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将军呢?史老将军呢!”萧婆娑瞪大了眼睛,一把就抓住了副将的肩头不停的摇晃着,声音也跟着尖利起来。
副将终于大哭起来,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紧跟着,更多的将士也跟着跪在地上,各个都痛哭不止。
萧婆娑甚至觉得自己唇齿都变得有些寒冷起来,她的眼睛干得好像是着了火,只是按着那个副将的肩膀,难得拿出了皇后的架子:“我在问你一次,史老将军人呢?不要让我再问一次!”
“娘娘……”副将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嘴唇颤抖,过了好久才道:“史老将军……殉国了……”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萧婆娑还是忍不住踉跄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脑子里慢慢的都是临走之前杨广拉着她的手说,婆娑,一定要带我好好的照顾史老将军,他一把年纪,为了大隋征战一生,该休息了。他还说,婆娑,这是我让太医署给史老将军准备的药丸,他的胸口有箭伤,是当年为了保护父皇留下的,天气一冷就疼得厉害。他还说,婆娑,史老将军是我大隋的半壁江山,你要保他平平安安。他还说,婆娑,史老将军用兵如神,杨素却对他有诸多不满,你要多听老将军的。
还有,还有……
杨广交代了她那么多的话,嘱咐了她那么多事,她什么都没有做到,甚至连这个传奇的老人一眼都没有看见,迎接她的就是这样一个噩耗?
萧婆娑只觉得喉头里一股甜得发苦的味道在不断的涌动,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她张开嘴想要咳嗽一下,可是却看见一口血喷了出来,接下去,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鼻子边被什么东西熏着,那猛烈的味道直接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这才幽幽的醒了过来,才一睁开眼睛,她所看见的就是若瑾那还带着眼泪的脸庞,“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怎么说倒就就倒了。”
萧婆娑愣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史万岁已经不在了。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安平秋,扶我起来。”
“娘娘,您还是再歇歇吧。”一边的碧珠和若瑾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劝道。
“去把陛下给我带来的那个箱子拿过来。”萧婆娑只是让两个人去拿东西,对于她们的劝诫仿佛充耳不闻。
两个人无奈,只好去拿东西。而安平秋则扶着萧婆娑缓缓的走出了那大大的主帅的帐子。才出了帐子,她就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的将士,见她出来,全部都跪下,齐声道:“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番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葬礼
第一百八十三章 葬礼
第一百八十三章 葬礼
涿郡的营地中间,那个最大的教场上被用坚实而厚重的松枝高高的堆起了一个大大的平台,而在平台的上面躺着一位身穿宝甲的将军,他的身边放着他平日里用的佩剑。萧婆娑缓缓的从台子下面走了上来,站在那松枝搭起来的平台边,将手里捧着的那个檀木箱子放在了平台上,低头看着躺在这松枝上的史万岁,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了。
对她来说,史万岁是个陌生人,也是个熟悉的人。只是,猛然看见这样一个人的尸体的时候,说不害怕那真的是假的。可是,只要一想到,随着这位将军倒下的还有那坚不可催的信念的时候,她心中就满满的塞得都是无法言喻的悲伤,哪里还有什么地方留给恐惧。
躺在这里的这个将军,是一位已经半百的老人,他的面孔坚毅,棱角分明,嘴角紧紧的抿着,虽然面孔上有些干涸的血迹,可是,依旧看得出来,他曾经是个多么勇猛而正值的军人。
萧婆娑伸出手,轻轻的将那顶已经沾满了风烟和血污的头盔取了下来,放在一边,伸手便将史万岁那已经凌乱的头发解开了。她又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象牙的梳子,轻轻的为史万岁梳着头发。
这位撑着大隋半壁江山的将军,头发已经没有年轻人那样乌黑了,中间夹杂着不少的银丝,而在发尾的地方甚至有些枯槁,不仅如此,因为战事十分的严苛,老将军的头发很多地方已经显得很是粘腻,显得不那么清爽。
萧婆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希望能让自己的眼眶里不要这么多水汽,她转头冲着站在台子下面的人道:“端热水上来,我要为老将军洗脸净发。”
站在下面的将士们有几人立刻就下去了,而若瑾立刻也朝着皇后的帐子走去,不多时她又出来,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盒子,里面正是皇后平时用来净身的澡豆和香脂。恰巧这时,几个将士已经端着一大盆热水上了台子。
若瑾站在萧婆娑的身边,将手中的澡豆递给了她,“娘娘,这是您用的澡豆,是要放进去吗?”
萧婆娑接过了若瑾递给她的澡豆,苦笑起来:“用我这妇人用的东西给老将军洗脸净发实在是委屈老将军了。”
这时旁边那几位送水的将士已经低下头去,若瑾见状连忙道:“娘娘,还是奴婢来帮您吧,这些事平日都是奴婢做的。“
萧婆娑伸出手挡住了若瑾,淡淡的摇摇头:“不,我自己来。”说着她又微笑:“这是为史老将军洗脸净发,我想,若是陛下今日在这里,他也一样会亲自做这样的事情的。”说着她过头去,凝视着那一脸安详的史万岁,不无伤感道:“史老将军是我大隋的一道高高的城墙,他累了,让我,让我代陛下送他一程吧。”说到这里,她甚至已经有些哽咽了,只得低下头去,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若瑾愣了愣,最后还是放下了东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萧婆娑熟练的将澡豆放进热水里,化开,再用柔软的棉布打湿,仔细的为史万岁擦洗起头发来,可是,当擦到脑后的时候,她却发现一手干枯的血迹,看来这里是有伤口。这是擦不干净的,无奈,她只好让几个将士将史万岁的头抬起来,让他的头发垂进了那水里,这才算是把那一头有些枯槁的头发洗干净了。
当那纯白的象牙梳子顺着史万岁的头发不断的滑动的时候,萧婆娑甚至有种感觉,这位老人并没有离去,只是睡着了,可是,当她的指尖碰触到了他冰冷的皮肤的时候,她终于承认了自己只是幻想。
她开始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一个对于领兵打仗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为什么要执拗的来到这塞北的苦寒之地?她原本以为在这里有史万岁,有杨素,再加上她的弩机和火药就必胜无疑。可是,现在,她觉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是将战争想象得太简单了。
如果,如果这次再败的话,那么,大隋将走向何处?那么,她又将走向何处?
是重复历史上的命运吗?为了活着,没有自尊的一嫁在嫁,眼睁睁的看着她生活了多年的王朝毁于一旦?这,会是等待她的命运吗?
她抬头看去,她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大隋的将士,都是大隋的子民,他们仰着一张信赖的脸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呢?她到底会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是没有底。
直到为史万岁将头发又再次梳好,再带上已经被擦拭的极为干净的头盔的时候。萧婆娑都没有想明白,在失去了史万岁的北伐战场上,她到底要何去何从?
接下去的事情是敬酒,作为这里地位最高的人,萧婆娑自然是第一个敬酒的,她端着一大海碗的酒,看着躺在那里史万岁的尸身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这么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顿时觉得失态,她连忙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这才道:“史老将军,想你戎马一生,为我大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日,你在这里倒下,明日,我大隋众将士必将从这里站起来踏平高句丽!我定要亲手用高句丽贼王的脑袋祭你在天英灵!”说罢反手就将一碗酒倒在了台子的下面,狠狠的砸掉了那只酒椀。
而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将酒倒在地上,在砸掉了酒椀,只听见那个副将大喊一声:“大隋必胜!高句丽必亡!”
整个会场全部都震撼起来,所有的人都在跟着高呼“大隋必胜!高句丽必亡!”
那冲天的吼声映衬着被萧婆娑亲手点燃的高台,烧红了涿郡遥远而蔚蓝的天空,仿佛是一曲最为悲壮的哀歌,激荡着那些在战场上倒下英魂,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也震撼了萧婆娑那颗原本就不平静的心。
番外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女人
“娘娘,史老将军的骨灰已经装好了。”安平秋低头听着外面来报,然后走到了萧婆娑面前低声的禀报着。
萧婆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折子上什么都没有写。她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才将那一字没有折子合上,递给了安平秋:“将折子和骨灰带回去给陛下吧。”
安平秋有些迟疑:“娘娘……这折子……”
“无碍,陛下会明白的。”萧婆娑摇摇头,又伸手将史万岁的佩剑也交给了安平秋:“将这佩剑一并带回去吧。”
“娘娘,要传口谕吗?”
“不……”萧婆娑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要,什么都不要。”她站起来,看着那挂在帐子里的地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要,就这么带回去吧。”
安平秋低下头,领命退了出去。
“娘娘,这接下来……”见安平秋出去了,坐在一边的杨素站了起来,冲着萧婆娑的背影一抱拳,有些迟疑。
萧婆娑却抬起了手,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并不擅长行军打仗,所以,你要是现在问我到底要如何,我也不知道。”她说着转过了头来,看了一眼杨素:“大家都一夜没睡,先歇一歇,这高句丽不可能这两天就攻过来。”
杨素也不再多话,点点头:“那臣下去让人将兵械先归置了。”说着就离开了大帐。
这帐子里仿佛一点气都不透的样子,萧婆娑的胸口好像是憋着一口无法喘过来的气,她只觉得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了。转身就朝着帐子外面走去,碧珠见萧婆娑起身要离开大帐,连忙几步跟了上来:“娘娘,您一夜没有合眼,先睡一会吧。”
萧婆娑只是拉紧了斗篷,挺直了脊背,摇头,走出了帐子。
碧珠见她连帽子都没有带,急的直跺脚,连忙从那还没有整理好的箱子里翻出了帽子,跟着奔了出去,可是,哪里还有看见萧婆娑的身影,只好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皇后的去向,就朝着那方直奔而去了。
碧珠沿着将士指的方向一路小跑,眼见着就上了位于营地后面的一座小山,却突然发现走在她前面不远处的还有一人,这人穿着一套雪白的衣衫,一阵风传来竟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人,不是叶知秋又是谁?
也不知道怎么的,碧珠猛的就顿住了脚步,捡了一株比较大的树就躲了过去,然后不再沿着山路走,只是在树林里远远的跟着叶知秋,终于,她看见了站在山顶的皇后,而叶知秋正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虽然平时皇后娘娘和叶知秋就交往很密切,可是,每次都是带着随扈的,而且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多是军国大事。但,这一次……
皇后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跟着自己,并且到了这样一个荒村野地,叶知秋却也跟来,难道……碧珠心里一惊,她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大大不应该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朝着那边去想,难道,难道,难道皇后和叶知秋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叶知秋走到了萧婆娑的身边,临风而立。若说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可是又不到亲密的地步,若说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却是一伸手就能抓住彼此。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山顶上的萧婆娑自然是不知道碧珠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更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思,她甚至连叶知秋走近了都不知道,只是尽量的朝着远处看去。
虽然有些天气冷了,可是,却没有下雪,眼睛所能看见的地方全部是都是一片灿烂的秋色。她冲着北面看去,那边一望无际,在平坦的得好像是水面的大地上,时不时的隆起了几座山包。这就是北方所谓的山吧,和南方的山比起来还真是有些小气。
“你在看什么?”叶知秋走近了,走得更近了。
这似乎是他不多的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刻,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该来的,不但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自己的立场。他知道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只是,有时候,当你心里真的在记挂一个人的时候,那遥不可及的野心就会变得十分模糊。而你看得见,就只剩下这个人而已。
不管她的身份,不管她的地位,也不管两个人之间那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他现在看得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是那个在上元节会喝醉在杨广怀里的女子,是那个站在太极殿面前俯视众人的女子,是那个看着他会疏离浅淡微笑的女子,是那个穿着戎装骑在白马上的女子,是那个肯为了一个战死的将军而放下身份肯为他的尸首清洗垂泪的女子。
叶知秋甚至忍不住想,这个女子,天生就是站在帝王身边的,无论是杨广,或者,或者是他叶知秋。
萧婆娑微微一愣,她侧过了半张脸,看见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的脸色苍白,唇边却带着温情的笑容。她怔了一会才说道:“我听说你的身体很不好,怎么到了这里来?这是北方,风又大,你还是回帐子里去歇着吧。”
“虽然你是皇后,可是,你还是一个女人。”叶知秋终于站在了她的身边,和她一同远远的看着北方,“你一个女人尚且不怕,我一个男人又能如何?”
“女人?”萧婆娑有些吃惊的看着叶知秋,过了一会才笑了起来。是的,她是个女人,她甚至都已经忘记她是个女人了。在杨广的身边,她是可以为他分忧解难的知己,是他的正妻,在五个儿女的面前,她是温柔却严厉的母亲,在大兴宫里,她是地位最高不可攀的女主人,在大臣的面前,她是手握半个天下的皇后,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原来,在这些身份之前,她首先应该是一个女人。
番外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劳永逸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劳永逸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劳永逸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对于本该最亲密的人却往往心防高筑,明枪暗箭,就算他再多的好,看起来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算计的诱饵罢了,就比如,杨广。
有时候,对于那些算不上熟悉的人却能坦白从容,谈笑风生,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会因为他的不经意一句话就软了心肠,就比如,叶知秋。
她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转过头去,看着那辽阔的北方平原,忽然抬起了手朝着北面指过去说道:“顺着那边一直朝前走,就会走到海边,而在海的对岸就是高句丽。”
叶知秋偏过了头看着萧婆娑,略略的有些奇怪,原本奇怪一个身处深宫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她既然都能来到这个地方,必然这战局的地图是看过的。
“你知道吗?高句丽人其实很喜欢夸大事实。”萧婆娑低下头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她想起来在一千多年以后的某个民族做下的那些下作的事情就觉得好笑。
“什么事让你这么好笑?”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高句丽的人为了和我们套磁,说和我们亲密无间,所以说,我们国家岸上的鸡叫一声,他们就听得见了,我就在想,我们大隋哪里有这么大个的鸡呢?”萧婆娑说得半真半假,那如花的容颜上实在是看不出她内心真正的感受。
叶知秋有些不明白萧婆娑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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