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水岸- 第32部分

　　她不想回家，哪里也不想去，去到哪里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偏偏身边走过的，尽是一对对甜蜜相依的情侣，那些细语呢喃，听来只令她更觉心酸不已。
　　不知不觉间，叶涵已踱到了江边，太古仓码头上一排排陈旧的库房看上去永远是那么温和亲切，仿佛在轻声安慰着不小心迷路的孩子。
　　叶涵抬头望着远方正在缓缓下沉的那一轮红日，心中挂念的，却是此时此刻仍斜斜挂在昆明半空的似火骄阳。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女王”。叶涵踌躇了一会才接起电话。
　　“最近怎么都没见你上线？”梁雨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友善，具有十足的亲和力。
　　叶涵终究还是无法把梁雨桐放到自己的对立面，也由衷地不愿失去这样一个朋友。调整好情绪，她才轻轻答了句：“我已经回广州了。”
　　“这么快？”
　　“嗯。”
　　梁雨桐有些惋惜地说：“我还打算约你出来坐坐……可惜最近太忙，今天才有空给你打电话。”
　　叶涵沉默了片刻，尽力找着话题。“最近忙什么？”
　　“很多事要做。”梁雨桐笑了笑，声音听来稍有些疲惫，“公司的事，家里的事。爸爸身体不太好，我得尽量多帮帮他。”
　　“还顺利吗？”
　　“还行吧，公司照旧运转，悦城也在筹备开盘了。”
　　提到悦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梁雨桐不久前才知道悦城的方案是出自叶涵之手，这时候提起来，不免有些尴尬。
　　梁雨桐很快将话题转移开：“那你还来昆明吗？”
　　“不知道，”叶涵心底某个地方轻轻颤了颤，“大概不会再来了。”
　　“那你和她……”
　　“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
　　“就这么放弃了？”
　　叶涵闭上眼，苦涩地笑着：“也许这就叫做……有缘无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叶涵长长舒了口气，笑着问：“你呢？”
　　“老样子。”梁雨桐顿了顿，似乎出了会神，“只是……有个人，很让我头疼。”
　　“是吗？”
　　梁雨桐淡淡笑着，过了一会才又说了句：“也让我心疼。”
　　叶涵呆呆望着江面，扶着栏杆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从那个帖子里读到的一幅幅甜蜜温馨的画面，仿佛又在脑中活了起来。
　　她喃喃问道：“你终于找回你的洗碗工了吗？”
　　“洗碗工？”梁雨桐有些诧异，接着笑了笑，“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原来洗碗工就每天和你在一起工作？不过，我和她已经做回朋友了。”
　　“做回朋友？”
　　“是啊……也算是因为这次的事吧，我才约她出来碰了个面，彼此把话说开。”梁雨桐笑着舒了口气，“现在心结解开了，当然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可以坦然做朋友了。”
　　叶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你……真的可以放得下她？”
　　梁雨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虽然她是我一段很宝贵的回忆，但我不会沉溺在过去。况且，她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如今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圈子，有她在意的人和事。而这些，我都不可能再参与了。”
　　叶涵脑中思绪翻滚不止，阵阵懊悔和痛楚席卷而来。再次回想起亲眼目睹吴若旸和梁雨桐两次见面的场景，原来，是自己无中生有臆想出了那么多心里最害怕会发生的事，以至于令自己失去了客观的判断力。
　　而那天对吴若旸说的那些话……此时此刻终于可以理解吴若旸当时那几近绝望的表情，那样深的伤害，要如何弥补？一想到这里，叶涵只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叶涵许久没有说话，梁雨桐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同样，我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我现在，有我的家人、朋友，我要为他们好好地活。”
　　闷热的天气令会议室里弥漫着焦灼不安的气息。高总指了指投影幕上的一幅组织结构图，说道：“这就是调整后的公司架构。”
　　众人默默盯着投影幕，脑中不由自主都开始加速运转。
　　“经过董事会讨论，公司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下辖市场部、销售部和策划部。新的部门暂定名营销中心。”高总一边在投影幕前来回踱着步，一边向各个部门经理传达着公司高层的决定，“营销中心由一位营销总监全权负责。今后新项目的策划、推广和销售工作都会由营销中心来完成。”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朝众人环视一圈，微笑着说：“大家都知道，唐总就要调回集团公司了，所以将来的营销总监实际上就是接替唐总的工作。至于下辖的三个部门，仍然保留原有的职能和权限，直接对营销总监负责。”
　　会后，新的风向标在公司大大小小的部门迅速传开，一有空闲，众人就凑在一堆七嘴八舌地琢磨起来。
　　“这么说，必有一场恶战了。”
　　“是啊，腥风血雨的夺位争霸战啊！”
　　“Helen就不用说了，她都表态说只对销售部有兴趣，营销总监肯定不会是她。”
　　“你猜会是Esther还是Rita？”
　　“那还用问？咱们吴经理不论学识还是经验都稳稳胜出啊。”
　　“这可不好说，你别忘了Esther还没彻底洗脱嫌疑呢，加上她跟和泰梁小姐的关系……我看啊，一个字：悬！”
　　“就是！比起Rita，Esther的战斗力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做事可以，PK未必行。”
　　“其实这俩人吧，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还真不好说鹿死谁手。”
　　“那可真有好戏看了……”
　　吴若旸几乎不与孟迪一起吃午饭，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开溜。这天她独自步行穿过几条街，在附近吃过午饭之后，又慢慢逛回公司。刚走进办公大楼，就接到刘洋打来的电话。
　　“吴经理，你能不能……到机房来一趟？”
　　机房设在办公大楼侧面的另一栋楼上，吴若旸很清楚刘洋的来电意味着什么。她立刻折返走出大楼，快步直奔机房而去。
　　安静的机房里只有风扇在呼呼地响着。刘洋指着电脑屏幕，神色有些严峻：“2月2号那天，从早上上班到邮件服务器重启，整个过程不超过15分钟。我反复查过，这15分钟里，没有附件下载记录，也没有对外网传送文件的记录。”
　　“嗯。”吴若旸看着屏幕点了点头。
　　“不过……”
　　“不过什么？”
　　刘洋转过头去，迅速摆弄着键盘鼠标。屏幕上开始显示“正在查询，请稍候……”不一会，这行令人厌恶的提示语消失，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三行查询结果。
　　“吴经理，我不确定这个……有没有关联。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刘洋说完，指着屏幕上出现的三行查询结果，“我查到在那15分钟里，有一台电脑离线。”
　　“离线？”
　　“是。”
　　吴若旸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一定是拔掉网线用的上网卡！”她连忙凑近了些，盯着刘洋面前的电脑屏幕，心中有强烈的预感——就要水落石出了。
　　三个查询结果，主机名都是同一个。
　　登入时间：2007…02…02　09：01：22
　　离线时间：2007…02…02　09：08：47
　　登入时间：2007…02…02　09：12：05
　　“只有这一台机器离线吗？”
　　“对。”说完刘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放到桌上，右手食指指向了其中一行。
　　吴若旸凑过去看刘洋手指着的那一行，在机器编码后面的一格写着使用者的名字：薛莉达。
　　离开机房，吴若旸绕着办公楼下的绿化带走了许久。她仍然不太敢相信方案泄露一事是薛莉达所为，但隐约间又觉得，薛莉达与梁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思绪正一片混乱时，手机铃声响起。吴若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视线就被牢牢吸住，心跳也开始加快。叶涵的名字令她瞬间忘记了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
　　她有些无措地捧着手机，急速呼吸了几口，颤抖的手在接听键附件徘徊了半晌，才连忙按下。把手机贴到耳边，她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Annie。”
　　电话那头沉默着，吴若旸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或许比沉默更冰冷的话语，或是责问。
　　过了好一会，才等来三个字：“对不起……”叶涵颤抖的声音，让吴若旸仿佛同时看见了那张正强忍着眼泪的面孔。
　　“别哭。”吴若旸笑着说出这一句，眼眶却忽然湿透。
　　“我……我不该说那些话。”叶涵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温柔地、专注地在倾诉，“我错怪你了……”
　　吴若旸慢慢仰起头，冲淡眼底的泪，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轻松的语调：“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
　　叶涵紧闭着双眼，千头万绪的话语此刻化作了泪水，不停地涌出。
　　“我正想告诉你，”吴若旸低下头慢慢朝前走着，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我打算，等忙完这一阵，请几天假去广州玩玩。”
　　“真的？”
　　“我知道广州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你能不能带我统统吃一遍？”
　　叶涵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只要你吃不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摊牌

　　
　　办公室里，薛莉达正对着桌上一盆小花发呆时，接到了一个并不愿意接的电话。
　　“Rita，我们谈谈。”吴若旸在电话那头语调十分平静。
　　薛莉达冷冷回道：“有什么好谈的？”
　　吴若旸似乎并不介意薛莉达的态度，只说了句：“你会感兴趣的。”
　　五分钟后，薛莉达的身影极其少见的出现在策划部办公区，迈着和往常一样不容置疑的步伐，径直向吴若旸办公室走去。策划部的同事们停止了交谈，迅速埋头忙着各自的事情，却不时互递眼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来到吴若旸办公室门口，薛莉达停下脚步，向办公桌后若无其事盯着电脑的人看了一会，才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吴若旸抬眼瞟了瞟薛莉达，仍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淡淡说了句：“坐。”
　　薛莉达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踱到办公桌前，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桌边，向吴若旸挑了挑眉：“说。”
　　吴若旸不紧不慢地直了直身子，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个圈，屏幕朝向薛莉达。
　　薛莉达对着电脑看了几秒钟，忽然脸上的表情凝住，瞳孔迅速扩大，但很快笑着抬头看向吴若旸，语带讽刺地说：“你还没死心？”
　　吴若旸淡然应道：“你以为你真能神不知鬼不觉？”
　　“就凭这个？”薛莉达感到十分可笑。
　　“这个当然不足为凭，不过至少现在我可以确认了。”
　　薛莉达看了吴若旸一会，略带同情地笑了一声。“有本事你去找证据告我啊！”
　　吴若旸盯着薛莉达的双眼，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没打算告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偷走这份方案？”
　　“你也知道，邮箱串号只是个意外。”薛莉达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你为什么把方案交给和泰？”
　　薛莉达直起身，冷冷扔下一句：“你管不着。”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吴若旸把电脑拉回面前，对着屏幕默默坐着。许久，她缓缓摇了摇头，伸手合上了电脑。
　　如往常一样寂静冷清的夜，阳台上那盆茉莉却开得正盛。这一期花，比起一个月前更加娇艳、饱满，浓郁的馨香填满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薛莉达将家中的灯全部熄灭，独自来到阳台上，静静看着眼前的茉莉花。月光下，纯白的花瓣泛着幽冷的光芒，白得那么纯粹，不含一点杂质。
　　过去她总觉得白色太过单薄，太过寡淡，但眼前这些亲手培育出的洁白花朵，每一天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吐露芬芳，她渐渐觉得，它们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最完美的色彩。
　　薛莉达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上的亮光将她的脸映得有些发白，翻开通讯录，指尖触到的那个名字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桐桐，花开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过后，是一句依旧平静如常的回答：“让我看看。”
　　周末，远离闹市的一间咖啡馆里，梁雨桐缓缓走向最里面安静角落的隔间。透过装饰着藤蔓植物的隔断缝隙，她已远远看见薛莉达坐在窗边，对着面前的咖啡在发呆。桌上，靠窗的一侧摆着一盆盛开的茉莉。
　　梁雨桐走到隔间门口，薛莉达已站起身，带着以往那种熟悉的微笑望着她，眼中却仍显出些许不自在。
　　“你来了。”
　　“嗯。”梁雨桐应了一声，走进隔间，坐到薛莉达对面的沙发。
　　薛莉达坐了下来，小心地朝梁雨桐瞥了一眼。“我给你点了焦糖玛奇朵。”她一直记着，梁雨桐曾经跟她说过喜欢这家店的焦糖玛奇朵，虽然她还一直没机会陪她来这里坐坐。
　　“嗯。”梁雨桐点了点头，目光移向桌上那盆茉莉。
　　整个咖啡馆里十分安静，隔间周围几乎没有别的客人，店里的音乐也极其轻柔。薛莉达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好也转头看着茉莉花，却不时偷偷瞟一眼梁雨桐。
　　梁雨桐伸出手，在一片洁白的花瓣上轻轻碰了碰，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开得真好。”
　　薛莉达心中泛起暖意，脸上却不敢透露心绪，微微低着头，轻声说：“我一直……很小心地照顾它。”
　　“看得出来。”
　　接下来，二人都沉默不语，直到服务生送来焦糖玛奇朵。
　　梁雨桐轻轻握着杯把，视线落在杯里的奶泡上。今天奶泡上的拉花有些不同，以往熟悉的拉花款式被一朵盛开的茉莉图案所取代。
　　薛莉达细细观察着梁雨桐的神色，却挖不出半点自己所期盼的，或是害怕见到的情绪。
　　梁雨桐拿起小勺放进杯中，轻轻搅动起来，过了一会，说了句：“真香。”
　　薛莉达在心中揣摩着梁雨桐的话，猜测她所称赞的究竟是咖啡的香气还是茉莉花香。回想起两人还可以互相开玩笑，肆意调侃对方的日子，薛莉达心中无限感伤。她无法再忍受这样诡异的相处模式，这回已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再一次奔赴刑场。
　　她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足劲，然后抬眼看着梁雨桐，认真地说：“桐桐，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梁雨桐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小口。
　　“我知道你未必会选择我，但我还是想说……”薛莉达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轻柔，“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梁雨桐放下杯子，目光仍落在杯中，眼中似乎有了些波澜。她沉默了许久，抬眼看向薛莉达：“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让薛莉达感到意外的是，梁雨桐没有直接拒绝她，她往前倾了倾身子，想要抓住这一线希望。“桐桐，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梁雨桐眼中的一汪清水泛起些微涟漪。二人对视了片刻，梁雨桐将目光收回。
　　“桐桐……”薛莉达顿了顿，眼中满是期盼，“如果你对我没有感觉，请不要给我任何希望。”
　　梁雨桐再度凝视着薛莉达的双眼，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如果我对你没感觉，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
　　薛莉达呆呆愣了一会，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心中才骤然腾起一股欣喜，脸上也绽出微笑，伸出手去握住梁雨桐放在咖啡杯旁的手。
　　梁雨桐面上却闪过一抹苦涩的笑，说道：“可是……就算我愿意，你也未必肯接受。”
　　薛莉达反复咀嚼着梁雨桐的话，迅速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