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立刻笑道:“好。”
耿叔:“神神叨叨的。菜卷儿好了没?”
耿直:“好了,我去关火,拿出来晾一会儿。”
何田叶穿了纯白中袖上衣、牛仔七分裤,踩着红拖鞋就出门了。到后院儿的时候恰恰巧巧菜卷不烫了,稀饭也不烫了。
耿直夸赞道:“真漂亮。”
何田叶愣了下:“啊?衣服裤子都是淘来的便宜货,鞋是你送的啊。”
耿直:“哦,那也挺好看的。”
何田叶看了看耿直的白色宽短袖、牛仔肥短裤,还有和她一样的红拖鞋,其实吧……也别有一种感觉,毕竟人长得俊。“你穿修身的衣服会好点。”她提了个中肯的意见。
耿直问:“你上午有空没,陪我去买衣服?”
何田叶想了一下,工作并不紧急,点头说:“行,我等下回家换个衣服。”
耿直可是怕了何田叶的“换衣服”,道:“我去你家等你换。”
何田叶眼神怪异:“你要看我换衣服?”
“别乱想!”耿直忙说,“我就想看看你是咋样一换半小时的。”
耿叔插道:“这有啥可乱想的?”
耿直与何田叶俱是一怔。耿直被这么一问,还真弄不明白究竟哪里可以乱想了,但反正,这里头肯定是有个啥可以乱想的。何田叶低头喝稀饭,装哑巴。
耿直坐在床边上,看何田叶来来回回收拾打扮,从清清透透的水莲花变成精致迷人的木芙蓉。
“转个圈儿呗。”耿直说。
“啧,上瘾了你?”何田叶抬手转了一圈,裙摆飘起来像花开一般,“不夸两句?”
耿直呵呵地说:“好看,很美。”
何田叶:“除了这几个词儿你还会说点儿别的吗?咱可说好了啊,今天坐地铁,不准骑车。”
耿直点头:“看你穿裙子就知道了。”
“那就走吧。”何田叶选了双细高跟鞋,扶着墙提鞋跟,问,“中午在街上吃还是回来?回来吧?”
“嗯。”耿直心想,难怪说女人站着提鞋跟的样子很诱惑,连她看了都想去……去干啥呢?耿直也不知道。“你穿这个会不会脚酸?”
何田叶拎包出门:“不会,早就练出来了。哎你怎么长这么高呀?是不是因为你特别能吃?”
耿直笑说:“可能吧,大哥给我起了个外号就叫耿猪。不过我妈我爸都高,我又爱跑爱跳。”
“耿猪?”何田叶斜了她一眼,“这个外号起得不好。”
耿直问:“为啥?”
何田叶道:“反正就是不好。除了能吃,我看不出你哪像猪。”
耿直:“行吧,你说不好就不好。其实我……”
何田叶:“啥?”
耿直却摇了摇头:“没。”
“吊我胃口啊?”何田叶瞪她一眼,“才不上你当呢。”
耿直笑了笑,正好到超市门口,对她说:“等我下,我抓把糖来放你包里。”
“会蛀牙的……”何田叶看她两步跳上台阶,又朝她叫道,“多拿几颗柠檬味的!”
何田叶带她来的大厦,堪称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耿直只曾听说未曾来过,今日有幸见识到了这种繁盛景象——一整幢楼的女装,一整幢楼的姑娘。
“你想买什么价位的呀?”何田叶问。
耿直有点吓着了,问:“为啥人这么多?”
何田叶不以为意:“周末不出来逛逛街花花钱,多没意思啊。如果我有钱,我也想一手几个袋子拎回家。”
耿直说:“我没经验,你帮我定吧。”
何田叶慢慢地把她全身看一遍,嘴角一翘:“没问题。”
跟着她走进一家店,耿直脚一转就要出来,何田叶拉住她的胳膊:“哎哎哎,你说了要我定的。”
耿直没挣开她,由着她把自己拉进去,说道:“但这不适合我啊。”
“没试你怎么知道不适合?哎呀来嘛来嘛。”何田叶扫了几眼,抬手一指,“帮我把这件,拿一件给她试试。”
导购员笑道:“对不起小姐,这件衣服没有她的号。”
耿直松了口气,太离谱了,咋能让她试穿裙子呢?
何田叶皱眉:“是噢,忘了。”
导购员善解人意:“小姐,你看那一件,只要身材瘦,一米八的个子也能穿的。”
耿直赶紧道:“别!我真穿不了裙子,咱换一家吧,好不好?”
“不行!”何田叶挑眉,“买不买由你,但我帮你选的,你就必须得试!”
耿直皱着脸:“你看我这样子,哪像是穿裙子的人啊?”
何田叶小声说:“又不是没有穿过。你试不试?不试我就走了啊!”
“诶你别……好好我试。”耿直无奈地接过纯白长裙,问导购员道,“你这小妹妹动作可真快,看我俩这样就不会买,还这么积极干啥?”
导购员捂嘴笑:“买不买没关系,我就图一乐呵。”
这下耿直彻底没话说,进了更衣室。换好后,耿直把门推开条缝,正愁怎么出去,何田叶伸手就把她拉出来:“我看看我看看……哈哈哈哈哈!”
何田叶笑得直不起腰,店里的导购员和顾客们也都忍俊不禁,有几个甚至像何田叶一样大笑出声。耿直被各色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上汗都沁出来了,摇了摇何田叶的手说:“哎,别笑了,快让我换回来。”
何田叶抓着她,直起身来说:“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急啥呀,来,转个圈儿!”
“你!”耿直眉毛皱了起来。
这一皱眉,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被她的凶相吓住,转过头不敢再看她笑话。但何田叶早已经不怕她了,扬着下巴说:“你不转,就别想换衣服。”
耿直气得瞪眼,道:“放开。”
何田叶这时心里也有点没底,怕是把她给逼急了,道:“干嘛,你要打我啊?”
耿直看了她几秒,忽然却绷不住表情笑了,朝她呲了呲牙说:“你不放开,我咋转啊,要不咱俩一块儿转?”
“凶什么凶啊。”何田叶撇了撇嘴,放开她的手。
耿直架着手,像长了两根树杈的木桩一样转个圈,学她问:“怎么样?”
“太难看啦!快换掉吧!”何田叶把她推回更衣室。
换回宽宽大大的衣服,耿直感觉半条命又回来了,在何田叶脸上轻轻掐了一下:“你咋这么能作弄人呢?没看出你这么坏呀。”
何田叶觉得这一手仿佛直接掐在她心尖上了,板起脸孔道:“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哦……”耿直拖了个半死不活的长音,莫名地感到非常不痛快。
何田叶:“走吧,正事儿还没办呢,不捉弄你了。”
走了几步,耿直说:“你刚才那样笑多好看,别总拘着自己了。”
何田叶没说话。
“哎!对了!下午我带你去河边儿兜风吧?那儿路灯是新修的,橘黄色的,车少树多还有个花园儿,挺好看的。”耿直兴致勃勃地问。
“下午……”何田叶微微敛目,声音低了下去,“我要和总监去看电影。”
耿直的声音也跟着低下去:“哦。那就下次吧。”
中午在后院儿吃了饭,何田叶没有多留,回家准备下午的约会。
可是,妆容似乎没有必要重新打造,衣着似乎没有必要重新搭配,何田叶对着镜子发呆,对着衣柜也发呆,最终只是补个妆、换副耳坠就去赴约了。
看到总监,何田叶露出微笑。
“田叶,没见过你这条裙子,很俏皮哟。”总监笑着说。
“谢谢总监。”何田叶应答后,便不再主动挑起话题。
电影是一部法国原声文艺爱情片,昭显品位、彰显格调、凸显深度。然而这三者对于何田叶来说,品味是死命培养的,格调是费劲假装的,深度是确实没有的。装作认真地熬到电影结束,站起来那一刻真是轻松不已,这一个半小时的艺术熏陶对何田叶产生的影响唯有塞了满脑子的“咕噜咕噜噗突突”听不懂的鸟语。
好在,餐桌之上,当总监再谈到名贵花卉时,经过了好一通恶补的何田叶能够顺着话畅聊一番,否则今天这次机会就又报废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总监问。
这是第三次拒绝了。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何田叶明知道不妥当,偏偏仍是婉谢。
微笑着目送总监的车驶走,转身后嘴角就掉下来。头也不虎,尾倒是挺蛇。
如果让总监知道她的住处,等于是在总监面前露了穷——是这个原因,她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的,是这样的。
唉……
何田叶站在地铁站口,看着牌子上显示的时间。最末一位变了,然后,倒数第二位变了,再然后,旁边的乞丐叫她:“哎嘿,说你呢,没钱回家啊?叫你朋友来接呗!你站这儿影响我生意知不知道!”
何田叶愣了下,蓦地眼睛亮起,嘴角一勾,于是难得大方地丢了个硬币给他,转回身走开,打电话:“喂,我的好朋友弯弯,你在哪?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为啥想嫁给他?
大哥独自放下酒杯。
这回耿直又是奔出去的。才刚刚开始喝。
身为大哥,自然不可能和一般小青年儿一样,没事就约出来喝个酒吃个饭,况且耿直已经淡出帮派,她那小超市还得时时有人守着,更没道理整天叫她出门,再有耿二明里暗里地阻拦作梗——
可以说,他这每一次跟耿直相处,不管是比拳比腿还是喝酒聊天,都他妈的非常珍贵。
所以,他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好朋友”牙痒痒,简直合理到姥姥家了。
然而让大哥牙痒的那个“好朋友”,这会儿可是欢心地很哪!
听见“轰——”的声响,何田叶就知道耿直来了,下一秒,凶悍的摩托车急刹停在她的面前,带起呼呲呲的风刮在她脸上。
何田叶揉了揉脸颊:“来得好快!你喝酒了没?”
耿直摘下头盔:“不到一瓶啤的,去哪儿,回家吗?”
“嗯……”何田叶一双眼睛弯起来,“去兜风吧!”
耿直笑道:“好。”
何田叶把裙子整理好,侧着坐上车,自觉抱紧耿直的腰,感觉到她的腰部肌肉似乎集体紧张了一下。
“给你买了头盔……”耿直递过来。
“咋是粉色啊?”何田叶一边嫌弃一边戴上,“你啥时候买的?”
耿直:“那次看电影之后,没多久吧,记不清了。”
“那有一阵子了。”何田叶接了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抱上去贴着她的背,用自己的粉头盔磕了一下耿直的黑头盔,喊道,“出发!”
“嗯。”摩托车“轰”地冲了出去。
耿直想啊,她的两边儿嘴角肯定给人拴了氢气球,要不咋老不听话地往上飞呢?
路灯都已经亮了,真的像耿直说的那样,整条马路都是橘黄色的往远处铺过去。左面是粼粼河水,右面是不高也不矮的绿化小树林子,树林后面是一栋栋别墅。路上很少有车,偶尔对向的摩托车过来,车灯闪一闪,打招呼似的。
何田叶扣紧十个脚趾头,生怕她的高跟鞋被风刮走。
起先为了照顾她,速度还比较慢,后来她一直叫“快点儿!快点儿!”,耿直就不断提速,现在连喊话都听不到了。坐在后面都能感受到强劲的风,不知道前面的耿直顶风是什么滋味,何田叶把胳膊勒得紧紧的,有点幸灾乐祸。
就在何田叶以为她们要这样疾驰到路的尽头的时候,摩托车渐渐地慢了下来,越跑越慢,然后保持着散步状态,晃悠悠地走。
何田叶问:“到哪了?”
耿直:“快到花园儿了。你看河面上。”
何田叶看过去,发现河面并不平静,除了一道道的波纹,还有一圈圈的涟漪泛开。“喔!是鱼?”
耿直:“嗯,要去看吗?”
何田叶:“算了吧,大晚上的又看不见。你说的那个花园儿好看吗?”
耿直笑了一声:“不好看你还要去吗?”
何田叶说:“当然去啊,都快到了干嘛不去。”
耿直:“那还管它好不好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何田叶哼了声,转头看另一边:“这儿的树好高啊,后面还有别墅吗?”
耿直说:“没有,这片儿不住人。”
何田叶问:“那为啥还有花园儿啊?”
“可能以后就住人了吧,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才发现这儿有个花园儿的,就想带你来看。到了。”耿直停车。
“这儿可真清静。”何田叶松开手臂,上半身侧回来,“哎哟!我腰疼,扭太长时间了。”
“我给你……”耿直说出口,语气才有些犹豫,“按按?我会一点儿按摩。”
“不用!”何田叶立刻道。按摩这个词实在是……太容易想到歪处了。
“那你自己捶捶。”耿直说道。其实她在说按按俩字儿的时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觉得碰到何田叶的身体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何田叶扶着耿直挪下车,伸个懒腰,转转脖子,说道:“看来啊,骑车兜风还是叉着坐舒服。”
耿直锁了车,说:“不然等会儿咱回去的时候,你就叉着?反正晚上谁也看不见,你把头埋我背上就行了。”
何田叶教训她道:“你知道有个词叫慎独吗?不说旁边有个你,就算我真是一个人,我也不能叉着呀!”
耿直叹气道:“唉,那你回去不又得扭断腰?能走了没?这儿不太好走,我拉着你吧。”
何田叶伸出手说:“回去我换个方向坐。”
耿直拿手机照着路,牵着她往里面走,笑了好一会儿:“这话说的,往哪边儿扭不是扭?”
何田叶反驳的语气稍弱了点:“那……那也不能叉着坐啊。”
“得了吧你,我不信你小时候没穿着裙子坐过跷跷板?你那裙子叉开也照样能包住腿。还是你愿意腰疼一晚上?”耿直说着说着,又觉着不对劲了。嘿真是奇了怪了,咋最近好多话都好像有别的意思了呢?
何田叶考虑了一下,心里差不多有决定了,说:“我再想想,回去的时候再看吧。”
耿直问:“你觉得兜风有意思吗?啥感觉?”
何田叶说:“还能有啥感觉?一个字儿,爽!”
耿直笑道:“你现在这北方话说的是越来越溜了。”
何田叶控诉:“这还不是被你带的!我原来说的好好的,都撑了一年没改,认识你才多长时间呀,就成这样了。你以后别老跟我说咋咋啥啥的。”
耿直清清嗓子,细声细气道:“请问你为什么不让我正常说话呢何小姐?”
何田叶:“算了算了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耿直侧头看着她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
何田叶说:“这里面的灯太少了,有灯的地方还算茂茂盛盛挺好看,没灯的地方都模模糊糊的,应该白天来才好吧?”
“别急。”耿直举高手机往四周照了照,“跟我来,不知道你运气咋样。”
何田叶好奇:“啥运气?你要带我看啥呀到底?”
这条小径两边枝桠繁多,耿直帮她一一挡开,耿直牵她走出小径:“到了,你看。”
眼前豁然开朗。
洁白如玉,清香四溢。
耿直笑着说:“昙花开了啊,这一大片全都是。月下美人,你喜欢吗?”耿直侧头看灯下的何田叶。
何田叶凝视大朵大朵几乎连成片的昙花盛景,如痴如醉。
回到超市,耿叔早关了门。
何田叶仍沉浸在思绪中。耿直见她不下车,问:“还想呢?赶上花开不是好事儿吗?你难过个啥?”
何田叶趴在她背上轻声说:“我今天才想明白,原来我还是不甘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