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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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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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除了自己这里的光,似乎再无半星灯火。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会在月下镇拉住涟漪。当时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已经下了决定,为何一路上都不曾提起。她又是在逃避什么?
  可是啊,涟漪。如果你是我,或者如果我是你。我们,都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
  ——不,或许是不同的。比起她自己,涟漪要来得有担当得多。
  ——她也许就会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告诉她。她的心很痛,痛的想哭泣。
  冷漠是为了保护。理智是因为冷漠。
  可是当理智都要消失不见,又该怎么保护自己?她硬生生地推开她,心,却狠狠地疼了。
  ——有些东西,果然是理智不能解释的。
  沐雨莫名的想到曲陌。她也很想民族大义一把,可是还是被深深的伤到。那么对于涟漪,又是怎样一种感觉?
  ——如果可以,不想爱。
  可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盯着烛台的底座,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覆盖上来。
  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除去那种讨厌的药香,是每每令她脑袋卡半拍的独独那人的味道——
  “小雨,想什么呢?”
  沐雨没有动。
  “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不知道女孩子晚上不能一个人出门么?”
  沐雨还是不动。
  “我很担心你啊。要是小雨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不让我看到,我怎么办呢?”
  沐雨终于慢慢的抬起头,努力地看向那人,跳跃的烛光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她的笑却一如既往温馨得让自己窒息,这种窒息带来一种危险的感觉,她想逃,却还是抬头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愈加的模糊——
  直到感觉那人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拇指在眼角轻轻擦了擦:“为什么哭呢?”
  
  ——为什么哭?
  ——因为害怕。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一开始就一无所有,而是在拥有之后失去。
  这种感觉她体会了不在少数。
  漂泊异乡的安全感。沐汀带给她,涟漪带给她。可是那时她发火,沐汀不信她。现在,她自己,也不确保自己真的信沐汀。而涟漪,就快死了。
  到那时候,她真的一无所有。没有归处,没有去处。
  
  “小雨?”涟漪抵着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哭?”
  沐雨知道很丢脸,那又怎么样。她就快死了,她在个快死的人面前丢脸,又怎么了?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眼泪流的更凶。
  涟漪却在下一秒吻上她的眼,“小雨,别哭了好么?我喜欢你啊,好喜欢。我快死了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这样不行么?就算不行,就算真的不行,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自私……”沐雨断断续续,如果你走了,丢下我一个,我怎么办?“我……会很害怕……可是,没有人了……怎么办……”
  紧紧地抱住沐雨,涟漪怕,怕她又推开她。她一瞬间有些后悔,这是沐雨第几次在她面前如此脆弱?为什么她要那么自私呢?但,要她放开怀里的人,大约,真的是除非她死。
  
  
                  仪式
  
  “我觉得我很亏。”沐雨突然推开涟漪。泪水擦干,除了眼圈还是有些红,几乎看不出方才的脆弱。
  “……我知道。”
  “第一,流了那么多眼泪。第二,到最后还是要一个人。第三,很丢脸。第四,我就奇怪我怎么没想到,你是女人啊。”沐雨皱皱眉,有些奇怪自己的无措,仔细想一想,她为什么要难过?
  “……嗯,这个。”涟漪抚额。为什么沐雨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种问题?她头疼怎么去回答她。好不容易要成功了,这下子又找到一个逃避的理由。是,她是女人怎么了?难道她还能是男人不成!?
  ——当然,这话不能变成答案。
  但沐雨却突然安心下来。然后悠悠地满上一杯酒,道:“要喝酒么?”
  ——我有心情喝酒才怪!
  一言不发将酒一口饮下,涟漪闷闷地坐下。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
  沐雨的好心情和涟漪的闷气。
  酒的度数并不高,两人酒量不低。慢吞吞喝了不少,直到月倾斜,也没多少分醉意。
  然而喝酒这件事,本身就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可以说胡话其后推脱是醉话而推的一干二净的仪式。是以当沐雨迷蒙着眼问涟漪:“你那时,在万象森罗阵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啊?”的时候,涟漪笑了笑,轻易回答出她酝酿了多时也不曾说出的话语。
  “女孩子重要的第一次,消失的瞬间。”
  沐雨一惊,酒登时醒了过来,涟漪却还似醉着模样,轻轻再给自己满上一碗酒,“那也是我最后悔进隐的一次。江湖儿女,本不应计较这些。”
  “……”沐雨无言。她试想过很多次,但从没想过,涟漪这样的女子,最初的最初,竟是个不好的回忆。涟漪仍然在说,沐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里好似卡了东西,只得木然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嗯。刺杀某个高官。是个武将。名字我早就忘记了。亭廊摆设倒是奢华无比。那是我和燕七,王义三人为一个小组第一次的刺杀任务。那武将是个好色之人,战功虽然是有的,但对于歌乐一事极爱。按照计划,应当是,而我作为新到的舞姬,用美人计先稳住那人,燕七埋伏在房梁伺机下手,而王义则立刻在府内制造混乱。
  不过,出了点小意外。”
  涟漪勾起一丝笑,时隔多年,她已经可以轻松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还是低估了自己承受力,一旁的沐雨看到她这样的笑,却是心疼不已,可也硬生生堵住自己的话,等她继续说下去。沐雨知道,这话再不说,憋进了棺材,她心里会更难受。
  “那武将是个有功夫的人,我们也低估了府里的实力。事实上,王义还没有开始放火,就被发现了。他立刻放出信号动手。但我们这边的情况,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燕七迟迟不动手,当时我不明所以,一直等他动手。但那时他脖子上架了把剑一动也不敢动。等到王义放鹰冲进屋里,已经迟了。燕七乘机杀了抵着他的人,我们也顺利完成了任务。”
  “那个暗影应当是极为忠心的人。或者说这类的事情看过很多。那武将的行径据说确实四处树敌。我却也懒得去揣测王为何要杀他。总之任务完成,期间的意外成了我们三人共同的秘密。燕七心里愧疚最甚,一度表示要娶我。却不知,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不忍折他好意,倒也没明说。”
  
  “有时候,记忆太好,也是一种错。”沐雨强扯出一抹笑,给她满上一杯酒。她知道涟漪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同情,那只是对她的不尊重。但是她怎么也没法笑得自然,“比如说我,很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那林子里,稍稍想起了一些,还是记不分明。但似乎都是些不太好的记忆,想想看,记不起来了,也罢。”
  “话虽如此,记忆本是自己的。突然之间没了,心里总该是有些失落。”涟漪仰头饮尽杯中酒,没注意沐雨的脸色在她说完的一瞬变了变。
  “难不成,还要找回来么……”
  “若是想,大多还是可以的。毕竟记忆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它和很多人重合。一件事你忘了,别人不一定忘,虽说视角不一,事情总归还是那件事情。”
  “是,是么。”沐雨扯扯嘴角,涟漪察觉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话未说完,便被一声笑打断。
  “哟呵呵,小沐雨,你在这里!”
  “关青!?”涟漪沐雨心里俱是喊出了这句。
                  情报
  
  正一脸笑呵呵进到门里的人,正是那关青。曲陌的“千变”,同时是曲陌第一的风媒。
  沐雨对此人殊无好感,她不记得她认识他,可看关青的态度,又确实是认识的。但想来易容术可将容貌千变万化,谁又知道关青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他的真面目?
  由是这么一来,对这时时是虚虚实实看不清楚真假的人,更加没什么好印象。
  对于涟漪,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这人来的突然,竟让自己没有察觉到。涟漪常年的职业习惯,让她有自信即使睡着也能知道有人来,沐雨毕竟没有涟漪的强度高,对此仅是以为喝醉。
  强烈的危机感让涟漪全身紧绷,两个先到的对这个后来者都没好印象,虽说面上依然看不出这样的变化,江湖如关青,岂能觉察不到?
  
  “小沐雨,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只要你记得你的石头就好。虽然现在效力一天比一天差,可毕竟,还是有效用。你若是摘了,会忘得更快的。当然,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个累赘,忘记了,反而自在。”
  “……你,什么意思?”沐雨忍不住站起来。什么记忆?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健忘的事?
  那厢涟漪却是又惊了一跳,若说这关青不是早就知道此事,那么便定是偷听了二人谈话——若是光明正大,何须偷听?!
  “小沐雨,你对自己的失忆很头疼吧。我想你一定是忘了,你的师父,可就是为了你的失忆,才冒死走了一趟丁府,取了这封神石。可没想,这冒死走一遭,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沐雨坐下来,压抑着声音,死死盯着关青。
  那关青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如何?小沐雨?现在愿与我做笔交易么?”
  “没兴趣!”沐雨脸色一沉,强压下心里的欲望,灌了口闷酒。
  “那么。我再透露几点,也许你会感兴趣。”说话间盯着沐雨的眼,沐雨抿着嘴,什么表示也没有。关青知道她在犹豫,若她真的不想知道,此时便可以打断他,但她没有。这即是犹豫的证明。
  “第一。梁响的父亲是《天下异宝录》的撰集者,这点你已经知道了。而那时,对于你的失忆苦无对策的余迹,找到了我,正是我介绍了他们二人认识。从而余迹才决定去丁府。那时你就见过我了,但你忘记了。”
  沐雨静静听他说,对这个情报并不感冒,但她明白若想打动她,关青的情报应该会有更加有价值的。
  “第二。去拜见我的结拜兄弟,也就是梁响的父亲的时候,你认识了梁响。据我所知,嗯……”关青扫了一眼眼神突然变了变的涟漪,接着道:“这个,年轻人么,情窦初开的年纪,你二人难分难舍。”
  沐雨的脸色更加阴沉下去,关青适时加了句:“这段是梁响本人说的。我毕竟是风媒。情报都是搜集来的,毕竟他人之口。况且时隔多年,我那侄子又是那个年纪留下的记忆,总说回忆让记忆变得梦幻,这话自然有些道理,是也不是?”
  见二人脸色缓和了些,关青又道:“你把这些都忘了。不过也许这对你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由此看我那侄子的话有待考证。不过接下来这个消息,你肯定会感兴趣了。”前两个情报对于第三个,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关青突然想起了说过要做媒的事,说出来探探沐雨口风的,看起来他的侄子是没什么希望了。情报倒是不假,但真要说起来,确实没什么价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废话,因为无论这个口风探得如何,梁响的希望都一样渺茫——
  “涟漪得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药石无医。纵叶莘是当世异才,同样束手无策。但这病,并非无法救治。关键,则在于你。或者说,在于你的记忆……”
  “哈哈哈哈哈哈……”话语被笑声打断。
  
  沐雨大笑。
  涟漪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吓到,她从没看过沐雨笑成这样,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关青依然保持着常态,心里却也塞了一堆问号。
  只有沐雨自己明白她自己在笑什么。
  她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笑,这叫她怎么不笑?
  ——她如何不知?如何不知这方法?这便是所谓的有价值的情报了?
  ——那些日子奇怪的梦,林子里被遗忘的记忆。她如何不知自己与竹林的牵扯?
  ——关青要说什么?说出来,又有何意义?她心里早想过千次万次!只是每一次在即将触碰到之时,又匆匆逃跑!
  ——只是为何世人,总要追逐这样虚无飘渺的梦?
  ——有何了不起!?有何能耐,能教人如此念念不忘痴心妄想?!
  不就是三生么!?不就是——
  一只破虫子么!?
  
  
                  突变
  
  “你,也妄想着那三生么?”沐雨笑罢,脸上还带着笑意问那关青。
  关青看出她鄙夷之色,脸上变了变,道:“世人有哪几个不求那三生?”
  “可你知道的太多。”沐雨面色一沉,将桌一掀:“该死!”
  
  关青疾退,沐雨抽了匕首直攻过来。涟漪一看一身冷汗,沐雨除去一身轻功,功夫实在不能看,而关青虽然耳闻都是易容之术如何了得,毕竟是江湖前辈,那可小觑?这番拼的不要命的打法,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
  那关青却也是不敢真与沐雨动手,沐雨料定了这点,才拼着有攻无守的打法。那关青定是要从自己这套出什么,在这之前,岂会让自己轻易死掉?
  情急之下只得再一声大吼:“你却是不管涟漪了么?!”沐雨一惊,手下一顿,便被关青抢上打落了匕首,涟漪慌忙错身上去,格开关青将沐雨扯开。
  沐雨这时回过神来,她借了酒意一时怒急攻心,却忘了这关青也许有什么三生的情报能救涟漪,但转念一想,这人若真是有情报,何须来找自己?而自己身上,到底和三生有什么关系?
  ——而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关青这个人绝对会给自己带来无止境的麻烦。
  ——关于这个麻烦到底是什么,完全没有兴趣知晓。
  由是有些恼恨,若是这个麻烦与救涟漪有关……若是有关,若是……
  使劲摇摇头,不得不承认一些事,涟漪已经开始撼动她的价值观了,或者说,已经成功的改变。
  
  “忘掉的东西,如何想得起?你来找我,也是徒劳无功罢了。”沐雨冷冷道。
  “有些东西,忘掉了的确想不起来。但你的情况不一样,若有契机,定然能忆起。”关青恢复常态,拢手道。
  “……什么意思?”
  “你在万象森罗阵中,应该也想起了一部分吧。那是能刺激人心底重要记忆的阵法,我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对年幼的你,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你是什么人?”沐雨皱眉,对他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抱期待,只是忍不住开口。
  “这个,时机未到。”
  知道万象森罗,知道自己有竹林的过去,知道涟漪的病情,这人还知道什么,或者说,这人不知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年幼的自己,到底又知道什么?沐雨脑子混乱了,但她明白,这时不能有丝毫退让,绝对不能。
  “你从我这里,想知道什么?”沐雨慢慢道。她斟酌了一下,决定问这个问题。
  “想知道。我来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我活着实在太没意义了。”关青耸耸肩,抄起手。
  “……”这个答案让沐雨有种无语的感觉,她不知道要怎么评论,这让她接下来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有种准备充分却扑了个空的感觉,很无力。
  她想着要怎么准备下一个问题,不让自己陷入被动,涟漪却突然起手向门外发了一镖,喝道:“什么人?!”
  
  但几乎在同一刻,关青突然跪倒。
  “原来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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