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以关了火，刘莲小跑到客厅抓起电话，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喂，你好。”
“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那边传来干净又略带冷漠的声音。
刘莲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不是文若水么：“什么？”
“我在你家楼下。不知道你住几楼几单元。”
刘莲握着手机，似乎能感觉到文若水此时靠在她的车座上，表情淡淡的，刘莲满心意外，又加了惊喜，连说话也雀跃起来：“哦，好的，我在三单元302，算了，我这就下去接你”。
挂了电话，刘莲来不及脱下围裙，在玄关换了鞋子就跑着下楼了。
文若水把车停好下了车，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这个小区来。
这是个很老的小区了，透着二三十年前的风格，房子都是规规矩矩的七层，暗黄的外墙已经有不少地方剥落了墙皮，显得斑斑块块的，小区绿化带中的树经历了这么多年，倒都长得很是高大茂盛，爬山虎沿着墙壁盖住了不少外墙。 窗户就从这些爬山虎间洞开，让人想起童话中的古堡，只是这里显然住着不少老年人，那些窗户外突出的防护栏上不时放着些腌菜之类的东西。
随着砰砰砰的脚步声声音，楼上半跑半跳的下来个系着格子围裙，穿着短衣短裤的女人，黑亮的长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一双大大的眼睛单纯灵动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她的鼻尖圆润可爱，下面幅度微扬的唇带着柔润的光泽，她刚刚从楼梯口出来便放眼四处逡巡，然后把目光落在文若水身上，微微跳着朝她招手：“嗨，这里，这里。”
文若水忍不住想笑，25岁的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幼稚，似乎她不跳起来招呼自己便看不见她似的。
不过这种热情却让人很舒服，没有隔阂，没有相互必须的礼仪，她一出现就开始释放热情，毫不需要别人去小心对待。
文若水从车上拿出个手提袋，然后朝着她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刘莲又半跑半跳的快步迎了过来，然后伸手去接文若水手里的手提袋，也不管这东西是不是要给她的。
“杨毅告诉我的。”两人走进之后，文若水看见刘莲的鼻翼两侧隐然有些细碎的汗珠。
“她送过我。”刘莲说，然后似乎觉得不妥又连忙解释：“就是第一次我去找你，没见着你，错过了通勤车，他非把我顺回来不可。”
文若水只是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刘莲看她似乎没有讨论这个事情的意思，开心的领着她上楼：“我准备好好搞几个菜犒劳自己，没想到你来了。刚好！免得一个人吃饭怪闷的。”
文若水一路跟着刘莲上楼，因为楼梯窗户玻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清理，加上围绕的爬山虎，楼梯上没什么自然光，只有声光控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脚下的水泥楼梯已经磨损不少，偶尔有些坑洼，刘莲提醒着文若水小心脚下。
文若水虽然有些不适应这个光线，但她眼睛倒好：“这里离公司挺远的。”
刘莲点点头：“离以前上班的地方近，而且房租便宜，就租下来了。不过现在反倒远了。”
刘莲住在三楼，两个年轻人很快就到了。推开门，刘莲招呼文若水进了房间。
房间的装修简单，是老式格局，家具多是那个年代流行的黄色，只是不少已经磨损，看起来比较旧，地板砖是蓝白方块颜色，磨损了不少，不过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窗台上甚至摆放着两盆小植物，怡然自得的长着，客厅的角落放着一个简易的木质堆叠书架，上面斜斜的放着些书，房间的光线不是很好，还隐然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文若水环顾了一下房间，落座到沙发上，布艺沙发，给人柔软温和的感觉，上面除了靠背抱枕，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熊。
刘莲给文若水冲了杯茶：“喝这个吧，我不太喜欢咖啡，家里只有茶。”
文若水点点头：“在做饭？”
“嗯，我的拿手菜。今天你有口福了。”刘莲笑呵呵的开了灯和电视，一边和文若水说话，一边去了厨房。
厨房就在客厅旁边，刘莲开了抽油烟机又开了火，一边掌勺一边大声和文若水闲聊。
在呼呼的抽油烟机声中，一盘盘色香味美的菜摆到了茶几上，等刘莲脱下围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我今天考核得了优秀。本想请你吃饭的，没想到你一直不在公司。”刘莲给文若水递碗筷，又开了啤酒。
文若水点点头：“回公司后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我就过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刘莲睁大眼睛一脸的好奇：“什么礼物？”
文若水拿过放在沙发上的纸袋，从里面摸出几本书来：“恭喜你得了优秀，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但我们这个年纪，就该多学点儿东西，这总是没有错的。”
刘莲一看，是注册会计师的教材。
文若水把书放到一边：“我知道做财务行业的，CPA比较有用，也考虑过要不要给你买点儿ACCA或者精算师的资料，但是不太知道你的情况。”
刘莲呵呵一笑，绕过茶几到文若水身边吧CPA的书翻来翻去的看：“你这个做地质研究的怎么对财务也很了解？”
文若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内容不懂，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我们建峰矿业的财务总监就是非执业注册会计师、而且也是国际注册会计师。”
“ACCA加CPA”刘莲顿时有了仰慕之情。
文若水闻了闻桌子上的饭菜，见文若水翻着书，似乎忘记了这是晚饭时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啊？哦……马上就吃！都忘记了。”刘莲连忙把书收拾到一边，目标改成面前的饭菜。
文若水夹了口菜，忍不住赞叹：“有点儿大厨天赋啊。”
“我要是不干财务，一定是个好大厨。”刘莲毫不谦逊的说。
菜很精致，搭配得很好，少了外面饭馆千篇一律的油腻和做作，多了家常菜的温馨，文若水吃得很香，两人下了一瓶酒，虽然没有醉，但氛围却更活络了。
刘莲又好奇的问起来：“干嘛要送我书啊？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我的好多同学毕业之后都不学习了呢，找个好工作熬资历，等着慢慢往上爬。差不多也衣食无忧。”
“只有不断学习才能变得更加厉害啊。我似乎记得多年前，某人说她喜欢厉害的人。难不成，这不是说你有上进心，而是说你准备找个厉害的人抱大腿？”文若水一边吃菜，一边带着戏谑的目光看刘莲。
刘莲一愣，然后嘿嘿的笑起来：“抱大腿么，那倒没有想过。”
“所以要凭实力啊。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然后加油做好。也许没有谁真正值得依靠，也没有谁真正能够依靠，最可靠的就是自己。”文若水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唏嘘。
刘莲夹菜的手停了下来，文若水的话似乎带着不少情绪：“为什么呢？”
文若水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算是给了个没有成功的笑容：“你觉得一个人最能依靠的是谁？”
刘莲想也没想：“当然是父母啦，没有谁比父母更不求回报的疼爱自己的孩子，当然……也可能，还有爱情。”
文若水却摇了摇头：“父母也会离开孩子的，早晚！爱情也不一定能伴随你一生。”
刘莲想起文若水爸爸的事，心里忽然有点儿梗：“你妈妈现在好吗？”
文若水点点头，语气温和：“她很好，只是孤独了半辈子。”
刘莲忽然明白了文若水的意思，最爱孩子的，永远是父母，可是若水的爸爸在她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永远放弃了这份疼爱，除了给她生命，不曾给过她照料，更不曾成为她的依靠。而爱情……她爸爸给予她妈妈的又是什么呢？
文若水侧头看了看刘莲，微微一笑：“所以，不要依赖别人，要自己学会勇敢面对，学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刘莲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多年前另一个人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春生，你不需要勇敢，自然有勇敢的人来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夜半私语
晚饭吃得很久，等到刘莲收拾完厨房，天已经黑了好一会儿了。
“我们出去走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刘莲去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文若水。
文若水仰起头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
“笑什么？”
“我今天喝了酒，虽然没有醉，但不能开车了。”文若水笑得有些无奈。
刘莲微微皱起眉头：“你还准备回去吗？”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文若水依然仰着头看着刘莲，那模样居然显出些无辜可爱。
刘莲脑子忽然之间有种错觉，这无辜可爱的人是那个冷漠高傲的家伙吗？
“盯着我看干嘛？脸上有饭粒？”文若水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刘莲有点儿迷茫。
“不是说出去百步走吗？”文若水兀自朝着门口走去。
“哦，对，百步走。”刘莲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心想自己这是在犯什么傻呢。
出了小区，整座城市街灯辉煌，似乎这个时候才是一天中最热闹的狂欢时刻。文若水双手揣在裤兜里，悠闲的走着。刘莲默默的跟在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抢前一步伸手挽住文若水的胳膊。
这多么像小时候。
“冯瑞现在怎么样了？”沿着街边的人行道，两个人在路灯下慢慢的走，文若水的语气很淡。
刘莲侧头看了看她：“你恨她吗？”
文若水看着刘莲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恨她？”
“初中的时候，你们俩可是死对头，最后还狠狠打了一架。”刘莲提醒。其实文若水这个答案让她暗自欣喜，在她的心目中，文若水和冯瑞都是两个非常重要的好朋友，这样两个人，怎么能一直那么恨着呢
文若水摇摇头：“当年的事情，在多年后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两个孩子为了棒棒糖打架一般幼稚。这话，似乎还是你对我说的。”
刘莲连忙点头：“就是就是，没什么过不去的。”
“其实我挺欣赏她这个人的。仗义，实在，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儿。和那个阿宰什么的不一样”这是文若水第一次对冯瑞做出评价。
刘莲见文若水对冯瑞毫无敌意，心情无端的好起来：“她去了新疆，接手了她哥哥的产业，是一家不错的酒店，干得很好。”
“去了那么远？”文若水问。
“是的，她说那里是挣钱的天堂，有想法的人有很多都在那里找到了机会。酒店餐饮、建筑、还有矿业，都是外地人搞起来的。”刘莲解释。
“是啊，那里有中国六分之一的土地，有丰富的矿产，大面积需要开发建设的城市和道路……建峰甚至也有过要到那边去做产业的打算。”
“后来呢？要不要去？”刘莲有些好奇，如果建峰在新疆有了分公司，说不定自己以后会有不少机会去新疆呢，那样的话不是有可能假公济私去看看冯瑞？
文若水摇摇头：“不去，计划不成熟，想要收购的那家矿业企业要价过高，超过了预估的矿产价值。”
刘莲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随后又说：“阿宰因为那次打架的事情被记了过，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念书了，阿香妹也一样，她们俩跟着乡里的人去了广东打工。不过和我再也没有联系。王华和梁斌也在新疆，做建筑，好像也混得不错。”
文若水没说话，她对阿宰还有点儿印象，对王华和梁斌却记忆不深了。
两个人慢慢的走在入夜之后的城市，清凉的夜风拂面，偶尔吹起几丝头发。说起年少时候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内容，只是那些青涩，让两个人忍不住颇有默契的相视而笑。
回到刘莲家，两人洗漱一番准备上床休息。
“我这里可没有新睡衣。”刘莲穿着一条前胸带有小熊图案的棉质睡裙，一边嘀咕，一边撅嘴屁股在衣柜里面翻衣服。
文若水身上裹着浴巾，稍微瘦削却线条美好的肩颈和锁骨暴露在空气中，j□j的胳膊肌肤细腻，却隐然有些不易让人察觉的肌肉感。她安静的坐在床上，有些专注的看着乱忙的刘莲。
“那件衣服？”文若水的目光被刘莲衣柜中一件折得规规矩矩的白衬衣吸引。
“嗯？哪件？”刘莲依旧弓着身子，头转过来疑惑的看文若水。
文若水站起身来，走到刘莲身边，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轻轻一抖，衣服就展开了：“十多年前的衣服你都还留着。”文若水看着衣服不由得笑起来。
“呃……那个……我一直想要还给你的，所以，一直留着。”刘莲看到文若水手里的衣服，脸上唰的红了，那件白衬衣是初中时候刘莲被刺伤那次，文若水留在刘莲家的，刘妈妈洗干净之后，文若水就一直把那件衣服留了下来，最初是为了还给她，渐渐长大之后，却变成了一种留恋。
文若水把衣服塞回衣柜，深深的目光落在文若水的眼睛上，片刻之后化成柔和的微笑：“真傻，现在虽然可以还给我了，可是我已经穿不上了。”
刘莲嘿嘿的笑着，有点儿尴尬。
文若水伸手拍了拍刘莲的脸，颇有感慨的说：“阿莲，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刘莲被文若水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我还没有长大？”
文若水一笑，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稍微宽大的T恤，又翻了一条运动短裤：“好了，你转过去。”
刘莲哦了一声，默默转头。
窸窣声中，文若水很快吧浴巾换成了T恤和短裤。
刘莲收拾了一下衣柜，两个人并排躺到床上。关了灯的房间虽然开着窗户，但窗外高大浓密的树把月光住，房间里有着别样的静谧和深暗。
“什么才叫长大？”沉默了一会儿，刘莲确定文若水还没有睡着，不由得问。
文若水微微挪了挪身子：“长大，就是让人不再为你担忧，不再害怕你缺乏依靠，不再想着你是否需要帮助。”
这话意义似乎有些深刻，刘莲想了想问：“那你长大了吗？”
文若水轻笑一声：“也许吧。”
黑暗中刘莲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过身，搂着文若水的胳膊：“还记得多年前我们互相交换的那个小秘密吗？”
文若水一愣，随后笑起来：“记得。”
“那我们来说说，小秘密的后续好吗？也算交换。”刘莲的声音中有雀跃有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这样的话，我好像有些不划算。”文若水的语气带着丝儿作弄。
“那你就吃亏一点嘛，我又没有其他秘密……”刘莲抱着文若水的胳膊轻轻晃动，然后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呢？过了十一年，难道还没有其他秘密？比如，没有喜欢的人？”文若水的目光朝着刘莲转了转，暗夜中，看不清刘莲的脸。
刘莲抱着文若水胳膊的手僵了一下：“那……倒似乎是有的……”
“要交还吗？”文若水的声音轻快。
“可不可以不要？”文若水低声说。自己难道要告诉文若水自己喜欢女人？如果这样的话……算了，这种事，不能告诉文若水，否则以后两个人恐怕再也没有这样亲密的机会了。
文若水有些意外，却也按捺住了升起的好奇心：“好了，那就睡吧。”
刘莲觉得有些抱歉，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诉若水，可是那种恐慌却让她更加怯懦。沉默了一会儿，刘莲整理心情，靠在若水的肩上：“我高中开始住校，住集体宿舍，去集体澡堂，然后发现……她们不少人都穿胸罩的……好像我这个穿背心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