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算安慰的话,纪吟风认为半点效果都达不到,他反而越来越担心了。
〃而且呢,据我家七巧分析,她极有可能玩够自动出现,劝你最好守株待兔,免得她远游归来,你却行踪全无,一怒之下,估计就真的会消失不见了。〃
〃是。。。。。。是这样吗?〃他清楚的记得她当年的眼神,那样的伤痛、那样的心碎。
〃应该是吧,七巧跟她那么熟不会搞错的。〃丰神玉亦不确定,女人心海底针,反正他这辈子是不打算搞清楚沈七巧的心思了,太累了,并且毫无成就可言。
听他这样说,纪吟风的一颗心再次沉到谷底,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我要去找她。〃他语气坚决的说。
〃这样啊。〃丰神玉迟疑著,〃那你就上路吧。〃
纪吟风终于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苏盈袖的朋友,并且是最铁的那种,他们都拥有让人抓狂的个性。
物绝对是以类聚的。
纪吟风决定远走塞外寻妻,纪家二老忧心不已。
反观半躺在他们家客厅懒散的吃著花生米的乞儿就太放心了,一边吃还一边说:〃没事了,我会让穷家子弟沿途照顾他的。〃
〃穷家子弟?〃纪家两老狐疑的看著他。
〃我没说吗?〃
〃你肯定没说。〃纪吟风又想叹气了,这个对话曾经是他和袖儿说过的。
〃我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现任帮主啊。〃丰神玉漫不经心的说,顺手再拿过一杯茶润喉。
纪家人顿时面露惊异。
苏盈袖讲过的,武林中最大的帮派就是丐帮,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丐帮,却从来没有告诉他们其实现任的帮主是如此年轻英俊的一个乞儿。
〃所以,纪书呆肯定不会出事了。〃丰神玉喝下最后一口茶,飞身出了客厅,翻上屋顶,飘然而去。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人?
似乎只要跟苏盈袖沾边的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风儿,你若执意前往,我们也不拦你,但万事要小心啊。〃纪老爷这样说。
〃数月不见,为娘真的很想念袖儿呢,那丫头是个开心果啊。〃纪老夫人无限怀念。
纪吟风点头,〃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的。〃
天山派来了一个贵客,只不过这个贵客似乎跟他们尊贵的掌门大人有些不太对头,天山派弟子三不五时就会听到他们的掌门师兄中气十足的发出狂吼。
与掌门师兄的狂吼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天山之上飘荡再飘荡。
〃啪〃的一声巨响,柳丝成在厚实的枣木桌面上印下一只手印。
〃哇!柳掌门的五爪金龙就是比较与众不同啊。〃苏盈袖笑嘻嘻的发出赞美。
这一来,柳丝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要不是看在你临盆在际,我真想将你一脚踹下天山去。〃他只能咬牙切齿的发泄自己的不满,却不能把一个孕妇怎么样,这太不人道了。
〃踹吧,我相信江湖上的人对天山派掌门的红粉知己一定非常有兴趣对不对?〃她不怀好意的瞄著他。
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下一刻柳丝成就跳了起来,手指发颤的指著她,〃你你。。。。。。我当年怎么会跟你交上朋友的,简直是瞎了眼。〃
〃说的也是哦,〃苏盈袖赞同的点头,〃当年你没认出我是个女的,真是太让我吃惊了,原来我还有易容的天资呢。〃
然后柳丝成不得不再次承认试图跟苏大姑娘讲道理,无异于自掘坟墓。
看著他气急败坏的离开,她的笑容灿烂起来。啊,原来世界还是一样美好,欢声笑语依旧随处可见。
淡淡的忧思笼上心头,眼神变得伤感起来,可是为什么心头的那一股牵绊总是甩之不去啊,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水光山色的绮丽江南那一抹颀长孤寂的身影。
其实,离开不久她就后悔了,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再回头。原来爱是这般的让人牵肠挂肚、柔肠百转,百味杂陈啊。。。。。。
一阵巨痛传自小腹,她的心神陡然回转,伸手抚摸著肚子,轻轻的道:〃孩子,你真的要出来吗?何必这么急啊。〃
深深的吸气,试图将疼痛缓解,可是这一次却功效不大,一阵紧似一阵的腹痛席卷而来。
〃柳丝成,我要生了。。。。。。〃
清亮而带痛苦的声音传遍天山派。
产婆到位了,热水烧开了,一应事物都准备妥当了,只有他们年轻的掌门师兄心神不宁的在产房外走来走去,就像每一个等待小生命降临的年轻父母般焦急而兴奋。但是,这个孩子是师兄的吗?疑问在天山派众人的心头泛起,萦绕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好丑。〃这是虚弱的产妇抱住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时说出的第一句话,绝对应该载入丹青让后世瞻仰。
〃夫人,新生孩子丑如牛,会越长越漂亮的。〃接生婆笑呵呵的解释。
可是,再丑她也会爱他如生命一般。苏盈袖紧挨著自己的孩子沉沉进入梦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纪朗月也一天一天的长大,终于迎接了他降生人世的第一个百日。
天山派上下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下。
白衣如雪的苏盈袖抱幼子站在厅堂之上,怎么看都怎么是一幅送子观音的赏心悦目图,引来四下一片私语声。
〃柳掌门的夫人真像仙女一样啊。〃
〃就是啊,两个人站到一起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
一旁的低声议论清晰的传入某些人耳中。
苏盈袖蹙眉瞟了一眼,柳丝成眼角抽搐的望过去。他和她?让他死了吧。
〃这是姑苏纪家的少夫人,在下的朋友,只是借地方给孩子开个百日宴而已。〃
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来贺的人宾客恍然大悟,难怪他们没接到柳丝成的喜帖,却直接来喝百日酒。
〃这小子越长越见水灵。〃柳丝成玩味的看著襁褓之中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奶娃娃,无比艳羡。
〃他是男的。〃苏盈袖提醒他,只有女孩子才能用水灵来形容。
〃长大了一定是个祸害世人的家伙。〃已经明显有嫉妒的口气了。
〃他是我儿子。〃她毫不客气的警告他。
相偎相依的两个人,逗弄著怀抱中的幼子,和乐融融的全家福。
风尘仆仆的从中原赶来漠北,结果看到的却是如此令自己痛心的事实,纪吟风被沙漠烈日晒得黝黑的脸庞浮起一抹怆然。
扶在门框的手收紧,心头一阵痉挛,两眼发黑。他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来,不是要来看她嫁人生子的啊!
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立于厅堂的苏盈袖缓缓抬起头,当目光落在远处的那一抹青影时,心头一恸。是他!
越过人群,四目相对。
嘴唇蠕动半晌,他神情一黯,慢慢转身,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抹白影闪到他的身前拦住了他。
〃你这就走了?〃她扬眉。
他苦笑的看著面色红润,眉宇含笑的她,心头越发的苦涩,〃难道还要我说声恭喜吗?〃他很想这样大度,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苏盈袖偏头看他,唇线玩味的扬起,〃你以为这里在干什么?〃
〃天山派掌门为儿子庆生。〃他忍住揪心裂肺的感觉,慢慢说出听来的消息。
〃我还没成亲,你不能坏我的行情啊。〃某人哇哇大叫,毫无一派掌门的泱泱风度。
又是一个怪人,这是纪吟风最大的感触。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就走,将来他不认你也无可厚非。〃苏盈袖一脸无奈的看著怀中的幼子,叹道:〃我可怜的儿啊。〃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狂喜泛上心头,看向她怀中的婴儿,他睁著一双黑玛瑙一样灵净的眸子看著他,慢慢露出一抹笑。
〃我看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对我笑我啊,没良心的小子,跟你娘一样可恶啊。〃柳丝成在一旁抱怨。
〃我。。。。。。我抱抱他。。。。。。〃纪吟风激动之下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苏盈袖将儿子小心放入他的怀中,看他抱孩子的那副蠢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纪公子,他不是搪瓷娃娃,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捧著。〃柳丝成在一旁调侃,早把他自己初见婴儿的拙样忘得一干二净。
苏盈袖水样的明眸看向他。
柳丝成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而后恍然大悟,以最快的速度闪边去。好险!
接手抱过孩子,苏盈袖亲了亲儿子粉嫩的脸蛋,笑道:〃还是我抱吧,你的胳膊都快僵硬了。〃动都不敢动呢,真好笑。
〃你不生气了?〃纪吟风小心的打量著她的神情。
〃生什么气?〃她反问。
〃在京城的时候〃他犹豫。
〃其实一个伤心失意的女子想见一见自己曾经芳心所系的爱人,没什么太过份的。〃苏盈袖自以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云淡风轻了。
可是你的口气酸得太明显了。纪吟风不敢将话说出来,他怕某人会翻脸。
〃 比较过份的是她的手下,居然想杀我。〃每每想起那个混蛋太监她依旧是愤恨不已,要不是她见血呕吐起来,他怎么可能伤了她。说来说去,原因就落到了眼前的人身上,要不是他不知节制,她就不会怀孕,不会怀孕就不会见血呕吐,当然就不可能被人伤成重伤。然后当她心急火燎的赶去救他,却看到那样和谐的用餐情形,要不气怒交加拂袖而去都不可能。
看著她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咬牙切齿的盯住自己,纪吟风突然有种被迁怒的感觉。
〃要不是我从不杀生,还真想宰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他心头漾起一抹笑意,她这不杀生的规矩很符合佛家的禅意,种善因得善果,所以即使她有时无法无天,也依旧可以活得自在安详。
三日后,柳丝成就迫不及待的送客出门,让纪吟风惊愕不已。
记得当初离开金陵时,万诗礼放了好一阵炮竹欢送袖儿。没想到这次天山派掌门更热情,足足放了一夜的烟花表示庆祝。
为了贪看那直冲上天,在天际绽放绚丽花团的烟花,苏盈袖在天山脚下逗留了一个晚上,差一点又返回天山去白吃白住兼白拿。
〃我们该回家去了,爹娘在家望眼欲穿的等著我们呢。〃纪吟风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停下了上山的脚步。
恋恋不舍的看著烟花消失的方向,回想著自己大半年来在天山的惬意生活,苏盈袖不免喟然一叹,〃天山的景色很美啊,尤其能时常看到柳丝成那张长期便秘的脸,真是舒服啊。〃
轻风拂过耳际,纪吟风仿佛听到了风的叹息声。丰神玉说的没错,袖儿绝对是那种得罪了人家还招摇的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的人,非常的欠扁。
〃你真的从没想过我吗?〃他恍似自语般轻轻的问出口,他既想听又怕听到答案。
苏盈袖抬眼望向远山,满目青翠,默然半响,〃如果不想你我何必跑到塞北苦寒之地。〃只可惜纵使可以天涯海角去飘零,一缕相思却牢牢的系于江南一隅。
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如浪,就像随时准备羽化飞天的仙人一般飘逸出尘,脱俗中却不免染上了几抹淡淡的哀伤。
纪吟风悄然阖了下眼睑,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那眉宇之间飘过的淡淡忧伤却是那么的让他触目惊心。张开双臂将他们母子抱住怀中,保证似的说:〃我们不会再分开,绝对不会。〃
苏盈袖笑著点头。她也不想再分开,相思好苦的!
〃你这样文弱的人穿越沙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她伸手怜惜的摸著他变黑的肤色。
〃还好。〃他一笑带过,再多的辛苦在看到她的时候都灰飞湮灭,不复存在。
四目相对,看到彼此眼中盛载了太多的情意,不由得相视而笑。
京城的繁华依旧,来往商队络绎不绝。
那是幸福的三口之人,男主人温文尔雅,女主人飘逸若仙,垂眉敛目照看怀中幼子时那温柔的母性光辉让人不忍将目光离开。
他们牵著骆驼从街市走过,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城门之下的告示栏内悬挂著一张皇榜,围观的百姓众多,且议论纷纷。
〃可怜这纪大善人,一生与人为善,到了却落得如此下场啊。〃
〃听说是因为他儿子拒绝皇家公主下嫁。〃
〃虽说是公主,可毕竟是守寡之人,依纪公子的才学要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谁说不是呢。〃
〃听说纪公子远行寻妻根本就不在家中,但是因无人接旨皇上大怒,一怒之下才决定将纪家满门秋后处斩的。〃
〃真是可怜,儿子太出色也是祸啊。〃
〃。。。。。。〃
闻言纪吟风失控的挤进人群中,在看清告示所写内容之后,双眼充血,上前一步一把抓下了圣旨。
〃什么人敢撕皇榜?〃守卫的士兵长矛挥来。
明明刺的是那书生的肋下,怎么会刺向同伴呢?士兵甲一头雾水。
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那位撕了皇榜的书生已踪影全无,当下有人喊道:〃神仙下凡了,为纪家鸣不平了。〃
众人想想方才那书生的俊秀神韵,私下竟不知不觉的点头认同。
僻静的小巷内,苏盈袖拦住了丈夫的去路,一脸的不认同。
〃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
〃就算天下都是皇家的,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他握紧了拳头,生平头一次这样激动。
〃可是单凭你这一腔热血就救得了公公婆婆他们吗?〃她不以为然的说。
〃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著他们被处死。〃
〃你现在出去不过是平白添一条冤死鬼而已。〃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扬眉,〃既然圣旨是皇帝下的,那就让他再下一道好了。〃
纪吟风看著她。
〃今晚夜探皇宫。〃她云淡风轻的吐出答案。
〃你。。。。。。〃
〃放心好了。〃
纵使京城是天下富庶集中之所,也依旧免不了会有乞儿的身影。
破庙之内的乞儿数量之多,让纪吟风一时目瞪口呆,更让他吃惊的是丰神玉赫然在座,瞧他一脸风平浪静的表情,估计早就得到消息他们今日抵京。
〃你想怎么做?〃丰神玉玩味的看著不露声色的苏盈袖。
她笑了笑,拍哄著怀中的幼子,〃你又打算怎么做?〃
〃现在你回来了啊。〃他理所当然的说。
〃我在问你我如果没回来你打算怎么做?〃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唬弄的主儿。
丰神玉干笑两声,没趣的摸摸下巴,〃偷梁换柱老把戏了。〃
〃猜得到。〃她微微一笑。
〃你猜到了?〃丰神玉反而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
纪吟风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转来转去,他们似乎在说一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依你我的关系,纪家出这么大事情你还可以泰然的坐在这里喝你的猴酒,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说的也是。〃丰神玉没趣的点头。
〃他们呢?〃
〃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纪吟风插嘴,〃你是说我爹娘没事?〃
丰神玉惊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对呀,如果你爹娘出事,你家娘子一定会把天下搅个鸡犬不宁的。〃
她可以吗?纪吟风的目光透露的就是这样的讯息。
〃她绝对可以,江湖上受她恩惠的人太多,而她本人又太过无法无天,老天爷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纪吟风看向一脸平静的妻子。
苏盈袖轻轻的笑了一声,〃丰帮主谬赞了,我可不敢当。〃
〃说吧,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来此何事?〃丰神玉不再同她扯淡。
〃我将他们父子留在这里,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吗?〃她扬眉。
〃你在质疑丐帮的能力吗?〃
〃或许哦。〃苏盈袖似笑非笑的神情绝对会让功力浅薄的人吐血。
〃有事你就赶紧滚!〃丰神玉形象全无的吼出来。
纪吟风担忧的看著妻子,〃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会平安回来。〃她将幼子放入他的怀抱,闪身出了破庙。
夜幕笼罩下的宫殿显得死寂得令人心惊。
一抹白影轻而易举的掠过屋宇,就像一抹月华闪过。
二更时分,御书房内的灯火依旧没有熄灭。
一阵风从门口吹入,灯烛摇曳明灭不定。
身著龙袍的皇帝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位绝代佳人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
〃你。。。。。。〃鬼魅之说用在此等佳人身上未免唐突,可是狐魅又太过亵渎,若要说是人,他却认为太不可能,这可是禁卫森严的皇宫啊,她怎么可能一路行来毫无阻碍,犹如出入自家庭堂一般?
〃民妇是苏州纪家的儿媳妇,特来向皇上认罪领死的。〃
领死?皇帝根本就不信。
〃你就是纪吟风娶的那个江湖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