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在小戚身边,不只是为他冲锋陷阵,而且可以起潜移默化的作用,令他慢慢跟夏童一起拼搏,就能闯出天厂来。”
荣必聪点头:
“好,杜柏和方面,我会给他下功夫。可是,问题关键并不在此,夏童本人会不会有兴趣?”
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也要视乎对方的反应与看法。这夏童若是杜柏和的得力红员,待遇一定相当优厚,前途也甚可观,一般而言,做生不如做熟,一动不如一静,她未必会为一些比较优厚的条件而跳槽。
“况且,杜柏和是发掘她的伯乐,她会念情念旧。”荣必聪说。
如果夏童见异思迁,则她也未必是个可取之人。这个想法,荣必聪就没有坦率地讲出口来。
潘天生随即答:
“根据我的线报,夏童正在处于纠缠阶段,杜氏那份高职对她是鱼与熊掌,取舍两难,我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知道理由吗?”
这句话是有分量的。
问题症结很可能牵涉到公事上,反映出这夏童的职业操守与能力也未可料,不可不防。
“传闻她犯了职业女性的大忌,在工作环境内找到对象闹不正常的恋爱,危及本身在杜氏机构内的发展。”潘天生答。
荣必聪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真是挖角的最好时机了,相信感情上的矛盾会助长夏童另觅工作出路的念头。
当感情的结扎在工作上头,产生矛盾而必须做出选择时,一定异常狼狈。
趁此良机,让她跳出环境桎梏,没有不答允的。
“荣总,你赞成我争取夏童吗?”
“赞成。”
“你有机会,也认识一下她的做事态度。”
荣必聪当然会留意这种机会。
往往机会只要留意,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两个礼拜后的周末,荣必聪恢复打高尔夫球的习惯,晨早就到深水湾高而夫球会去。
香港皇家高尔夫球会是名门望族聚集的地方,本城的顶级富豪好像没有谁不是这会所的会员。
就是有小部分富豪对球类不感兴趣,他们也是球会的成员。假日走进来,吃个午餐,碰上些熟朋友畅谈一会,也算是身份的象征,且更能趁机与生意上有关系的朋友谈一些不适宜在会议室内议决的问题。
城内不少重大的商业方案,在这高尔夫球会内议决落实的,多于在中环的巍峨商业大厦之内。
操纵着香港经济命脉的财团、银行、金融机构、企业集团等,当然有很多秘而不宣的协议,需要一个轻松幽静独特的场合去达成。
故而,每天绝早,云集球场内的有名家族成员可真不少。
这天,荣必聪到高尔夫球会,迎面就碰上了三位老朋友,正是杜柏和、钟立仁与诸克力。
荣必聪于是跟他们结伴成组,打球去。
一边走在绿草如茵的球场上,一边兴高采烈地议论是日球赛的注码。
钟立仁在前一阵子是行政立法两局内的政坛红员,甚受政府器重。他本人是香港十大企业之一英资德生行的执行董事,在过往的二十年内,不知为德生行赚了多少钱。如何赚法?简单一句话,善于利用内幕消息,运用高层人际关系,使集团得益,从而个人受惠。
例子呢,不胜枚举了。
总之,城内从政者总有人靠政治与商家勾结,以图发达。更多的情况是商界巨子忙不迭地收买那些没什么家底背景的政坛才俊,培养他们成为头号手下,为他们做耳目、当喉舌、做打手,终而互相利用,各得其所。
钟立仁是德生行的宠儿,只是最近中英关系紧张,他的身份才稍稍现了尴尬。
坊间有人好奇类似钟立仁这种人在后过渡期究竟如何自处,会不会风光过尽,被逼由璀璨复归平静。
事实上,桐油罐还是要盛桐油的。
尤其是像钟立仁这种没有真正拥有一个实业王国的大机构董事,全靠他在政坛上的地位才得以在商界显威风的人,在改朝换代时才不会甘心激流勇退,只会更瞪大眼睛,重新寻找机会,攫取新靠山,美其名为良禽择木而栖,意图又创一番风光。
当然,在九七年未到之前,谁也不敢瞧不起谁,因为有可能连中方顶层也未定管治香港的实际班底。
就是为此,单是看那班顶级富豪如何下注在宦海中人身上,就已是一场热闹。
谁都希望自己押得中,为自己铺好直路,将来仍能在商业上得到绝大的方便与利益。
于是钟立仁仍受富豪欢迎,被视为一匹不能完全抹煞潜质的黑马。
跑出的机会不高,但未必会打入冷宫,完全不受重用。
钟立仁是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因而在议定是日球赛注码时,他没有发表意见。
诸克力是建筑材料大王,口袋里的钱有多少,只要看看香港地产发达到什么程度,便知道一二了。故而,他一开腔就说:
“趁荣兄小休复出,非要赚他一元几角不可。我们今天赌一元一棍吧!”
荣必聪在丧偶的期间是有一段日子没有在球场上逞威风了。
如今听到诸克力这么取笑他,便答:
“我正是谋定而后动,这阵子少了外快,难得克力你肯慷慨成全。”
“好好,一言为定,试看今日谁赢谁?”
杜柏和忽然说:
“一元一棍注码太大了,我看今日必聪的气色不错,小休之后养精蓄锐,非予防范不可,注码减半吧!”
诸克力笑说:
“你这么小家子气呢!花在你那位香港小姐身上的钱,一大笔一大笔又不见你肉刺。这儿就输你几十元有什么相干?其实呀,老兄,玩女人才不过一个半个小时的开心,打一场球,起码有十八个洞的兴奋,算什么大钱。”
他们口中所说的一元一棍,其实等于一万元一棍,输赢几十元,即是在六位数字上徘徊。
赌注几十万元对于香江富豪当然不是一回事,可是对贵而不富的一些人,就是大钱了。
杜柏和依然坚持说:
“克力,你说错了,六位数字已是够包销美人的费用,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享用。打一场波,才不过是半天功夫而已。总之,注码减半,我相信立仁会站在我的一边。”
他这么一说,荣必聪就会意了,立即加盟助阵,道:
“对,我也赞成注码对折,有预感会赢你们,不好意思一复出,就杀个片甲不留。”
钟立仁这才搭腔,道:
“既然是三对一,诸翁你不得不从了吧!”
杜柏和与荣必聪之所以要减赌注,纯粹是为了注意到钟立仁面有难色。
谁的身家有多少,在香城的上流社会内都不是秘密。
钟立仁无疑比很多高级打工仔富有,因为他的额外收入丰富,门路甚广,财富来源极多。然而,仍与这些百亿身家的真正富豪不可比拟。
要钟立仁下重注,他也不至于输不起,但输了六位数字会耿耿于怀的话,就破坏气氛了。
简单一句话,要杜柏和与荣必聪在对方会肉刺的情势下赢他的钱,就不得从容,也大可不必了。
连小户人家搓麻将,都会得找门当户对的对手,才显见轻松舒服。世事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
诸克力是一时未留意到这种微妙的关系而已。
第二部分第4节 老诸顶聪明
钟立仁心里会怎么想是一回事,荣必聪对此就很有点感慨。因为他也是从低爬起,在未发迹之前,背着庄氏家族女婿的名衔跻身在富豪行列而又未有实力时,那份为难与尴尬,不是好受的。
一场球赛游戏完后,各人坐到球会的露天餐厅去吃早餐,钟立仁道:
“我赶着有会议要开。”
于是便先告辞了。
只剩下其余三人还可以从容地吃他们的早点,无他,都是自行决定何时开会的人,权操于己,自然从容。
杜柏和呷了一口咖啡,问:
“这阵子,小钟并不见得太得志吧!人们要的消息都偏重于大陆市场。”
诸克力随即拉开他的大嗓门道:
“这么多年了,小钟也赚得盆满钵满了吧!申请个居英权,移民英国算了。”
荣必聪答:
“他年轻得很,若没有九七的话,他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一帆风顺呢。”
“若要一帆风顺,只需见风驶悝即可。今时今日,这么多人大路转弯,不但没有被抄牌,且还积极笼络重用呢!政治这玩意儿是最难摸到底牌,不知道什么葫芦卖什么药的。”诸克力说。
杜柏和随即附和,道:
“这就是说,人人都在渴望自己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
荣必聪点头,道:
“钟立仁总算是个有相当内涵的人,他不会来个明目张胆的急转弯,太惹人话柄,我看他正候准时机,借一件事件站到中方那边去表态,以示支持。”
“那是最聪明的做法,那些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转风使舵的人士,看得人很不顺眼,起了反感,会做成日后政治前途的障碍。”杜柏和说。
诸克力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管自做了几下柔软体操,道:
“从政呢,有点像追求女人,过分地热情,不但肉麻,而且不显矜贵,更容易被取代。要慢慢了解,你行一步,我行一步,缩短距离,在那个交接过程中,又不额外的显眼,惹人注目,才容易修成正果。”
荣必聪听了,笑起来,道:
“老诸,你呀,如果肯从政,很有机会做行政首长,我投你一票。”
杜柏和也笑起来,慌忙道
“对,我也投你一票。”
“你们当然要投我一票了,我若为王,你们心知肚明会有多少商业利益。可是啊,从政是我这一辈子永不会干的事,敬谢不敏。”
“老诸顶聪明,贡献国家的方法多的是,像荣兄近期在国内的投资,既表达爱国的热忱,又有大钱可赚,最是一流。我顶佩服,还要向你多学习,企图沾点光彩,揩些油水。”杜柏和说。
荣必聪一听,立即打蛇随棍上,道:
“难得你赏光,只消请我吃顿好饭,立即担保你有油水可揩。”
“君子一言?”杜柏和说。
“自然了。”
“听者有份。”诸克力立即插嘴,“最低限度吃一顿好的,听说杜兄府上珍藏EXTRA白兰地,再加四头干鲍。我才检查过身体,胆固醇不高,很可以尽情地吃。”
“相请不如偶遇,立即定下日子来。”杜柏和从口袋里拿出日记簿,看了一会,道:“下周三晚成吗?”
就如此约定了。
荣必聪做事的作风是今日能解决的问题,决不留待明天,故此,他一上班,就在当日下午,拨电话给杜柏和,说:
“答应过的事当即履行,我在北京兴建那个模范商住城的计划,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最近,邻近商住城的一幅地皮是属于解放军单位名下的,他们很愿意跟我谋求合作,我看他们提出的条件相当优厚,正准备落实,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携手发展。”
“你可真的言出必行呢!”
“难道我还真要等到吃了你那顿好饭后再想办法图报?”
“好极了,你怎么说都依你,这个投资就预我一份。”
富豪之间的生意,有些时也像小职员合份买六合彩,没有多言多语,说好了二一添作五就即席进行。
荣必聪的牌子是相当够硬的。只要他肯与人合作,愿意分人一杯羹,总不怕是糖水毒药,因为到了今日,他的名望声誉更值钱,更摸不到底价。尤其绝不会令跟他等级齐量的人吃很重的亏,这一点杜柏和是相当放心的。
荣必聪就笑着说:
“那你总得要看看资料,了解有关情况,才做决定吧!”
杜柏和说:
“我没这么笨呢!有你老兄替我拿大主意,有什么叫不放心的,我的精力心思还不留为后用。”
“就算你没空亲力亲为,总得派个助手来见见我,待我把计划的要点向他提一提,你就是要起什么资料来,他也可以向你解释与提供了。”
“好,好,我嘱夏童来见你。听过她的名字吗?这女人干劲冲天,很能助我一臂之力。”
“听过,潘天生在我面前不只一次地提及夏童之名,赞不绝口,我正好趁这机会认识她。万一看上眼了,我会挖角,留为己用,你可别后悔啊!”
黄鼠狼分明准备偷吃东西,还耍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一招,叫对方死而无怨,真厉害。
杜柏和很轻松地答:
“先要弄清楚你留为后用究竟是什么用。留为荣氏企业之用呢,我肯割爱,反正你已大手笔的带挈我赚钱了,领了你的情,早晚要投桃报李。”
荣必聪一听,心想杜柏和真有几分斤两,彼此过招都可以打个平手。
这种游戏,乐趣与刺激跟打高尔夫球是各有千秋。
杜柏和继续说:
“如果荣兄你的留为后用等于己用的话,我可不答应了。”
荣必聪没有想到杜柏和有后面的这句话,好奇地问:
“为什么?不是你早已留作己用吧?”
“不,不,想都不敢想,没得吓破胆。”
荣必聪听到杜柏和的口气,忍不住笑出声来,道:
“有这么严重?”
“并无言过其实,只会形容不足。”
“你似乎很认真。”
“老兄,有些事是非认真不可的。我先讲个真实的关于议员访美的笑话给你听。一班代表商界功能团体的立法局议员到华盛顿去做游说工作,跟美国议员交换完意见之后闲谈,其中一人提出问题来,说:
“‘如果你们想整治仇人,最彻底的办法你道是什么?’
“众人反应不一,最终都同意一个说法
“‘介绍他做齐下列三件事,一定永不超生。这三件事就是:从政、讨小老婆、办报刊。’”
荣必聪大笑。
杜柏和再补充:
“其中讨小老婆一项尤其是指讨现今的职业女性而言。美国人无所谓讨小老婆,意即跟经济独立,有几分学识与能干的职业女性闹婚外情,肯定麻烦多过投资在加拿大和澳洲,表面即使风光,内里也必千愁万怨,再加亿种哑子吃黄连。”
荣必聪听杜柏和形容得幽默滑稽,心情便更轻松起来,于是乐于在这问题上说下去,道:
“我还以为这姓夏的女子是很得你欢心的。”
“拿她做职员,一等一;做情妇,不成,哭啼吵闹的方式更让人吃不消,总之一言难尽。”
“你是有切身经验?”
“那倒不是,只是一个知内情的旁观者而已。”
荣必聪真想冲口而出问那当事人是谁,只是这就显得太琐碎,不够风度与大方了。
因而,彼此有那么两秒钟的沉默。
杜柏和倒真是知情识趣,就是为了那两秒的死寂,他接收了讯息,慌忙自动提供答案。他说:
“夏童跟我们的一位董事叶骏豪的关系很微妙,最近好像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