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我吴可白是那种会承认自己不安分的人么?虽然看不到夏之希的表情,但我还是感受到他的身体又轻轻的抖了一下,想必是为自己的认知感到惭愧。哎,幼齿就是幼齿,孩子就是孩子。想当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人说屁是香的,我都信以为真。
“我二十岁,不是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正常男人会做的事情你都会。”囧,我怎么扯到这茬上来了……罢了罢了,我这人就这脾气,一旦和谁熟了,某种天生的本性就会露出来。想当年,萧衍萧贱男可就是迷上了我吴可白这样直率的性格……
飞快的拉回了思绪,我换了一种语气,“我们去哪里漂流?玄鼓山?栖凤谷?”
“去巢溪。”
“巢……巢溪?那……那……你这破摩托车能绕上盘山公路?”巢溪是达埔留市最大的漂流地,因为要经过一段长而曲折的盘山公路,所以,我在猜测里首先就排除了这个地方。
“只要技术好,飞天都不算什么,何况盘山公路。”夏之希颇轻巧的扔来这一句,他的口气既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仿佛摩托车真能取代神五神六上天似的。他这样骄傲而过分自信的想法,让我又萌生出想要对他进行一番深刻教育的冲动,于是,我在他的腹肌上了拍了拍……主啊,请原谅我,我只是以此来提起他的注意,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牛皮,不是这样吹的。你要知道,生命是很可贵的,摩托车上盘山公路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莫要拿生命开玩笑。所以,我们还是选个比较好去的地方去吧。”
“又不是你开车,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
二三集
然后,我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坐上了摩托上盘山”的苦痛。每上一个大坡,夏之希就要手腕一转,脚一踏,然后,我就得直接紧紧抱着他的腰,把戴着头盔的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闭得死紧死紧。说实话,那家伙,那速度,风驰电掣一般,戴着头盔我也能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我不知道夏之希是个什么状态什么心态什么表情,但我从他腰身的颤抖程度可以判断出来:这孩子是个变态。
不为别的,因为我一直在害怕,他却一直在笑。
抵达“巢溪漂流”从摩托车上下来的那一刹,我根本都站不稳了,那细长的一双腿就没停止过颤抖,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我不服老了,或者是我平时太宅,根本抵不住这年轻人的刺激,一条条激荡不已的脑神经已经管辖不了我的四肢和五官了,我也便任由它们颤抖着,最酸疼的地方其实要算是屁股,原本是两瓣的设计,估计我已经成两瓣半了……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折腾我柔弱的小身板啊啊啊啊啊……
夏之希猫着腰凑近了弯腰扶着大腿的我,原本我是想瞪他来着,未想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片刻之后,眉目就突然凝重起来,“你的脸为什么这么苍白?”
“……靠……老娘一条命都快被吓没了……苍白个脸不是太正常了么……这下……这下你小子满意了吧?笑得开怀了吧……”,说话间我的胃里就升腾起一股翻江倒海的气势,找了棵小树苗,我摆好最佳呕吐方式。
几分钟过去后,翻江倒海仍在继续,我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眼前突然多了一瓶水,然后,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对不起,我忘了你早上没吃东西。喝口水,胃会好受一点。”
“算你小子有良心。”接过矿泉水的瞬间,我不小心看到夏之希脸上布满了抱歉的神色,一时心软,朝他递了个美丽的微笑,“姐不会游泳……你待会儿……就负责打捞失足落水的我吧。”
“……”
事实证明,漂流这种运动,是十分有趣十分好玩的。当然,如果你没有在还没上小气垫船之前就摔倒在众人面前贻笑大方的话,你会觉得更有趣。
六月底来漂流的人很多,尽管这还只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的清明时光,我和夏之希硬是排了好几队才终于轮上的。他很麻溜儿的穿上了橙色救生衣,我也三下五除二的穿好,戴好我的帽子,然后直接下水逮了条船就想上。
我是一个天生的霉女。我自己如此深刻而又坚定的感知着这个天命一般的信条在我身上再次发挥神奇的效果,由于我过于兴奋又不谙水性,所以,在踏上那艘气垫小船的前一刻,连那小船也和我做对似的,竟兀自的悄悄的飘远了一些……它的远去给我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我当着所有等待者和观众的面,华丽丽而又红果果的摔在了水里。
夏之希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我其实很想就这样泡在水里不要出来了。我吴可白是一个公众人物,是一个走在大街上有可能会被我的观众认出来的女主播……可是此时此刻,我摔得如此狼狈又如此新鲜,我只觉得自己一世的清明就这样毁了,最关键最让人忍无可忍的还要算夏之希在我耳边说的一句话,“你摔跤的样子好滑稽。”
嗷嗷嗷嗷……
雷公啊电母啊……
来劈死我吧,劈死我吧……
我和夏之希同坐一条小船,这让我对他的依赖性突然间的加强,我摆出我幅度最好的微笑对着他说,“你游泳技术应该很好吧?”
“一般,还能救你。”
囧,我怕溺水已经这么容易被发现了么?还是,我内心底已经把这小子当成自己人,华丽丽的卸了我所有的伪装?
“对了,你怎么不带你那小女朋友来?”像夏之希这么年轻朝气的男孩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最喜欢在女孩子面前说一些“我的摩托车只给你一个人坐”“我永远都只爱你一个”的漂亮话。虽然看得出来夏之希似乎不走这路线,但还是觉得,这样拽拽的别扭男孩子……对自己心爱的女朋友,应该会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我的摩托车只坐得下一个人。”夏之希面无表情,直言不讳。
这孩子连花心都能花得如此理直气壮!啥叫只坐得下一个人?难道他开大巴来才能载得下他所有的女朋友么?这简直让我忍不住想不间断的教育他,“弟弟,还是做一个专一专情的好男人吧。女人都是很脆弱的,对你来说小小的伤害,对她们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
夏之希侧过脸来看我的时候,表情有了丝丝的变化,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变化,发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忏悔和感恩之后,我只得快速而又无奈的添一句,“算了,当我没说过|Qī…shu…ωang|。”我实在不太敢得罪这毒舌小子。
“不,你说,我听。”夏之希的话再次叫我无语。
然后我陡然发现,我其实看人真的很不准。比如我以为毒舌小子会嗤笑我嘲笑我讥笑我,未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
“呃……这种精神和思想都得靠自己去领悟,姐姐只能给你指路,帮助你避开那些弯道。”
“你自己避开了么?”夏之希的目光散落在远处,我看不到他眼里的意味,但孩子的心思其实都很好猜,他们总是怀疑世界,怀疑大人,怀疑真理,怀疑常识。
“自己都搞不定的人,就不要装着一副拯救世界的样子吧。”收回落在湖面远处的目光,夏之希很认真的把视线定格在我脸上。我原本就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此时此刻接收到他这样严肃而又带着些拷问的眼神,我只剩下闪躲。
KAO……老子以后不做知心大姐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咄咄逼人啊啊啊啊啊……
小船终于在我的期待中被放入了溪流里,一路疾驰快飘。我终于得到机会大喊“啊咦呜啊噢”了。在城市感受多了烟雾和粉尘,感受多了汽车尾音和街中心音响人潮的声音,到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整颗心都像是受到了全套舒适而又完整的洗涤。生活在繁忙和拥挤的人,往往会在这样和谐的绿水青山中感到真正的放松。在这样的时刻,能应景的喊上两句实在是美得很美得很。
多半时候,我这个人还是很喜欢尖叫的,肚子里一肚子想说的话通过这样简单的语气词,可以挥发得淋漓尽致。而且最关键的是,在这样水多的环境里,即使我哭了,我也可以假装是被水溅了眼睛。
叫人怎么从那样的情境里平复呢?曾经那么相爱看上去那么顺眼的一个男人,我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却只有抑不住的恶心和反胃。柳焉那天晚上愣是脱离开钟华勤的怀抱半夜跑来陪我,我们喝了一大箱啤酒我才终于睡着。我记得我半醒半醉之时,柳焉给了我一个保证,她说,有她在的一天,萧贱男就不会再有伤害我的一天。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像你这样哭?”漂至平流的时候,夏之希突然就扔来一句,把我一个人酿造好的愁绪结界很不给面子的打破……
我睁着我发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连眼泪都没擦,凭什么说我哭了!
“你活得不累么?连自己哭了都不敢承认。”
“你可以假装没看见的。弟弟,做人不要太自我,你看见了别人的伤痛可以,但不要揭出来,懂么?”我忍,我要好好改正他。
“不懂,也不想懂。”他用一种更认真的模样看着我,“哭原本就是一种释放心情的行为,如果连这种放松你也要隐忍和假装,那你真的是活得太惨了。”
真残忍啊,残忍到我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想,他的语气都能这样伤人,他的表情一定更血淋淋吧,他的表情里必然堆满了对我这种“大人”的鄙夷和不屑吧?他这样轻易的一句话就击溃了我所有的人生哲学,所有。
“你只是个孩子,没受过伤没流过泪,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定我的生活?”再次转过脸去看他的时候,我在他脸上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我在内心冷笑,是我那几顿饭收买了这孩子的内心么?他就能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没有评定你的生活。”一直看着他的脸,发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里盛满了极强的解释欲望,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船遭遇激流,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激流带起的水花溅了一脸的水。
然后,那张五官都很精致的脸就被水花模糊了,与此同时,我的耳朵被突来的水流灌满,只看到他表情坚定的动了动嘴巴,却完全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番外一
“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轻松点。”他没有去抚平满脸的水汽,只是在这样突来的迷蒙里,他看着吴可白的脸,心里没来由的掠过一阵闷慌,紧接着就是一阵奇怪的刀割般的疼。然后,吴可白一直追问他他说了句什么,他却最终没有回答。
傍晚骑摩托车回家,远远就看见在楼道口立着的孟潞,她的身影混着一地烟头。车灯下,她扫在吴可白身上的眼神不善,偏偏吴可白还十分不识趣的开玩笑,“哟呵,这不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小姑娘么?”
孟潞的表情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很难看,夏之希不得不怒声对着吴可白说,“你可以回你的家了。”他特意保留着车灯,认真的看着吴可白的表情。
没有怒气。
只有很应景却不应情的不可置信,然后是平静的转了脸色,并且咕哝了一句,“这年头,半大孩子也重色轻友。”接着,头也不回的上楼。
头也不回。
“夏之希,你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可笑。”孟潞毫不客气的声音把他从一种奇怪的不受控制的呆怔里拉了回来,关了车灯,拔了钥匙,夏之希的表情恢复为最常见的冷峻,擦过孟潞身边的时候,连肩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
“夏之希,看到你他妈受伤的样子,我的心情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孟潞的声音在夏之希与她错过的空气里回荡,然后,这闷热的夜,温度骤降。
上楼,开家门,站在502的门口无意识却又满腹心思的仰望602,然后,孟潞那番带有深意的话便不停在他脑子里回荡。他迷惘了,他不太确定了,他潇洒不起来了,难道那种像刀片轻轻缓缓割过心口的感觉,是受伤?
他开始回忆他最近的反常行为,似乎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感受:拼命想去接近一个人,想接近的心却又害怕被讨厌;拼命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想去惹恼一个人,却又怕真的让她气让她恼;拼命想要带给一个人快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给,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不知道她在不在意,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怎么看自己……然后,所有不知道的,他都想知道。
这,是什么?
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先是被她粗鲁的骂声唬住。他一直不喜欢说粗话的女人,孟潞有的时候改不了脾气也很爱说粗话,但大多部分时候,孟潞在他面前是不说粗话的。吴可白的骂声在黑暗里回荡的时候,就着白蒙蒙的烟雾,有种异空传来的感觉,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说粗话也听得入耳。只是,那束手机光打到她脸上的时候,夏之希看见了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发现了的眼泪,挂在脸颊上,被蓝光照得亮盈盈。她的眼睛里还蒙着水汽,然而,表情却是十分的纠结。夏之希忽然就起了恶作剧心理,单纯的很想要逗一逗她,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借着那微弱的灯光,一把就吻住了她。他把满口的烟味渡进她的嘴里,他在她的地盘肆意掠夺,他感受着他引以为傲的吻技在征服一个女人时给他带来的畅快。
他一直觉得,这个吻,只是一个玩笑,开玩笑的人是他,被耍的是她。
然而,当若干天后,吴可白问他为什么要吻她的时候,他竟然没办法干干脆脆光明正大的据实回答,因为,他极讽刺的意识到,玩笑是他开的没错,可是,陷进这个玩笑里的……也是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
夏之希在恋爱上的经历很早熟,这种早熟不是基于对父母保守教育的反叛,相反,是父母过分开放的教育模式带来的直接影响。夏晓成从来不在学业和性格上对夏之希提要求,也不对他的爱好进行干涉。因此,夏之希从小足球就踢得很好,篮球也打得很好。进达埔留体育大学的时候,他的专业分数排全校第一。
由于夏父夏母对夏之希交友方面管制的松懈,从初二开始,夏之希的身边就不间断的围着很多女生,夏之希虽然花心,却不是来者不拒的。他喜欢的女生类型很多,不过他谈恋爱也只是挑他喜欢的类型。他记得他第一个女朋友是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总爱穿粉红色的裙子,吃饭的时候喜欢用筷子一粒一粒的夹着吃。他那时候觉得她新鲜,只是,还没超过三个礼拜,他就厌倦了。毫不客气的和那女生说了分手,他至今记得,那个漂亮的长发女生哭得很厉害,只是,他看着那眼泪那哭相,除了厌恶,没有别的。于是,他一句话也没留下,扭了头就走,至今,连那个女孩叫什么,他都不记得。
他还和一个很男孩子气的短发女生在过一起,那时候他要考体校,每天在学校篮球场训练到很晚,那个女生很爱看篮球,从高一和他同班开始,除了别校的赛事她没办法去看,剩下的夏之希所有在本校的比赛和练习,那个女生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夏之希决定和她在一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执着。可是,高中的夏之希并没有固定女友,所以,那个女生很快发现夏之希其实还有别的女朋友。夏之希也记得她为自己哭过,哭过很多次,可是,他仍旧不记得那女生叫什么。
他想起孟潞对他很中肯的评价:“夏之希,你不是花心,也不是狠心,你是根本没有心。”对于这个观点,他挺赞同。他没试过去爱一个人,也没试过去在乎一个人。他的兄弟里有很多被女人伤过,为女人自虐过的,他觉得那种感觉很新鲜,即使是痛,他也很想试试。可是,他很努力的去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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