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竹筠怅然一笑,“原来是袁大总统身边的红人呢,那竹筠不敢高攀了。”
蔡锷喝了口茶,儒雅的笑着:“元渊很特别,许多年不见,我这个做师兄的也摸不着她的心思。不过,元渊出身书香门第,她的才学造诣很高,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如果有机会,蔡某很愿意让元渊认识小姐。”
纪竹筠觉得蔡锷的话有些含义,微微一笑:“将军有何指教么?”
蔡锷皱着眉头,叹道:“既然小姐是玄凯的知己,蔡锷未将小姐视作外人,这便据实相告。其实元渊是总统身边的人,她掌管着总统府里的安全。也就是说,她是总统的保镖。很多刺客都是死在她的组织里。上次玄凯失手,也是元渊所为。蔡某知道她一直监视我们,稍有风吹草动,也逃不出她的眼睛。元渊是蔡某走出北平的最大绊脚石。”
纪竹筠寻思道:“竹筠能为将军做什么呢?”
玄凯突然走了进来,“如今局势迫在眉睫,将军需要立刻逃出北平,顾元渊必须除掉。”
纪竹筠有点郁闷,她反应迟钝的看着玄凯。
玄凯双目一亮,恳切的说道:“竹筠可以借报恩之事邀请顾元渊出来,我们再想办法说服她。”
可以吗?那,你们对她可有危险?
纪竹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她的安全。
“她不会来见我一个风月女子的。”她苦笑。
“当然,此事切莫操之过急。我会安排一个契机的。”玄凯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试行文,不能保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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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寒冬下 。。。
顾元渊走路很快,她总有既定目标,绝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改变她的步伐。所以,当她看见袁大公子克定在后园的门口徘徊时,她也没停下脚步寒暄一下。
袁克定少年时在彰德老家骑马时摔断了腿,落下终身腿疾,连左手也不大灵便。他一看见顾元渊便叫住她,“元渊啊,你走这么急干什么?”
顾元渊放缓脚步,淡淡地问:“大公子,总统在里面呢,你怎么不进去?”
袁克定勉强露出笑,“父亲跟一班文武大臣正听戏呢,我可不敢打搅父亲的雅兴。”
“这么早就听戏?齐云坊的,还是沁园的戏班子?”顾元渊微微讶异。
“都不是呢,是那个水仙馆的戏子,听说歌艺出众。哎,你有事找父亲?”袁克定踌躇起来。
“一些例行公事,大公子有什么事吗?”顾元渊觉得他有点奇怪。
“今早我听说革命党人上街游行,散发传单。三妹竟然带了这些东西回来,还送给父亲看了,我骂了她一顿。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担心父亲拿我是问呢。”袁克定看着她。
顾元渊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总统府里面的报纸有问题,但她知道这种事很微妙,再怎样说,离间袁世凯父子关系总是不好,弄得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她刚想说话,却听见后花园传出古筝妙曲,接着,一曲清歌妙音绕梁而来,令人震撼迷惑。
“元渊,同我一起进去吧。父亲要是问起来,你可要帮我应付。”袁克定拉着她走进园子。
顾元渊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了。”
凉亭里,坐着袁世凯,徐世昌,段祺瑞等人,皆是如痴如醉的沉浸在美妙的歌曲里。从园子进来的方向正可以看见湖对面的那位歌姬的侧面,一身淡雅的粉色裙装,头戴木钗,发丝用彩带辫成灵髻,几缕青丝迎风轻扬,她的身姿很美妙,出尘脱俗的气质。她专注的弹奏着面前的古筝,眼帘低垂,轻启朱唇,唱出天籁之音。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
总教美梦成泡影情天偏偏缺
苍天爱捉弄人
情缘常破灭
无奈困于茧中争不脱想化蝴蝶
冲开万千结
情缘强中断时 痛苦不消说
可歌往事留在脑海
梦中空泣血
即使未许白头 柔情难以绝
情义似水滔滔斩不断
翻作恨史 千秋待清雪
一曲终了,听曲的人还没缓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若隐若现的布幔被风吹开,竹筠轻抬眼眸,看见了对面走来的女子。她吃了一惊,这个女子太漂亮了,即使同是女子也难以淡定。她穿着灰色束身大衣,马靴,没有戴帽子,齐整的短发压在耳后,脸庞消瘦苍白,冷漠的气质。可,那清秀的眉眼,精致的鼻梁,弧度美妙的嘴唇,如此完美的组合,令人惊艳。可惜,她身上有种骇人的杀气,拒人千里的冷酷。
她的眼神朝布幔闪了闪,柔顺的走到袁世凯身旁,“大总统。”看向段祺瑞微微点头,“师兄。”
段祺瑞身材魁梧高大,脸庞黝黑,咧嘴一笑:“元渊,好久没见了。”
“师兄,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跟大总统在听戏呢。”顾元渊难得的露出了笑。
听戏?
竹筠心里苦笑,眼神无所适从。
“是新戏。宗德请回来的歌姬,名震京城的竹筠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啊!”袁世凯哈哈大笑。
丫鬟掀开布幔,竹筠赶紧离案下跪,“谢大总统夸奖,民女不敢担。”
袁世凯摇手笑道:“纪姑娘不必推辞,今日我很高兴,要大大赏你!宗德,送纪小姐去客房休息,明天我请蔡松坡听曲。”
内侍官宗德连忙接口:“纪小姐的歌喉堪称京城一绝,总统赏赐纪姑娘的,属下自然办妥。”
“谢大总统!”竹筠盈盈下拜。
“不必了,不必了!明天还要姑娘倾情唱曲呢,那蔡松坡可是好这口的。啊?哈哈哈——”
竹筠卑微的跪着,也不敢起来。顾元渊似乎看了竹筠一眼,说道:“大总统,渊儿有事禀告。”
袁世凯摸着光头笑道:“啊,渊儿回来的正好。祺瑞来了,你们师兄妹也几年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段祺瑞感叹道:“祺瑞与小妹三年没见了。小妹在国外呆久了,也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
袁世凯大笑:“渊儿出自书香世家,骨子里就是文人气息,哪像你这个草莽英雄浑身的土匪气?你就会带兵打仗,写得出锦绣文章吗?天下的制度真要改,渊儿这样的人才,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我要封她做大官!”
“是,是,是。总统独具慧眼,选拔人才不拘一格,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徐世昌连忙陪笑。
竹筠心里一动,抬眼看向顾元渊,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总统抬爱,渊儿哪里敢当?徐大人别一唱一合的,我刚刚看见陆外长去了总理衙门,想必是找您的。”
徐世昌道:“陆征祥和日本人谈判,过程很是艰难。他来找我,一定是日本人逼得太紧,世昌这就回去看看。”
袁世凯叹了口气,“日本人欺人太甚,绝不可以满足他们,告诉陆征祥尽量和他们拖延时间。”
徐世昌连忙称是。
袁世凯拍了拍脑门,“也玩够了,该办正事。走,去前厅。”一行人鱼贯而出,那个背脊挺直的清瘦女子渐渐远去。
竹筠连一句话也没机会说,只得再次苦笑。
袁克定忐忑不安的跟在父亲的身后,一言不发。
议事厅里,袁世凯来回徘徊,听着几个内阁大臣和他的几个心腹爱将正为了日本人提出的二十一条在商量对策。
段祺瑞昂然道:“请总统放心,祺瑞已经日夜备战物资,日本人真要打,我们就奉陪到底!”
内务总长赵秉筠道:“国内物资匮乏,还要应付外国人的赔款,真要开战,我担心补给出问题。”
“日本人都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了,你还在磨叽?什么物资匮乏?还没开战,你就哭穷了!”段祺瑞愤然而起,言辞激烈。
赵秉筠气道:“那段总长亲自来当内务总长好了,赵某无能,辞职就是!”
徐世昌道:“两位总长稍安毋躁,如今日本人国力强盛,他们趁着欧洲诸国交战无暇顾及我国,便要藉机会侵略我国。但是他们又担心触怒其他列强的利益,只好偷偷摸摸的策划,这一系列的苛刻条件正是日本人挑衅我们,如果我们先开战正中了他们的阴谋,所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袁世凯摸着光头,哼道:“他妈的,都想来分肉吃,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你们拟个意见,他们想谈判,就跟他们谈,拖死他们。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袁克定赶紧说道:“父亲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明天就把日本人的阴谋搞得天下皆知。”
袁世凯看看他,鼻子里哼道:“你?哼,还是回去养你的鸟去吧。”
袁克定脸色难看,也不敢多嘴。
桌上放着几张电文,“南方三省通电全国,要求独立。”“湖北陈博湖拥兵自立——”等等,袁世凯看着电文,勃然大怒:“这些王八羔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陆军总长段祺瑞敬言:“总统息怒!南方三省兵散人弱,不成气候。湖北陈博湖纠集的一帮土匪更是不堪一击。总统一声令下,祺瑞自当率部前去剿灭他们。如今令人担忧的是云贵滇三地的军队,他们一旦有了异心,要中央军深入蛮地,战争必然旷日持久,正值我国内外交困之时,这场战对目前的形势大为不利。”
袁世凯摸着光头,指着徐世昌:“你是总理大臣,有何高见?”
“总统不必担忧云贵等地的军队,那个蔡松坡不是正在京城修生养性吗?何不请他来商议对策?”徐世昌道,“南方革命党如同卸去羽毛的鸟,根本飞不起来。如果蔡锷在我们手中,那些摇旗呐喊的小鬼们扑腾不了多久。”
袁世凯点点头,忽然严厉的瞪着袁克定,“你干得好事!”
袁克定心里一慌,“克定做错什么,请父亲教训。”
袁世凯转身抓了一叠报纸扔在他脸上,怒道:“这是哪里的报纸?你这王八羔子,竟敢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徐世昌捡起报纸一看,“首都各界拥戴袁大总统建立新民国,南方各省通电全国,表示拥护大总统——”
论调与外面的报纸大相庭径。徐世昌立刻明白了袁世凯发怒的原因。
“慰庭阿,大公子也是为了安慰您呢,这些报纸胡编乱造的,能怎么样?”
“是啊,文人喜欢摆弄文字游戏,这些报纸都是国民党印制的,意图混淆视听,激起民愤,达到他们的目的。大公子是不想总统忧心烦恼罢了。”段祺瑞敬言。
“哼!外头都乱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国家元首还蒙在鼓里做美梦呢!既然有这些家伙煽风点火,还留着干什么?”袁世凯吹着两撇浓黑的胡须,豹子眼露出狠厉的目光。
“叫陆建章来见我!他这个侍卫营统领怎么当的?”
“大总统,陆统领已经出去了。渊儿也知道陆统领正是为了这件事去找那些报社交涉。”顾元渊缓缓说道。
徐世昌笑着,“元渊小姐办事效率实在是高,难怪大总统格外器重呀,那些刺客的身份想必查清楚了?”
顾元渊淡淡说道:“徐大人过奖了,元渊无才,只是尽份内之责罢了。”
袁世凯稍稍平息了怒气,笑着说:“渊儿,你前日立了大功,我还没赏你呢。今晚就留下来吃饭。”
顾元渊忙道:“不了。渊儿抓得那几个革命党还在牢里关押,没审讯。渊儿回来是为了蔡锷的事,看起来他还好,也没有思乡之情。只是——只是对总统的安排不甚满意。”
哦?袁世凯捋着胡须,“他怎么不满意了?”
顾元渊道:“蔡锷是行伍出身,半生戎马。如今总统给他一个经济界督办的职位,真是大材小用了。对一个军人来说,报纸清茶的闲差,这等于是活受罪。还请总统三思。”
袁世凯哈哈大笑:“蔡松坡嫌我给他的官小了?哈哈哈,这好办!他要是忠心我,再大的官我也舍得给,他要带兵,我就给他兵。我要他替我打仗,守护我的江山!”
徐世昌笑了笑,“慰庭,英国公使已经等候多时,想必有事相商。”
“叫他进来。”袁世凯答应着,摆手叫袁克定离开,“回去面壁思过!没有事别叫我看见你!”
袁克定慌忙退出。
顾元渊注意到段祺瑞的脸色不好看,便道:“总统有要事商议,渊儿告退了。”
未等袁世凯点头,她已经挪动脚步。
“也好。回去好好休息。”
袁世凯思索着什么,脸色并无笑容。
纪竹筠跟着内侍官宗德走出后园,她轻声道:“小女子多谢宗大人提携之恩,这些银两小女子不敢受,还请宗大人收下。”
宗德是大夫人的管家,跟随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他掌管总统府里的一切杂务,眼见大夫人失宠,他便听从侄子岳华的建议,请歌妓来唱曲获取总统的欢心,只说是大夫人看总统操劳疲累,以琴曲替总统解忧。
“纪姑娘言重了,老奴只是府里的管家,不是什么大人。这些银子是姑娘的酬劳,老奴怎能贪占?”宗德推辞道。
纪竹筠按住他的手臂,“我有事请教宗大人。”
宗德纳闷:“姑娘请说。”
纪竹筠想了片刻,道:“那位顾小姐不久前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当面呈谢,还望宗大人引见。”
宗德疑惑起来:“姑娘何不亲自去见她呢?”
纪竹筠恳切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当日匆忙,顾小姐百忙之中怕是记不得我了。古语有云: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相见,竹筠自然不能忘却顾小姐的救命之恩。望宗大人成全。”
“是这样啊。姑娘放心,老奴会告诉元渊小姐的。”宗德笑了笑,“元渊小姐留过洋,受过军训,与众不同吧?她是总统的特别秘书,也是总统的干女儿,身份很特殊,自然傲慢些。姑娘可要有个准备,她可不是很随和的人。”
纪竹筠有些高兴,“谢宗大人提醒,竹筠记住了。”
“对了,元渊小姐那天在外面受了伤,需要休养。你不要待太长时间。”宗德慎重的交代着。
纪竹筠心里一动,她受伤了?难怪脸色不好。
“宗大人放心,竹筠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顾元渊有些疲倦,她一回到自己的卧房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前日在云祥酒楼附近遭到革命党人的袭击,她为了保护总统受了刀伤,右手还隐隐作痛。那些刺客身手不凡,计划周密,一路布置陷阱,侍卫营统领陆建章吓得脸都绿了。她只有拚命一搏,将总统带出了包围圈。
那些刺客无一漏网,除了领头的两个头目当场击毙之外,其余的都被关进了牢房,陆建章还在审讯。
这些刺客有组织,有策划,到底是清廷的人,还是南方革命党派来的暗杀集团?与蔡锷有没有关系?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元渊小姐在吗?”
顾元渊起床拉开了门,“宗伯?有事吗?”
宗德陪笑道:“打搅小姐休息了。老奴有个事情呢。”
顾元渊淡淡地,“不知道宗伯有什么事?”
宗德想了想,道:“早上唱曲的竹筠姑娘想见小姐。”
顾元渊一怔,皱了皱眉,“她?为何要见我?”
“这个——老奴带个话,小姐不想见,老奴就推辞了。”宗德干笑。
顾元渊微微一叹,“宗伯,她,人呢?”
宗德哈着气,连忙笑道:“纪姑娘在外面等着呢,小姐要不要见?”
顾元渊看了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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