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任鸽。”
“很好。我曾经听麦家人提过你,对,麦家的人。”原来日理万机的吴宜之对任鸽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把老花眼镜取下,刻意的收好:“本来以为麦家那古灵精怪的女儿会喜欢一个浪荡不羁的男人,谁会想到是一个女人。”他兀自摇头,笑了很久继续问:“你来A市就是为了用马可以弄死我。”这声音里有种无法抑制的上等人对下等人的嘲讽。
“当然不是,我没那么笨。”
“那又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颇有市场的电影导演会到内陆城市来工作,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要的土壤和资源,所以,你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扳倒我而已。可惜”他拿起一张纸,慢慢的把它撕成两半:“可惜,演砸了。”
任鸽轻轻抚着自己快破相的脸,做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吴市长,如果我真的想弄死你,到黑市买一炸弹捆身上咱们同归于尽是不是更简单?我只是一个有点浪漫情怀却汲汲于名利的前导演,想以让你过目不忘的方式给你送份大礼却被人发现,搞了个乌龙而已,别把我想得那么复杂。”
“什么大礼?”
“女人和。。。”任鸽特意拖长了音调:“大家对你喜闻乐见的名声。如果您有心去查查今日A市新闻,因为小道消息和近乎桃色绯闻的炒作,A市人对您可是交口称赞你的英雄救美。”
吴宜之沉吟了一下,对这个被揍得脸都看不清楚的女人有了点兴趣:“你不恨我?”
任鸽摇摇头:“我更恨权力,要是你不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怎么能拆散我和麦苗。”
“那你为什么又想帮我?”吴宜之揉着鼻梁,盘算着。
“恨到一定程度就是爱了。”任鸽笑了起来:“如果权力能帮我得到更多的金钱和女人,我为什么要恨它?”
吴宜之拿起刚刚放下的笔,在手里面摩挲,良久才问了一句:“为什么是A市?”
“不是每一个人都机遇遇到像你这么有。。”任鸽作势停顿了一下,演出很困难才想出这个词的样子:“前景的官员的。既然因为麦苗的事情让你知道了我,我何苦浪费这个机会?”
“呵呵,”吴宜之笑得白牙森森:“难道你不怕我忌讳你?”
“我又没做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无所谓。我们互相利用,我会让你看到我能帮助你的能力,你给我好处便是了。我只求在没利用价值时,您能发发慈悲告诉我,我能跑得快点。没感情的交易不是更安全?就像我送给您的女人,知根知底不仅能玩爱情浪漫,还容易甩掉。不是更好。”
“痴人说梦。”吴宜之轻微的笑了一声,声音变得严肃而无味:“周建安说要关你三天便放了你。可我觉得应该给你点苦头吃吃,我实在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所以你得在拘留所里蹲够七天才行。”说完抬手摁了一下桌子右上方的的摁钮,一声嘟声之后,周建安便出现在门口,对吴宜之郑重的点了点头,押着任鸽就回了拘留所。
又是每日数次的挨揍。任鸽也不求饶更不言语,每次被人K的时候都心平静气,就像是为了完成一日工作一般。扁到最后,那老大的搪瓷缸子再砸在她头上的时候都有顾虑,最后放了她一马。那老大私下和爪牙讲,像任鸽这样的人最难对付,阴阳怪气也就罢了,真的把她给惹毛了,不是变态就是非常变态,怕是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任鸽开始扒着指头算日子,在想着还有两天就到了可以被放出来的那日清晨,任鸽正啃着拘留所分发的早饭,等着那老大因为萝卜干太硬而准备火起而进行的每日一毕的胖揍,狱警却提着警棍表情厌烦的踱了过来看着她:“任鸽,有人找。”
人都有狼狈的时候,从幼儿园第一天就拉屎到床上不愿老师看见到物理只考29分不愿同桌奚落,这些都是不愿让人看到的时刻。而任鸽是真心不愿意面前的这个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任鸽站在麦苗面前,眼前的麦苗在任鸽眼里就像个仙女,不,一直都是仙女。让任鸽一见她就失了方寸,忘了掩饰自己青肿的脸;变成了单细胞动物。
麦苗没有理她,而是转过身对狱警特别温柔的说了句:“谢谢你。”便径直往外去。而任鸽站在一边还在发呆,那狱警端着茶杯转过来看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斜递出一个白眼道:“还不走?你是喜欢这里”
A市的冬天常常有大雾,任鸽出公安局的时候,发现麦苗正在街对面站着,不知是看风景还是等任鸽。应该是等任鸽吧,因为她一见到任鸽的身影便转身向前,任鸽跟着过街,看着行进中的车流、神色各异忙着上班的行人和不断拆迁以便重建的建筑们在她们身边一一掠过,像一幅怎么也走不完的图片。
“喂。”任鸽跟着麦苗走了快一站路,终于忍不住向前喊道:“麦苗。”
麦苗站定,也不回头。任鸽急忙跟上去,声音低低的道:“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路走回去?这离我们住的地方也太远了。”
“怎么不好,在路上再加几点风霜,说不定你新女朋友会更加心疼。”麦苗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句子里的嘲讽还是忍不住泄露出来:“别以为我还在贪恋旧时光和你那可怜的半点情谊。是你女朋友杵着拐杖到我家敲门,说请我代她把你捞出来。说她已经打点好,只是现在有点不良于行。”麦苗说得很清楚明白,可心里的巨浪却在汹涌澎湃的翻滚。当那风情万种的女人自称是任鸽的女朋友时,她几乎忘记到A市的目的,手里抓着的茶具又再一次掉满地。那女人似乎对她的这表现了然于心,居然也有脸求自己把身陷囹圄的任鸽带回家。她居然就算绝望也答应。拘留所?任鸽?这两个完全无关的名词为什么会连在一起?她实在不懂任鸽。如果她要忘了自己,为什么会亲人、朋友、理想都不要的跑到A市?如果她是忘不了自己,为什么逼着自己结婚后就立刻有了新女朋友?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那么生气还是因为担心任鸽而走了这一趟。看到任鸽一脸被揍的样子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我女朋友叫你把我捞出来?”任鸽立定在街角,望着安装在角落的监视器,就像看着洞悉全情的吴宜之。从尾椎骨处升起一阵寒意。蒋雨去找麦苗,这绝对有问题。她连忙伸出右手拦了辆出租车,把麦苗推进左后座后对司机报了地址,皱着眉,便闭上了眼睛。这几日她太累,累得不想再想其他事儿,特别想念以前按着本能过生活的日子,现在必须装模作样的想着方方面面工于心计,快让她力竭。
任鸽靠着车窗,因为路程的颠簸和无话可说而假寐了过去。可不巧因为司机的一个急刹车,任鸽由不得离心力的往麦苗的身上靠。也许是离开那怀抱太久,也许是那怀抱温暖得无法逃,任鸽紧闭着眼睛装作睡着,贪婪的吮吸着有关于麦苗身上的气息。
而麦苗,连挣扎都没有的就被那只脏猴子靠着,似乎被她靠着就有力气面对刀山火海,去地狱轮轮回回都是如同夜夜马尔代夫的康庄大道。
甲爱得卑微,乙便能高傲;甲爱得缠绵,乙就要追求自由,天地万物大多都处于彼消此涨的平衡状态之中。像任鸽和麦苗这种两人都小心甚微的爱意,最后要是不轰轰烈烈一场便会消弭在彼此的拉锯折磨当中。
于是有人勇敢的跨出一步,在出租车到站之前低头求那个装睡之人:“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们逃走,好不好?”
“不好。”装睡之人答案一点睡意都没有。
“为什么?”
装睡之人起身,嘴角上扬,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一间房、两辆车、三个转角:“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我的黑暗面,我不是为了你到A市的,我到A市的原因也不是想和吴宜之一较高下。我只是想在这儿当他的狗。”她直视着麦苗眼睛:“你的前女友,这抬头不错,让他能记住我,也能让我在手下名利双收。”
作者有话要说:下雨的日子,总是想睡觉啊。。。。
第106章
“啪。”麦苗一个耳光打在任鸽的右脸上;本就肿胀的脸颊又添新痕;让任鸽觉得火辣辣的疼。任鸽记不得这是麦苗给自己的第几个耳光?第二个?第三个?如果以前受的耳光里还有爱意的话,那这个则全是赤*裸裸的恨了。
看着麦苗开门扬长而去的样子;任鸽失神了会儿;才想起给出租车车资。那司机一边找钱一边叨叨:“妹子啊,做人做事不能这样,人那小妹妹都被你气得快哭了。”
“师傅;可是她打我哎。”任鸽忍不住在这陌生人面前反驳一下下。
“人长得那么好看给人家打一下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在一起哪儿那么容易。”司机叨叨的把找回的钱递到任鸽手上。这回答让任鸽无语,不知道这大叔又脑补了一个什么极尽八卦的故事。以前没来A市的时候就听说百合气氛浓厚,后来倒也不太觉得;今儿她可算是开了眼。
等她慢慢的走上楼梯,踱回自己家时;特意却装作无意的看了看相邻的那扇铁门——紧紧关闭着。她哀哀的叹了口气,开门见到的情景却无法让她直视,蒋雨穿着一件可以当做情趣内衣的睡衣悠然自得的端着杯红酒,笑笑的望着她:“嘿,你回来了,恭喜回家,要不要我给你弄个火盆跨一跨?”
任鸽没回答,只自顾自的把手机、钥匙、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在鞋柜上。
蒋雨翘着二郎腿,深绿色孔雀毛边的拖鞋半垂于脚踝处(真是怪阿姨的品位),好奇的看着任鸽的一系列动作,更仰着头观察任鸽的脸之后自言自语:“哎哟,伤得还真不轻,你也不怕被毁容了。”
一身酸臭的任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挂着污物的衣服,不由得觉得麦苗真是爱她,脏成这样她都有勇气拥抱自己,就更没什么力气和蒋雨抬杠,只淡淡回应:““我先洗澡换衣服。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蒋雨点了点头,她从马上摔下来被吴宜之抱住的那一刻就想,她和任鸽之间必须有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才行,就算肉体不用赤*裸裸,精神也得赤*裸裸。可不巧这人也是够衰,自己摔下马就罢了,任鸽精心策划的局居然因为几个小失策而被看穿,居然还被拘留了。要她说,玩电影的怎么弄得过玩政治的。
而任鸽在浴室里照着镜子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按理说,自己和吴宜之的一番话也算发挥了八层以上功力,普通人早就被自己骗过了。那为什么蒋雨还会一回到住处就去找麦苗,要她来拘留所把自己捞出来?这是吴宜之的意思还是蒋雨的意思?是吴宜之想用麦苗提醒自己,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想搞小动作就是死,还是蒋雨打蛇打七寸,向她示威让她明白蒋雨已经知道了她和麦苗的关系?想了半天,这一条条线索缠在一起,就像一堆死结,任鸽理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空白着表情坐在了蒋雨面前。
第一句话任鸽就问得十分直白:“你得手了么?”
“什么意思?”蒋雨酒量十分了得,一瓶半红酒下肚,除了眼睛炯炯有神,并没有其他异样。
任鸽第一句话就直抒胸臆了,第二句更不想绕圈,她开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后道:“字面意思。”
“还差一点。”蒋雨耸了耸肩:“吴宜之是个很谨慎的人,谨慎过头之后,和人上床都会考虑半天。不过除了上床,其他该做的都做了。”
“也不错,迟早是你的了”做资料收集的时候任鸽见过吴宜之老婆的照片,也算美女一个。不过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下来,必定会年老色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侧过头看着任鸽的蒋雨对于赞扬置若罔闻:“本来我还想和我的英雄谈谈情说说爱,本来吴宜之还有这种想法。见我言之有物还同我讲哈耶克,可是没过几天他就变了,问我是不是你送给他的礼物?你对这事怎么个解释?”蒋雨曾经在某一刻觉得和这个男人正正经经的谈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也不失为一场烂漫结局。可任鸽面对吴宜之的说完毁了这一切,对此她十分恼怒。
“当一个会和人倾谈哈耶克的情妇有什么不好?”任鸽无视了蒋雨的怒气,觉得这女人遇到感情问题就肤浅:“吴宜之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你要是不表露自己的目的接着和他玩儿感情游戏,是挺刺激,还能让人幻想着就是爱情。可是等他荷尔蒙一过缓过劲了,为了这事那事,这种利益那种利益,你只有被抛弃的份儿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任鸽拖长了音节好笑的看着蒋雨,把自己疲倦的身体深深的塞进沙发里:“玩感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像吴宜之这种人对于代价的认知,大约就是把那一抹淡淡的爱意留在心底,等他年老体衰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对着他孙子辈的人说‘爷爷曾经在壮年时也曾真爱过一个人啊。你们想不想听听?’你是愿意做他感情上的大明湖畔的沉尸一具,让他写自传的时候隐晦的想起你?还是真刀真枪的告诉他,老娘和你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仰慕你的才学,更是想要钱,到最后大家缘尽的时候,他有情有义的给你一笔,让你有生之年不愁吃穿?”
“那像你这么说你这么还是帮我咯?”
“啪”任鸽把空矿泉水瓶扔进垃圾堆里,扬了扬右边眉毛:“那是自然。”
蒋雨一阵沉默,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话反驳任鸽的歪理邪说,只好另辟奇径道:“那你对感情的处理又是怎样?也是在偿还代价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任鸽对这话题敬谢不敏,装疯卖傻的望着她。
“我到A市的第一天,你先不问我怎么勾引吴宜之,却让我先住你家,且提了一个脑残儿童才会答应的条件,什么‘必须在你邻居面前装情侣’这算什么?狗血电视剧吗?我没问你为什么,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如果想告诉我,你自然会说。可是,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说吧,你和你邻居到底是什么关系。”
任鸽捂着今早被麦苗打肿了的脸,一脸苦笑:“你这么问,必然是在哪处听到了什么,然后叫麦苗来捞我?”
“很高兴你没把我当傻子,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蒋雨往窗口处看了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我并没这么大能量查到你以前是做什么和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而是因为吴宜之。”她满意的看着任鸽像一只紧张戒备中的猫那样拱起了腰,才继续说道:“我受伤之后吴宜之倒是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后来听来看我的电视台相关领导说你已经被弄到了拘留所关了起来,身为你拍档,当然要为你说好话。我便告诉吴宜之我和你关系非比寻常的好。知道吴宜之回了一句什么给我?”任鸽看着蒋雨的脸,看出她很是得意:“他微笑着说我错了,你和你隔壁住着的那叫麦苗的姑娘才是非比寻常的好,叫我别当了你的子弹还给你数钱。”蒋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大约是口渴了,喝了一大口红酒懒洋洋的道:“果然,今天吴宜之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捞出来。我敲旁边那姑娘的门,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欣赏了什么叫心急如焚、眼前一黑、和崩溃绝望共存的样子。”她推了任鸽一把:“实在是太精彩了,我都恨不得把那画面录下来。”
“你。。。对她说了什么?”任鸽现在很想饮酒,却一再告诫自己,戒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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