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谦在城楼上,见暮青策马转进了一条巷子,随后便再也看不清了,他皱起眉来,面色沉了下来。
华郡主却松了口气,修儿总算迈出那一步了……
她刚才没有阻止他上城楼就是在等,等他动手。元谦说得对,挟持皇后罪同谋逆,修儿太难迈出那一步,今日这时机刚好可以逼一逼他,只要他肯迈出一步,过了他心里的那道坎儿,日后就容易了。
华郡主闭了闭眼,今日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这时,忽听长街尽头有车马声缓缓驶来。
圣驾和百官到了!
*
外城。
马蹄声在一座观音庙前停了下来。
元修下了马来,将刀丢在一旁,看向暮青。
暮青把马牵进了庙里,听见掷刀之声回身道:“把刀带进来,马也牵进来,莫留痕迹。”
虽然已离开西北有些日子了,但她很高兴和元修之间还有默契。
元谦挟持着华郡主和元钰,城门关着,她进不去,元修也不敢强上城楼,与其在城门外僵持,不如另寻他法。这里的密道直通内城,步惜欢应该已经进了内城了。
她虽走在圣驾和百官前头,但今日步惜欢的布置她都知道。回城之时,圣驾和百官会绕道走驿馆那条街,让辽帝一行先回驿馆,随后才会去往内城方向。而辇车里有暗层,替子一早就藏在其中,步惜欢会趁这机会在辇车里换上御林军的衣裳,由御林军掩护着换来车外,随后找机会从观音庙的密道进入内城。
李朝荣今日会趁城中大乱时率神甲军夺宫并控制百官府邸,随后会命龙武卫围住华府拿下元谦一党,但元谦已占据了内城的城楼,想必龙武卫这时已不敢轻举妄动,步惜欢进了内城后会依城中局势行事。
算算时辰,圣驾和百官就快到了,元谦挟持着人质,他愿玩那逼迫人的把戏,不如逼元广去,她才不伺候!
她不如潜入内城,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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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在桌上,人在床上”
侦探男神顾惜朝看到这条短时,就知道身为犯罪心理学专家的娇妻又在报复挑逗他了,
偏偏他只能做个禽兽不如的美男子忍着。
一对一,现言文,故事开头从一件劫机事件和一张结婚证书开始,情节新奇曲折。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是病,得治!()
观音庙里,密道口打开后,暮青牵着马先行,元修随后。狭长逼仄的密道里,油灯引路,不知尽头是何方。
暮青头前带路,左拐右绕,熟门熟路。
“为何愿救我娘?”不知走了多久,元修出了声,声音在幽深的密道里显得低低沉沉。
暮青回头,见元修牵着马,油灯跃动的火苗晃得战马高大的影子飘飘忽忽,男子立在那影子里,眉宇间沉郁压抑。暮青皱了皱眉头,“你不相信我,为何要跟我过来?”
“我想知道你是为了谁。”元修沉声问。
他信,信她看重律法珍视人命,哪怕谁真的有罪,也由不得私判,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但他想知道,除了她的信念,她是因为什么才想救人。
为了那人的江山,还是为了他?
“为了步惜欢,他答应过你,若有今日,必赦元家妇孺,我岂能让他失信?为了你,战友的娘亲被人劫持,我岂能不救?为了我自己,元谦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江北水师里有九个将士死在他手上,救下人质便可挫败他的阴谋,我为何不救?”暮青看不清元修的神情,但在水师大营里,他那沉郁的神情她看了半日,不必看都知道他是何神情。
于是,暮青沉声问道:“我说得可够清楚?”
元修沉默以对。
“可够清楚!”暮青不由元修再沉默,他的心事太多,闷在心里一年,早就憋出了病。
她的锋利逼人让男子笑了声,自嘲道:“清楚!早就清楚了,只不过是我执念太深。”
那人是那人,他只是战友,其实她早已明言,不过那时她未嫁,他便执拗地不肯放手。可是,当他再回来,她已嫁作他人,从今往后,或者说早在一年前,他就只能是战友了。
“你何时拜堂成的亲,怎不请我喝杯喜酒?”元修笑了声,笑出了痛苦的意味,“你与人拜堂成亲时,我就在盛京城里,为何不告知我?至亲逼着我,朋友避着我,你们何时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想要的非要给我,我想要的却得不到。”
“你得到了十年自由自在的日子!”暮青不想看到元修再钻牛角尖,那晚她和步惜欢拜堂成亲乃是临时起意,次日元修就回西北了,根本就来不及说。他在关外遇刺后,西北军未用一兵一计,眼睁睁看着五胡部族统一,为的就是回来见元谦,可见元谦的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这一年,他把许多事都埋在心里,已经困住了自己。
“元修,你生在元家,忠孝难以两全,但至少有过自在的日子。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有这样的十年吗?我希望我爹活得好好的,让我可以再陪他十年,但是难以得偿所愿。朝廷结党营私,民间匪祸连年,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希望有十年的太平日子可过,可谁得偿所愿过?人生在世,谁无愁苦?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得到的倒忘了,这是病,得治!”
“那十年,你精忠报国,胡人的铁蹄一次也未踏进过大兴!西北的百姓记得你,三十万将士敬重你,你不是什么都没得到!你的抱负,你的功绩,天下人看得到!至于我,我是有些事瞒着你,可这条密道我没瞒你!”暮青一指脚下,袖风扑得油灯火苗噗地一晃,少女的清音贯耳,在幽长的密道里回荡不止,“我带你进来就是信得过你,我瞒着你的事,你记得,但愿我信你的,你也能记得!”
暮青说罢转身便走,这些话本不该此时说,但元修将自己困得太深,只是今日局势紧,她的话也只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油灯照不尽幽深的暗道,少女的身影在灯影里远去,那雪袍银甲的身影如一幅久存的古卷,渐渐泛黄,模糊了画中颜色。
少女渐行渐远,立在原地的男子也渐渐被幽暗吞噬,不辨身影。
是,你是信我,也可并非只因为信我……
元修低着头,在暮青转过密道弯处时牵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再未说话,待出了密道时,已在荣记古董铺里。那青袍隐卫见到元修时什么也没说,只对暮青禀明了内城里的情形。
龙武卫围住华府捉拿元谦时,元谦已逼着华家人上了内城的城楼,由一群江湖死士拿刀押着,在逼龙武卫退出长街时杀了华府里的一个贵妾和一个庶子,龙武卫不敢强攻,只得依元谦之命退出了东安街。
元谦放出话来,任何人不得进入东安街,见一人就杀一个华家人。
城楼很高,临高远眺,能直望盛京宫,整条东安街都在眼底,想偷偷潜到城门下是不可能的,只能在此等着。
等合适的时机,等宫里的消息。
*
暮青和元修从密道里出来时,步惜欢刚刚进宫。
崇华门到永寿宫沿途的尸体已被清理了出来,地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泼洗,步惜欢一路踏血而行,望见永寿宫时,见尸山守门,残箭为林,血泼成河,午后春日高照,风却沁凉入骨。
男子慢步而行,不急不缓,过宫门时仰头望了望天。
二十年前,他走进这道宫门,仰头望见的是飞凤华雕的门楣,遮了头顶的天。而今再过这道宫门,门楣依旧在,却遮不住青天高阔,春日当头。
步惜欢迈过门槛,门槛上的血染了龙袍,宫阶下躺着泊血水,男子踏上去,血珠溅出,泼进前头的血泊里,刚激起涟漪便被衣袂拂过,拖出诡丽的腥红。
诡丽的腥红。
那腥红延到殿外宫阶前不远处一停,那里躺着具尸体。
人已死了多时,眼却睁着,望着高阔的青天。
步惜欢在尸身前静静站了会儿,没有合上那双眼,只在沉默之后转头望向殿内。
殿门已毁,内外皆被神甲军守住,李朝荣手执清风剑立在大殿中央的宫毯上,宫毯尽处端坐着一人,一身华贵的穿戴,一张脂粉未施的脸,纵是一败涂地也不失威重。
步惜欢从那尸身旁走过,走上洒血的宫阶,踏进大殿时不知何处生风,拂过浸血的衣袂,若红莲出水,湖波送着莲影远去,轻轻悠悠,殿外隐卫尸体上贯胸的长箭却忽然在那莲影里化作齑粉,随风而远,出了巍巍宫墙。
“太皇太后。”步惜欢立在殿门处,挡了照进大殿的日光,长影覆在宫毯上,华袖随风舒卷之态犹如男子的声音,慵懒入骨。
“皇帝。”元敏遥遥望着步惜欢,面色声音皆无悲无怒。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望着,这一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有许多年的时光在心头。
这时光于他来说并不只二十年,他想起二十年前,那模糊的幼年记忆,王府的锦绣花灯,莺莺燕燕的欢歌笑语,母妃冷淡寂寞的眼神,大寒寺半山腰上的桃花……一切最终被一口华棺里的惨象取代,不同于幼年模糊的记忆,这记忆清晰如刀,刺碎了不解世事的童心,伴着他在深宫里一度便是二十载。
这时光于她来说也不只二十年,她想起未进宫前,骑马舞剑,心似儿郎;想起进宫后帝眷深浓,幼子出生;想起毁诺杀子,自闭宫门;想起一朝出宫,血洗宫城……她的一生都葬在宫里,这宫里还葬了她的幼子,葬了先帝,葬了步氏数位皇子。今日,兴许也会葬了她。
“皇帝来要龙武卫的兵符?”长久的相视后,元敏先出了声。
步惜欢却没提此事,只是淡淡地道:“朕来问问太皇太后,当年为何要杀朕的母妃,她与太皇太后可有仇怨?”
元敏闻言却笑了,他在殿门口逆光而立,舒卷的华袖将照进殿来的日光割得一块一块,好似皇儿出生那年冬天的雪,“无甚仇怨,不过是她命该如此。”
“命该如此?”
“难道不该?”女子望着殿外的日光笑了笑,好似真的看见了雪,想起了当年,“哀家生下皇儿那年,恒王妃也生下了世子,本是同喜之事,宫里宫外却两道景儿。哀家圣眷正浓,恒王不得先帝喜爱,宫里人来人往赏赐不绝,恒王府里门庭冷落,天下皆知先帝添了九皇子,而不知恒王府添了世子。”
元敏的神色淡了下来,男子在殿门口逆光而立,容颜看不清晰,却看得人恍惚心痛。
皇儿若在,也该这般高,这般气度。
皇儿若在,哪由他人在这皇宫御座上坐了二十年,哪有今日的夺宫之辱,她命葬宫中之局。
元敏目光生寒,话锋如刀,“皇儿命该受尽帝宠,贵为储君,登基为帝,坐拥四海,你命该因你父王不得帝宠而受尽冷待,可皇儿被人所害,你却活得好好的,还得了帝宠!”
步惜欢静静立着,忽觉不能动,幼时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记起四岁那年的除夕宫宴。
先帝在宫宴上考校皇子皇孙们的文治学识,因父王庸懦无才,先帝便也没将他放在心上,考校才学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便将父王和他都略了过去,后经人提醒才想起了他。他刚启蒙不久,先帝无考他功课之意,是他童心无忌,当殿将前日所学的功课背诵了一遍,又以其中之理赋诗一首,惊了满朝文武。
先帝龙颜大悦,当殿将九皇子的启蒙老师指给了他,此后长达半年的时日里,先帝时常将他召进宫里考他功课,直到先帝大病,而后暴毙宫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男子在殿门口心神一恍,莫非因为此事……
这一晃神,宫毯尽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杀机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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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码字,本来中午能更,早晨去了趟医院,一天都精神不在状态。
元宝住院那天拍了片子,医生诊断是疱疹并发右侧肺炎,结果昨天女医生休班,来了个男医生,拿着病例报告说是支气管炎,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问了一天这事,本来就担心用药和药量会有区别有伤害,晚上元宝就开始咳嗽发烧。这一周本来晚上已经不发烧了,糟心!
咱们有没有学医的妞儿?能告知下这两种病的用药和药量的区别,会有什么副作用和后遗症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嫡长之名,承袭之权()
步惜欢进宫之时,内城外,帝驾和百官到了城楼下。
城楼下只有五千西北精骑在,元修不在,暮青也不在。
这情形蹊跷,但望见城楼上的情形,百官惊哗,帝驾未出,元广下了官轿,怒指城楼,“孽子!竟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放了你母亲和妹妹,滚下城来!”
元谦嗤的笑了,他临高俯视着帝驾和百官,目光凉薄,淡淡地道:“父亲莫不是老糊涂了,我娘已故多年,哪里来的母亲?”
华郡主虽非原配,却是元广正儿八经的继室,一年不见,元谦非但不认继母,还挟持继母和嫡妹占据城楼。百官皆在,元广颜面尽失,连骂数声孽障。
元谦默不作声,待他骂罢,接过了身旁之人的刀,亲手将到架在了华郡主的脖子上。
骂声忽止,元广仰着头,脸色惊怒。
华老将军与两个儿子从百官中疾步而出,元谦挟持了华府的老幼妇孺,帝驾进城时,外城的守尉就奏禀了此事。从这边看,只能看到华郡主和元钰被绑在城楼上,显然华家的老幼妇孺皆被押在城楼那头儿,用以威胁戍守内城的龙武卫。
华老将军乃龙武卫的大将军,华家一门武将,手握兵权,此刻却不敢轻动。见女儿襟前染血,又不知府中其他家眷现在如何,华老将军心中忧焚,炯如宝刀的眼底生出寒意,怒问:“元谦,你以为挟持了华家满门便可将这盛京城掌握在手中?天真!这盛京城里,没了我华家,还有列位王公、文武百官!你以为凭你手下这区区几个乱党就能杀得尽?老夫劝你速速放人,下城楼开城门,束手就擒或可留条性命!”
元谦所犯之罪当诛,活命之言一听就知是诓骗之言,元谦却不怒反笑,兴味地望了眼帝辇,笑道:“凭我一己之力自然拿捏不住满朝文武,但幸而有圣上帮我,此乃天意吧。”
圣上?
元广和华老将军闻言猛然回首望向帝辇,文武百官面色齐变!
帝辇旁,大太监范通将车门打开,但见焚香袅袅,年轻的帝王盘膝坐在一团锦绣里,容颜隐在暗处,唯有半幅红袖铺在日光下,龙潜云静,矜贵依旧,慵懒依旧。
“朕帮的可不是你。”帝言一出,如雷惊落,百官望着年轻的帝王,不知他今日在城中又做了何事。
“所以才说是天意。”元谦笑了笑,目光从帝辇上移开,落回百官身上时,如看一群乌合之众,嘲讽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有看人的眼光,明君错当成昏君,怪不得有今日百官府邸之失。”
什么?!
百官哗然,只觉耳中嗡的一声响,心中惊惶失跳。
“哦,对了,就在列位大人府邸有失之前,圣上夺了盛京宫,此时太皇太后只怕已被圈禁宫中,自身难保了。”元谦仿佛还没看够百官的惊惶之色,说此话时望向元广,目光嘲讽至极。
元广倏地回身仰头望向城楼,目光慑人,似要看出元谦所言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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