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啧啧声。
张衍做什么了？张衍知道成绩了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周末签了一张假条，跑到小酒馆喝酒。酩酊大醉。
她和人起了争执，出手打起来，对方用玻璃瓶子敲了她的脑袋，她意识混沌，倒在小巷里，摸出电话拨给了沈卫缭。沈卫缭听见她含含糊糊的声音，内心焦灼，她叫她不要乱走，自己赶快出门找她。
当沈卫缭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她看到张衍鲜血淋漓的脑壳，着实被吓着了，张衍坐在台阶上，手捂着伤口，微笑着对她说，你来了。
她抱着她哭了。
眼泪顺着脖颈流到卫缭的T恤里，她伸手按住她仍旧在流血的伤口，看着张衍这番模样，内心生出无限怜悯和痛苦。是自己越界了。是自己做了不该和她做的事，然后逃避，弃之不顾。她安抚她，一如安抚一头受伤的幼兽，亲吻她的头发和手掌。带她到诊所，额头上被缝了三针。然后将她带回自己家，在她的床上躺下。
她抱着她睡了一晚，早上醒来，看见她的容颜。浓密的头发，英气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梦中的她似乎并不安稳，眉心皱成一个化不开的结，额上还粘着纱布块。卫缭窝在她的胸前，听着胸膛里坚实的频率。
衍，我们都需要时间。她小声的嘀咕着。睡梦中的人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轻声地咕哝一下。
正如卫缭不明白张衍的苦楚一样，张衍也不晓得卫缭其实在经历什么。同样保守敏感的性格导致两人产生了实际上不应该产生的隔阂。张衍生活在一个被所有人保护的很好的世界里。小时候有家人，稍微大一点又有瑾这样的朋友。所以她再怎么肆意妄为，终会有人出来为她收拾局面，她在她的王国里，被全世界的人默默的保护着。然而沈卫缭，却只是生活在一个孤孤单单的世界里，她有朋友，也有交心的朋友，但是却没有那种能当着对方面可以肆意哭泣的朋友。她的世界，方圆百里之类，活的生物寥若晨星。张衍就这样磕磕绊绊闯进来了，这令她不知所措。昨晚上的那些鲜血，还有残留在她和张衍的衣服上。她惊恐，仿佛就像是看见那次垫在陨石上那件占满两人血迹的衬衣那般。她的内心告诉她自己，这绝对是一个错误，一个巨大无比足以改变她生活的错误。
张衍醒来，感觉到怀中有一团散发着熟悉味道的生物，宿醉之后的头疼令她反应迟钝，怀中那一团柔软，似乎在小声地抽泣，灼热的泪水穿过她身上的针织衫透到她身体上变得冰凉。她心中一紧，抚摸她散开的头发，看见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她嗅到了沈卫缭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让她安稳，也让她疯狂。
衍……她说。
对不起。
对不起……
从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里，张衍看见了自己卑劣的面孔。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而已。
这个时候，只要做一个选择，其实就可以让两个人暂时得到解脱。暂时。
“卫缭；”她叫她，用手箍紧怀中哭泣不止的人儿。
〃你是我姐姐，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很好……
以后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张衍小声在她耳边乞求着。
别这样好不好？
怀里的人儿渐渐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看着她。
卫缭，你可知，我的世界很复杂，我只拿最单纯的一面给你看？
沈卫缭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张衍的身体一般。张衍巍然不动。扯过几张面巾纸一本正经地擦干她脸上横七竖八的清涕。
两人相视而笑。
“呐，明天中午等我吃饭。”沈卫缭说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不减肥，四月徒伤悲啊……
☆、巳时
即使全世界都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个错误，你们还会坚持么？
卫缭每天晚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很明显的是对方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张衍每天都过得像个没有心事的孩子一样。沈卫缭看着她那个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有的时候真的想走过去抽她两耳刮子。她无法将发生过的事情看做平常地像是吃饭喝水，她心中淤积的气越多，她就越不想理睬这个人。
渐渐地，这个人不再那么欢乐，也少有看见她站在阳台上笑了。婉转问了旁人，才晓得不过是这人月考失利，被班主任训了一顿。卫缭心中嘲笑她，同时也在自嘲。原来自己，还不如一次考试成绩在她心中重要。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早读的时候，同桌的男生正在大声的读着这句。
切，心中越想越难受。
她一次次陷入那个梦魇，红色的眼睑，跳动的阳光，阴霾沉沉的天空，视野尽头残存的那一双霓虹剪影，随之而来的是欲望，是张衍身上散发出的植物根茎的味道，森林里弥漫的松脂洁净的味道。
她和张衍是古老仪式上，被献祭的牺牲。
欲望是一种难以解脱的束缚。她在深夜里无法入睡。她开始彻夜思念，思念并且痛恨那个人；那个把她拖入欲望深渊却置身事外。她思念张衍的身体，匀称结实的纤腰一摸就晓得是经常运动的人呢，背部象牙色凝脂般的肌肤。她抱着她时那种真实的满足感，仿佛生命中所有的寂寞空虚霎时都被填满。
然而那个人，现在都不会站在阳台上微笑迎接她，她偶尔从他们班的门洞里可以看到她为难题而弓着的背影。
算了算了，卫缭心中已经把张衍划入了黑五类。她原本就是一个混生活的人，要指望她爪子？半期考完，她看见张衍的名字出现在榜首，心中的愤懑达到了空前。
这样有意思么？有意思么？有意思么……她回到教室，看到发到自己桌子上的物理卷子，刷刷刷地撕个粉碎。张衍从他门前走过，没有看她，正和一个男生热切地，走到后门，还叫了一个女生出去商量着，似乎要去做什么。走廊上传来了几个人爽朗的笑声。
真的是要把人气死才高兴么？卫缭把卷子丢到后面的垃圾桶里，回到座位埋着头，泪水便浸湿了层层衣袖。
谁会懂呢？
卫缭胡思乱想的一整天，打定主意从此之后和这个人呢之间恩断义绝不再往来。然而晚上，却接到了这人含含糊糊的电话。她心中一紧，拿了一件外套就冲出去拦车。十一点过，小城初秋，大部分地点已经褪去喧闹，暑气还未散去，窗外梧桐树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她内心焦灼着，不知道自己这种本能的反应是不是太多太过了。她忐忑地在小巷中找到了手捂额头坐在台阶上的张衍。那人对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这样的环境下，她的一切显得是那么妖冶和危险。
你来了，她说
她走近去抱她，看见了她脸上还残留的泪痕。倒在她怀中的那个人，嗅起来脆弱而又敏感的味道，她如同一头受伤的幼兽，失去可以关怀的依靠。
卫缭抱着她，闻到她头发里酒精和烟的味道，心都要死掉，化掉了。
她语言破碎，卫缭，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别不理我……你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她轻声安抚她，轻拍她的背，字字入心的说
衍，我不好……
衍，别哭了……在哭我也要哭了……
卫缭明白，她现在的说的话对自己是那么苍白无力，张衍这样未尝都是自己造的孽。
这样就算是了解了么？张衍说，她的世界很复杂，她只拿最好的那一面给她看。然而，她到底有多复杂？沈卫缭心中苦的很。张衍复杂，而她不也在妄想挣扎着逃出她现在给人的那副温婉的模子么？她渴望自己能和张衍有的时候那样，不要再管身边的人和事情，肆意或者纵情一盘。但是她是沈卫缭，一切的叛逆都要在可控制范围内理性的进行下去，除了这次。她乱了，于是她逃避了，但是她却忽略的对方的感受。
这朵带刺的白蔷薇啊。
张衍说，把她当姐姐，那就这样好了，姐姐也好，朋友也好。终归有一丝联系。不是见面一声不吭的陌生人。
接下来的事情，卫缭却又不知所措了。
和好之后，张衍变了。不爱跟她说话，每每说话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样子。卫缭不去管她，但这样的气氛却是让人觉得压抑不堪的。她整日都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逡巡不前。卫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焦虑，于是乎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就变得奇怪起来。
张衍是哪样的人卫缭真的不知道。原本以为是一个简单温暖有的时候有点活泼的人，现在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张衍有的时候会神颠颠的问她些超越这个年龄普通女生会想到的问题。
卫缭，你说宇宙的边界也是时间的边界。时间的边界以外的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神么？就像是那些仙侠小说上写的那些活了记不清年龄的神那样的世界么？
卫缭，地球是个三维空间是不是？那么要是有一种东西和我们地球重叠，其实我们世界是N维的我们在他们眼中就可笑到爆了。
卫缭……
张衍，你还吃不吃饭，烦死了。
卫缭心中烦躁，基本上就要摔筷子走人了。
张衍脸色暗下来。扬一扬眉毛继续戳着餐盘里的大块米饭。
她和卫缭回宿舍，一句话都没有，张衍把走廊上的灯按开了又关掉。卫缭低头沉思着什么。到了门口，她说，再见。
再见。
就那么神奇的一个人，张衍看上去越来越阴郁，连周遭的朋友也感觉到了这样的问题。周瑾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衍心中有苦。便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
其实在周瑾的心中，张衍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一副男孩子的样子。笑声爽朗大方，待人处事温和。她明白她心中的阴郁，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失了分寸。然后沈卫缭的态度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如果喜欢你，干嘛非要让你这样……瑾埋怨地说，她看来她们家衍衍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得洞房十项全能男人看着就应该直女人看着就应该弯的绝世好人。上初中那会，她一口一个老公喊得张衍全身起鸡皮疙瘩。因为在张衍心中，瑾真的就只是一个姐姐，一个一直给她指引并且衷心维护她的姐姐。
你呀，真的不必这样。说实在的，她哪里值得了。周瑾这样给她说。
我只晓得我陷入了一个泥沼，不晓得如何把自己□。卫缭她有很多优点，很多优点，只是我被眼前的事情困扰，并且，我不承认这样的关系，她也不承认。张衍在日记中写到。
于是就在这种相互达成的默契中，这个世界的空气被渐渐抽干，在没有空气的畸形空间里，无法交流，无法听到回应，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只是缺少空气，让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断了一个多月，整个四月份都在外面跑，去了好几个地方，除了飞机和船什么交通工具都尝试了。和ex不和，导致一直以来都没有心情看文写文。和现任走到了就如上所说的那种真空状态。磨合期吧……唉五月会有几个考试，比较忙绿，而且最关键的一个配角 刘玥辰 就要出现了，也很难处理，故事到这里，你就可以往绯闻女孩编剧的思路想下去 生日快乐 Flroda
☆、午时
可能在每个人的记忆里2018年的冬天都格外的冷。南方小城，十多年来都不曾下过一场雪，竟然也在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张衍推开寝室门走出去的时候被这样的场景吸引了。毕竟作为南方的孩子，在记忆里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雪堆在地上的。她看向宿舍门口的黄色校车，顶上像是被撒了一层糖霜一样。她下楼去招呼卫缭，急吼吼地把她从寝室里拖到阳台上看，卫缭，哦了一声之后，就背着书包默不作声地下楼了。张衍自讨没趣，跟在卫缭身后去吃早餐。
卫缭走到大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伸手挽住张衍的手，将头靠在她侧肩上，张衍眼睛里闪了一闪，卫缭一边走一边慢慢地开口。
我小时候住在绍兴。
那里没有湍急的江水，却在冬天要下雪的……
卫缭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的经历，张衍听了才渐渐回过神来。从来没有人知道卫缭的从前。卫缭是个沉默温婉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她相处得很好，极少的人才知道她的过去。张衍也仅仅从她的一些生活习惯里猜测卫缭其实是在外地长大的。
卫缭喜欢吃甜腻的点心。绿豆糕，千层酥，萝卜糕，糯米团子，酥糖……每每她说起的时候张衍总是要仔细想想，似乎四川的小孩子偏爱的传统甜食无非是米花糖，苕丝糖，芝麻油果子，白糖糕，况且，西南方向的孩子从小就要嗜辣一些，像张衍小时候，吃的干辣椒面蘸洋芋，干脆面等等。卫缭絮絮叨叨地话语张衍听着，心里却像是明镜一般澄澈。寒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却也不能叫她从卫缭话语里编织出来只有静静缓缓地河流漫延过的江南小城中走回故事里。那时的张衍还没有想过，十年后的她，居然在那个飘落着磁粘粘晶莹雪花的城市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住所，在冬日里捧着龙井望着窗外静静碾过河道的碧水发呆。
卫缭是忙碌着，焦虑着。卫缭担心他，更担心自己。升学的压力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样压迫着她的呼吸她对感情生活的单薄依靠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不爱，也不是因为张衍的原因，她见过年幼时的张衍。张衍对她没印象，但是沈卫缭却对刚刚进校的时候，那个扎着一双羊角辫的孩子记忆深刻，她当时到他们班门口找一个朋友，她站在那里，穿着松垮垮的蓝色校服，帮着那时还是短发的沈卫缭捡起了被人不小心碰倒的练习册，满脸阳光满满的笑容。说道捡练习册，大概是张衍天生的助人为乐的爱好之一吧。
可是这样的人，不等自己表白或者来表白，就说出了你是我姐姐这样的话。感情不尴不尬的挂在那里。自己有什么可以跟她说的呢？隔阂不知道是在哪里产生也不知道如何解决。于是只能任由它发展。裂缝就在中央不紧不慢地产生着，张衍性情很奇怪，你以为她不快乐~然而她却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担心。但是却常常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生活着。这种气氛让卫缭很沮丧。
不可能只有张衍一个人生活在她的心里。沈卫缭是个社会人，张衍有轻微地封闭自我倾向，沈卫缭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她认识的人和张衍不一样，小小的圈子里自然有其他的话题。她只有在那些繁复的无止尽的讨论着明星偶像天文八卦未来梦想的时候能阻止心的流失。是的就如张衍那种根本无法抓住的无力感总会在半夜清醒的时候充斥意识的每个角落、
她认识了刘玥辰。刘玥辰，人如其名，十五六岁长得不似一般女生那么柔和，安静的时候淡淡地带些像是温碧的玉珠的华彩，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样的形容就是天生为她量造的。张衍一次在走廊上看见她，也不免多瞅了几眼。贴耳的短发，并不矫揉造作的腔调，怎么看都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张衍其实不喜欢她。玥辰这个人活的高调，相当高调。比之张衍这种未经雕琢的璞玉，她就是精致的存在。张衍并不是心里有落差，在她看来，两个人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张衍的心钻到一个看不见前方的牛角尖里，玥辰却活得坦然许多。张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玥辰不知道。张衍和刘玥辰。如果不是因为沈卫缭，就是两条知道对方存在于同一个立方体里的异面直线而已，张衍无法理解刘玥辰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同样的，刘玥辰也无法理解张衍。既然都无法理解，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