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中毒了,还来了这该死的瘟疫,爷,你行行好,要死也别让咱们当个饿死鬼啊”这话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顿时有部分人跪地哀求。
冷风无情的略过他的脸颊,单薄的衣袍随风而起,却不见他有瑟缩畏寒之态,周培公拱手高声慷慨道:“诸位,我周某也被困在开封府十余天,今日得这位华三爷杀了自家的马匹,才得以有了这锅马肉,可是人家华三爷也就这一匹,要我说啊,论马匹,数最多的就是知府衙门”穆里海大人最多,我听说他府上有三个个大粮仓,装满了粮食,马厩里的马匹有二十多匹,如果诸位相信周某,那就请诸位随周某前往知府衙门跟穆里海大人借些吃食,你们去与不去?”
众人早就听说知府衙门藏了很多粮食,但衙门外有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也不敢飞进去,更何况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跟官府斗;一老者,拄着一根树丫,声音抖索道:“爷你自称姓周,那咱们可就直接喊你周爷了,你可知道,上府衙抢吃食,可是要杀头的,那是造反啊”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纷纷相互对语,周培公把辫子甩了几圈,围在劲脖子上,前腿衣角别到腰际带上,摊手大声喊道:“安静,安静!”许是音量未穿过人群,周培公的几嗓子未起作用,旁边的玄烨拿起一吋裂碗,蹭的一声也跟着站在石墩子上,使劲往地上一摔,哗啦一声,众人瞧了过来,睁着敞亮的眼神看向玄烨,效果已经达到,周培公微微点头,表示赞许,玄烨还以一笑,朝大伙儿喊道:“诸位,方才周爷不是说借粮吗,这借,不代表抢,抢是什么,抢是拿了不还,而借则是,有借有还,如今城中已无任何吃食,咱们何不向知府大人借借,过了这苦日子,自然会还回去,这不是造反,只是向朝廷借粮”说完,玄烨嗓子有些发痒,许是声音过大;嘴角微微翘起,扫视着众人的表情。
有十来个较为年轻的男子站出,眼神坚决道:“周爷、华三爷,我们随你去借——”陆陆续续后面的上百号人纷纷表示要随周培公去衙门借吃食。
看着周培公煽动人群去府衙借粮,玄烨对周培公肃然起敬,暗道他周培公单凭一锅肉汤就把全城的灾民收拢了,可谓是文武兼备 ,刚正毅勇,才智过人 ,此人朝廷要是不用,那就真是可惜了。两人下了石墩子,相视一笑,仰头大笑了起来,素清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抱在怀里,嗔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明天要是知府派兵镇压,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周培公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一药罐,从里头掏出一块鲜红的马肉,笑咧咧道:“华三爷先把这煮了吧”
玄烨见他这举动也是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指了指周培公笑道:“培公真是堪比诸葛孔明啊”说着笑呵呵把马肉放入药罐里加了把火继续煮着。
夜间,时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玄烨却是睡不着,白天所看见一切都是那么植入心扉,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素清看了看孩子,起身拿起绸缎马褂,轻轻披在他身上,轻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很无力”
玄烨长叹道“是啊,总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可怜之人,跟他们相比,简直是——惭愧啊”素清听着他这话,知道他这是在自责,从背后抱住,头紧紧地依偎在他那不算雄伟的略显消瘦的背梁,心疼道:“这一切还来得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使他们过的好些,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玄烨缓缓转过身,捧着她的脸颊泪水泛亮,哽咽道:“那你怎么办,我该如何安置你”
素清托着他那掠出茧子的手掌贴紧脸颊,眼眶透出幸福笑意:“我不用安置,我本就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以后,将来,都是,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嫔妾,我只要你的心,足以”
“素清——”听到这话,玄烨再也无法说下去,紧紧拥住她。
等玄烨情绪稍好,素清拉扯玄烨躺在草席上,两人依着孩子两边躺着,玄烨双手抵着脑袋,轻声说道:“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好啊,嗯起个什么好呢?”素清转悠着眼珠子思虑着,玄烨笑意连连的看着思考的素清,忍不住伸手拨弄她的发丝,眼神迷离很是惬意,突然素清起身,玄烨登时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他能遇上我们,也是一种缘分,开封府也已干枯多时,现在最缺的是雨水,不如就叫雨泽”说完素清眼巴巴的看着玄烨
“雨泽,雨从云层中降落的水滴,泽是雨露、恩惠的意思”一拍即合,笑道:“素清,好名字,就叫雨泽”
抚摸着熟睡的小雨泽,素清轻轻念道:“雨泽,你听见了吗,以后你叫雨泽,以后啊,我就你娘了,他呢是你的爹”玄烨瞧着她充满母爱的眼神,心里感触良多,前世的她就没那么好运可以得到父母的爱,今生毅是如此,不由得脸色沉顿了下来;心里的话藏了又藏,终是说了出来:“素清,我与讲个故事吧”
抬头见玄烨一脸沉默之色,素清起身略过雨泽蹲坐在玄烨身旁:“好啊,终于可以饱有耳福了”
玄烨的眼神回到了那家孤儿院,轻身细语叙说着舒同的往事;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故事也快要讲完,玄烨一边讲一边打量着素清的神情,忽而素清盯着玄烨的闪烁的眸子,认真问道:“你就是舒同?”
霎时玄烨语顿了,内心如翻江倒海般,他该如何回答,万一素清不肯接受这样的自己,他该如何,仰头眼一闭,终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屏住呼吸:“是”说完,思绪万千的等着素清回话,接下素清的举动让玄烨很是吃惊,素清苦笑道:“傻瓜,为何不早说出来,为何要独自一个人憋着,你这样更让我心痛,我爱的是你,又岂会在乎你的过去”听她这话,玄烨明白了她没有在意舒同的过去,她不介意玄烨深处灵魂其实是女子,一把带到怀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声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素清依偎在他怀里轻捶了两下,睁开怀抱,看着玄烨,破涕为笑嗔道:“傻瓜,其实我同你一样,也是那个世界的人,我也有秘密瞒着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非你”
玄烨脸色拉了下来,发愣看着笑意连连的素清,回想着与素清初识的情景,其实那时的素清就已经透露出了那个世界的特质,只是他一直把她当普通宫女来看,并未多想,如今想来的确是那么回事,素清同她一样都是那个世界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为庆祝某人过生日,某人出院,某人考试过关,特三更奉上!文笔拙劣,笑纳!
☆、第六十九章
对于玄烨还是舒同,素清头大了,此人对清朝历史竟然一无所知,难怪自己与他相处了那么些年都没发觉他有现代人该有的气息,也是舒同从小吃的苦头,,终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关心你,素清没有经历过、但她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即使现在的他是大清的皇帝,但他仍没有得到、谁人都应有的父爱、母爱,同时还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帝王之难,命运的枷锁使他逃离不了,这样的他该有多痛苦;既然他们相识了、相爱了,那他现在就由她来爱他,关心他,守护他。
翌日天色微微发亮,府衙外头集聚了一百多号灾民,比昨晚还要多,素清被玄烨强制性留在了仁心堂,大清早儿,冷风嗖嗖吹着,周培公双手交错挽在袖子里与玄烨领头站在开封府衙大门外,两人转过身子,扫视了一下身后衣裳褴褛,个个儿脸色发紫冻得打颤,与此相比,府衙的大兵个个儿手里立着腰刀,眼里充满着警惕与胆怯,随时准备拔刀相向;周培公迈出一步,哈了口气在手掌,相互搓了几下,掌心处传来一阵热气,拱手便道:“官爷,还请让个路,开封府的百姓只是想见见知府大人,麻烦官爷给传个话”
大兵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领头儿手里的腰刀蹭的一声拔了出来,喝道:“大胆逆贼,聚集民众在府衙外闹事,这可是要受刑罚的,知府大人岂是你们这等小民得相见的,还不速速退去,不然可别爷们儿不客气了”说完紧了紧手里的腰刀,生怕这些人冲上来。
玄烨脸色不悦,俨然道:“看你这身补子,你也是个把总吧,”说着移步走到那领头人跟前,侧着身子避这众人悄然把一块牌子递交到领头人手中。
领头儿手上的腰刀收了回去,狐疑拿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两个金闪闪的大字“御令”登时心里打了惊儿,抬头看了看玄烨,不敢确定,心想这人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吧,不敢迟疑,速速把腰牌收入怀中,语气顿时恭敬:“爷,你且稍等”说完一个急跑进了衙门。
周培公略过一丝狐疑之色,疑惑这华三爷,到底说了些什么话,怎么这把总头儿这般行色匆匆,瞧着周培公狐疑的目光,玄烨走动周培公跟前,头倾斜,低声笑道:“培公,且稍等片刻 ”
开封府府衙,知府海庆福、鳌拜外系兄弟,海庆福靠着鳌拜一步登天当了这开封府衙的知府,几年时间这开封府油水也刮的差不多了,正闭眼假寐翘着二郎腿儿躺在摇摇椅,左手手里紧着小嘴儿壶,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案几,好不惬意!
“府尊——”把总头呼膳小声喊道
海庆福嚼了一口茶,张开眼珠子细语:“那帮贱民散了吗?”
呼膳哈腰,大冷天的脸颊上冒出些汗珠,小心翼翼把那块腰牌双手递了过去,支吾道:“府尊,你且看看——”
当海庆福看到呼膳手中那块金光灿灿的腰牌,瞪的一声从躺椅上蹭了起来,忙夺过,看后大惊失色,手里的小嘴儿壶儿从他手里落了下来;呼膳瞧着海庆福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暗道不好,拱手问道:“府尊,咱们该怎么办?”
海庆福踉跄走到躺椅,准备下坐,突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军师,忙招手:“速去,把通判李之芳叫过来,要快!”
呼膳自不敢耽搁,拱手:“是”
开封府通判李之芳年约五十有余,祖祖辈辈扎根在开封,从他祖父那一代开始便踏入了仕途,祖父李行泰还是前朝都察院、都御史正二品,也是一大员,父辈那一代较为庸碌,勉勉强强得了个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只可惜到了他这一代只混了个通判,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好在知府海庆福较为器重,基本上事事都要找他商量一番。
“卑职给府尊——”李之芳正要行礼,海庆福噌的从躺椅上跳起:“这时候就别行些个需礼了”说着手里的牌子递给他:“朝廷不知是否派了人来,”李之芳一看,张嘴久久不能闭合,海庆福见他这般神情,催促道:“东西你也看了,可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李之芳,眼珠子转悠了几下,问道:“府尊可问了来头?可有文书、诏命?”
海庆福双手背着,道“本府未曾见过他本人,方才也是急,所以急忙把你叫来商量商量;你这么一问本府倒是疏忽了,可这块牌子可是如假包换,假不了”
李之芳亮了亮手中的牌子,沉声道:“此物必是出自宫廷,自然假不了,单独这块牌子只能说明此人来自宫廷,暂且不说来人是不是朝廷那边派来的,目前咱们先把他稳住,这边府尊可修书一封鳌中堂问明缘由”
海庆福划了划嘴唇上扬的八字胡,得已肯定微微笑道:“恩,此事就安你的意思来办吧,本府这就修书送去”
这边灾民纷纷东倒西歪的瘫坐在府衙外面,见周培公来回度着步子,玄烨也是不好猜测,他在想,万一这昏庸知府不识那块牌子,那可就真要带着这些灾民闯进去,扫视一眼府衙外头,重兵把守,他们有武器,而自己这边老弱病残拿什么跟他们斗,其中有些灾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有部分已经在发牢骚,动摇着众人的心思。就在这时,府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身穿鸳鸯补子身材臃肿的海庆福带着一干人等,步子急匆,那位进去许久未出的把总头此时正恭敬的引海庆福到玄烨跟前,海庆福甩利索甩出马蹄袖,跪地扎千:“下官海庆福给钦差大人请安,不知钦差大人莅临,下官有眼无珠,还望大人大人有大量——”
玄烨略过周培公与众人惊讶不已的目光,径自走到跪在地上的海庆福跟前,蹲下身子轻蔑笑道:“海大人,这外头众多百姓要见你这父母官,真是比登天还难啊!哦对了,我不是什么钦差大人,平日里只是行走在宫廷,没事儿出来转悠转悠,没成想啊,进了你这开封府居然出不去了”
海庆福目前还不能把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钦差大臣给得罪,擦了擦额头汗珠,吞吐道:“下官平日里有众多的公事要忙,今日也是想等上把手头的公事忙完再来见外头聚集的百姓,下官绝不是有心躲避”一旁的李之芳悄悄抬起头打量起这个年纪轻轻地钦差,忽见玄烨瞪了他一眼,忙低下头,接茬道:“是啊,海大人终日公事繁忙,这点小的可以作证,大人切勿冤枉了海大人”
一旁的周培公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度着步子,来到玄烨身旁,看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海庆福,笑道:“海大人,咱们也知道你平日里为了开封百姓忙的要命,只是今日咱们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请大人借些个粮食吃吃,等来年收成好了,一并还上,决不拖欠半粒”
海庆福听这话猛的抬头看向周培公,语气急指着周培公,玄烨插话道:“素问你府衙中有些粮食,你一衙门能吃的了多少,何不依了他们借了,此事若办的好,朝廷自然会知道,到时嘉奖自然少不了”
海庆福一时犹豫的看着身旁的李之芳,李之芳也是暗自恼神,这钦差大人是不是真的,说不定,要真是放了粮,那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心想着,嘴上麻利道:“二位大人,可否内府喝杯茶”海庆福得已感激的朝李之芳轻轻点了点头。
玄烨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的周培公,心里有了几分顿悟,笑道:“也好,站了好一会儿了,是有些口渴,培公咱们里头润润嗓子吧,麻烦海大人前头引路”
海庆福带着玄烨与周培公一干人等绕过正堂,来到侧堂,哈腰让玄烨与周培公坐与上首的四方椅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假惺惺笑道:“二位大人且先休息片刻,下官先安排一下府衙事物”玄烨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看向周培公:“培公,还是先让海大人把手头的事忙完再说”
“是啊,海大人尽可去办完手中事物,咱们还是能等些时候”周培公笑应道
“如此,就劳烦二位大人稍等片刻,下官马上便回”海庆福哈腰退了出去
屋里头只剩下玄烨与周培公,两人各自小算盘打着,玄烨咽了一口茶下肚,放下茶杯,正色道:“培公想必有些疑问吧”
“一开始还是有的,但此时已经明了,华三爷不用说,培公已经猜到,华三爷想必不只是混个闲职吧,敢问华三爷可是在今上跟前应差?”周培公凛然问道
玄烨一时语塞,他以为周培公猜到他是谁了,见他这么一说,顺便马虎了过去,笑道:“小弟的不是,得今上的赏识,偶尔办些便差,这开封府也是巧打巧撞进了来,培公可有想过那海大人如不肯借粮,咱们真要闯进来,硬干?”
周培公笑道:“哈哈哈,昨晚不是与三爷商量过了吗,咱们这是借粮,硬闯自是不能,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海庆福会把守城的把总头给调过来,如果没有那把总头的兵力,咱们还是有胜算,毕竟府衙中当差的还是有些良心之辈存在,头儿是由我牵出来的,自然要我去结尾,今日三爷这一出,可谓是解了一大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