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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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簿-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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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带来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响和关青。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好不容易调集的三千名江湖人士组成的军队。
                  弦月
  
  沐雨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躲在屋子里一天。什么人都不想见。
  清早沐汀来敲了房门,喊了几声放下早饭然后走了。中午和下午都是叶莘,精神不太好,呵欠连天,连话也不曾说就摆摆手一路打着呵欠走了。
  墨浅不曾见到,目前她是大忙人一个,晚上都是宿在工房的。至于涟漪……那就更不曾见。
  
  推开窗,月上树梢。
  沐雨住的是二楼,此时她就在窗沿上坐了,歪着脑袋往下看。也不知道看什么。只是坐着一动也不动,直到夜风将她吹得冷得麻木了,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不动。歪着脑袋。看着那袭蓝影盈盈进楼,算着她上楼,算着她回房,却没想先等来了自己的房门响——
  “小雨,在么?”
  沐雨下意识起来,僵坐太久的身子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轻轻一下闷响摔了下来。这些高度摔着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沐雨歪着的脑袋,脖子早就僵了,这一下疼的龇牙咧嘴倒吸冷气,脑子嗡嗡响,怎么也扳不回去。
  门外的人又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脚步声离开了,接着是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沐雨不由得有些恼恨,恼自己没事坐什么窗台,又恨那人没点耐性。
  
  待的脖子好了些爬将起来,急忙就开了门去。站到了涟漪房门前顿了顿,转身往回走——
  这般去,总是找个什么理由?似乎是没有。
  身子刚转,房门忽然开了,内里一只手拉住她小臂:“都到门口了,走什么?”扭过头,依然是那人玩味的笑。
  由是有些恼怒,甩开她手,却被她巧妙让开,依然是握紧了她手臂,只是换了个位置——
  “放——”
  “怎么?我哪里又惹着你了?这么大火气?”
  “……哼。”沐雨被这话噎着,只能含糊地哼她一声。总不能说你害我摔了疼得七荤八素吧?那肯定要扯出坐了许久自己把自己坐僵了的糗事来,那不是丢人丢回老家了。
  “进来坐坐?”涟漪挑眉,见沐雨抿着嘴没反应,便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药房剩了些酒,我便要了来,本想邀你们喝的,结果墨浅和叶莘忙着,说怕耽误,我本想叫上你,可敲你房门又老不应我……”说着脸上显出些哀怨来。
  沐雨知她意思。这是说她肯定是故意不开她的门了。既然她在门前一站就被知道,那么开门的声音定然也被听到了,说是刚回来,这谎话是不成立的。但开门的声音,若不是留神,谁会注意?
  转回心思,沐雨皱了皱眉,这屋子好大的药味。比药房淡很多,可也够浓了。方才门外站着夜风一吹,倒不怎么觉得,如今进的屋来,心里忽然就有些抽抽地。
  “涟漪,要喝酒么,也是可以的。只是在屋子里喝,总是意境不够。今夜虽然是弦月,咱们,也来个对月饮酒如何?”
  “甚好。”涟漪说着执了酒壶,同沐雨翻上了屋顶。
  
  “你还记得月下镇么?”把酒壶递给沐雨,涟漪笑问。
  “自然。”
  “那天晚上没有酒。”
  “嗯。”
  “……”
  “……”
  “你喜欢夜晚么?”
  “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的。虽然飞贼就是晚上干活的。”沐雨抬头,她讨厌夜晚,因为她很怕黑,不过跟着师父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习惯了。
  “我也不喜欢。刚进隐那阵子,总是夜晚出任务,我睡不好。所以就很讨厌了。”
  “哦?”
  “嗯……”涟漪把手交叉着搭在膝盖上,轻轻皱着眉。
  沐雨不喜欢她这个表情,忍不住伸手去将她的眉头抚平:“怎么了?”
  涟漪忽然扑哧一下笑了:“小雨,我有时候觉得,你丁点也不懂人的心思,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你这个人实在是太敏锐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沐雨呆呆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月下美人笑,这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可依旧风华不减,她有些看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私心
  
  “陪我说会儿话。”
  “我这不是在陪着么。”沐雨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听,不许发表感言也不许听到一半就走。”
  “……这还叫陪说话么……”沐雨低低嘟嚷,涟漪那厢自顾自说开了:“最初见到你,是在东昆边城。当时我在东昆出任务。无意中发现你是千里神行的传人,通报上去之后,被命跟踪你。”
  “哦?开始解惑了么?这次不是骗我了吧?”沐雨挑眉,被涟漪瞪了一眼:“你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还有,不许发表感言!”
  “后来正式和你认识,在曲陌。也许你不知道,当时有三个人暗地跟踪,商陆也在。关于这个,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沐雨听她提过商陆和沐汀的事,微微皱了皱眉头。“后来几年,我都一直在跟踪你们。你们发现不了也是很正常的,我总是在你们走了之后才到达那个城。而你也从来不曾关注你走过的地方。城里大多有暗点,我可以轻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你们的信息,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信息,”涟漪见沐雨有些不自在,知道人总是排斥自己被看的透明“因为上面的命令,仅仅只是知道你们在哪。不过在瑞景的时候,因为难得是七七日,我就提前去了。因为你们的路线,即使不去凑热闹,总也会到瑞景的。”
  “但也是在瑞景,我突然收到了命令,跟踪停止。”涟漪顿了顿,又道,“再之后见你,就是截信的时候了。你和那个杀手的缠斗,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本是想你们打完了,我再出手的。”说到这里看了看沐雨,沐雨笑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边城的时候,你在台下看舞,我是看见了你的,别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这是职业习惯。你看舞的时候笑的很好看。你在洛水时,我出任务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一次,看到你在舞榭喝酒,也是笑着的。汀儿她总在我耳边说你的事情。也只有在说的时候笑的特别开心。我那时想,汀儿的全部也就是你了,但是你没了汀儿依然能笑起来。汀儿真是可怜啊。”
  ——但,人总不能一直消沉吧。沐雨腹诽,汀儿被抓走她确实很难过,但这种没法改变的事实,并不阻碍她的生活必须得继续下去。
  “但我又想,这也是没办法事。换成是我,也不如喝一杯酒,然后笑一笑,生活还是得继续。不过我是没有想到你这样的人,这样随意而且淡然的人,应该是奉行那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居然真的会为了一封信,虽然是一封军报,而回去送死。老实说,彻底改观了。”
  沐雨撇撇嘴,老实说,这是她一辈子最无私的一次也是后悔的一次了。
  “后来我接下任务去救你,对端木齐说,因为和你有几次见面,比较容易说服你。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一棍子敲昏你带走,其实结果也是一样的。”
  结果是什么,涟漪没有往下说,但是沐雨心里清楚。说起来,那时她确实有点多此一举。
  
  “小雨。”
  “唉?”可以说话了么?突然被点名,沐雨惊了一下。
  “前天,你是说,我绝对不可以喜欢上谁吧?”
  “呃,是有说过。”沐雨扯扯嘴角,那时候她因为去问叶莘而知道了涟漪的事,心里乱糟糟的在城里瞎转了很久,又因为沐汀的事情,实际上,那时候她到底说那些是为什么,脑子太乱,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啊小雨,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呢?”
  “绝对不行!”沐雨一下站起来,急吼吼道,看着涟漪突然瞪大的眼,恍然自己反应过激了,有些无措的坐下来,“我是说,嗯,我是说,你找个人喜欢,也找个好些的。至少你这样的,帅一点什么的……”
  “小雨,你在想什么?”涟漪轻笑,靠过去:“我又没有说,是哪种喜欢呢?”
  ——被耍了!这是被耍了!沐雨骤然瞪大双眼,有种莫名怒意涌上来,突地站起来想走,却忘记了这是在屋顶,一下子没站稳,摇晃了一下,立时被一双手扶住,抬头就望进了一双轻垂着的眸子,里面映着略显慌乱的自己:“你这样的心思,怎么可能没猜出来。是我太急,吓着你了么,小雨?可是我没时间了。小雨,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我也不想和你只做朋友而已。你会很快忘了我的对不对?你说不要让我留下遗憾对不对?小雨,你可不可以,喜欢一下我,或者,装一下喜欢我?”
  
  ——不要卑微的乞求爱情,那只是你的私心而已。
  沐雨有些呆滞的望着夜空,涟漪轻轻地抱着她,她慢慢把脸埋进涟漪颈侧,淡淡的湿意传来,涟漪低低叹息。
  沐雨突然想起叶莘那日认真的看着她:“涟漪她,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小雨,你要对自己好一些。”似乎完全没有联系的两句话,她茫然的看着叶莘,并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想懂。
  
  
                  矛盾(上)
  
  ——求来的爱,是真正的爱么?
  涟漪不愿去想。她知道的,只有一点,她就快死了。那么在死去之前,说出心里的爱,又有什么不对?
  但是沐雨,她们骨子里是这样相似的人。沐雨会因为曲陌而毅然回信社,她也会为了沐汀和燕七王义进竹林。但是当利害关系的冲突真的仅仅只集中在一个点上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冷漠和淡然。
  ——是,她是有私心的。沐雨还可以活很久,所以,在那之前抽一些时间去爱她,为什么不可以?就算受伤了,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来恢复,而她已经没有了。
  ——可相对的。她也明白。沐雨是绝对,不会去爱一个将死之人。因为这注定是一场心伤。而沐雨,这样一个逃避伤害的人,除了为曲陌犯下的错误,或者说,那个错误之后,想要她再做出什么心软的事,有多么的难。沐汀,在华梨,她不也是跑的头也不回么?
  
  手里似乎还有那人残余的温度。涟漪坐在屋顶上,轻轻灌了一口酒。
  月依旧。方才的两人,如今却只余了一个。
  沐雨是什么时候,突然狠狠地推开她,让她踉跄两步差点摔倒的。她不记得了。梦一样的,抱着的时候突然就忘记了时间。只记得稳住身形再看过去,已没了伊人踪影。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涟漪低低地叹。她想和她说很多很多事,关于她自己的事。这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不想带到棺材里。可是明明只是弦月,月色却似乎比满月还美。是月亮的错。是月亮的蛊惑。蛊惑她提早的说出了不该说的,至少不该那么早说出的话。
  ——现在,她满肚子的心事,要找谁去说?
  “喂!你知不知道!都是你的错!”举起酒壶,不知道是身醉了,还是心醉了,莫名就狠狠朝天空那月亮掷了出去——
  “都是——你的错——”
  
  酒壶“哗啦”一声在地上摔碎,一摊白亮亮的水前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水里映出那小人儿的脸,与楼顶上突然发疯的女子七八分相似——
  她抬起头,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朝楼顶上的人喊:“娘——”
  “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
  “娘——你等等,汀儿上来找你——”
  “都说了我——”等等,找她?她是不知道她在楼顶么?是了是了,就算有听风,毕竟是看不到的……涟漪一惊,酒也醒了,本就是半分醉意半分借题发挥,这下子醒过来担心起沐汀来,当下翻下窗子,那厢沐汀蹬蹬蹬已经爬上了楼。
  
  千里神行。小丫头看来是有些着急了。
  涟漪笑笑,开了门,突然咳嗽起来。
  “娘!娘!”沐汀骤然僵了身子,慌慌忙忙掏手巾,涟漪按下她的手,右手白绢摊开,一腥血红。
  ——果然,这只是停了一天的药而已。
  “娘——”
  “没事。”拍拍她的小脑袋,涟漪轻轻笑起来。她笑,她现在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是自己是当着沐雨的面咳血,说不定,她就会因为心软留下来?
  ——她是患病了,中了蛊,情蛊。都到了这当口,还在想,要怎么留下她?
  摇摇头。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真的是临死了,太寂寞了?甩掉这个想法,涟漪突然讨厌起有这个想法的自己,她讨厌她对沐雨的感情,变得如此自私。想到这里,突然又笑出来,本来,不就是自私么?
  
  沐汀眼睛看不见,可听声音,知道自己的娘很奇怪,又是摇头又是笑,这哪里是一个要死的人会做的事?她虽然等死的人见的不多,听说书倒是听了不少,偏就是没听过这样的人——
  “娘?娘?娘——”
  “嗯?”
  “娘,娘还好吧?”
  “好得很!”涟漪回过神来,狠狠地咬牙道,抱起沐汀坐在凳子上,“可你爹不要娘了。”
  “怎么会,爹不会的!”沐汀条件反射道。这也不知道是心里对爹娘的幻想还是真的知道。
  “怎么不会?”涟漪故作恨声,她不是什么忧愁善感的人,心念转过也就是转过了,该怎么过,就算是最后一天,照样也是照着自己往常的样子过下去。这时沐雨走了,她没个说心事的,说给小丫头,不说面皮拉不下,小丫头也听不懂。干脆对着小丫头抱怨起来,仗的也就是她听不懂。
                  矛盾(下)
  
  “爹不会!”沐汀笃定的摇头。
  “哼,哼哼,你爹,你爹她是个胆小鬼。”涟漪哼道,心里虽然是另外一句话,但是对这小孩子,胡说八道似乎也没什么。
  “爹,爹虽然胆子比较小。”出乎意外沐汀居然承认了,“但爹说那是她的职业习惯。”
  ——怎么说才好,小孩子果然好骗?
  涟漪有些无奈,低下头抵住她的小脑袋:“你爹的职业习惯可让娘伤透了心。”
  “可,可是,爹明明比娘还要难过!”沐汀一跳,下意识反驳。
  “唉?!”涟漪一惊,“你听到了?”
  “……”
  “是也不是?”涟漪追问。
  “嗯……”沐汀做错事一般。但涟漪此时只想抱紧她狠狠亲一口——当然,她实际上也确实这么做了。
  ——沐汀到底在想什么,她没时间去了解,全部丢给沐雨好了。她是自私怎么样,就让她自私到底。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找到那个口不对心的人——
  沐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唬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娘就丢下她旋风一般跑出了门——跑出去后连关都没关。
  
  那么现在?沐汀低低叹息。周身的烛光被暗色覆盖。
  “好了,小汀儿。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再多给一天好么?一天就好。我想再多留一天,好么?商叔叔?”
  
  ——我是谁?是沐雨。
  ——干什么的?以前是平凡的农家姑娘然后是飞贼接着是信使再到逃犯最后是漂泊的流浪者。
  ——她是谁?是涟漪。
  ——干什么的?以前是跟踪自己的人然后是陷害自己的人接着是救自己的人最后是和自己一起流浪的人。
  
  蹲在关卡之下的帘筝城里,那个已经空荡荡的驿站,一张小凳子上。
  守驿站的人见到有人接手,很开心的去找朋友喝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日子,果然还是及时行乐好。空荡荡的城池,从敞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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