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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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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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装着中招昏迷,我则去找舅舅商量向皇上和满朝文武揭示沈后的罪行。谁知他们竟如此狠绝,一把火就想湮灭罪证。表弟差点丧身火海,又是那个百里骥救了他。

    事后整个皇宫都找不到百里骥的影子。表弟向舅舅提出要去北姜做人质,还说什么“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则安”,舅舅沉思半晌竟然同意了。

    第二天,太子大难不死火海逃生,太子陪读为救主而亡的消息震惊朝野。表弟素服上殿,捧着“百里骥的尸骸”痛哭不已,满朝文武一片唏嘘。右相又上奏了镇北将军百里捷病死的消息,朝臣登时乱作一团。表弟适时跪在大殿上慷慨陈词,请求以太子的身份入质北姜以换取两国停战,如此忠义之举得到了一片赞扬,皇上迫于压力同意了他的请求,改派舅舅为和谈使代替吴夙忠与北姜议和。

    至此我才感叹于表弟的精明,此举一出,一则保住了太子的地位,二则赢得了举国百姓的尊敬,三则远离了皇后的迫害。

    虽然前路漫漫,也许是危险也许有生机,我都会尽全力保护好表弟,完成我对姨妈的承诺。

    
番外·何商

    我的名字叫何商。

    我知道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可师父说我是他一次酒醉之后在某个寺庙外捡的,所以叫这个名字很合适……好吧,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打我记事起,我的亲人就只有师父一个。师父的脾气很怪,常常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便暴跳如雷。我随他在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仍然摸不准他的脾气。他总是很严厉,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在我记忆中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笨!

    按理说师父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可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在练功。除此之外剩余的时间,他会检查我的功课,吃饭,睡觉以及在一棵枣树下发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练功,为什么要老盯着那棵树看(那花多小啊),我只知道问了师父也不会说……好吧,只要师父愿意,那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小时候曾经想过要寻找亲生父母,但师父说他早不记得那寺庙的名字和地点了,后来我也慢慢忘了这事。其实找不找又能如何?他们遗弃了我,师父养大了我,能跟在师父身边也很好啊。师父虽然很厉害,可他不会烧菜,不会洗衣服,东西常常乱放以至用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师父,我如何能放他一个人呢?

    我和师父常年住在谷中,与世隔绝,十二岁前我从未离开过这里。直到我十二岁生辰那天(我的生辰是师父捡到我的那个时候),师父才带我去了山谷外的城镇。此后每个月初一我都会出谷去镇上采买食材杂物,没办法,师父不喜欢热闹嘈杂的集市嘛。

    即便如此,每年七、八月师父都会出谷去。不说是去哪里,也不让我跟着。若说是去散心却又不像,因为每次回来他都会格外沉默一阵子。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敢问,倒不是怕他骂我,只是不愿触动他那份似乎很沉重的痛苦。

    尽管师父言语不多,对我也严厉得很,但我知道他心里从来都是记挂着我的。他每年出谷的具体日期都不确定,但总会在我生辰前回到谷中,还会给我带回新衣服,新书,精致的笔墨……虽然他没明说,但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给我庆生的礼物。

    然而,这已经成了习惯的做法在我十三岁时发生了点小小的变化。

    首先,师父是在我生辰当天才回到谷中的;其次,他只带回了一样东西,既不是吃食也不是玩物——竟是一个好漂亮的孩子。

    那天的情景实在难忘,以至后来我常常在走神时想起,在发呆时想起,在做梦时想起……反正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师弟了。

    师父把小师弟丢给我,只说了一句“不准带他出谷”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个什么情形,也不太清楚别的孩子都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知道,小师弟很不同。

    刚开始的几天他谁也不理,看见师父时那眼神就像路遇仇敌一般。奇怪的是他的怒火只是停留在眼睛里,从来没有哭闹叫骂之类的举动,安静地让我不知所措。他若是哭闹我可以哄他,若是叫骂我可以劝他,可他只安安静静的坐着,我便只能陪着他坐着了。就那么枯坐了几天,他终于开始和我说话了。

    那时我真得好兴奋,小师弟的声音软软亮亮的特别好听,不像我的声音低低哑哑。所以当他缠着我聊天时,我常常会忘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一连好些天,我们从早聊到晚,我惊讶的发现他懂得东西比我只多不少,而且他的好奇心也比我料想的要旺盛;当他听说师父的名字时,那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把我问蒙了……可惜关于师父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让他很失望吧。

    我原以为他肯和我说话就表示他会留在谷里了,但事实证明我错的相当离谱。当我好不容易找到受伤昏倒在石阵外的小师弟时,我终于明白了这里是我的家,却不是他的;他,想要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家。

    虽然外伤很重,但他的伤口愈合的奇快,休养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连个伤疤都找不到了。师父说小师弟是吃了一种稀世的避毒圣药,所以体质特殊。我听后既高兴又担心,庆幸他恢复健康,担心他又贸然去闯阵。

    好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伤好之后,小师弟对出谷的事绝口不提,像是忘记了一般。他每天一大早就钻进我放书的那间屋子,一待就是一整天。我这才渐渐发现,小师弟不仅识字,而且是过目不忘,他学东西的速度之快更是连师父都惊讶。不过他学东西和吃饭很像——都挑剔的很;那一屋子的圣贤典籍、兵法谋略、武功法诀、旁学杂记中他只挑有关阵法和轻功的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却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每种武功的运气通路和法门都有所偏差,由于他看得太多且不分轻重,导致精力分散反而难得要领。看着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焦急懊恼,我心里也很着急,但却不能说出来。

    小师弟不知道,谷口的乱石阵连我都还过不去,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除师父外的其他人从那里进来。后山有另外一条小路通往山外,每次我出去采买东西走的都是那条路。可我如果如实说了,那小师弟就会离开了,外面的世界乱哄哄的,我不想他出去。

    本以为小师弟碰了壁就会放弃,岂料半年后他非但没放弃,反倒悟出了失败的原因。从那时起,他开始专练一套轻功,并且进步神速。我心里暗暗着急,连稳重如山的师父也隐隐有些无奈了。我看得出,师父其实非常在意师弟,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师弟不肯理他时,他嘴上强硬,眼睛里却有明显的失意。如果师弟真的走了,他心里也许会比我还要难过的。

    又过了一年,小师弟重新开始闯阵,并且一次比一次坚持的时间长。我和师父都明白,终有一天,这里将再也困不住他,而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

    某天我偶然间说起外面纷乱的局势,当时小师弟的反应就有点反常。自打那以后,他又把出谷的事搁到了一边,整天没日没夜地看书,而且每次我看见他拿的书都不一样;与此同时,他竟破天荒地跑去求师父教他武功,师父不答应他就以绝食相挟。师父这个人就够犟的了,可他比师父更甚!偏偏师父又拿他没辙,最后只得答应了他。

    每次练功的空档,小师弟总拉着我,要我给他讲外面的局势变化。为此,我每次外出都尽量打听这些事,有一次竟然忘记买东西了!虽然回来后被师父数落了两句,但北姜退兵的消息却让小师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的45

    今天午饭后,小师弟突然问我擅不擅长经济。我是不太喜欢的,不过如果小师弟高兴我也没问题。因此我就直接回答他,要是他希望我去考功名我一定全力以赴。哪知他先是一愣,继而笑得前仰后合,连连摆手说“此经济非彼经济”,弄得我一头雾水。他收了笑,说要去看书了,邀我晚上去他屋里同睡,到时候再慢慢解释。

    不知怎么的,我登时慌了神,忙推说怕挤着他,还是另找时间解释为好。可他却说他白天要看书,而且习惯了睡半边床,所以没什么挤不挤的,说完就径自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

    整个下午我都无法集中精力,什么事都做不好;一时害怕天黑,一时又期待天黑,无故紧张,手心出汗……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翻遍了书也没找到类似这种症状的记载。

    上天啊,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番外·历史

    (东渝《大成朝实录》记:大成十八年四月初四亥时末,圣上崩于乾正殿,无疾。后三日密而未发丧,至四月初八诏告天下,未有大赦。成皇帝时年三十有九,谥平……太子羁留北姜为质,皇后沈氏乃与右丞相吴夙忠、安西将军沈常胜共立二皇子,年号熙荣;因其年幼,暂由其母垂帘听政……至礼部尚书段英以大不敬夷三族,朝中人人自危;熙荣元年冬,左相郑辛告病,自此政令皆出右相之手……)

    (黎阳《青衿生杂谈》记:已而太师列慕秦缺班日久……市井皆知,盛传其求仙得道,飞升极乐……五皇子伦传檄天下,斥太子佾以鸩杀先帝,窃国谋乱不忠不孝……七月初三,率兵十万攻入安平,永昌帝卒于乱军之中。五皇子伦即位,是为永安帝……春二月,穆王修与皇后柳氏私通,缢杀帝于朝凤阁……三月初三,穆王登基为帝,是为太宁帝……初七,瑞王仞刺杀太宁帝于承正殿,当堂怒斥其十大罪状,朝臣竟无人敢言……初九,瑞王即位,是为永贞帝……五月,静王以永贞弑君,举边军三十万西进讨伐;六月,雍王率兵二十五万南下勤王……七月初一会于安平城东八十里……三战相持不下,尸骸遍野,流血漂橹……)

    (北姜《盛世见闻记》记:吾王少年立志,勤奋有为;即位以来,国日益繁盛……显励三年,皇后纳兰氏薨,举国大恸……王竟不更立,后位久空……王乃益发专于国事,常宿南书房,后宫形同虚置……以王爱后之心殷殷,民皆尊王甚……显励七年秋,王亲率铁骑二十万南下。九月初二,陈兵通云关外……东渝恐惧,使兵部侍郎王强、礼部侍郎宋浩请和……割北通、北安、云州三郡……王准,两国盟于通云关下。十月初三,吾军突袭陈州,大胜。当是时,黎阳二十万守军驻防北定山隘口,十万驻守曲江桃花渡;吾军出其不意取道云州,入其境三日,彼竟不知……盖吾王深明兵法,声东击西,貌似欲伐东渝,所图实为黎阳……既下陈州,大军势如破竹,连得黎阳六郡;显励八年春,王忽染疾……适黎阳求和,遂许其割地纳贡,王师乃北归。)


番外玄芪一

    迷迷糊糊被人剧烈地摇晃着,身上散了架一般的酸疼。我咬牙慢慢睁开眼睛,刺目的白色耀得我又是一阵眩晕。

    还没彻底清醒,一股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我费力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死拽着我胳膊的人。

    姐姐?这个人真是姐姐么?为何浑身血迹满面惊恐?还有这是……棺材里?

    扶着姐姐颤抖的手站起身来,眼前的惨状瞬间让我惊骇的气血凝滞。

    横七竖八的满地都是尸体,殷红的血还在不断从他们身上溢出。机械地一一看去,老管家、侍卫、小厮、婢女……还有……

    “爹……”愣愣地看着那个面色青灰的人,他的双目仍然圆睁着,脸上却是一派死气僵硬。也许是下意识的,反正我真的有些糊涂了,讷讷地向身边的人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他……他……”姐姐的声音向风中的断线,抖得厉害的手慢慢指向前方。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我终于看到了其实早就站在那里的人。

    他手提宝剑赤月,背着光,面向着我,就那样一动不动。

    ……南宫独行……

    眼前一黑,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却被脚下的锦帛绊住,往后倒去。

    耳边只听得姐姐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我便落入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芪,你怎么样?别吓我!”

    他的声音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无措和慌张。我闭上眼睛,感到温热的液体迅速沿着眼角滑落。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在爹的默许下姐姐用我的“死讯”成功引来了南宫独行,却没料到反被他的怒火吞没了整个山庄……

    只是睡过了头,却在一觉醒来之后和他成了仇人。

    我明白这或许不是他的错,但庄内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又该向谁去讨?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老老少少各色的面孔就在我眼前打转,一迭声地叫我替他们报仇。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讽刺无稽,又抑或是我们注定无缘吧……然而只光这么想着,我的心就隐隐作痛,痛得我无法呼吸。

    让我对他下手,我做不到;要我放弃报仇,我放不开。

    忽然一个念头蹿进脑中——如果我也死了,就不必向他寻仇了。如果没有我,他也一定会放下执念,做回那个潇洒不羁的南宫独行。

    这样……该有多好呢……

    于是我一天天衰弱下去,很快就卧床不起了。

    他急疯了,抓来无数大夫给我看病,其中甚至还有御医。但是凭他们怎么高明也拿我没办法,因为我既未受伤也没中毒。我的病是在心里,药石哪里能及?

    最后,他不再到处抓人医我,只日夜不离地守在我床前。他的话实在不多,可仍是笨拙而努力地试图和我聊天。在他期待的注视下,我也强打精神应着。至于那灭门之仇,我们都刻意回避,他不说,我也不想主动提及。

    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他半倚在我身边打盹,黑发中赫然混有一缕刺目的白。这缕白发仿佛勒住了我的心,痛得我泪湿青衫。

    他被惊醒,抬头看着我,露出一抹苦笑,边伸手擦我的眼泪边低声说:“你这是何苦呢?”

    是啊,我也想问你,你这是何苦呢……

    晚上,我顺从地喝了药,粥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偷眼看他,果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心中一时软下来,见窗外明月东升,又是一个十五月望之日。我施法借月之精气,强撑着主动向他求欢。只没想到他却干脆地推开我,不悦地皱眉道:“老实躺着休养,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松开环着他的手躺回枕上,微微笑了起来,心中却怅然叹着——这最后一次……也不可以么?

    见我不言语,他复又紧张起来,小心地抱着我嘀咕道:“你又瞎寻思了吧?我南宫独行这辈子心里就认准了你,哪怕你老了丑了变了个人我也只认得你一个,况且你还是那个样子呢!只是……现下你的身子绝受不得折腾……”

    闭上有些发酸的眼睛,听他继续在耳边轻声喋喋不休,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默默下定决心,不再理他说些什么。径自解了衣带,将那羞恶之心统统抛开,紧紧缠上身边的人,顷刻间心底温柔怜爱全然化作入骨风情。不管今后何去何从,这一夜我甘心为他曲意承欢,同他抵死缠绵……

    再醒来时,见他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羞赧气恼,正轻手轻脚地企图检查我的伤势。看着他那小心的样子,我突然间就想通了——人活一世,所求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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