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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伊柔很少在赵若柠面前吐苦水，但是赵若柠知道她心里挺苦的。那么小就没了妈妈，还得帮着爸爸照顾小她三岁的妹妹。为了照顾爸爸放弃了去外省读书的机会，毕业之后又选了一份自己不感兴趣的稳定工作……
这些其实都还不算什么，康爸爸为她们俩牺牲了那么多，康伊柔为爸爸付出的这一切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最让康伊柔不安的是，康爸爸的身体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虽然在北京时病情得到了控制，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坐在出租车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高高耸立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流、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中梳理完康伊柔的种种经历，赵若柠还是没忍住那一声叹息。
到了宿舍楼下，赵若柠差点跟宿管大妈干一架。那个大妈是新来的，张着一张盆子似的脸盘，还有一张大嘴，雀斑堆满了鼻梁。她说赵若柠不是这里的老师，不让她进。赵若柠之前来找过康伊柔几次，以前的大妈简单地登记了一下，就让她上去了。可这个大妈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就是不让赵若柠进。赵若柠和她好说歹说，说自己的朋友在这里住，身体不舒服，她要上去带她去医院。她还是不松口。就在赵若柠濒临发飙的边缘，救星终于出现，康伊柔下楼给大妈解释了一番，赵若柠才上了楼。
“那个大妈就那样。工作认真不讲理。”康伊柔把钥匙放到一边的小桌上，几步倒在了小床上。
赵若柠也顾不上换鞋了，把刚刚那个大妈也抛到了脑后，冲到了床边，
“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有了？”
康伊柔面色惨白，阖着双眼，眼下还有一片青色，像是累极了，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责备的话到了赵若柠嘴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看着她这副样子，赵若柠真的是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轻叹一声，坐到了床边，缓下声说，
“还没吃饭呢吧？我也没吃，走，咱俩吃早饭去。”
康伊柔把小臂搭在脸上，遮住眼睛，神色恹恹的说，
“吃不下。”
赵若柠也没有吃饭的兴致。看她是在不想吃也没勉强，决定还是先搞清楚怎么回事的好。
“大康子，孩子是谁的？”
康伊柔嘴唇紧抿，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半晌才涩涩的说，
“是我们班、一个……学生的。”
赵若柠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家伙，姐弟恋也就不说了，还是师生恋！师生恋也就算了，现在连孩子都怀上了！
“康伊柔！你真是……太勇猛了！！怀上学生的孩子……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我知道。所以我谁都不敢告诉，只敢跟你说……”
赵若柠看她这副无助的样子，也再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
“那男的、知道你有了么？”
康伊柔侧着身子，缩成了一团，微微睁开眼，
“他不知道，我没给他说。”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开始给我说。”
康伊柔吸了口气，娓娓道来，
“我是他们班班主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我有好感了。找各种借口去我办公室，约我看电影、请我吃饭、还送我东西。上次我送你那个毛绒玩具就是他送的。我一开始不知道他那是在追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没拒绝。到了去年刚开学，他突然给我表白，把我吓了一跳。之后我就有意和他疏远。知道我爸病情的时候，我没抗住，在办公室掉眼泪，他正好看到。就抱着我安慰……后来也发生挺多事儿，我对他……不能说没好感。但是我知道我俩的身份不适合在一起，就一直没答应。一个多月前，我看到我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里难受。他约我吃饭，我就去了。结果喝多了，起来就在酒店里了。前几天我发现不对，例假一直没来。就买了验孕棒想说不会这么准吧，谁知道还真他｜妈有了。为了确认，我还去医院检查了。医生笑着对我说恭喜的时候，我都想从窗户上跳下去。”
赵若柠也忍不住感叹，
“他都能当神枪手！一发即中，真他｜妈的准！
“赵若柠，你说我咋办啊……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拿棍子打死我。”康伊柔一提起他爸，眼泪就跟泉水似的往外冒。
赵若柠连忙抽了纸来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抚她说，
“你先别急。孩子才几周大，小着呢。我觉得，你还是先告诉那小子。看看他的主意。要是吓傻了不敢担，上完就跑不负责任，咱就一脚把他踢了。至于孩子嘛……要不要在你。”
康伊柔吸了吸鼻子，
“让我再想想。”
赵若柠也不急，这种事儿不是一下两下就能考虑好的。还是深思熟虑为好。
“你慢慢考虑，咱也不急。这几天我就窝在你这儿了啊。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请假。”
康伊柔眼神空洞地“嗯。”了一声。赵若柠拍了拍她的肩，拿着钱包下楼买吃的去了。她们俩不吃东西可以，肚子里的那张小嘴可不能饿着呀。她这个干妈虽然不待见孩子他爸，但是小家伙身上可还流着康伊柔一半血呢~
正在食堂里买煎饼果子呢，路烨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赵若柠接起电话还没顾得上说话呢，就看到做煎饼果子的姑娘要往饼上撒葱花，急忙出声制止了，连说了三句“我不要葱花！”吓得小姑娘差点手一松，把葱花撒下去。
路烨北听到这动静，稍稍安下了心，看来小馋猫是吃上了。之前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正胡思乱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赵若柠总算接电话了。
“才吃早饭？”
“嗯，刚从大康子宿舍出来。你吃没？”赵若柠满意地看着没撒葱花的煎饼果子完工。
“早吃了。康伊柔没事吧？”
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钱，提好煎饼果子往回走。
“唉……能没事嘛。肚子里突然多出来一块有生命的肉。”
“……”路烨北额角隐隐抽动，有生命的肉……
“路烨北，我建议她告诉那个男的，你觉得呢？”
路烨北摸了摸额角，肯定赵若柠的做法。
“我赞成你的建议。”
“那你说……”赵若柠其实也有点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听路烨北支持她，也就有了些底气。“那男的会有什么反应啊？”
“有两种可能。”路烨北一一分析，“一，如果他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人并且真心喜欢康伊柔的男人，那他应该会选择留下孩子。”
“可是，他还没毕业啊！年龄还小呢。”
“这和年龄大小、毕业与否没有直接的关系。”路烨北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这是人自身的道德问题。”
赵若柠还是有困惑，
“可是他还没毕业，这么早就生孩子，哪儿来的钱养啊？”
“没人规定大学生只能毕业后创造财富啊。这是他个人的能力问题。”
赵若柠默默点头。好像也对哦。大学还没毕业就能挣钱养活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另一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路烨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这种男人比较多。劝康伊柔打掉孩子，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赵若柠握拳，狠狠地说
“他要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就让他尝一尝不负责任的后果！！哼！”
路烨北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赵若柠那股子狠劲儿。
“你可别冲动。说到底这还是康伊柔的事儿，你也别干预太多。还是那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明白么？小馋猫、”
一提到康伊柔，赵若柠就放下拳头，想起她那句“我对他不能说没好感。”就觉得心塞，康伊柔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她这么说了，肯定是喜欢那个男生的。
“我知道了……唉……都怪那个男生！年龄不大，准头倒是不错！”
“不知道我的准头怎么样，不然你帮我检测一下？”
“你找打呢路烨北！”赵若柠红着脸挂断了电话。这家伙，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罪魁祸首
经过了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康伊柔终于下了决定。她要瞒着孩子他爸，去医院把孩子打了。对于这个决定，赵若柠内心也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从理性出发，康伊柔的想法肯定是对的。她今年二十四岁，那个男的今年二十岁。两人都还年轻，未来是什么样也说不清楚。要是现在就用孩子把两人拴在一起，未免有点草率。但另一方面，孩子现在虽然还没成形，可也毕竟是一条生命，打掉的话，真是太不忍心。
而且，凭什么那么便宜那个小子？！年龄小就可以不负责任？！让康伊柔难受这么久？！凭什么？！
对于赵若柠的忿忿不平，康伊柔勉强地笑了笑，
“柠子，我不想让他有负担。他、都还、没毕业呢。让别的同学知道了，影响也不好。”
“你怎么那么傻！啊？！都这时候了，你还为他考虑？！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康伊柔！你、你简直傻透了！！”赵若柠气得就差指着康伊柔的脑门跳起来了。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康伊柔眼中含泪，低头摸着肚子。“他又没什么错，就因为大人的问题，剥夺掉他来到这世上的权利。柠子，我真的狠不下心啊！”
赵若柠的鼻子也是一阵阵地发酸，伸手揽过不停掉眼泪的康伊柔，
“要不咱不打了！你把他生下来！咱们俩养！”
康伊柔哽咽着摇头，
“我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真的不好受。”
赵若柠仰头，尽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要是真决定了，定好日子，我陪你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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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姐妹俩在抱头痛哭，为康伊柔腹中即将殒命的孩子痛惜。另一边的“罪魁祸首”卫琅东同学却在教职工宿舍下来回徘徊。快到中午吃饭时，宿管大妈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哎，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在这儿走来走去都快一个早上了。”
卫琅东被突如其来的一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宿管大妈的那种大脸，又被吓了一跳。
“呃……大、阿姨。我、我能不能上去看看我们老师？她好像生病了，没人照顾……”
大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老师生病了，你来照顾？小伙子，你对你们老师还挺好的嘛。”
卫琅东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她都请假三天了，打电话也是关机。我、我就是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宿管大妈看卫琅东一脸憨厚老实的样子，也就没一开始那么戒备，
“你真的是来看老师？”
卫琅东坚定地点头，眼神丝毫没有躲避。
大妈又打量了他几眼，权衡了一下，心想着这小伙子看着老实，不像是那种撒谎的孩子。也就松了口，
“那你登记一下就上去吧，时间别太长。”
卫琅东连声说谢谢。态度诚恳的让宿管大妈一度有自己拯救了世界的错觉。
详细认真地在表格上写了自己的班级、姓名、联系方式。写完又连着对大妈说了好几声谢谢才上了楼。这么看来，也不是人家宿管大妈难说话嘛，一定是赵若柠要进来的方式不对。其实确切来说，这个大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宿管。老师们哪需要什么宿管啊。她平时就负责帮着老师收发一下快递，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后来有一次宿舍里遭了贼，学校这才又让她兼了份保安的职，别让陌生的人进去。人家大妈也算是尽职尽责嘛。
卫琅东好不容易上了楼，可他只记得康伊柔又一次隐约说过她住在3楼，具体哪一间，他还真不知道。这一层住了六个老师呢，他也不能一间一间的敲开看吧。
就在卫琅东犯难之际，赵若柠正好开门出来了。到了午饭时间，她俩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做饭。她正准备去食堂买点吃的回来。临出门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了一句，
“大康子，我去买饭，你等着我啊！”
卫琅东听到“康”这个姓，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莫非康老师住着一间？
“……同学！留步！”卫琅东想了半天，也不能确定赵若柠的身份，但是看赵若柠挺年轻的，穿着T恤中裤，觉得她是学生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还是决定叫她“同学”。
赵若柠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皮肤不是很白、长得还行的男生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她也没太在意。越过他就往楼梯口走。没走几步，那男生突然叫了声“同学？！”，赵若柠不由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好像除了那个男生，这层楼就只有她了吧。难不成那个男生是在叫她？！
哈、这可好玩了。这都多长时间没被人叫过“同学”了。
“你在叫我？”赵若柠回身，指着自己问卫琅东。
卫琅东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没估计对人家的身份，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些急切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请问，康伊柔康老师是住在这里吗？”说着伸手指了指刚刚赵若柠出来的那一间房门。
“你是她什么人？”赵若柠也没回答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是她的……学生。”
赵若柠这下也不急着买饭了。学生？而且他说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康伊柔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就是眼前这位？还是先好好打量打量再说。
嗯，上身一件白底亮银边的修身衬衫，搭配一条卡其色长裤，脚下踩着一双阿迪经典款的蓝色休闲鞋。手上、脖子上、耳朵上什么配饰都没戴，头发也是清爽的短发，没有厚刘海、也不是飞机头。倒也是一个蛮干净爽利的男孩儿。
五官嘛，乍一看倒没感觉到有多帅，单眼皮、高鼻子、菱形唇，不过倒是挺耐看，最特别的地方是他右眼角有一颗褐色的痣，别致又性感。
卫琅东被赵若柠锐利的眼神打量的有些发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有什么……问题么？”
赵若柠停止了扫描，微微抬头直视卫琅东，
“你叫什么名字？”
“卫琅东。”卫琅东老老实实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你找康老师有什么事儿么？”
“我、我就是……听说康老师病了，过来看看她。”卫琅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但是她好像对他有什么不满似的，一直用那种、带点挑剔、嫌弃、讨厌……的那种复杂目光扫视她。可能是她的气势太慑人了吧，让卫琅东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听说？你听谁说的？”赵若柠比较好奇他怎么知道康伊柔病了，而且全班那么多学生就他来看望老师。
卫琅东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女人和康伊柔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知道的这么详细，但还是说了，
“我是看康老师两天没来班上，去办公室也没找到，打电话又打不通。问了其他老师才知道她请病假了。所以、我就来看看。”
“你以前是不是送过你们康老师一个灰色河马的毛绒玩具？”赵若柠突然把话题换到了上次她回来，康伊柔在火锅店送给她的毛绒玩具上。
卫琅东一下子还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反应了片刻，才点头道，
“那、那个啊……那天是我生日。我就送康老师了一个玩具。”
赵若柠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生日干嘛要送康伊柔玩具？这人怎么神叨叨的。不过，是他送的就不会错了！看来，罪魁祸首就是他了！那个辗转到她手上的河马，现在成了她确认孩子他爸的工具。
“哦？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对班主任都这么关心么？”赵若柠又把话题转回了之前老师生病，学生来看望的话题。
卫琅东“嗯嗯啊啊”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什么。
赵若柠又继续说道，
“还是只有你，对老师关心，尤其是对康老师！”
卫琅东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看着赵若柠，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赵若柠冷哼一声，漠声说道，
“跟我来。”
卫琅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老粥店。赵若柠先点了她和康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