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合不合适,不需要七年那么长。如果你不是早就发现你们不合适,你不会为了他而改变,而事实上,你为了维持这段感情,完完全全的放弃了自己。”也就是说,在爱与被爱方面,你一直都是一厢情愿。
听完我的话,顾小双的眼神里有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光华。其实,那眼神在她脸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凄美了。有片刻的错觉,我觉得自己是个狠毒的后妈,毫不客气的去揭开别人刻意隐藏的伤口。
可是,这个世界上谁没受过伤呢?正如我自己,我如此深切的知道,让她一味沉浸在麻醉了痛觉的伤口里,不如血淋淋的揭开那层虚伪,让她自己直面自己的淋漓苦痛,然后,甩甩头,从伤痛里豪迈地走出来。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得很慢也很煎熬。顾小双一直吃得很慢,又不说话,我只能配合着她的沉默而低调着。这种奇怪的沉默持续到吃完饭,持续到顾小双用很诚恳的眼神和表情对我说,“祝你们幸福。”
我记得,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睛又开始涩起来。
这个偌大的猥琐的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傻得可爱却得不到幸福的女人?
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神奇的在我家门口看到了火星子。第一感觉以为是夏之希又潜伏在我家门口,可走近了才发现,坐在行李箱逍遥地抽着烟的……是柳焉。看见我时,她先是笑了笑,然后她用一种沙哑得和阿杜有得拼的嗓音对我说,“哟,什么时候换的锁啊?把我都给关外边了。”
我心一紧,下意识的开口,“你怎么了?”
柳焉豪迈地笑了笑,凌乱的头发下,那张脸笑得阴测测的,“没怎么,就又被一个男人甩了。”
我呆住了。半晌没了动静,直到柳焉用力推了推我,“快开门啊,姐浑身不舒服,想洗澡。”
“哦。”摸了钥匙,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很快的打开门。
柳焉把箱子扔在客厅,去房间里扯出一件旧衣服,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快步走向了卫生间。我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她,很久很久没有动。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我坐在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双腿盘在沙发上思考着人生。
可是,我从我两岁一直思考我二十三岁,年度跨越了二十一年,时钟已经由八点摆到了十点四十,柳焉,还没出来。
于是我意识到,事情比较严重。飞身从沙发上噌到地板上的时候,腿麻了。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站起来,踉跄着拖着酸麻的腿到卫生间的时候,没听到洗澡的水声,光听到女人的哭声。
柳焉哭得很惨。
我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她缩在角落里,整个人都成了一团,湿漉漉的一团。那一刹那,我的心揪起来疼,眼泪哗的就从眼眶里挤了出来,一点征兆都没有。我下意识的扑过去抱住她,紧紧的抱着她,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我的胸口,她深自肺腑的哭腔让我也像受到了伤痛的感染一样,最后,我唯一能做也唯一做了的,就是陪她一起哭。
我第一次见柳焉这样。
她和郭子竟分手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一直以来,我所依赖的,我所仰仗的,我所企盼的柳焉柳大姐,像一尊雕像一样永不倒的柳大姐,轰然倒塌了。她此时此刻脆弱得像一个玻璃娃娃,随便一个小小的打击都能击穿她,她哭得全身都颤抖起来……我从浴室的小窗口往外看,隔着蔚蓝色的玻璃窗,黑黑的蓝蓝的天看起来明明很浪漫,却硬是因为这哭腔而变得那样寂寥。我多想控诉它,我多想指着它骂:为什么要让她哭,为什么要让她受伤害,为什么就那么吝啬于给她幸福?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四三集
然后,我想当然的以为,柳焉会慢慢好起来的。那晚过后,她虽然沉默安静了一些,但还是照常上班,照常吃喝拉撒。
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中午刚下节目就接到陶德的电话,说是一场驻唱又在安排当中,让我早些准备一下,晚上Akon会打电话给我。胡乱度过了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家。
然而,我倒是安安分分回家,可我家并不是安安分分在原处等我。在小区隔得老远我就看见烟雾滚滚消防车呼啸而过,心惊胆战的加快了步子,很不幸的,一走近我就看见我住的那栋我住的那层我住的那间房子里冒出浓浓的黑烟,楼下很多围观者一直在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
我记得我当时穿着高跟鞋,可跑步的速度可以和飞人博尔特媲美。后来我想,我一辈子还从没那么英姿飒爽过。
消防车到了之后及时疏散了人群,所以我很快便在少数留下的几个人里看见了蓬头垢面的柳焉和正歇斯底里的房东太太。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让你们两个住进来,那次给我闹了次火灾也就算了,那还是小火,现在可好了,你们直接把我房子烧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啊!”房东太太咄咄逼人,柳焉却只是眼神麻木的看着着火的方向,这场景我一看就心疼,冲了过去一把拉过柳焉,挡在身后。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我前面挡着,我欣慰的想:现在,终于轮到我在她前面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房东,我朝柳焉大吼道,“有没有受伤啊?”
柳焉麻木的表情缓缓移向我,然后,她动了动嘴,紧接着就是一阵深自肺腑的咳嗽。咳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抓着我的肩膀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呜咽着说,“我只是想……我只是饿了,想给自己煮面……我只是想煮面。”
我拍着她颤抖的背,轻轻的安抚,轻轻的哄,“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完全忘了指责她的大意,只想到,她没事就好,没受伤就好。
房东太太双手环在胸前,“吴小姐,你在这儿我也不怕说什么了,这房子是我公婆的房子,虽说老旧了点儿,但这火灾能引起的损失也不小……”
“我们会赔。”人性,总是要被市侩和利益冲淡许多。
然后她就笑开了,“赔是自然要赔的,那是法律程序。我想说的是,火灭了之后你们赶紧的收拾了东西,我不租给你们了。”
她的脸,真他妈丑。
消防大队忙了近一个多小时才将所有明火暗火和烟雾通通灭了,我搀着仍旧未从呆滞状况中回过神来的柳焉缓缓上楼,房东太太在前面一直吧唧吧唧的说着些什么,我没听,也不太想去听。只想着,今晚随便找间宾馆度过一晚再说,明天找房子的事情明天再说。
就在我刚踏上六楼的时候,电话响起。
接起,Akon兴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媳妇儿!”
我脑袋有点疼,下意识地说,“有事儿说事儿,没闲情玩。”
“出什么事了?”Akon就是Akon,这一句话就从刚才的玩笑腔转成了正儿八百的询问。
“我家被烧了,房东不打算把房子租给我们,所以我现在正在整理遗物,接下来几天都会忙着灾后安置,这次的演唱会,我怕是不能参……”
“现在找到了地方落脚么?”Akon打断了我,语气里有十分真诚的关心,让我被房东太太降温至极点的心瞬间暖了一些。
“还没有,不过晚上会去找家宾馆。至于找房子的事,明天再说吧。”正好进了屋子,我一扫,发现灾难现场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厨房被烧得焦黑,其他地方除了被水喷得湿哒哒,都没怎么殃及到。
“找什么房子?来唐家住吧。”
我刚才正被客厅那尾破碎的小金鱼吸走了目光,听见Akon的声音,一时没捕捉清楚他的意思,遂问,“什么?”
“唐家除了钱多,房子也多,地段好,租金全免,水电全免,你考虑一下吧。”Akon大概以为我是在拒绝。
“这个……”
“不说那么多了,我马上开车去接你们。惨成这样总得先去去晦气,待会儿带你去吃顿好的。”然后,未等我再说什么,他就“啪”的把电话挂了。
我无语了一阵。
“你们快点儿收拾吧,看见你们,我总觉得阴森森的。”所幸房东太太独有的腔调很快打断了我呆走的思路。
“你能自己收拾么?我们得走了。”我扶好柳焉,她却反手紧紧抓着我,一副受惊小鹿的表情,看得我又是一阵揪心的疼。把她安放在一处稍干的沙发上,我转身进房间收拾。
还好,衣橱里还算是干的,房东太太很谨慎的在我身后看着,那表情像是我会拿走她家贵重物品什么的,我很想冲上去抽她两巴掌,然后大喊“你给我滚出去”,可最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世态,炎凉得紧啊。
整理起来才发现原来我这两年过得挺奢侈的,光我的东西就有两箱子,在客厅瞥见柳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丝毫不抱希望她能走上来帮忙搬家。但是,当我一个人搬着箱子下楼,再上楼,再搬箱子,再下楼……
然后,看到房东太太环臂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我,看到柳焉呆滞状眼神放空的时候,我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心里压了一股火,这股火支撑着我的坚强。搬完最后一个箱子正要上楼去接柳焉的时候,一束刺目的汽车前灯毫不温柔的打在我的脸上,我还来不及遮掩,泪就那样被灯光激了出来,转身回头准备上楼,一股强大的力气便飞快的将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我轻而易举的拉向了一个地方。我想,当时我的意识一定特别涣散,要不然,也不会直到被拉进了车里我才搞清楚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坐好。”舒诺的声音很大,大得很吓人。然后,我从车上看见他把我和柳焉四个箱子中的两个搬进了后备箱,接着,他很快上了车,很快系好安全带,很快发动车子。
我嘴巴都合不上了。
“你……你你……”
“唐未墨待会儿会去接你朋友,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不必了。”车里打着灯,我很清楚的看见舒诺皱得死紧的眉头。
看他这样,我头又开始疼,揉了揉额角,我保持沉默,突然想就在这车里坐坐,哪怕只是坐坐,休息休息。
“不舒服?”过了很久,舒诺开口,语气舒缓了许多。
我抬头看着窗外,搪塞道,“空调温度太低。”
不多时,车内温度瞬间升高了一些,随之,舒诺又说,“我在广电小区二区有套房子。”
“什么?”
“吴可白,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
“你打算以什么身份住到Akon家?”这语气有些逼人。
“不知道。”我根本没打算过要住到他家。
“他祖父母逼他结婚,他没有合适的对象,你只是刚好符合他对结婚对象的要求而已,你和他这样不明不白,不怕自己被算计么?你到底怎么想的?”
头,疼得厉害,“所以,你这是在质问我?”我毫不客气地转头直视他,这个男人在我最无助最需要关怀的时候跑来怀疑我的品行,他跑来撒他的公子气,我他妈的凭什么要对你解释?
“你知道,我不是。”舒诺的语气沉了一些,好像他才应该发火,而我就该忍受他的火气。
“那你他妈的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干什么?老娘出院开始你就一直消失,我他妈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凭什么要承受你突如其来的拷问?还是,在你舒诺舒大少爷眼里,我吴可白就是一个想攀高枝,想嫁有钱好男人的龌龊女人?”一股深自肺腑的怒气从我胸腔里喷薄而出,柳焉被甩被折磨成的那副委屈样子,房东猥琐嫌恶小市民的样子,还有一个人爬六楼搬箱子来来回回孤苦无依的委屈,就这样齐齐爆发了。
我听见小车里有我声音的回响。
“你他妈给我停车!我凭什么要接受你个自负自大男人的安排,你的房子是你的房子,你的车子是你的车子!以后,我吴可白和你不再有任何牵扯!”
舒诺屏气了很久,仍旧岿然不动的打着方向盘,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不平衡,他为什么能这么镇定,他为什么要这么镇定?他居然还说,“吴可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清楚得很!”
“我从来没有被女人吼过。”
“哈。”我冷笑,“所以,你总算认识到了我的本性么?对,我就是爱吼人,我就是爱发脾气,我就是喜欢说粗话,我压根不是个淑女。还有,我也没有会为你改变成顾小双的那一天。幸运的是,还好你早就发现了我的真品行,更幸运的是,顾小双还在原处等你。你爱找谁做你的女奴找谁去吧,老娘还真不想奉陪!停车!!!!!”我原本就没系安全带,气极之后我只剩下拼命敲打车窗,我只剩下……一点点最后离去的尊严。
是他终于看清楚了我是怎样一个女人。真他妈可笑啊,我真他妈自作孽不可活啊,在他面前扮什么清纯美少女?扮什么文静俏佳人?
我根本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女流氓。
四四集
舒诺很配合的把车停在了路边,我解安全带这空档,他的声音低空传来,“你出院的前一天,我家里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很紧急,所以,你出院我没有赶上这件事情上,很抱歉。”
我摆弄着安全带的手因为这句话而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不止因为他话里的内容,还更因为他的语气里分明透着虚弱和疲惫,他把脸移向了另一边的车窗,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托住了胃部。车灯一直亮着,我看见他在发抖。
他,胃病又发了?
这个念头一出,我记得我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再开口时已是掩饰不了的担忧,“你,怎么了?”
舒诺没有说话,只是按着胃部的手越来越用力,就好像在挤什么一样。这情景吓了我好一大跳,解了安全带扑过去把他的脸掰回来,意料之中的,他清俊光洁的额头布满了汗水,也许是我的举动太突然,舒诺还没伪装好便被我抓了个现行,但他还是坚持说,“吴可白,不要误会我。”他甚至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我的手腕,脸色愈发惨白了。
“你的药呢?”
“家里。”舒诺很用力地说,仿佛一开口就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一样。
“不行,我带你去医院。”扶好他,我打开车门,和他换了驾驶座。
他微弱的声音传来,“不去医院,不住院。”这话听在我耳朵里竟有些孩子气,让人不自觉的心疼。
“不要再说话,你这个样子一定要去医院。”我发动车子。
“我爸……高血压住院,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我不能,住院。”
心脏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着,捏得愈来愈紧,捏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后来我没多想,安静的发动了车子,安静的把车子开进了车流里,一缕清晰的思维渐渐滑过我的脑海……
“对不起。”我鼓足勇气。
“?”舒诺疑问的表情锁住我。
“对你大吼大叫,对不起;你不找我,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你所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对不起;对你误解乱发脾气,对不起。”这是真诚的道歉。我这人有浓重的劣根性:喜欢放大自己的委屈,同时缩小别人的委屈。
我吴可白别的优点不多,就习惯知错能改。
有很长一段时间车厢里只有沉默。我把车往广电小区二区的方向开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道歉让舒诺的疼痛减少了一些,等他再开口时声调已经平缓了许多,“坦白说,小双的追求者比你多,可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个Akon就让我心神不宁。”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开口时,淡淡的声音夹着车里温暖的空气,清清亮亮的,“于是我明白,我爱你,爱得霸道而又自私。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把对我的好感挥发殆尽,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让你越来越失望,正如我自己也对这样失控的自己越来越失望。”
今晚的泪腺很发达,光“我爱你”这三个字就让我泪流满面。好在车子已经驶入小区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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