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儿有吃的啊。”
“我那儿没有。”
“去你家？”
这样对话累不累啊，白姝干脆就把所有语言换成了脸上那极为温婉的笑容。崔琪看见了，什么都没说，小跑着就把杂志放回办公室去了。等她噼里啪啦地跑回来了，就对白姝说：“恩，我妈又教我做黑胡椒牛肉了。”
这下白姝才笑出了声，趁着四下无人时牵起了崔琪的手，和她并肩站在了一起。
其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挺好，欢喜有她知，冷暖有她知。就好像现在这样手牵手相互温暖一样，再也不用以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温暖自己冰凉的手指。
是了，白姝想起了去年的春节，那时候崔琪就是拉住了她的手，她才感觉到了温暖的。所以如果硬要寻个开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十五、仙人球
先前以为的小幸福，此刻变得真切了。白姝会陪着崔琪一起买菜，陪崔琪一起砍价，可是她完全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个什么价位。有时候随便一个价格就成交，害得崔琪不得不给她下死命令，让她买菜的时候站在一边把嘴闭上。
站在崔琪身后，看着她砍价，白姝说那样子很美，既美好，又美丽。可是后来到了卖生肉的地方，白姝就止步不前了，甚至还躲得老远。她说她闻不来生肉的味道，闻到了会觉得恶心。于是崔琪笑了，这是个弱点，是个把柄，不抓住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回去的时候，在路边看见有人摆了一些小盆栽，崔琪一直都想养，可是植物之类的东西跟了她就没好结果了，所以一直都没敢再弄回去。今天遇上了，倒是想买一盆，放在白姝这里，让白姝养着。
买回去的是个仙人球，因为崔琪说很像白姝，整天没事就拿身上的刺到处扎人。就好像今天，她都吓得人家小刘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一盆仙人球，青菜萝卜，还有新鲜的牛肉和排骨。因为崔琪说白姝像仙人球乱扎人，于是白姝决定除了仙人球什么都不拿。
这小心眼的毛病一定得给她治治，这是崔琪一个人提着菜，还背着自己大包包的时候的想法。
“你以后对别人不要那么冷冰冰的，别人要是不服你了，我也起不了作用啊。”
这时候崔琪正在厨房里摘油菜，一边就开始给白姝上教育课。起先白姝还能按手机玩儿，后来她发现崔琪简直是继承了崔妈妈的优良传统，念叨起来可以不歇气的。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
崔琪笑了，这话白姝在卿然大酒店电梯门口就说过。“不是说了，人都是有两面的。你还得慢慢了解我。”
“怎么了解？”
“慢慢来吧。”
“那又要怎么个慢法？”
“一天一天地了解呗，积沙成塔，滴水穿石之类的。”
白姝本来离崔琪只有半步距离，可为了吓唬吓唬她，就忽然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一步逼过去，将她抵到了与水池成九十度的大理石台子上。崔琪一时惊慌，手上的一棵油菜直接掉地上了，正准备弯腰去捡，却被白姝拉了起来。
白姝勾起嘴角，尽是邪恶的感觉。“没人告诉你，不能对白姝说教么？”
“白姝没告诉过我。”
“是吗？”白姝轻轻抬起崔琪的下巴：“那现在告诉你，可记住了？”
崔琪傻了一般连连点头，白姝表示满意，虽说是在逗崔琪，可那双眸子已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白姝自己并未注意到，就在靠近崔琪的时候，她就不只是想要吓唬她了。
白姝想吻崔琪，好像是这样的。因为崔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得有些脸红，还有那似乎感觉到一些什么的眼神。
只几厘米的距离，却遥远到让人几近难受的程度。在白姝接近的时候，崔琪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那盯着那双唇，渐渐地她就本能地闭上了眼，接着便感觉到自己唇上多出一份温热，还有白姝的气息。
白姝只轻轻地含住了崔琪的唇瓣，一下，两下，然后就松开了。她感觉到了柔软，还有唇与唇之间不舍分开的拖带感。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自己当着邹凯的面吻了崔琪，那时因为没敢太过在意那种感觉，所以此刻在脑袋里寻找起来便显得有些困难了。
她只记得那感觉似乎让人有些心痒，所以情不自禁地就想要继续。就好像现在，才离开那温暖又柔软的地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靠近。
本能总是促使着人去做一些事情，白姝更是如此。她吻着崔琪，不再像刚才那般只于表面。那样不够，不足使自己心痒难耐，不够表达心里那种感觉，于是探得深了，呼吸也都乱了。
崔琪亦靠本能回应着，本能地以慵懒地姿态攀上白姝的脖子，本能地纠缠着白姝的纠缠，本能地也都紊乱了呼吸。
婚介这个行业，排除那些不可避免的风险来说，最烦人的就是手机总时不时地就响起来了。它可不管自己的主人在干嘛，有人呼叫，它立刻就响。
白姝只当没听见任何声响，丝毫舍不得放过被自己纠缠得有些跟不上节奏的崔琪。
“电，电话。”崔琪偏过脑袋，却很快被白姝跟上了。好不容易，她把白姝推开，就看见白姝的一脸坏笑。她就知道，白姝吻着吻着就开始使坏了。
电话一直在响，崔琪也没时间去说白姝，看清楚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以后立刻接起来：“喂，裴大哥啊，你怎么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呢？”
白姝眉头稍抽一下，相当佩服崔琪，看她接起电话就往客厅走，说话正常到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到白姝把剩下的那些油菜摘干净，又洗干净以后，崔琪才蹦蹦跳跳地进来从后边抱住白姝，笑嘻嘻地说：“裴老头儿说要送花给我哦。”
“我也送。”说着，白姝就顺手拿起一支连花苞都还只有芝麻那么点大的油菜花：“喜欢吗？”
崔琪看看白姝手里的油菜“花”，再看看躺在盘子里的那些油菜，绿得那么像，难怪买的时候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她接过来，对白姝笑笑：“你晚上的主菜就是它了。”
“小心眼角色！”
裴老头所说的送花，无非就是给崔琪户头上打钱，少说两三百，多了能上千，而白姝给的纯绿色油菜花连一毛钱都卖不到。就这个问题，这两个人就在厨房闹腾起来了，边闹腾，还都有把做饭的事情继续下去。
本来挺温馨的画面，就被一块生肉毁了。崔琪才拿出那块牛肉，白姝立刻躲了好远。“我去看电视了。”
崔琪无语，白姝那速度简直惊人。不过她出去了也好，不然今晚这顿饭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做得出来了。
厨房门关着，崔琪几乎算是与外面隔绝了，所以她一点都不知道有人来按了门铃。
邹凯来了，此前没有打任何招呼。白姝开门看见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跑来了？”
“跟你说些事。”
白姝立刻收起身上的松散，起了一身防备：“不要跟我说……”
“不跟你说爸的事情。”邹凯明显闻到一些香味，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原来那个女人在白姝家里。“说完就走。”
白姝犹豫了一会儿，她不可能把邹凯请进来，因为崔琪在，她不想给自己找一些麻烦。“你去楼顶等我，我一会儿上来。”
邹凯只点了头，转身便上楼去。白姝见他走了，这才关上门。
崔琪刚好把买回来的调料装进各种小罐子里，白姝进来，闻到香味先是对她赞扬一番，而后很自然顺溜地接着说：“我去物管办公室交一下物管费，一会儿回来。”
“非要这会儿去？快吃饭了啊！”
“没事，我去去就来。”
“那你快去快回吧。”
“恩。”
屋顶，风很大，白姝后悔自己没有多穿一件衣服就出来了。邹凯打算脱了外套给白姝穿上，白姝却拒绝了。“有话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吃饭呢。”
邹凯笑了：“好像你过得真的挺好。”
“不是好像，是确实。”
“好吧。”邹凯过来不是跟白姝谈崔琪的，他从外套下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三张照片给白姝看：“我查过了，那天出入你们写字楼的人里，这三个人嫌疑最大。你认识么，若是不认识，线索就断了。”
“你怎么知道……”白姝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她从没告诉邹凯任何，可邹凯是怎么知道的？
邹凯自然不会告诉白姝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忽起一阵风，吹得白姝浑身毛孔都收紧了，她看着邹凯的那双眼睛里就多出了好多敌意：“我若是需要帮忙，自然会找你。我没告诉你的，你最好不要盯着它，会伤感情的。”
“好。”邹凯满口答应，却说：“可是你总不能无视我这次的辛苦吧。”
那三张照片，白姝看了，很仔细地看了，可是她一个都不认识。她没说谎，照片是从录像里截图来的，一点都不清楚。而且除了邹凯和她爸，她几乎都没正眼看过异性，所以怎么可能看得出谁谁来？
“好了，我回去了。你再过几分钟下去，不要被她看见了。”
“姐……”邹凯突然叫住白姝：“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其实姓邹吧。”
邹凯看见白姝站住了，身子显得那么地僵硬。他果然没猜错，白姝不可能告诉崔琪自己姓邹，更不可能知道白姝就是邹若楠。
“你若是真喜欢她，为什么还一直都要骗她？其实她也不是很重要不是吗？起码她不会是那个可以让你坦然交代一切的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吗？”邹凯问她：“如果你真那么喜欢她，你会不担心她知道你骗她以后会如何吗？可是你根本没打算告诉她，不是说明她知道不知道都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吗？”
“邹凯！”
白姝顿生拍案之怒，却在爆发出来的前一瞬忍住了，只是稍微大声地让邹凯闭了嘴。她无语了好一阵，眼神渐渐地就变得深邃起来，直到邹凯再也看不明白，甚至觉得那双眼好似黑洞一般，快要将他吸入进去了。
“我没有骗她！我姓白，是白家的女儿！”白姝字字都吐得很清楚，那是在给邹凯告诫，绝对不可再与她说这话。
“姐。”
“你可以走了！”
“姐……”
任邹凯怎么喊，白姝都为有丝毫动摇。她只直直地站在那里，不管寒风是怎样胡乱吹着她的长发，也不管长发是怎样在脸上飞舞。她的脸上，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漠然。
邹凯走了，因为白姝已经不再想听到他说话了。
邹凯走后的时间过得好快，白姝只觉得自己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却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还好她带了手机上来，不然若是崔琪去物管找人的话就麻烦了。
“怎么去这么久？菜都要凉了。”
白姝才进门，便看见崔琪。她笑了笑，说：“遇见一个话比较多的阿姨，聊了一会儿。”
“你？”崔琪满肚子狐疑。
“我怎么了？”白姝拉大笑脸，一把抱住崔琪：“吃饭吧，我快死了！”
崔琪拍拍她，把她从自己身上弄开：“先过去坐着吧，我去端汤。”
白姝一直看着崔琪，从她进厨房，直到将汤端到桌上，就连期间那些瓢碗发出的声音都没有放过。
邹凯错了，崔琪对白姝来说，绝对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相反，只有她是一点一滴地真的进了白姝心里，且生了根发了芽。她不想骗她的，若是能早知道崔琪会成为她很重要的人，好多谎言就不会产生了。
可是，撒谎本就如无底洞，打说出第一个谎言起，便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说。而白姝觉得，她真的没有骗崔琪，她真的早就不觉得自己是邹家人了。
白姝想这些的时候，崔琪一边盛汤给她，一边说：“今天时间还是晚了，汤只是煮开了，没炖出什么来。你先凑合喝点，明天再加点料好好炖。”
“恩。”白姝淡淡地笑了笑，吹了汤面上的油，冒着汤嘴的危险少少地抿了一口。
“你怎么了？”
“我？”白姝装作茫然：“我怎么了？”
崔琪摇摇头：“没事，可能我错觉了。”
十六、夜色绝
这事情整整在白姝心里堵了三天，因为如此，她甚至在网上和何若兰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顿键盘，却未曾与崔琪说过什么。
崔琪将白姝这几天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头不免有些难过。她很小心地问白姝，到底要如何，白姝才会在有烦恼或是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她，才会与她说一些她心里的事情？
那时候，白姝回答不上来，只是静静地把崔琪抱到自己怀里。
黑夜，在崔琪只能看见一些模糊轮廓的情况下，白姝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天下午，崔琪去北城陪爸妈吃了一顿火锅，回南城以后打算洗个澡上上网就睡觉的，可是她发现小区停气了。带着那么一身火锅味，根本没办法睡觉，于是她能想到的就是上白姝那里。
白姝这三天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能说能笑，甚至对小刘和公司其他人都很亲切。如果崔琪还是一开始的那个崔琪，她一定会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可惜她不是……
如果白姝不想说，崔琪也不是很想勉强她说什么。她知道白姝习惯了什么都自己装着，就算是有心要改变，也都只能慢慢来。直到白姝住家的这个片区像凑热闹一样停了电，崔琪才忽然有些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了。
突然的漆黑，即便是没有夜盲的人都会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彻底瞎了。白姝倒是很习惯这种环境，领着崔琪摸进房间，钻进了被窝。
睡觉这事情，白姝有时候躺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有时候她会一整晚都失眠。不过这个时候，崔琪分不清她是睡了还是没睡，因为停电，外面没有一点光可以照进来，而白姝睡觉时的呼吸声又特别轻浅。
崔琪能看见的只有非常不清晰的东西，不过足够她去分辨那些轮廓反映出来的是什么物体。她只是想摸摸白姝的脸，却没想指尖才触碰到那微热的皮肤，就被白姝轻轻捉住了自己的手。
“我以为你睡了。”
白姝没应声，由着崔琪的手掌贴在了自己脸上。恩，有点冰凉，倒正好可以给她捂得有些烫的脸降降温。
“白姝。”这般柔柔地叫了白姝，崔琪不禁又用拇指在白姝的脸上抚过，然后听见白姝很轻地应了一声，似有气无力，又似快要睡着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希望在你觉得累了，茫然了的时候能想起我。那个时候我可以陪你，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什么，并不一定非得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恩。”
“那……”崔琪靠近了些：“你能告诉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在那样的时候想起我来吗？”
如何？不沾上邹家的事情就可以。白姝不知道如果说自己就是邹若楠，崔琪会不会因为被骗而生气。或许崔琪不会，可谁说得好呢？可白姝更觉得的是，一旦告诉崔琪自己姓邹，又免不了要说出一堆陈年往事来了。她不想提，也不愿意承认。
白姝试图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回答，于是她问她：“你现在看得见什么？”
“一些轮廓罢了。”
而后白姝又把崔琪抱在怀里，正好贴在自己心口，再问：“那你能感觉到什么？”
崔琪闭上眼，听着白姝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什么都没有。不是，白姝想要表达的并非是什么都么有。她让她听了心跳，心跳很平和，或许……或许她想表达的就是这份平和的感觉吧。
“我知道你想帮我做些什么，而事实上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