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渊抬头看向南方,“应该是那里。”
金星山,是东陵的朝山。
“你耍我们?”袁克定大怒,扬着手枪表明了态度。
情势紧张,竹筠闪身来到元渊面前,扬声道:“袁大公子,你做什么?”
“大公子稍安勿躁,顾师妹这么说总有道理。”徐树藩虽然觉得元渊这么做很蹊跷,还是耐着性子劝着袁克定。
“宝藏在金星山?”袁克定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怒极反笑。不过这笑令人觉得杀机四伏。“我们刚才就是从那儿过来的,你到现在才说?分明是你在故弄玄虚!”
“金星山是清东陵的朝山,我们要找太后留下来的宝藏,怎么能不来朝拜一下先人呢?“
元渊轻轻推开竹筠,气定神闲,面不改色。
袁克定在副官的扶助下上了马鞍,俯身死死的盯着顾元渊,“既然如此,那就别磨蹭了,今天你不给个结果出来,休想置身事外!”
他们正说着话,却见一队军人跑步前来,为首骑马的人竟然是陆建章。
“我没来迟吧!”他嘿嘿一笑,浓密的胡子龇了起来,其形凶悍。紧跟其后的是金俊业,他穿着一身戎装,没有丝毫表情。
“陆大人来的很巧啊,我们正要去金星山。”徐树藩呵呵的笑着,他对陆建章倒是客气。陆建章抱拳行礼:“徐督军,幸会!听总统说,徐督军不辞辛苦日夜兼程的入京是为了维护京都治安,令陆某汗颜啊!想陆某也是北京城的军警局长,竟然连一方治安也没法维护,真是愧当此任。唉!”
徐树藩笑了笑,也抱拳道:“陆大人过谦了。陆大人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无人不知。树藩还要仰仗陆大人的提点啊。”
“哪里哪里!今日徐督军好兴致嘛,和大公子来这里考察陵园建筑情况啦!”陆建章哈哈笑了起来。
徐树藩抱拳一笑,“看来陆大人还是不甚放心呢,这修缮陵园之事也是非常重要的,关乎民国政府与清廷的关系呢。陆大人亲自过问,是怕树藩和大公子是外行吧!”
“徐督军通透之人哪,陆某岂敢!”陆建章嘿嘿笑道。
“两位别客套了,办正事要紧。”袁克定不满二人言辞中露出的敌意。
看到陆建章率领警卫队来到,竹筠心里更加紧张不安,靠近元渊小声问道:“元渊,你有把握吗?”
“各方人马都来了,我就是有心欺瞒又怎能瞒得了这么多双眼睛?”元渊似乎料到这种局面,显得胸有成竹般,她往回走着,经过陆建章的卫队时,冷淡的说道:“陆大人,久违了。”
陆建章并不掩饰脸上的森然,“往事已矣,顾大小姐莫要见怪啊。”
他的声音里透出来的是无限杀机,他对顾元渊的憎恨怎能罢休?
元渊却不在意,正色说道:“各位大人,这里是先人安息的地方,还请各位保持一份敬畏之心吧。”
她说着,便走到隆恩殿前,对徐树藩说道:“徐督军可曾带有罗盘?按照罗盘的方向一直朝南走,走到对面的金星山,就该有所发现。”
行军打战,罗盘是必备的工具。徐树藩立即命随从拿出罗盘。稍懂点风水之理的人都能发觉
,从罗盘指引的方向来看,慈禧整座陵寝中轴线正对金星山,即它的中轴线与风水线正相合。这样的风水宝地预示着子孙后代富贵长久,昌运亨通。
贺雨时来到陵园入口处,看见尘土飞扬中,一伙人行动迅疾,直奔陵园而来,看形状不像一般的土匪强盗,当即命令部下准备御敌。
没想这伙人根本没有停下,守陵清兵伸长了脖子看向疾驰而来的陌生人,也发现情况不妙,纷纷迎了上来,准备阻拦。
突然,一阵阵惨呼——
贺雨时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排排士兵倒下,脖子的血洒了一片,皆中飞刀。
就算他再镇定,也很惊恐,立即掏出手枪,大声喝道:“快,拦住他们!”
领队的正是胡之敬,正被这群杀手快捷的身手惊骇的不知反应。
手下的士兵甚至没弄清状况,听到命令便纷纷举枪,却见一个杀手突然腾空跃下,发出两把飞刀,打在胡之敬的手臂上,手枪落地。贺雨时反应也算迅速,见这伙人太过强势,赶紧掉转马头朝陵园里狂奔。他感到背后有杀气,甩手就是一枪,同时,一把飞刀从他的脸侧刺过,他吓了一跳。他枪法也算上乘,好像打中了一个杀手,哪来得及去看,一等得脱,便快马加鞭朝大红门逃去。
这几人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就将这群守陵清兵和胡之敬的人制服,一个戴毡帽的杀手用匕首抵着胡之敬的脖子押到一个长衫礼帽的中年人面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胡之敬冷汗直流。
长衫人抬了下巴,冷冰冰的笑着,“带路吧。”
。。。。。。。。
彼时,一声枪响在空旷的陵园外响起,所有人都听见了,但是没有人在意。或许是枪支走火吧。元渊见袁克定不耐烦的走来走去,拐棍重重的敲打着地面,便道:“大公子何必急躁呢。如果我的梦是真的,那么藏宝之地的入口就在老佛爷的寿宫里面。不过,地宫的入口很隐秘,不可能轻易找得到的。再者,挖掘先人的陵墓,想必袁大公子是不会干的吧。”
袁克定哼哼,“我没让你挖人家祖坟,顾元渊,你说这么多废话,把这么多人带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想,地宫有入口就有出口,出口应该就在金星山上。既然入口有清兵把手,再者,影响恶劣,犯了众怒就不好了。因此,你们真想探个究竟就去找寻出口,从出口进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能发现点什么。”元渊冷静的说道。
冷华池突然从隆恩殿走了出来,他今天的穿戴却是标准的内卫打扮,顶戴花翎十分刺眼,一条稀疏的辫子斑白,拖在身后分外丑陋。
“都来了嘛,是给老佛爷请安来的吧。”他的声音凉飕飕的,充满了怨恨和杀气,简直是想把闯入皇陵的这些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这个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了。跟着他的除了七八个死士,还有两个人,元渊认得,竹筠更是认得。她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
“冷某是未雨绸缪,在此恭候多时了!”冷华池阴测测的瞪着顾元渊,“你最好别胡说八道!要是敢动老佛爷的寿宫,冷某剥了你的皮!”
顾元渊冷冷的说道:“冷华池,别惺惺作态了。若是你的老佛爷泉下有知,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冷华池眼睛一突,怒道:“顾小姐,你这是怎么说得?”
“你是清朝旧臣,当真老佛爷交代你什么,你岂会一无所知?况且,你的皇帝主子可曾叫你来陵墓挖宝吗?就怕你是谋取私利吧?”顾元渊挑了挑眉。
冷华池的脸明显僵硬,指着她说道:“这个不需要你关心!小主人年幼,被
70、入瓮上 。。。
这些乱党欺压着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顾大小姐的做法令冷某难以苟同,你带这么多人闯入老佛爷的寿宫,是何居心啊?要是你别有所图,休怪冷某手下无情!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老佛爷的寿宫!”
他也不管在场诸多身份的派系,说得可是义愤填膺,情绪激昂。
竹筠靠近元渊,脸上笼罩着不安和担忧,触及元渊的手掌,竟然冰冷。
“没事。”元渊侧过头,坚定的眼神给以她安慰和信心。
“姐姐。”文意嘟着嘴巴走了过来,似乎想说点什么,被竹筠拉住手,“别说了,顺其自然。”
竹筠抬了抬头,正与玄凯对视,她眉间一蹙,也不知该怎么说。
突然出现的清廷护卫,叫袁克定既吃惊又纳闷,发笑道:“清廷还是不甘失败呢,居然豢养了这些个打手,哼,妄想着复辟吧!”
徐树藩觉得蹊跷,更觉得好笑,这些丧家之犬真是忠心,这老佛爷都死了好几年了,这些人还抱有幻想。
他们各自揣度,不过,没人想得罪这些丧家之犬。他们到底是行军打仗之人,着眼大局,对于诡异的江湖人并不了解,因此,这中间突然多出的几个人也没人发觉。
元渊看到面前的人,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捏着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各位还是暂时放下成见吧,宝藏的事儿还没影子呢。至于鹿死谁手,花落谁家?方某觉得,这个世道还是凭本事吃饭吧,哈——”
方正平从后面走了出来,目光里有些嘲弄的意味,看着元渊说道:“顾小姐别来无恙!”
一看见这个人,元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这个人曾经用最毒辣的手段害得她几乎丧命,脸上那道浅淡的疤痕竟像条件反射般,生疼。
她的声音像是发自心底的低嘶,有些绝望,“方先生?你的消息很快。”
方正平吩咐手下丢开胡之敬,笑了笑,翻开折扇轻摇,“顾小姐啊,当初方某可是手下留情了,今天你是否也要还我这个人情呢。”
竹筠注意到他的手上戴了副皮质的黑手套,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毒恐怖的气息,尽管从外表来看,文质彬彬的像个教书先生。但是,她知道,这个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危险。
“方先生来无影去无踪,总是令人猝不及防。看来这次,我也没机会逃得了了。”
元渊苦笑一声,转身拉着竹筠的手,温柔的声音难掩悲凉,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着,还是让竹筠察觉到了,“这个人就是当初害你的那个?”
竹筠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松,似乎就怕这一放,便是没法抓得住了。
元渊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看向冷华池旁边的玄凯,“宋先生,你今天是站在哪一方的?我都让你弄糊涂了,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呢?”
玄凯沉声说道:“这个并不重要。顾小姐,你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他虽然这么说,目光一直没离开过竹筠。不过,他迎来的却是冷漠和轻蔑的目光。
袁克定冷眼扫了扫突然间多出来的派系,扶正自己的帽子,哼道:“真是热闹啊!杀手刺客都来齐了吧?顾元渊,你还真是居心叵测,我很怀疑你把这大杂烩的人马招来,是何目的?”
“大公子,你错了。顾元渊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多人来此的目的应该和你一样,是为了你们口口声声传出来的,宝藏。”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冷笑,正午阳光照在她身上,白色的风衣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倨傲挺立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遗世而孤单。
“好啊!你这么说,我们就跟着你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袁克定狂笑一声,纵马扬鞭朝来处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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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入瓮 下 。。。
朝山是风水中极为重要的元素,完美的风水体系必备的条件之一。风水的前庭(明堂)代表着财运也代表未来,向前越远,代表的时间越久,甚至可以孤立地说,墓前的视钱越远,子孙后代的发展就越长久。朝山的形态也有所代表,是墓地作用的定调。风水五行形态中有三吉——木形,金形,土形。木形发贵,金形发富,土形也是发富。
自古皇陵重地外人是不可以进入的,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进入陵墓的路就在清陵的朝山旁边,更不认识朝山在哪里。袁克定和徐树藩等人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南边的那个山岭,此刻跟着顾元渊返回到入口,抬头打量着山体,只看到一条高大破碎的山体向陵墓方向奔去,然后低头潜伏。这就是所谓的朝山金星山吗?
这道山岭上歪下破,上半截形态不正,下半截山石崩破,在风水中以凶山论,在皇陵入口看到这样的朝山真让所有人感到哑口无言。
一群人并没有重视南面这座小山岭,因为有更严重的情况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入口的道路旁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都是一刀致命。
“怎么回事?”徐树藩脸色发青,意识到情况不妙,手不觉按住了腰上的手枪。胡之敬暗叫不好,忖着自己有失职之罪,赶紧悄然挨近他的长官,低声道:“督军,属下无能。这些人,太,太厉害。。。”
徐树藩脸色一凛,吓得胡之敬不敢说话,急忙下跪请罪。
“雨时呢?”
胡之敬慌忙答道:“贺副官逃了。”
“长官息怒。这些兄弟是冤死的,怪只怪方某来得太匆忙,这些兄弟又不认识方某,所以发生了误会。”方正平居然可以冷静的解释,他的礼帽遮住了大半个脸,露出无须的下巴,枣核状的下巴颜色发绿,叫人生寒。
徐树藩思量片刻,自己的副官贺雨时不见踪影,这些人的身手必然厉害狠毒,身边也没得力之人,还是不惹才好。他心中不安,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静,对陆建章说道:“陆大人,天色不早,我们进山吧。”他意识到,这些陌生人来者不善,不知几时就会动手,他暗暗将手枪的搭扣解开。
袁克定一心想着进山,对死几个人哪里在意,嚷道:“真他妈的啰嗦,走啊!”
陆建章叫下属收拾了现场,抹着胡子说道:“徐督军路途不熟,还是陆某先行吧。”他一挥手,前锋营开道,簇拥着袁克定朝金星山挺进。
竹筠紧跟着元渊走着,感觉文意贴了上来,没好气的说道:“你在后面走,也安全。”
“姐姐啊,你别生气了。我,我和宋大哥来这里是有缘故的。”文意低声说着,似乎想解释点什么。竹筠脸色微变,撒开她的手,轻声道:“别说了,保护好自己。”
文意心里不安,还想跟上去,却被人拉住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顾元渊观察着这些人的嘴脸,嘴角流露出一些奇怪的笑意,她在前头带路,转了一个大弯子来到侧面。 正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刚才这座大而不当的山岭呈现出端庄华贵的另一面 。正面看,这座山属木狼星,属贵。但是因为山体太不成体统,一般皇家是弃用的。但是侧面看来,这座山颇为壮观华贵,富有王气,是不可多得的朝山。
可想而知,当年的钦天监心思多么机巧,他利用这座山的侧面为皇陵创造出一个优良的朝山。
“这座山的侧面正对皇陵中轴线的起点,也就是皇陵的真正入口,刚才各位太急躁了,想必没有发现吧。”元渊眯着眼睛眺望整个皇陵,一边提高了声音说道。
他们所站的位置,这个朝向就是皇陵正对的角度。
“你把我们带进这座山里有何用意?宝藏在这座山里?”袁克定被绕的云里雾里,他不太懂其中的机巧,搞个陵墓也讲究这些个不切实的东西,真他们的麻烦!
“各位,我要说清楚的是,我梦里所见到的地方就是这座金星山,至于宝藏藏在哪里,就要问天问地问老佛爷了。”顾元渊冷淡的声音敲醒了还在寻思金星山机巧的玄妙的人。
“你敢耍弄我们?”袁克定实在忍不了了,举着枪对着她。眼里的杀气不容置疑。
元渊面不改色,冷笑道:“大公子,你莫要忘了,皇陵重地向来隐秘。因为那里藏了数不计数的陪葬品。你若是强行抢掠,军饷自然有着落的。可惜,你真要沦落到挖人祖坟的地步,不仅墓穴里那些帝王妃嫔,还有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将谴责你们父子的恶行,你们父子就是遗臭万年!”
袁克定脸色发紫,握枪的手颤抖着,他腿脚本来不便,此刻颤颤巍巍的倒退几步,幸好被手下扶住。“大公子小心!”
他甩开随从的搀扶,举着枪对着元渊,“好!你就是不肯合作吧?你要给清王室守灵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