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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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成双-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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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连滴水都喝不进去,煞白的脸色着实让身边的几人看得惊心。偏偏他的经脉还曾受损断绝过,复原后其走向与旁人略有偏差,何商和慕容信也不敢乱输内力给他,只靠他自己硬扛着。

    不过凭借着人类自身强大的意志力与不断完善进取的适应能力,百里骥非但没被击倒,反而在颠簸中摸索出一套针刺配合药物的“抗晕车治疗法”。有了这实践中诞生出的“真知”,在到达枫镇前的最后一次休息时,百里骥已经能下车同其他人一起吃些东西了。

    何商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心里自然欢喜,风尘仆仆什么的都忘了,连带着啃干粮都觉得有味道了。两个小丫头更是长出了一口气,顾不上自各儿浑身颠得酸痛,争着替百里骥揉肩捶背端水递药的。

    百里骥接过严云蘸湿的帕子擦了擦手,一面按住严湘想要替他按腿的手哭笑不得地说:“你们两个给我老实歇会儿!”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齐齐答道:“我不累!”

    “你们不累我累总行了吧?过了枫镇还有一半的路程,且黎阳境内多山,不如东渝这段平缓,不好好休息到时候有你们受的呢!放心吧,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你们俩别老围着我转。”

    “不要。”严湘嘟着嘴,一副誓死不离的样子。

    严云也道:“主人不必嘴硬了,您的身体好不好我们还不知道么?自从那次您差点……之后,接连着多少事情?连调养的功夫都没有,您的身体怎么会好呢……”

    见两个小丫头执意不肯听自己的,百里骥微微一笑,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这件事完后,我一定什么都不管好好休息一阵子,然后领着你们几个到处游玩可好?”

    “不好!这话您以前也说过的,结果说了以后一日忙过一日,根本没空休息了!”

    百里骥张了张嘴,基本上无话可说了。好在慕容信适时走过来,询问百里骥是否可以继续赶路,这才给他解了围。的7c

    车奔马驰,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进入了枫镇——这个军籍人口超出常住百姓数量两倍的奇特边塞。当依地势精心修筑的土石关隘以冰冷萧煞、难以逾越的气势阻挡在前时,所有的人都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两大天险夹出的狭窄通道真真正正的是东渝最西面的门户,是必须保卫着一个国家的第一道屏障。

    历史上黎阳与东渝的关系向来比较缓和,所以一般情况下持有通行文牒的商旅在接受守军检查后是可以在两国间往来的,边民之间的小规模交换贸易也都被默许着。不过自从北姜南侵黎阳,由于战事胶着形势不明,边境早已封闭禁严,寻常文书暂时失效,要想通关必须得有御赐令符才行。

    慕容信事先听百里骥说过这里会有人接应,因此丝毫不担心;何商对自己这个师弟的态度从始至终就只有纵容帮协,而严云严湘更是达到了盲从的地步。正因为如此,当车马被紧闭的大门与关隘前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下时,百里骥的一声轻叹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如今这里竟然守卫的这么严了啊!”

    慕容信一个踉跄几乎从马车前辕上滑下去,他忍着抽搐难以置信地转回头瞪着端丽如玉的少年,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什……么?!”

    从马车里半探出身子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他濒临崩溃的样子,只是直直看着面前的关隘,黑晶石般的眸中荡漾出一丝忧伤感怀,随口答道:“十年前我也曾经过这里,那时的守卫十分松懈,不需任何手续就可直接出关去的。”

    慕容信靠近些许,低声说:“您先前所说的接应是……”

    “嗯?哦,他们在这堡垒的另一边。”百里骥抬了抬手,修长的手指遥遥指向关外。

    #%*¥%?》《囧!……

    慕容信额上的青筋跳了再跳,最终勉强稳住情绪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出关?”

    闻言,百里骥的目光终于从土石上移开,转而看向他,轻轻一笑,问:“出关需要什么手续?令符吗?”

    “就?是?令?符!!!”

    虽说美人一笑足以让人砰然心动,慨叹天地造化钟灵毓秀。但实事求是地说,慕容信此刻只觉得牙根有些痒痒而已。

    百里骥仿佛没看见他要咬人的表情一般,四下看了看,回头向车内道:“小湘,你那只小玉虎借我一用。”

    严湘虽是诧异,手头却丝毫不慢地将丝绦上的玉雕解下来递给他。

    百里骥接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自言自语道:“稍微小了点……不过也差不离了……”

    守门的士兵队长上前大声问道:“来者可有令符?”

    慕容信眼睁睁地看着百里骥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玉虎微笑着答应着:“有。”

    那士兵队长看着他怔忪了片刻,随即态度略有缓和,道:“你们稍等!”

    一面另有士兵向上报告。

    不光两个小丫头,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慕容信也有些急了。但他眼睛瞄到一旁满脸宠溺无奈的何商,再看少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虽仍疑惑倒也按耐住性子静观其变。

    不多久,一名副将打扮的青年官员领着亲兵过来,望见倚坐在车框上的百里骥,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先暖了起来。

    见这仪表堂堂的青年将官大步走到车前,慕容信了然,严云惊喜,严湘高兴地差点儿叫出了声——除了事先知情的百里骥与何商,其他人都没想到驻守此处负责往来放行的官员竟会是严徽。

    由于严徽从前就管着外院的防卫工作,因此护送百里骥的这三十几人基本上都与他熟识,然此时忽得遇见却没有一人贸然上前打招呼。

    百里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一旁何商温和地笑着拱手道:“这位大人,我们有急事要立刻出关,请您行个方便吧。”

    严徽也拱手回礼,方向却是朝着百里骥的,同时口中郎声问道:“既要出关,可有圣上赐发的出关令符?”

    “令符在此,大人请看。”百里骥浅笑着衣袖轻抬,优雅地将那小玉虎递给慕容信。后者眉头一跳,强忍着嘴角的抽搐,转身将它呈到严徽面前。

    接过“令符”的一刹那,严徽英挺的肩背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表情也有一瞬的扭曲僵硬。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谨慎地拿出令符的样制,将手中的小玉虎照着样制有模有样地仔细比对,最后双手奉还与慕容信,高声向守门的士兵命令道:“放行!”

    “是!”

    伴着沉闷的声响,大门向两边推开,拉起的吊桥被缓缓放下。

    百里骥一本正经接过小玉虎,眸中带笑地与严徽寒暄着:“听大人的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吧?”

    “不错,在下三日前才从临钦来此赴任。”

    “大人可还习惯西南水土?”

    “还好。只是在下临来赴任时家中恰巧出了点事,也不知现下到底如何了,心中免不了要惦念家中兄弟。”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人只管保重,家中自然会一切安好。”

    ……

    吊桥已然放平,严徽深深看了看众人,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信手腕一提马鞭抖出,鞭上响哨嗡鸣,梢头蹭过当中马臀,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骏马长嘶一声拔蹄而奔,拉着马车逐渐加速向前;其他人也纷纷上马,各骑按位次紧随而去。

    严徽站在原地目送车马远去,直到被重新拉升的吊桥阻住了视线方才肯回。

    出得关隘,便是离开了东渝地界,然而这并不等于已经进入了黎阳。两国间还有一段缓冲地带,其间不驻军,不农耕,也不允许有人居住。通过这段满是荒草碎石的“隔离带”,方是黎阳真正的“东大门”——连漠关。

    当百里骥一行来到连漠关下时,梦若溪已经在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

    除了跟在百里骥身边的严云严湘,包括何商与慕容信在内众人都不曾见过梦若溪。但看他那明显是在等人的架势,傻子也猜得出他就是百里骥所说的接应之人了。

    慕容信缓缓勒紧缰绳,让马车平稳地停下来。其他各骑也纷纷停下,谨慎地围绕马车排出守势。

    百里骥边从车中探出身子,边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梦叔叔,小半年不见,别来无恙?”

    甫见少年露面,梦若溪身形一闪眨眼间已到车前。他关切地将人拉过来上下左右打量了几遍,眼中的情绪是全然的担忧、疼惜,万般言语到嘴边都化为一声轻叹:“好似瘦了些……”

    百里骥却皱起眉,反拉住他冰凉的手埋怨道:“你手下人也不少,不拘是谁派个可靠的人来接就是了,何必非要你亲来?再不然你在城楼上看着也是一样的,做什么要在这大冷天的吹风!看你这手冰凉的,是不是等了很久?你明知道风寒容易引发旧疾,怎么还是将身体健康当儿戏呢?赶快上来暖和暖和!”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手硬将梦若溪拽上马车。

    见百里骥如此紧张关心这个中年男子,慕容信微感诧异,于是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完全没注意到近旁马背上的何商那瞬间迷茫失落的表情。

    有了梦若溪带来的文牒,车马得以顺利通过连漠关,迅速由西转向北,直奔北郡前线。
 
在情在理

    一路上,百里骥始终不肯让梦若溪下车去骑马,而梦若溪心里一直惦记着兄弟两个这半年来的情况,也就顺着他的意思陪他坐在车里,仔仔细细把想知道的事逐一询问了个遍。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百里骥少不得想个借口,推说百里骐另有要事赶着去办,将他未和自己同行的真相暂时隐过。

    其实梦若溪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再加上他对百里骐与百里骥的情况格外上心,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个大概,提的问题也是有的放矢。百里骥当然明白他的询问更多是出于情感上的关心,因此除了必要的保留,可以说的都尽量如实相告。

    至于所谓“必要的保留”,自然是指那些说不得的话——比如他的私生活。即便是亲如父兄的梦若溪,如果知道他们兄弟两个“相亲相爱”的程度,恐怕也要给轻易炸翻了。

    不觉间说到去年中秋时百里骥遇袭的事,梦若溪眼神一黯,颇为自责地说:“若是我再晚走几日,也许就不会出事了。可惜你的武功……”

    百里骥忙笑着打岔道:“你们都被我糊弄了。其实我的武功原就不怎么样,除了轻功勉强能看,余下也不剩什么了,有没有的倒真是无所谓!再者说那时你若是没离开,说不定他们还要延迟计划,藏在我身边的细作也没那么快暴露出来。”

    梦若溪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摇头笑道:“你倒是心宽得很!”

    他说的是心宽而非仁厚,因为他知道所有参与那场血洗轻絮园的帮派已经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成为了历史,而亲历事件的当事人也根本是所剩无几。排除梦若溪自身的态度和立场,百里骥作为胜利者也有权利在事后作出任何姿态——包括宽容和大度。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百里骥实在是有些冤枉的。即便他能够饶恕,百里骐也已在他有精力关注前“处理”完毕了。他只是从别人口中隐约知道了结果,就像饭菜摆好后才对他说了声“吃饭了”一样。而且结合百里骐的脾气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若是有第二种解决结果才真是怪哉。

    “我又不是小孩,别老敲我的头行不行?!”百里骥捂着脑袋作不忿状,随便将话题带过。

    闻言,梦若溪伸手又在他头顶揉了一把,道:“臭小子,你长再大也矮我一辈!这么快就不服管了?”

    看着角落里严云严湘挤在一起偷笑,百里骥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自己此刻的“造型”。他不禁翻个白眼,回了句:“你也早点成家吧,到时候不愁没儿子让你管!”

    梦若溪顿了顿,随即淡淡笑着瞥他一眼道:“就算不成家,我还有你们这两个孩子不是么?”

    “嗯。”百里骥自觉失言,别开眼低下头不忍看那藏着丝缕苦涩的笑容。

    梦若溪一巴掌拍他个趔趄,佯怒道:“虽然比不上你个人精,但我名下的产业也不少,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嗯?!”

    “满!满!”百里骥主动承认错误,揉着胳膊挑眉叹道:“我敢不满吗?这还没到北郡我就先被你打到吐血了!”

    梦若溪大笑着摇头:“还说呢!天底下敢和长辈这么没大没小的孩子就你一个了!”

    “怎么会?”百里骥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不是还有我哥吗?”

    虽然表面上差着二十来岁,然两人的心理年龄其实相当接近,更兼性情相似志趣相投,最是旅伴的上佳人选。因此即便一路北上匆忙疲惫,马车中却时有笑声传出。甚至在更换马匹间隙啃着干粮的功夫,两人也能就干粮的制作与改良侃侃而谈、妙语连珠,惹得伺候在旁的两个小丫头都忍不住笑喷。如此一来,单调的路途也没有先前那么难耐了。

    第三天日落时分,车马终于驰入义州地界。一行人并未入城投宿,反而是马不停蹄地直接往城北大营方向去。

    远远望见营地的灯火,梦若溪突然向百里骥叮嘱道:“待会儿见了温文,他必定要问及当年阿姝的死状。先前我并未细说与他,你也莫要直说才好。”

    百里骥一怔,暗自思量道:何姝的死无疑是加深温文对于罗轻裳仇恨的催化剂,这样的事不但要说,而且要仔细地说、添油加醋地说……然而心里虽这样想着,嘴上仍是问:“为何说不得?他也应该知道的。”

    梦若溪张了张口,转开脸低声道:“这些年他已够伤心的了……”

    这句话说的其实很是模糊,百里骥也没意识到什么才叫“够伤心的”。因此当真正见到温文——黎阳惠亲王齐?时,那种震惊绝对是发自心底的。他简直无法将眼前这位锦衣华服包裹下全身仍散发出寥落孤寂气质的中年男子与记忆中那个精明博学却稳重可亲的青衫学者联系到一起。那双曾夺人心魄的琥珀色眼睛已经幽暗的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更刺眼的是那与尚未老却的容颜极为不附的花白鬓发。

    刹那间,百里骥心里有了一丝动摇。揭开陈年的疮疤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尤其是对一个专心如斯的男人。毕竟在封建制男权至上的背景下,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见百里骥一言不发地直直看着齐勰,梦若溪也猜得到他是太过震惊了,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原来你小子不止和我没大没小的,竟连他这个王爷都不理,如此看来我倒也不冤了!”

    经他一提醒,百里骥立刻回过神,刚刚上前半步想要见礼,先被一双修剪得干净修长的手拉住。

    只见齐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平稳沉着的低音响起:“今年多大了?”

    “到秋天满十八。”百里骥自然而然地答道。这么多年了,他早已适应了自己的“新”年龄。

    “当年的孩子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啊……”齐勰的神情似有霎那的恍惚,好象想到了什么很遥远的事情。

    梦若溪轻声咳嗽了一下,问:“怎么没看见知秋和思危?”

    “思危去城中清点粮草尚未回来;知秋关门琢磨那连环弓弩,连我都有两日未见他了。”齐勰略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主位上,一面抬手向百里骥说:“坐吧。”

    梦若溪不待他招呼,径自走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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