楼,与民同乐。〃伯方提醒我。   
正阳门居宫城南三门正中,上有正阳楼。   
其实那天我并不想去,可是这是母后的吩咐,所以只好跟伯方去了。   
我依然还记得半月前元日,在长庆殿接见了各国使节,说是使节,其实都是各怀心腹,跪是跪了,神情却倨傲之极,辽人更只是半跪点肩而已。而我们也只能说狄戎无礼,轻轻就带过了。母后特地在今天给他们看一场大排场,说是要显我国威。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反倒是把珠宝给盗贼看?   
正阳楼临御街,楼上四面垂了明黄薄帐,正中是御座。我上去坐下时,帘子还没有放下,在下面的人看见了,一时欢呼雷动。   
虽然知道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子上,他们都是会这样反应,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欢喜,转念一想,其实谁不知道所有的诏令都出自崇徽殿母后那里呢?我自嘲地笑笑。   
登门乐已毕,帘子放下。   
我向左边设彩棚的燕王点头,他是有名的八大王,受封过八种王位,赵元俨的名头连母后也忌惮,只是他现在与母后见解不一,退在家中。   
前面光芒刺眼,我抬头看去,原来开封府用黄罗设了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左右两楼悬挂灯球两枚,都是方圆丈许的大灯,内燃椽烛,照彻通明。楼旁边用辘轳绞水上灯山尖高处,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在旁边扎成层山的灯火辉映下,流金溅玉。   
左右门上,又各以草把缚成戏龙,用青幕遮笼,草上密密插置灯烛数万盏,自灯山至正阳门楼横大街,大约有百余丈,蜿蜒如两条发光的长龙游走。   
砖石甃砌的御沟水道边,桃李梨杏的枝丫上挂满各色花灯,双鱼、宝塔、宫式,高挑在夜空中,伴着纷飘的白雪,华灯宝炬,雪色花光,霏雾融融,一如白昼。   
〃楼下设红纱贴金烛笼一百对,琉璃玉柱掌扇灯一百对,红纱珠络灯笼一百对,玉柱玉帘窗隔灯一百对,再有太后剪金箔小凤百对,俱以赐民。〃伯方在我耳边说。   
我点点头。   
轻飘的金凤在楼上被宫女撒下,下面的人争抢成一团。   
坐在正阳楼上看下面数十万盏灯烛的光华,到处是妖冶的热闹,到处是灿烂的喧嚣,到处是欢笑的人群。万家竞陈灯烛,千灯光彩争华,到处是影戏乐棚,到处是行歌满路,万户千门,笙簧作彻,大街小巷,宝马雕车,连雪也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就融化。   
这样的繁华,真是旖旎如梦。   
可惜我始终与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始终也不能到里面去,我在这里做一个旁观者,幻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又有何用?   
我今日本来就心情不好,觉得不该有这样一场演给辽人看的盛事,等楼下的人开始安静下来,各自观看戏法杂耍之后,我就只觉得意趣寥寥,对伯方说了句〃回宫吧〃就站起来。   
〃皇上何不再看一会儿?还未到三鼓。〃   
〃不了,我有些头晕。大约是被风吹了。〃   
伯方忙小心地问:〃要传太医吗?〃   
〃不必了。走吧。〃   
伯方过去与掌灯使说了句,他马上用一个小红纱灯球缘索升到半空,楼下的人都知道车驾要还内了,于是贵家车马,悉数南去游相国寺。百姓顺御廊而散。   
我站起来,听到楼外击鞭的声音,山楼上下,灯烛数十万盏,随着鞭声一时全灭。整个天地一下就暗淡了下来。   
所有的嬉闹都离我遥远极了,就着暗暗的微光,看到那些雪花一朵一朵在空中缓慢地飘下来,速度慢得可疑,如同时间故意放慢了一样。   
冷风激过来,黄罗帐全都往横里飘飞,让我觉得舒服了不少,不用再压抑想大口呼吸的感觉。   
从正阳门往内宫走,经过外宫城的司天监。   
雪终于下得稀疏了点。   
我从纱窗间看司天监最高的步天台。   
天空被满城的灯火映得绯红,何况这样的雪,又没有星月,根本没有人会在上面才对,但是我看见了,一个披散头发的人,身材纤细,坐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城。在这样的雪夜,像鬼魅一样。   
我不期然想到去年的那掌心,那温度至今留存,清晰得让我毛骨悚然。   
车子一直在前进,马的蹄声踏在我的耳中,伴着清脆的碎冰声。   
〃伯方。〃我不自觉地叫出来。   
伯方在前面掀起帘子,等我吩咐。   
我犹豫了半晌,说:〃朕上步天台看看城里灯火的情形,你先让车驾回去。〃   
伯方忙拿出伞要替我撑着。   
我接过说:〃你不用在这里候着了,替我先去向母后禀告一声。〃   
真的是她。   
和上次差不多的衣服,窄窄的袖子,窄窄的裤子,只不过外面多披了一件厚衣服。她随意披散着头发,肩上发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坐在步天台边沿上,把脚垂到下面,看远处的灯火,映得天边赤红通明。   
虽然觉得这样坐在台边很危险,但是我仍试探着在她旁边扫开一块地方坐了下来。她回头看见我,惊喜地向我质问:〃喂,怎么这么晚?等你好久了哦!〃   
没有任何交代,似乎她本就与我约好在此时此刻相见一样。   
我看着远远的城里灯光璀璨,不想说话,也不把伞撑住她。反正她也满身都是雪了,不需要。   
讨厌她毁约,还这样若无其事。   
细细的雪花无声地落在我们脚边,落到遥远的底下,整个天地都成银白。风却很小,卷起她的头发在空中蜿蜒,有一络像丝线一样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触探着。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点地方。   
但这里让我安心。没有喧嚣,没有那些乱七八糟,我烦心但其实无能为力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想。就像雪花一样,溶在白茫茫中,再没人看到我。   
她转头看我,突然站起来,又拉我起来,伸手比比我们的高度,诧异地问:〃小弟,你好像一夜之间长高好多哦,昨天你还只有我耳朵这里的,现在和我一样高了!〃         

第7节:第三章 上元(一)玉壶光转,凤箫声动(2)         
她的手碰到了我的额头,冰凉透骨。   
我闻到她身上青涩的白兰花暗香,心一软,低声说:〃你走了都快一年了,我当然长高了。〃   
〃……啊?一年?〃她倒吸了口冷气,再问道:〃已经一年了?〃   
我悻悻地说:〃你上次来是乾兴元年二月二十日,现在是天圣元年正月十五。〃   
她大叫:〃一年?我离开到现在已经一年了?真的?〃   
谁骗你啊?我瞪她一眼。她将我的手一把抓住:〃小弟弟,姐姐对不起你哦,上次等了我好久吗?〃   
我下意识地就说:〃……没有。我看看没人,就走了。〃   
〃幸好幸好,那你就不要生姐姐的气哦。况且这不是姐姐的错耶,我不知道我们的时间是不平行的,就是说……〃她狡黠地转转眼睛,突然换了种哄小孩的语气,问,〃你没听说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   
〃难道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才不相信。   
〃呵呵,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啊。〃她笑得阳光灿烂,〃难道姐姐不漂亮吗?〃   
和一般的宫女差不多。我心里想,不过没说出来打击她。   
明知道她在骗我,也不知道她的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什么仙子,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恐怕都是假的,但是我隔着疏落的雪花仔细地看她的表情,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不安与掩饰,却发现没有。   
她骗我骗得理直气壮。   
所以我也只好被骗得心甘情愿。   
〃你不是天上来的仙子吗?干吗自己不出去,在这里冒大雪?〃   
〃嘿嘿,仙女也会有办不到的事嘛,我又不知道怎么选择降落地点,有什么办法?〃她抱着我的胳膊哀求,〃小弟弟,求你了,我要出去啊!〃   
虽然并没有忘记去年的难过,但这么冷的雪天,我又何必让去年惊蛰后我那些寒冷再在她身上重演?我就带她出去,然后我与她就没有瓜葛了。   
她也没有哪里对不起我,那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是我自己认真了。   
我替她撑着伞,和她一起走下来,想想,把自己外面的狐裘脱下来给她。   
〃我不冷啦。〃她摇摇头。   
手冷得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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