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惊雷作响,青电裂空而下,山下有无数灰白的人影晃了一晃!
青电忽明忽灭,白影灰影缠斗如画,黑雨拍林,刀剑击磨,羯鼓般激切。风荡着泥血气腾涌而来,几道灰影似天地间泼出的淡墨,先往山顶来了。
老妇人起了身,未候多时,几道灰影便鬼魅般的到了山顶,毫不费力的寻到了只比野草高出一头的佝偻老妇。
“梅姑!”几人收刀抱拳,大雨冲尽了刀上的血,却冲不散身上的血腥气。
“人带出来了吗?”梅姑问。
“别提了!盛老三和万十娘把咱们给卖了!人落在黑白二老手里了,咱们中了圈套,白老鬼的人追得紧,就快杀上来了!”灰衫汉子声音似鼓,在风雨声里嗡嗡作响。
梅姑似惊非惊,默然地望着茫茫山林,听着风声雨声厮杀声,平静地道:“看来只有一条退路了。”
灰衫人道:“那是死路,不是退路。”
梅姑嗤道:“怕死就别进来!省得吵扰先圣!”
说罢,她飞退入殿,倾塌的殿柱挡了大半的庙门,她却进出了无数回似的,背对着庙门都能随意入内。在经过庙门口时,她伸手一抓,揪住暮青便将她一同带进了神庙。
暮青仍然假装被点着穴,心中飞快地缕着方才的见闻,目光左右扫着,借着忽明忽暗的青光环顾着神庙中的景象。
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来了这里,镇压先代圣女之地。
这时,两路人马的厮杀已到了半山坡上,灰衫汉子等人无路可退,只能退入神庙,于是向山下打了声响哨,哨声刺破雨幕,缠斗的人群向神庙涌来。
而山脚下,月杀和两名侍卫正屏息绝气地伏在草中,望着山腰上的厮杀。
直到见两路人马先后上了山顶,一个侍卫才问道:“主子必在山顶!头儿,等什么呢?”
“等他们入阵。”月杀盯着山顶,竟不急了,“这些人看样子是恶人镇中的武林人士,那老妇被人追杀,想让主子破阵,就一定会全力保她,我们与其贸然杀入,不如跟随在后出其不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侍卫笑了笑,伏在草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这时,沼泽林外,侍卫借着青光看了眼密文,说道:“北边!”
“北边?”巫瑾愣了愣,转头北望。大雨瓢泼,北山黑如墨色,连轮廓都看不清,他心中却自有一幅山河图。
天远大阵东起十里圣谷,北依神脉山北麓,北边是……
古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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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忙,更的不多,聊表心意,祝小伙伴们新春快乐,猪年行大运,心想事成!
第三十六章 身世之谜()
古神庙内遍地枯草尘土,祖神像的头颅被倒塌的庙梁压得粉碎,雨水顺梁淌下,一道紫电惊雷落来,无头神像的衣襟仿佛染了血。
神像的一只手自然的垂着,一只手五指并拢抚在心口。梅姑像只灰头雀般蹲在那屈着的手臂上,指头往那手掌下一戳,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一阵沉重的石音,神像缓缓地往前推行了三尺,后方座下赫然露出一条暗道来。
“走!”梅姑凌空跃下,揪着暮青一起下了暗道。
神庙的地上铺着玉砖,此刻没有雷声,一帮武林人士已跟了进来,暮青只好将最后一把解剖刀按在掌心,没有冒险出手。
神像之下是一条石道,光滑寒凉,似冰如玉。暮青默数着,不过十数息,她便滑到了底部。
底下漆黑一片,随着不断的有人滑下来,下方荡起阵阵湿风。梅姑取出只火折子,借着零星光亮往前走了几步,点亮了一盏油灯。
眼前渐渐明亮了起来,众人身在一条墓道之中,墓门古朴,两旁立有墓灯,梅姑将两盏墓灯都点燃之后,墓门便自动开了。
煌煌烛光透了出来,墓室里竟是亮着的!
梅姑并未踏入墓室,只是望着墓室之中,像一个孤独的朝圣者。
暮青被梅姑挡着,只觉出墓室里有风吹来,风里带着雨气和淡淡的花香。
这时,墓道上头隐约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道:“地上有泥水,在这儿断了!墓道在神像下面!”
一个老者冷笑道:“天意!机关十有**在神像上,找!”
“是!”听应声的话音,来的人不少。
暮青身后,一群武林人士手握兵刃紧盯着墓道上头,灰衫汉子说道:“他们人多,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杀下来。梅姑,圣女墓室的机关可是天下无解!”
一名紫衣妇人淡淡地道:“无解又如何?上去硬拼也是凶多吉少,与其死在外面,我倒乐意在此给圣女殿下当个殉葬人。”
灰衫汉子呸了一口,“瞎说!要祭圣女殿下,也该拿那些宵小的血!待会儿老子下头刀,谁也别抢!”
说罢,他杀气腾腾地挤过人堆,横刀挡住了暗道口。
梅姑对此视而不见,她回身将暮青提到墓室口,抬手在她后背一拂,冷冷地说道:“小子,别耍花样,你要是能过了这墓室,婆婆就放你一条生路,要是过不去,那就只能陪我们这些老怪物在此殉葬了。”
一群武林人士不是没看见暮青,只是今夜情势紧迫,谁都没顾得上问,此刻见梅姑竟将众人的生死系在一个陌生的晚辈身上,不由惊诧地看向暮青。
暮青浑然不觉背后那一道道芒刺般的目光,她怔在墓室门前。关山之远,庙堂之高,她这些年来久经风浪,早已处变不惊,从未想过先代圣女墓室中的机关会如此的出乎意料。
只见墓室阔大,四墙绘有壁画,墙上嵌有三十六盏长明灯,灯呈四方排列,恰好围成方阵,阵中赫然是一方巨大的棋盘!
墓室的地面裂隙交错,纵横如网的棋路皆以钨铁打制,悬于万丈深渊之上,大风自地底扑啸而来,棋子大如斗石,气势磅礴。
暮青的腿脚顿时铁石般重,煌煌灯火照得墓室通明如昼,棋盘的边角都尽收眼底,盘面上的残局她早已烂熟于心!
当年,空相大师赠给她的那本棋谱,最后一局是个残局,她与人多番对弈皆未参破,没想到会在先代圣女的墓室中得见!
梅姑道:“墓室那边有间内室,其下有条密道可通往大阵之外,但要入内室,需先过此阵。此阵以人为棋,九步定生死,自布局至今无人能解。你也看见了,这棋盘嵌在万丈深崖之上,稍有行差踏错,棋盘便会塌毁,行棋之人便会坠入地缝粉身碎骨。我看你破阵有两把刷子,要想活命,就把能耐都使出来吧。”
话音刚落,忽听墓道上方有人喊道:“神像的胳膊上有泥水,像是鞋印!”
“梅姑不会无缘无故地踩踏神像,机关一定就在她的落脚处附近!一寸一寸的探查!不信找不到!”
“是!”
听着这话,墓道中的武林人士纷纷屏息凝神,盯紧了墓道口。没有人催促暮青,甚至没有人分心往墓室门前瞥上一眼。
这棋阵中的残局可非浪得虚名,恶人镇中的人苦苦钻研了数十年,纵是精于棋道的高手也没有能在九步之内破此残局的,一介后生,初观此局,何以解之?纵有奇智,也绝不可能在白老鬼的人杀下来之前破局,今夜既已被人逼入墓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果然,也就片刻,墓道上方便有人惊道:“神像掌下是空的!似乎有门道儿!”
话音刚落,厚重的石音传来,神像一移开,大笑声便夹杂着雷雨声传了下来,“今夜这场雨真乃神助!下!”
大风自墓道上方扑来,灰衫汉子在墓道口默默地举起了刀。十数息后,一个白衣人滑了下来,下半身刚出墓道口,刀光落下,血溅墓道,那白衣人登时被砍作两截儿,上半截拖着肚肠冲入了埋伏圈,下半截被后头的一名白衣人踢了出来。
那白衣人从漆黑的暗道中滑出,尚未适应墓道中的光亮,便先闻见了一股子血腥气!他倏地睁开眼,烛光刺目,电光火石的一刻,他尚不能辨物,身子已敏锐地蜷起,举刀便挡!
铮!
带血的铁环大刀撞上虎刀,火星儿一绽即灭,几滴血沫子被震落在白衣人的脸上,他将虎刀一格,借力从刀下滑出,双腿一蹬,弹起之时,刀风顺势泼出!
这时,墓道中的景象已显现在眼前。只见墓道狭长,一群本该如丧家之犬般逃散的人分列在墓道两旁,目光森冷寒寂,似守卫墓室的兵俑,等着格杀擅闯禁地之人。而那最先闯入墓室的白衣人,下半截横陈于墓道中央,墓砖被鲜血所泼洗,烛光下,那幽红的光泽似泼了一坛陈年花雕,祭奠着墓室的主人。
长长的血迹尽头,几个“兵俑”直起身来,那人的上半身显了出来,口鼻被人捂着,已被开了喉。
人死得如此惨烈,竟连半声惨叫都没能发出,白衣人心胆俱寒,刚想往墓道口退,就见墓道前头立着个紫衣妇人,一道紫绫迎面打来!白衣人仰头躲避时急忙屏息,柳寡妇擅毒,一身子媚功,那紫绫上浸着烈毒,但经鼻窍,必死无疑!
但鼻息刚闭,墓道口扑来一阵大风,白衣人觉出风向,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对!这风向如若用毒,理应对柳寡妇自己不利才是!但他明白过来时已然迟了,那长绫自他面前飘开,杀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刀光,白衣人怒目圆睁,此时旧招已老,新招未出,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喉前飘出一线血光。
须臾之间,刀丛落下,墓道地上又添了一堆尸块。
“我说柳妹,你出招前不会知会一声啊?”灰衫汉子咕哝了一声,这风势下用毒,她莫不是白老鬼那边儿的奸细?
“谁是你妹子?我夫家人已故,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谁死谁活与我何干?”柳寡妇收起毒绫,远远的盯着黑洞洞的墓道口,心头生忧。
恶人镇上的阴毒之辈不少,黑白二老也是毒中高手,今夜这风向怕是……
就在此念生出之时,暗道口忽然涌出一团白烟!
白老鬼老鸹般的笑声暗道上头传来,“梅姑!原来你真不知残局何解,那无为先生布下此局后便不知所踪,留你在此守墓,从青春少艾到白发苍苍,到头来还要死在这里,你悔也不悔?”
话虽如此问,白老鬼却并未给梅姑张口的机会,风灌进暗道,送着那团白烟扑向墓道中人!
众人急忙闭气,但闭气并非长久之计,好在墓室之下是神山的裂隙,大风呼啸而上,唯有此风可能吹散毒烟,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闭着气往墓室口退去。
墓道幽深逼仄,一群人退来,墓室门口越发拥挤,就在这时,暮青忽然下了棋阵。
谁也说不清她是被挤下去的,还是自个儿跃下去的,连梅姑在毒烟逼近的一刻都稍稍分了神,没料想稍不留意,暮青已下了阵!
暮青立在棋阵边缘,地风自脚下吹来,风劲之大可摧树,她独自迎着啸风往前迈了一步。
咔!
棋盘的交错点上嵌有机关消息,三百六十一道,道道相扣,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梅姑盯着暮青脚下,见她抬脚向前迈了一步,而脚下的棋盘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灯火飘摇,梅姑苍老的眼底隐约涌起惊波!
头一步竟然对了!
棋线如梁,仅有足宽,人在其上行走如同过独木桥,暮青继续向前,又遇到落子处时却没有踩下,而是抬脚迈了过去。
她并不知此局何解,因为此局有解无解根本就不重要。
此局子子牵连,动一子则全局动,处处是软劲,此处死,那处生,极像两位内家高手过招,不争胜负,亦非大势,连步惜欢都说高明,她几经琢磨都没能参悟其中深意。直到今日,在看见棋阵那的一刻,她才忽然间明白了。
这棋阵中的局面与棋谱中的那页残局相比刚好相差了九步!即是说,空相大师当年赠她的根本就不是棋谱,而是一张破阵图!
当年,空相大师赠她棋谱时特意告知最后一页乃是残局,她以为空相大师是望她能够参破棋局,却没想到空相大师的真正用意是要她熟记棋谱,因为棋谱的用处远在图鄂神山,在先代圣女的墓室之中。
暮青仰起头来,目光穿过棋阵对面的长明灯火定在内室那扇厚重的玄铁门上,尘封了数十年的秘密就在门后,她的目光回到阵中,横挪数步,果断地踩了下去!
咔!
棋阵纹丝不动,依旧稳如磐石。
第二步也对了!
梅姑心中泛起惊涛,险些破了闭气之功。人虽是她抓来的,却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实未料到有人真能在棋阵中走对两步。如果说这小子刚入阵时身在棋阵边缘,因试探之心作祟,随便踩了一下,不料蒙对了,这倒有可能,可接连蒙对两步绝无可能!
先生之才学冠绝天下,莫非世间真有人能在片刻之间便参破他苦心布下的棋局?
暮青自然不是参破了棋局,而是心中有一幅破阵图,拜空相大师所赐,她虽未日日钻研棋谱,但每每尝试破局都用心之至,故而每一步都熟记在心。
背后有道目光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暮青不受干扰,只管一心向前。墓室之下黑风空吼,扯着衣袂猎猎作响,机关消息扳动的咔咔声似弩机上匣,声声直迫人心。
不知从何时起,戒备着墓道口的武林人士纷纷转过身来,众人惊怔地望着暮青的背影,此刻屏息着,已不知是因墓道中的毒烟还是因棋阵中人。
这时,暮青已在棋阵中央,山风自地底掀来,她蹲了下来,在等待风势收缓的时间里,撩起衣袂系在了腰间。今夜她虽未淋雨,但在地下河道中湿了的衣袍并未干透,在山风中行走了这片刻工夫,她的腿已有些僵木了。
面前一只磨盘大的黑棋在长明灯火下泛着幽光,暮青避在棋后,听风声渐收,撑住棋子儿便从上头翻了过去!刚落地,大风自幽深的地底掀来,她伏着身,双腿死死地绞住棋梁,伸手往前一拍!
咔!
机关扳动声在墓室中回荡,风声呼啸,久久不绝。
墓室门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早已有人忘了数暮青走对了几步,唯有梅姑知道,还剩三步!只剩三步!
数十年来,天下棋痴都参悟不透的棋阵,竟不稍片刻便离破阵仅余三步!
梅姑忽然纵身掠入阵中,暮青一抬头,面前的棋子上已蹲了个人。梅姑扬手一拂,掌风震得山风一散,她飘忽而下,将暮青揪了起来,说道:“小子,你指路!婆婆带着你走!”
众人闭气已有多时,白老鬼不知何时会下墓道,绝不能让他们过此棋阵,既然这小子有破阵的能耐,那就得快!
墓室门口,眼见着梅姑下了阵,众人却不敢尾随,生怕人多踏错亦或扰乱暮青,毁了眼前的生路,于是只能在墓室门口紧盯着阵中二人的身影。
这时,墓道上方有人道:“白老,下边儿没声响了,人应该都毒倒了吧?要不要下去看看?”
白老鬼冷笑道:“这点儿时辰他们还能闭得住气,非到万不得已,梅姑不会去破无为布下的棋阵。再等上片刻,待她闭气不住,自会入阵。我不信她守墓多年,真不知破阵之策。”
说话的工夫,梅姑带着暮青在棋阵中腾挪点掠,踏下两道机关,只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在阵角,棋子密布,阵下水声潺潺,棋子寒凉湿滑,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九幽地窟之中。角阵中杂乱无章,目之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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