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令人感动。犯罪调查处人员的培训工作做得很出色。”
“是的,长官。我们还积累了许多实际工作经验,不过这个案子有几个独特的问题。”
“我认为事情就是这样。你们知道是谁杀害了我女儿吗?”
“不知道,长官。”
他仔细地看着我,问道:“不会是穆尔上校吗?”
“也可能是他。”
“我知道你们不是来这儿回答问题的。”
“不是,长官。我们不是来回答问题的。”
“那么你们想怎样进行这次谈话呢?”
“长官,假如您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案发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我想这次谈话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就会容易得多。从凌晨1点45分那个电话说起。我需要弄清某一问题时,可能会打断您的话。”
他点了点头。“是的,好吧。当时我正在睡觉,我床头小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机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说‘我是坎贝尔’,但是没有回答,接着听见卡嚓一声,然后……然后传来了我女儿的声音,我可以断定那是事先录下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靶场上的射击控制塔里有电话,但在夜间是停止使用的。显然,安·坎贝尔和查尔斯·穆尔备有移动式电话和放音机。
将军继续说道:“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录音说:‘爸,我是安。我有紧急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你必须最迟2点15分在6号步枪射击场见我。’”将军补充道,“她说如果我不去,她就自杀。”
我再次点了点头,问他:“她有没有要您带着坎贝尔夫人一道去?”
他朝我和辛西娅瞥了一眼,不知道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他可能以为我们已设法找到了那盘录音带。于是他回答道:“是的,她确实那样说了,但是我不想那样做。”
“是的,长官。她要您离开床,开车到步枪射击场。那么,她想对您讲些什么要紧事,您心里有数吗?”
“没有……我……安像你们可能知道的那样,精神上十分痛苦。”
“是的,长官。不过,有人告诉我您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和最后期限,她应当在那天吃早饭时答复您。”
“对。她的行为已经让人不能容忍,我告诉她要举止得体,否则就离开。”
“这么说来,当您1点45分听到她的声音时,您知道她并不是偶然的情绪发作,而是与您的最后通牒和她的答复有关。”
“嗯,是的,我想当时我是知道的。”
“您说她为什么要用录音的方式和您交谈?”
“我想她认为这样就不会发生争论。我对她的态度很坚决。但是既然我无法与录音机录下的声音说理或争论,那我只能做别的父亲所能做的事情,我到了指定的地点跟她去会面。”
“不错,长官。结果您到那里时,您女儿已经在步枪射击场了,她就是从那里用移动电话和您通话的。实际上,她1点钟左右离开了基地司令部。您想过她为什么要选一个偏僻的训练场做会面地点吗?
她为什么不早饭时答复您的最后通牒?”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算啦,也许他起初真的不知道,但是他看见她时,就知道了。我看得出他确实很伤心,几乎挺不住了,但是不管我如何催促他,他都硬撑着。他讲了一些与事实和确凿证据有关的显而易见的真相,但他不愿意主动说出他女儿让他看到自己赤身裸体地被绑在木桩上的根本原因。
我对他说:“她曾说过假如您不去,她就自杀。您当时是否认为假如您真去了,她会杀了您呢?”
将军没有回答。
我问他:“您去时带武器了吗?”
他点点头,然后说:“我完全不知道我夜里去那里将会发现什么。”
“是的,我认为您确实不知道。这也就是您没有带坎贝尔夫人一道去的原因。”我说,“所以您穿上便衣,带着武器,驾着您妻子的汽车去了6号步枪射击场,一路上亮着车前灯。你是几点到那儿的?”
“喔……大约2点15分。是她指定的时间。”
“对。您关闭了车灯,然后……”
坎贝尔将军思考着我没有说出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说道:“我从汽车里出来,向吉普车走去,可她不在里边。我很担忧,呼唤她的名字,但是没有回答。我再次呼唤她,然后听到她在叫我,于是我朝射击场的方向走去。我看到……我看到她在地上,或者说我看到地上有个人的形体。我想那是她,她受到了伤害。我快步走过去……她一丝不挂,我……我惊呆了,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幸好她还活着,这正是我最关心的。我大声喊她,问她情况如何。她说她没出什么事……我走近她……你们知道,这令人难以启齿。”
“是的,长官。我们也觉得如此。我们的感情当然不能跟您的损失相比。不过,我说过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已经……喜欢上您女儿了。
我想这也是森希尔小姐的心里话。”也许我其实不能代表森希尔小姐。我继续说道:“调查杀人犯的侦探常常对死者寄予同情,即便他们从未见过面。这是一起很不寻常的杀人案。我们看了好几个小时您女儿讲课的录像,我感到您女儿是我很愿意结识的人……不过我还是希望您告诉我们后来发生的事情。”
坎贝尔将军又开始慢慢思索当时的情景了。我们尴尬地坐了大约一分钟时间。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喔,我设法为她解开……这真令人为难,我是说,这对她、对我都很尴尬……可是我解不开绳子,也拔不动地上的木桩……我继续拨,继续解……我是说,木桩被人钉得很紧,绳子打了结……因此我对她说我很快就回来……我回到我的车上,又到了吉普车上,可是找不到任何割绳子的东西……所以我又回到她身边,告诉她……我告诉她……我要开车去贝萨尼山,从福勒上校那儿拿把刀子来……从6号射击场到贝萨尼山开车只要不到10分钟……回想起来,我本应该……哎呀,我真不知道当时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再次点了点头,问他:“那么您试图解绳子时,你们肯定交谈了吧。”
“只说了几句。”
“你肯定问了是谁将她搞成这个样子的?”
“没问……”
“将军,您肯定说了类似这样的话:‘安,这是谁干的?’”
“啊……是的,当然。但她不知道。”
“实际上,”我对他说,“她是不愿说。”
将军注视着我的目光。“你说得对,她不愿说,也许你清楚。”
“所以您就开车沿射击场路到贝萨尼山去了。”
“是的。我到福勒上校家去请求帮助。”
“在相反方向距离约1公里处的弹药库设有岗哨,您知道吗?”
“我并不清楚哈德雷堡每个哨位的位置。”他补充道,“即便我清楚,我也决不会去找哨兵。我绝对不要一名年轻的男子看见我女儿那个样子。”
“事实上,那哨兵是女的。不过这无关紧要。长官,我想知道,您180度大转弯时为什么把车前灯熄掉了?又为什么关着灯向前开了至少好几百米?”
将军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他也许会想到我已经和那个哨兵谈过话了。他终于回答道:“老实说,我怕那地方引起人们的注意。”
“为什么怕?”
“哎呀,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行吗?如果你女儿被赤条条地捆在地上,你会想让其他人知道吗?当时我脑子里有一个很清楚的念头:我必须找福勒上校和他的夫人帮助。显然,我不想把这事公开。”
“这是个犯罪事件,长官,您说不是吗?我是说,您难道没有想到她可能已遭到某个或几个疯子的猥亵吗?您为什么对此想保密?”
“我不想让她难堪。”
辛西娅大声说道:“处理强奸之类案子不应当让受害者感到难堪。”
坎贝尔将军说:“不过是很难堪。”
辛西娅问道:“她有没有向您表示,您去找福勒上校和他夫人时她乐意躺在那儿?”
“没有。不过我觉得她最好那样。”
辛西娅问道:“那她不会被吓坏了吗?您离开后,那个或那伙强奸犯不会再回来吗?”
“不……啊,对了,她的确说了让我赶快回来,听我说,森希尔小姐,布伦纳先生,如果你们认为我没有采取最佳行动,也许你们是对的。也许我应该再次努力给她解开绳子;也许我应该把我的手枪塞到她手里,以便我离开时她可以自卫;也许我应该鸣枪引起军警的注意;也许我应该坐在那儿陪她,等到有车过来。这个问题我已考虑过上千次了,你们不相信吗?假如你们对我的判断提出疑问,你们要有正确的理由。但是不要对我关心她的程度质疑。”
辛西娅回答道:“将军,这两方面的问题我都不问。我只问现场实际发生的事情。”
将军开口想说什么,然后又决意什么也不说。
我对他说:“这么说来,您开车去了福勒家,说明了当时的情景,于是他们就去帮助坎贝尔上尉。”
“对。福勒夫人带了件长袍和一把割绳子的刀。”
“您在现场没看见您女儿的衣服吗?”
“没有……我当时思想混乱。”
眼前这位将军曾是一名中校,率领过一个机械化步兵营攻入被包围的广治市,把困在一座旧法国堡垒中的一个美军步兵连救了出来,可是他却想不出该怎样帮助他女儿。很显然,他是不想帮助和安慰她,因为他非常恼火。
我问他:“您为什么不陪福勒夫妇一起去呢,将军?”
“很明显,那儿不需要我,只需要福勒夫人。但福勒上校一同去了,以防万一出什么问题。”
“出什么样的问题?”
“啊,万一肇事者仍待在附近。”
“如果你认为有这种可能,那你为什么让你女儿独自一人裸身被捆绑着呆在那儿?”
“这个问题我在路上才想到,这时已差不多到了福勒的家。我要指出的是,开车到福勒家花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
“是的,长官。但往返一次,包括您叫醒他们,他们穿好衣服,然后开车过去,共需要将近30分钟。叫醒他们,提出帮助请求以后,任何一个人──尤其作为父亲,一位军队指挥官──出自本能的反应,都会迅速赶回现场,用军事术语说,就是保卫现场,等援救骑兵到达。”
“你是怀疑我的判断还是我的动机,布伦纳先生?”
“不是您的判断,长官。如果您的动机纯正,那您的判断一定会很准确。所以我想我是怀疑您的动机。通常,人们不会向一位将军提出这么多问题,但现在不同。”
他点点头说道:“我觉得你们俩知道的比你们说出来的要多。你们非常聪明,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现在,你们为什么还不说出我的动机是什么呢?”
辛西娅对此立即做出了反应,她说:“您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不妨再打个军事上的比方,这叫防线已被冲破,辛西娅从缺口突入。她说:“实际上,将军,您知道您女儿未被人奸污,她在那儿等您时也未遭到骚扰。实际上,是她和她的同谋给您打的电话,在电话上放了她的录音,好把你们叫出来,目的是让您和您夫人看到她赤身裸体的那个样子。长官,这就是这一系列事件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您让她独自留下;您去福勒家并要他们小心行事;您呆在他们家里,等他们带您女儿和她的吉普车回来;您一直都不去报案,这都因为您对她的所作所为非常生气。”
坎贝尔将军坐着,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许在思考他的选择,在思考他的一生,思考他前几天夜里所犯的错误以及10年前的过失。然后他说道:“我的事业全毁了。我已写好了辞职书,打算等明天我女儿的葬礼结束之后递交。我现在考虑的问题是:你们要掌握多少情况才能抓到凶手,我要向你们和世人交待出什么问题,继续玷污我死去的女儿的名声有何益处。我知道这都是为我自己着想。不过,我确实不得不考虑我的太太和儿子,还有我们的军队。”他补充道:“我不是平民百姓,我的行为给我的军人职业丢了脸,我丢了脸只会降低军官团的士气。”
我对他说:“我理解您为什么不告诉宪兵您女儿裸体被捆在射击场上。确实,将军,直到那时这还是件秘密的事情。我承认,要是我,也会那么做的。我也理解,福勒夫妇为什么以及怎么样卷入了此事;我也承认,要是我,也会被卷入的。但当福勒夫妇回家告诉您,说您女儿已经死了时,您无权要他们保密,掩盖这一罪行的真相,您也无权要您的夫人保密。长官,您无权给我们送来假的线索,增加我和森希尔小姐的工作难度。”
他点点头说:“你说得完全正确。我承担全部责任。”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说:“我必须告诉您,长官,您的行为是违法的,根据军法审判统一法典您要受到制裁。”
他再一次慢慢地点了点头。“是的,这我知道。”他先是朝我,然后朝辛西娅看了一眼,又说:“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什么忙,长官?”
“我想请你们尽一切可能不要把福勒夫妇牵扯到此案中去。”
对这一要求我已经有了准备,在将军说出来之前我早就在斟酌如何回答。我先朝辛西娅看了一眼,再看着将军,答道:“我无法让福勒解脱罪行,不然,我自己就犯了罪。”事实上,由于我和伯特·亚德利的交易,我已经犯了罪。“福勒夫妇发现了尸体,将军,而他们没有报案。”
“他们报了,向我报的。”
辛西娅说道:“将军,我与布伦纳先生的看法不尽相同。虽然侦探在公开场合从不暴露他们的分歧,但我认为可以将福勒夫妇排除在此案以外。事实上,福勒上校的确向您报告了这个案子,而且您跟他说您会告诉肯特上校。由于您当时感到震惊和悲痛,您夫人也沉浸在悲伤之中,您还没给宪兵司令肯特打电话,尸体就被发现了。当然,还有不少细节有待搞清,但我并不认为福勒夫妇卷进此案,正义就一定会得到更好的伸张。”
坎贝尔将军久久地望着辛西娅,然后点了点头。
我感到不快,但还是松了口气。毕竟福勒上校也许是自始至终唯一的还有些荣誉和正义感的军官,他也没有奸污坎贝尔将军的女儿。
说真的,我自己也没有他那样的意志力,对这样的人我表示敬意。谁愿意拿黄金换石头呢?辛西娅深知此道,所以她对将军说:“长官,我想请您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原因是什么。”
坎贝尔将军向椅子背上靠了靠,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实际上问题发生在10年以前……就是10年前的这个月,在西点军校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
坎贝尔将军对我们谈了在西点军校野外训练场巴克纳营地所发生的事情。安遭强奸的具体情况,他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也就是说,也许不比官方知道得多。他只知道他在凯勒军医院看到了女儿,女儿精神上受到莫大的创伤。她感到这是她的奇耻大辱,简直要疯了。将军告诉我们,安紧紧抱住他,号啕大哭,苦苦哀求他把她带回家去。
将军告诉我们,女儿告诉他,自己还是个处女,那些强奸犯还以此取乐。他们把她的衣服剥下,用帐篷桩把她紧固在地上。有一个人强奸时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发出声来,并威胁说如果她敢去告发,就把她勒死。
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