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会把我穿的靴子找来。那他第三次去死者身边是怎么个情况?”
考尔耸耸肩。“我在那里看着他走过去的,但那时我们已在地上铺上防水布。我猜测在你们两位去那里之前,他已不止一次到过死者身边,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从路上走到死者身旁的三次足迹。不过这很难说准,因为足迹都不完整。脚印上还有别的脚印,地面有的松软,有的结实,有的还长着草。”
“对。”我们一道对大头针、箭头和符号做了一番研究。
我说道:“另外还有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去过那里,他们穿的是民用鞋。我可以帮你把鞋搞来,但我所感兴趣的是肯特上校。我认为他先前看过现场,此如说在大约2点45分到3点30分之间。他可能身着军装,穿着他后来穿的同一双鞋子。”
考尔·塞夫尔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但尸体直到……几点钟才发现?……凌晨4点,由值勤中士圣·约翰发现的。”
我没有答话。
塞夫尔搔搔光秃秃的脑袋,眼睛紧紧地盯着示意图。“嗯……有可能……我是说,这里有些东西毫无意义……这是圣·约翰的靴子印,用橙色表示,这是可以肯定的。这家伙的鞋底上有一块橡皮,地上有橡皮的印痕。好……这是圣·约翰的靴子印,这靴子印上好像还有一个靴子印,我们认为上面这个印迹是肯特上校的。肯特穿了一双崭新的靴子,足迹清晰,所以……我是说,如果圣·约翰凌晨4点在现场,而肯特是直到宪兵……5点以后叫他才到现场,那么圣·约翰的靴子印盖在肯特的上面就毫无道理了。不过,你必须知道,如果下面是雪、泥、松土等,我们就能够验明大多数鞋子的印迹,但还不能像验手印那样精确。目前有两个清晰的鞋印,但我们难以肯定到底是哪个压着哪个。”
“但是你已经注明圣·约翰的鞋印是在肯特的上面。”
“嗯,那只是技术上的判断,可能是错误的。也许是错的,我知道。圣·约翰先到那里,因此他的鞋印不可能覆盖住肯特的……但你说你认为肯特在圣·约翰发现尸体前去过现场。”
“我是这么说的。”我回答道,“但你不能对任何人说。”
“我只向你们二位和军事法庭委员会提供情况。”
“完全正确。”
辛西娅对考尔说:“我们看一下石膏压模吧。”
模型都用黑色彩笔标了号。考尔找到他要找的那个模型,拿起放到了桌上。桌子边上有一盏日光灯,我把灯打开。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模型看了几秒钟。考尔说道:“这就是圣·约翰在走向死者时的靴子印。边上那个小小的记号是尸体的方向。这里还有一个靴印也是走向尸体的,是肯特上校的。”
我看了一下两个靴印。它们平行覆盖着,肯特左靴的左边盖住了圣·约翰的右靴的右边;也可能是圣·约翰右靴的右边盖住了肯特左靴的左边。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什么也没说。辛西娅也是一声没吭。最后,考尔说道:“啊……如果你们……你们看到那上面有个齿形痕迹吗?那是圣·约翰靴子上的橡皮印,但肯特的靴子没碰到它。你看,这是两双式样相同、鞋底印有交叉的、有连结的……”
“你是否需要一名猎鹿高手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有人在示意图上为肯特的脚印插上短的大头针?”
“啊,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呢?”
“他走了,不过我来试试看。”他把灯换了个位置,然后将灯关上,在飞机库那盏暗淡的吊灯下观察模型;然后又找了一支手电筒,从不同的角度和距离加以观察。我和辛西娅也在一旁看着,这并非什么严格的科学问题,而是个常识问题。事实上,几乎不可能肯定到底哪个脚印在先。
辛西娅用手指抚摸两个鞋印的交叉处,如果鞋底光滑,很容易判断哪个印得深,但这也不一定就证明较深的那个鞋印在先,因为实际上人走路的姿势不同,体重也不一样。不过通常较深的脚印在先,因为它是直接踩在地上或者雪上或者泥土上,而后来的脚印是踩在踩过的地方,不会陷得像前面的那样深,除非此人是个大胖子。辛西娅说道:“圣·约翰的脚印比肯特的稍微高一点。”
考尔说道:“我见过肯特,他的体重大约200磅。圣·约翰的体重有多少?”
我说道:“和肯特的差不多。”
“那么,”塞夫尔说道,“这就取决于他们的脚踩下去时用了多少力了。跟示意图上其他有关的脚印相比,这两个脚印都是平的,都不是在跑。我猜想他们都是在慢慢地走。所以如果肯特的脚印深一点,就可以说肯特的脚印在先,圣·约翰的脚印在后。但这仅仅是猜测而已。”他补充道,“我不会根据猜测就将人送上绞刑架。”
“不会,但我们可以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对。”
“今天晚上你能将隐约痕迹专家找回来吗?”
考尔摇摇头。“他奉命去了奥克兰军事基地。我可以请其他人乘直升机来。”
“我要原来的那一位。将这个模型用飞机送到奥克兰,让他再做一次分析。别告诉他他第一次分析的结果,好吗?他不会在几百个模型中只记住这一个。”
“对。我们看看他两次的分析是否一致。此事我去办。我们可以让从亚特兰大飞往旧金山的商用飞机送去。我可能亲自去。”
“不行,伙计,你必须留在哈德雷堡陪着我。”
“别取笑了。”
“好了,我很需要从吉勒姆派一个隐约痕迹专家小组来。我要他们天一亮就到步枪射击场,多找一些肯特上校的靴子印。要让他们在路上、射击场上尸体的周围和厕所附近等等进一步寻找。我要一张只显示肯特脚印的图。最好能将一切信息输入电脑程序,明天中午前准备好把图显示出来,行吗?”
“我们尽力而为。”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对此有把握吗?”
我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是对他的鼓励,他要把人们从床上唤起,让他们天亮时赶到哈德雷来。我说道:“考尔,联邦调查局今晚或明早可能有人来。他们从明天中午起接管本案,但必须等到中午。”
“我知道了。”
“让外面的宪兵搞个预警信号,使格雷斯有所警觉,以便将她用的磁盘隐藏起来。”
“没有问题。”
“谢谢。你干得很出色。”
我和辛西娅回到格雷斯·狄克逊那里。她正在把印出来的材料整齐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她说:“这是最后一部分了。那些是日记中提到的比尔·肯特、威廉·肯特以及肯特等的材料。”
“很好。”我拿起这沓材料,随手翻了一下,大约有40页,有些上面记的不是一天的事情,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两年前的6月份,而最近的日期是上周。
辛西娅评论道:“他们过往甚密。”
我点点头,“好,再次表示感谢,格雷斯。为什么不将磁盘放到秘密的地方,好去睡一会儿?”
“我还可以,你看上去倒是受不了啦。”
“明天见。”
我拿着印好的材料,我们穿过飞机库走了很长一段路,从小门走出来。这是个宁静的夜晚,空中湿气弥漫,除非你爬到松树顶上,否则你连松树的气味都闻不出来。“要洗个澡吗?”我问。
“不。”辛西娅答道,“去宪兵司令部办公室。去见穆尔上校和贝克·基弗小姐,还记得他们吗?”
我们两人上了我的追光牌汽车,仪表板上的时间是10点35分,离我们结案的时间已不到14小时30分了。
辛西娅看见我在看时间,说道:“联邦调查局的那帮人也许正在打着呵欠,准备上床睡觉,但明天上午他们就到这里了,各处都会有他们的人。”
“对。”我加快车速,很快离开了乔丹机场。我说:“如果他们破获了这个案子,要受到赞扬,对此我并不眼红。我不是说大话,明天中午我将把一切都移交给他们。他们可以接下去办案,但是我们愈是接近查明杀人凶手,他们就愈是可以少做点丑事。我要把他们的视线引到肯特身上,同时希望案子就此侦破。”
第三十二章
我们又来到了宪兵司令部大楼。新闻工作者已经离开,我将车停在路上的非停车区。我们拿着安·坎贝尔日记的打印件走进了大楼。
我对辛西娅说:“我们先跟穆尔上校谈话,然后再看看基弗小姐发现了些什么。”
我请负责拘留室的警官陪我们来到穆尔上校的拘留间。穆尔坐在床上,衣服全都穿着,只是没有穿鞋。达伯特·埃尔金斯把椅子移到了铁栅栏前,正在和穆尔说话。穆尔像是在仔细听,但又像是在紧张地沉思。
他们两人看见我们走过来,都站起身来。埃尔金斯看到我似乎很高兴,但穆尔显得忧心忡忡,头发乱蓬蓬的。
我对警官说:“请你把穆尔上校的门打开好吗?”
“是,长官。”他打开了门,问我道:“要戴上手铐吗?”
“要,警官。”
警官对穆尔吼道:“伸出手来!”
穆尔把握紧的双手伸到前面,卡的一声,警官给他上了手铐。
我们一声不响,沿着回荡着回声的长长走廊,从大多是空着的拘留间前走过。
我们走进一间审讯室,警官离开了我们。我对穆尔说道:“坐下。”
他坐了下来。
我和辛西娅与他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桌子。
我对他说:“我曾跟你说过,下次我们见面将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他显得有点害怕,有点沮丧,也有点生气,尽管他尽量克制着,因为他知道生气于他无益。我对他说:“假如你第一次就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你就不至于来这里了。”
他仍然没有回答。
“你知道什么事最让侦探生气吗?是狡猾的证人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我先奚落了他一番,说他真让我倒胃口,他玷污了他的制服、他的军阶、他的职业和他的国家,也玷污了上帝、人类和宇宙。
穆尔始终听着,一言不发。这主要是因为他正确地估计到我不想要他开口,并非是他维护第五修正案权利的表示。
我说话时,辛西娅拿起了安的日记打印件。我刚训斥了穆尔几句,她就站起来走了出去。过了大约5分钟,她又回来了,手里没拿日记打印件,却端着个塑料盘。盘子里有一杯牛奶和一只油炸饼。
穆尔的眼睛马上转向食品,不再注意看我。
辛西娅对他说道:“这是给你的。”她将盘子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然后对他说:“我已经告诉宪兵,将你的手铐打开,好让你吃饭。他一会儿就来。”
穆尔对她说:“我可以戴着手铐吃。”
辛西娅告诉他:“让犯人戴着手铐脚镣等别具吃饭是违反规定的。”
“你没有强迫我,是我甘心情愿──”
“对不起。请等一下吧,上校。”
穆尔盯着油炸饼。我想这一定是他第一次对食堂的油炸饼感兴趣。我对他说:“我们开始谈吧。可别像前几次那样跟我们绕弯子。好吧,为了戳穿你的谎言,我把我们已经从法医那儿得到的证据告诉你。然后,你把细节补全。首先,你和安·坎贝尔至少策划了一星期──从她父亲向她发出最后通牒时起。嗯,我不知道重现西点强奸案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我注意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有所反应,然后接着说道──“但这是个孬主意。嗯,你在基地司令部给她打电话,与她商定时间,然后开车去第5步枪射击场,穿过沙砾地,再到运动场露天看台后面。你从汽车里出来,手里拿着搭帐篷用的木桩、绳子、一把锤子等东西,还有一部移动式电话,可能还有一台放音机。你沿着圆木铺的小路走到第6步枪射击场的厕所里,你也许从那里再一次给她打了电话,以证实她已经离开了司令部。”
此后,我花了10分钟,将他所犯的罪行从头说了一遍,有些是法医提供的证据,加上我的猜测和假设,我的讲话对穆尔上校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显得十分惊奇而且愈来愈不安。
我继续说道:“你拨的是将军的那部红色电话机的号码。当他接电话时,安就放磁带录音。这时,你知道大约还有20分钟时间,你和安两人就准备登场了。她在吉普车里或者吉普车旁脱去衣服,以防万一有人突然走来。你把她的衣服装进一只塑料袋里,塑料袋就留在吉普车旁边,对吗?”
“对。”
“她戴着手表。”
“是的,她想掌握时间。她能看见表面,她觉得这样等她父母可放心一些。”
我对穆尔说道:“顺便问一下,你有没有注意她是否戴着她在西点军校的戒指?”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注意了。她戴着。这枚戒指与她前次遭到的强奸有着象征性的联系。当然,戒指里面刻着她的名字。她想把它作为某种象征送给她父亲──就是说,它所象征的惨痛记忆全在她父亲的控制之中。她不愿再想起那桩事。”
“我懂了……”天哪,这是一名内心痛苦而又性格独特的女性。
我和辛西娅交换了一下目光。我想她有着和我同样的想法。不过,还是回到刚才说的罪行上来吧。我对穆尔说道:“然后你们俩走到射击场上,在距离大路约50米处那个靶子下面选定了地点。她躺了下来,将双臂和双腿分开。”我朝他看了一眼,然后问道:“被看做一个灵敏的阉人是种什么滋味?”
他显出十分生气的样子,但还是克制住了。他说道:“我从来不在性关系上占病人的便宜。不管你觉得她这种治疗方法是多么荒唐离奇,其本意是帮助他们父女双方精神上得以发泄。治疗方法并不包括将病人捆绑起来后我与她发生性关系或强奸她。”
“你真是个大好人,一个有着高尚职业道德的完人,只是别让我再发脾气。我想问的是,你打完最后一个绳结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说给我听。”
“好吧……啊,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她对我冒这么大风险帮助实施她的计划表示感谢──”
“上校,别自我吹嘘,继续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回到吉普车旁,拿起装有她衣服的塑料袋和我的公事包。公事包是我用来装帐篷桩和绳子的,但此时里面只有一把锤子了。然后,我走到射击场露天看台后面的厕所棚里,在那里等着。”
“等什么?等谁?”
“噢,当然是等她父母亲。此外,她担心其他人会先经过这儿,看见她的吉普车,因此她要我留下直到她父母亲来到。”
“假如其他人先出现,你怎么办?将你的脑袋藏到抽水马桶里吗?”
辛西娅在桌下轻轻地踢了我一下,把问话接了过去。她彬彬有礼地问穆尔:“你怎么办,上校?”
他朝她看看,然后看看油炸饼,最后又看了她一眼,才回答道:
“噢,塑料袋里有她的手枪,不过……我说不准我该怎么办。如果在她父母到达之前其他人先来到了这儿,并看见了她,我会注意防备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明白了。而且正是在那个时候你上了厕所?”
穆尔先是有点吃惊,接着点点头。“是的……我必须上厕所。”
我对他说道:“你十分害怕。你必须解手,对吗?这之后,你洗了手,像个规矩的士兵一样。接下去呢?”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对着辛西娅答道:“我站在厕所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