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奶奶微微苦笑，与白姝说：“要不你帮奶奶找个人，要是找到了就把她带来花乡，那样我就不离开了。”
“谁？！”
“是奶奶的好姐妹，叫岳雅凡。”乔奶奶说：“线索嘛，就是那座宅子，二十多年前大概是她买过并且住下来了。”
白姝为难起来。“可那现在是文物保护对象，我怎么查？”
“看你了。”乔奶奶拍拍白姝肩膀，自己又回去和大师傅喝茶。白姝跟过去的时候听见她与大师傅交代起了一些事情，大师傅就是那个白姝的“监护人”，乔奶奶说，在白姝对这工作彻底上手之前的所有重大决定，都要有他的首肯才行。
白姝要查，一定会查到个结果。她知道那座乔宅其实是乔奶奶年轻的时候住的地方，乔奶奶回俞镇本来想再把那房子买回来的，结果那里已经属于国家，不会再放回个人手里。可是乔奶奶还是要去，所以她托人帮她租了房子，还找了一个照顾她起居的人。
找人的事情肯定是交给邹凯去办的，邹凯说二十多年前的线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用，只能让白姝等一些时间，到时候他再联系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乔奶奶就像是打定了白姝找不到岳雅凡，所以才出了这么个难题给她。
回到家里，白姝一脸愁云，崔琪却是神清气爽的样子，那样子一看就是和崔妈妈聊得不错，心里头的那些事儿也少了。
崔琪欢迎了白姝回家，手一伸，说：“我换号码了，你手机拿来。”
“终于换号码了。”白姝把手机拿给她，“跟妈妈说得怎么样？”
“很好。”崔琪展露笑容，很感激地抱住白姝：“要不是你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我估计真没勇气给我妈打电话呢。”
白姝淡淡一笑：“联系上了就好。”
“你这是怎么了？”崔琪捧着白姝愁眉不展的脸，“有心事？”
白姝握着崔琪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我以前瞒着你那些事情，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知道了其实自己才是被别人骗得最厉害的一个之后，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刚才奶奶说要去俞镇，一定要去，却不告诉我为什么，只是留了一条二十多年前的线索让我去查。二十多年前，谁知道那线索还有没有用？要查出来似乎没太大希望，这感觉让人透不过气。”
“是很透不过气，明明只要对方说出来就能明白清楚的事情，却只能靠自己去寻找答案，或是胡乱猜测，最关键的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答案是否正确，甚至不知道自己寻找的方向是否正确。”
白姝闭上眼，仰靠在了沙发上，她在回想自己到底对崔琪隐瞒了些什么，又有哪些是没有坦诚以待的，还有哪些是编了谎话去骗的。忽然白姝发现那样的事情好多，因为她根本数不清楚，大的小的似乎能堆出一座山来。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听吗，虽然邹凯已经差不多都告诉你了。”
崔琪点头，如果白姝愿意说，她就算先前听了再多遍都会像从来不知道一样听白姝好好地讲完那些事情。
那些话，白姝说起来显然比邹凯的版本凌乱了许多，有时候一跳跃，前后两句话之间可能会相差好几年的时间。等她觉得不对了就跳回去，重新思考，重新梳理记忆。
说真的，这是白姝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去回忆以前的事情，说到有些事情时候，她会发现其实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太幼稚，又或者觉得那时候的判断太偏激。若是把事情放到现在，她或许不会对那个家有这么强烈的排斥感。可惜就算她现在这么觉得了，她也还是接受着那份先入为主的感觉。
这一大半天白姝都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因为好多东西不能立刻想起，所以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在花田里，在天台上，去镇上买东西，崔琪做饭的时候，这些时候白姝都会突然想起一些，然后告诉崔琪。
崔琪是很愿意听的，可是！“你不要借着讲故事的名义站在那里看我脱衣服洗澡好不好！”
白姝听了立刻皱起眉头，替自己叫屈：“是你要听的啊，这会儿不讲一会儿会忘记的！”
“忘了就忘了，下次想起来再说！”
“那可不行！”白姝眯着眼睛笑嘻嘻地抵着浴室的门，不让崔琪关。“反正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可是不说我会憋得慌的。”
崔琪可无语了，找了个皮筋把头发盘上去就开了热水洗澡。有时候跟白姝争道理没用，直接不理她，她还可能会觉得无聊自己离开的。这不，崔琪自己洗澡洗得挺开心，白姝就只能很安静地抱着手靠在浴室门边盯着她。
水流从花洒而出，落到崔琪身上形成流水，一串一串，一道一道，全部都随着曲线向下而去，几缕经过肩背，几缕滑过胸前，几缕随着腰间曲线而改变蜿蜒去了别的地方，几缕就断断又续续，最终还是和大家融汇到了一起。
崔琪的手经过自己皮肤的动作，指尖的游走，手掌的擦拭，还有那时而晃动的身影，混合着水从花洒之中洒出的声音和这凉爽季节之中的湿热，这样的组合对白姝来说无疑成了致命的诱惑。
那种情不自禁的向前使得她去关掉花洒的动作显得那么连贯，然后搂着赤。裸的崔琪，在她湿哒哒的肩上轻轻啃了了一口。崔琪喜欢用比较烫的水洗澡，所以白姝这一口所感觉到的温度让她觉得唇上特别舒服。
水流突然中断，背上还被人咬了一口，崔琪是惊讶极了，甚至是惊呼了一声。当她想问白姝要做什么的时候，却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于是立刻回过头来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觉得呢？”白姝含住崔琪的唇，轻轻吻着，慢慢加深。
崔琪因为白姝手指的触碰和施来的压感而发出一些轻哼，白姝因为崔琪的回应来支配自己，伸手到小腹，游走于盆骨，最后探至那变得湿而润滑的地方。
崔琪的脉搏加快了，体温上升了，那是身体在与她沟通，与白姝沟通，告诉她们如此已然不够补充所需，需要更多。在白姝怀中，崔琪转身面向她，环抱她，深吻她，行为中多了激情，少了理智。
白姝搂着崔琪的腰，感觉正在吞噬手指的热和手指正在侵入的柔。崔琪无力时本能地靠向了身后的墙，白姝害怕那墙太冰凉，就用手垫在了崔琪背上，只是一只手哪里能将它们完全隔开？
崔琪刚感觉到透心的凉从背后袭来就被刺激得浑身收紧，白姝立刻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要被完全吃进去了一样，竟让她被动地配合起了这陷入的程度。
白姝极爱崔琪悠长又紊乱的喘息声，还有喘息之中偶尔会从鼻腔中发出的轻哼。与这声音相比起来，那些较为放得开的声音才不能让她感觉到多少兴奋。此时崔琪环着她的脖子，将自己的重量都交给了她。白姝则是抱着她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般，爱护极了，既要等她平整呼吸，又怕她因此而着凉。
我用我一切的方式和行为来告诉你，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而你能真切地感觉到，你会用心地回应我。这便是我的幸福。
十一、老白干
时间过去小半个月，在离乔奶奶去俞镇的日子没有几天的时候，白姝终于收到了邹凯发来的电子邮件。当她欣喜地以为有了岳雅凡的消息就可以留住乔奶奶的时候，却硬生生地遭了一道晴天霹雳。
岳雅凡，二十多年前她大儿子帮她买下了乔宅，然后带着她和她的两个孙女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大致半年之后的某一天，六十多岁的她就在那宅子里逝去了。邹凯找不到她的大儿子，却知道她的大孙女住在西城。白姝若是想见她，邹凯倒是可以去联系一下。
等了半个月就等来这么个结果？白姝真的不想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但是反复把邮件内容看了几次都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或是有希望的地方。
这消息虽来的突然，却让崔琪觉得属于情理之中。如果两个人都想着要相见，总会有人能找到对方，怎么会分开了几十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这事情如果告诉乔奶奶，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白姝想起天台上那几株夹竹桃，忽然就不忍心将这事情告诉她。一个人已经与自己失散了几十年，在已经等了几十年之后的某一天得到的不是可以重逢的消息，而是对方的死讯，这样的打击或许会让乔奶奶受不住的。
不如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乔奶奶去俞镇，等她住上一段时间之后，白姝再想办法把她接回来。白姝就如此与崔琪商量，崔琪虽不太赞成隐瞒，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只好答应了白姝在她回来之前把花田的所有事情都管好。
下午在花田的时候，乔奶奶突然问起关于岳雅凡的事情来，白姝竟然有些慌张，一脚踩空了险些摔下田坎。好在崔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白姝站好了，立刻不高兴地说：“您就给了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线索，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是吗？”乔奶奶轻问了一句，便背过身朝前面走了。白姝追上去，想要尝试用言语去留人，可几经尝试都失败了。最后乔奶奶会离开，日期定在了五天之后。
五天之后白姝陪着乔奶奶坐上了火车，还是要先去到靠近南城的火车站，然后转车去俞镇。这段路白姝陪过一次，可是上一次明显不是这个心情，因为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会回去。
白姝会在俞镇陪乔奶奶住上几天，可是她走了才没两天，崔琪就接到崔妈妈打来的电话。崔爸爸住院了，听说心脏问题。崔妈妈打电话说想要崔琪回家来看看，她说其实崔爸爸自己也一直记着没有见上崔琪一面再让崔琪走的事情，她说崔爸爸退休之后提不起精神的原因有一半都是因为崔琪离开了。
虽然崔琪一直都知道她爸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这会儿真实地听见崔妈妈说出这样的话，得知她爸会为了她而难受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惊讶，跟着就又起了一堆自责。
当天崔琪就买了飞机票飞回去了，到机场的时候她给白姝打了电话，白姝说如果需要她的话，那她也过去好了。崔琪自然是希望能和白姝一起自然地站在父母面前，可是希望不一定能实现，而且现在也根本不是时候。
机场在北城，崔爸爸却在东城住院，这样崔妈妈来回与医院和家里实在麻烦得太可以了。刚下飞机崔琪就给崔妈妈打电话了，然后一个出租打到了医院门口，东问西问才问到了住院部去。可就算是问到了住院部，她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直接在那层楼上迷了半天，最后还是被崔妈妈捡到，然后领进了病房。
崔妈妈让崔琪坐在了陪护的床上，崔爸爸这会儿正睡着，估计要一会儿才醒。“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方向感还能这么差，我真是服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下了地下通道或是进了商场医院之类的地方就容易迷路！”
“嘘！别把你爸吵醒了，他最近好不容易才能睡踏实。”崔妈妈拿出饭盒：“我去热饭，你也没吃吧，一会儿我给你去食堂买回来。你就坐这儿，要是你爸醒了就跟他说说话吧。”
“恩。”
崔妈妈走了，崔琪看着病床上睡着的崔爸爸还有些拘束，她会想要是一会儿爸爸醒了能说什么，一想到爸爸那严肃的表情就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了。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就因为那些胆怯就跑了吧，如果她跑了，她跟她爸的关系就只能一辈子这么僵着了。
崔爸爸睡了大概三个小时，醒来时候模糊中看见崔琪，竟然在心里问起自己到底是有多老花，竟然能将看护自己的崔妈妈看成了崔琪的样子。
那天他回家去没有看见崔琪，只看见那个少了无数东西的房间，那时候他就在想崔琪的样子，明明很清晰的一张脸，却似乎清晰得不能集中精神去看清楚任何一个地方了。可是现在怎么就看的那么清楚，而且不止那张脸，还有那么爱玩儿手机，抱着手机就一直按不停的样子。
“爸！你醒啦。”崔琪感觉到一些动静就惊喜地蹦起来，到了床边。“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崔爸爸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眼前这真是崔琪，而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立刻间，他就绷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一绷脸，崔琪所有死皮赖脸的精神都变成了一副尴尬的笑脸，然后就傻乎乎地站在床边，还是旁边床的大妈和她聊了几句才让她自在了一些。崔妈妈回来以后，三个人吃饭吃得也尴尬死了，崔琪很纠结，怎么有人跟自己爸妈吃饭能吃成这样？
饭后，崔妈妈说家里两三天没人管了，正好崔琪回来就让崔琪回去打扫卫生。明天下午崔爸爸可以出院，到时候崔琪再过来接人就好。崔爸爸没表态，就只看着崔妈妈把崔琪送走，然后遭到了崔妈妈的一顿教育。
“女儿不在你要想，现在她回来了你要板着脸，你就不能表现正常一些？”
崔爸爸白了一眼，没理她，自己和病友下起迷你象棋了。其实他不是不想给崔琪一个好表情，只是崔琪突然就那么出现了，他还没能做好思想准备。
第二天，崔琪去医院帮忙拿东西，崔爸爸走在前面，崔琪就和妈妈走在一起。关于花乡的事情，崔妈妈问了不少，特别是崔琪的工作问题。崔琪说自己现在在花田帮忙，花田暂时还是乔奶奶的，不够大概不就之后乔奶奶就会把所有权转给白姝。
花田不小，要是白姝继承了都算是有钱人了。可是那和崔琪有什么关系，她和白姝又不可能有法律上的保护，不要崔琪拼命帮了半天忙，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这个想法崔妈妈暂时没跟崔琪谈，她怕崔爸爸听见了会不高兴，一定会说什么“谁让你要喜欢女人”之类的话，然后好生奚落崔琪一顿。要是这样发展开，这两父女的关系会怎么展开？
去医院之前，崔琪就炖了汤，准备了食材，打算给父母做一顿好吃的。她从乔奶奶那里学了些手艺，今天正好可以露两手。崔爸爸想喝酒，可是医生说最近少碰那个东西才好，结果崔妈妈干脆就不让崔爸爸喝，连酒瓶子都不知道收拾到什么地方去了。
饭桌上，崔爸爸很难得开了口问了崔琪一些话。话语虽然生硬，却让崔琪很高兴。她觉得和崔爸爸并不是那么难得沟通，只要能让崔爸爸开口，慢慢谈起来总会把话说热和的。所以饭后她就跟妈妈说明情况，申请到了二两老白干，在天黑以后跑到小区里去找到了正在看人下棋的崔爸爸。
崔爸爸揣着手在小亭子里看棋友下象棋，忽然闻到一股酒味就四处张望看见了崔琪。
“妈说今天能少喝两口，庆祝你出院也好。”崔琪端着搪瓷盅在崔爸爸鼻子边上一晃，酒香立刻飘到崔爸爸呼吸里去了。闻到酒香，崔爸爸就高兴起来，到小亭子外面找了个地儿坐下。
“还有花生。”
崔爸爸接过花生，奇怪地看着崔琪“干嘛，讨好我？”
“这怎么是讨好呢？女儿有些日子不在家里，陪老爸喝酒都不行了？”
既然崔琪说是陪老爸喝酒，崔爸爸也就不说什么了。酒只二两，他要很爱惜很节约地喝才行。结果他才小抿了两口，就听见崔琪说：“给我也喝一口？”
崔爸爸极不情愿，却还是很干脆地给了崔琪。一口酒下肚，喉咙却是火辣辣的感觉，崔琪其实不喜欢喝白酒，除了很醇的那种。
“喝了酒之后要吃点东西去消化，不要空着肚子。”说着，崔爸爸就把剥好的花生摊到崔琪面前：“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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