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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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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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魏新来军中,不似大将军的心腹,此事自不能在他面前泄露半分,但英睿将军的亲兵长……

    孟三瞧了月杀一眼,有点纠结。英睿将军的亲兵长是否该知道此事?免得他总煞风景!

    月杀没耐心等他纠结,转身便往元修和暮青的方向去。

    “哎哎哎!”孟三急了,硬拖了月杀一把。

    月色里忽有寒光起,一袖随风荡远,月杀收起匕首,一拢断掉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开。

    孟三脸色铁青,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指尖,要不是他刚才收手快,这人会一刀把他的手指头都割了!他身为大将军的亲兵,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等不客气的人,顿时脾气也上来了,“嘿!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儿的亲兵!今儿爷还真不许你过去了,动手是吧?”

    他在后头撸袖子,月杀回头,目露杀气。

    孟三目露鄙夷,“你还亲兵长呢,连你家将军的事都不知。今儿小爷就教教你,咋当亲兵!”

    月杀盯着他,问:“我不知何事?”

    孟三咧嘴一笑,道:“嘿嘿,想知道?刚才想割小爷的手,现在想从小爷嘴里套话?你先赢了小爷再说!”

    “你赢个屁!”远处一只水壶砸了过来,孟三刷地跳开,抬眼见元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气极笑骂,“你小子整日脑子里想啥呢!”

    “大将军!”孟三挠挠头,一脸委屈。

    暮青怀里抱着颗头骨走过来,面色冷沉,看了眼委屈的孟三,“你家大将军只是给我看了他的大腿。”

    “噗!”魏卓之一口烤饼喷了出来,看向元修。

    月杀面色一寒,眸底冰霜似刀,直戳元修。

    元修尴尬一咳,本来他不觉得如何,军中都是汉子,他向来随意,可怎被她一说,他倒觉得自己那夜唐突了?

    孟三嘿嘿一笑,“您可不止看了我家大将军的大腿。”

    月杀刷地转头,盯住暮青。

    暮青淡淡看了孟三一眼,“我也不止看过一具男尸,都是裸的,你家大将军还穿着亵裤。”

    说罢,她就抱着头骨去篝火旁坐了,徒留身后僵住的三个男人。

    元修眉头古怪地跳了跳,孟三张着嘴吃风,月杀愣了会儿,放松了下来。

    魏卓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慈悲地看了眼元修和孟三,他就说嘛,她毒舌的时候,还不如孤僻。

    这夜,吃饭的气氛很尴尬,暮青却像没感觉到,她盘膝坐在,腿上盖着羊毛毯,上头放着只头骨。她一手拿着只木枝穿的烤饼,边吃边摸着那头骨的颧骨和下颌骨,她目光专注,脸色冷淡,但那手势总有种在调戏死人骨头的诡异感。

    “有何不同?”气氛太尴尬,元修不得不开口调节下气氛。

    “颧骨不高突,口鼻部略有前突,人种不同。”暮青道。

    “有何用处?”

    “有的尸骨被发现时已白骨化,身份的确定首先要看人种。大兴人和胡人人种不同,大兴人的头骨颧骨高,面部扁平,胡人不同。比如这具尸骨在大漠发现,若想查出他是谁,首先可以通过他的骨头确定他是大兴人还是胡人。再者,若尸骨不全,人种不同,身长的计算方法也不同,胡人比大兴人高大,若按照计算胡人身长的方式来计算大兴人的身长,那会错得很离谱,官府若查人,会受到很大的误导。”暮青一只手将头骨托起来,对着火光细看。

    其实,同一人种,古代人与现代人,南方人与北方人,身高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初随爹去义庄时,她并不敢随意套用前世的公式来计算身高,大兴人的身高计算方法是她这十二年来根据验尸经验调整总结出来的。

    “可惜,不知道这具骸骨是胡人哪一部族的。他们的相貌有些不同,狄人白些,勒丹人黑一些,差别肯定不是只在肤色上,若能多些尸骨研究下就好了。”

    元修和魏卓之听着,目露深思,仵作乃武德年间仁宗在位时定为朝廷吏役的,至今虽已有两百余年,但仍沿袭旧律,并不受看重。但暮青说得有道理,倘若发了案子,官府查人,身长五尺之人与身长五尺五寸之人差得太多,倘若仵作验尸稍有偏差,官府查案的方向就会受到很大的误导,从这点来说,仵作在一件案子中起到的作用极重。

    大兴似她这等仵作怕是少有,那么以往官府查案,又有多少无头公案和冤案错案?

    朝中的旧律,该改了。

    “你小子真不该来西北从军,该去朝中刑曹提刑司效力。”元修一叹。

    暮青不言,若爹还在,她此生便真的会当一辈子的女仵作。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五人围着篝火吃了烤饼,孟三便教暮青、月杀和魏卓之说了会儿勒丹话,元修在西北十年,五胡的话他都会说,狄话与勒丹话稍有不同,他将一些常用的话教给三人。待夜深了,孟三和月杀轮流守夜,其余人便裹着毯子睡了。

    次日又是急行赶路,第三日傍晚,五人在离桑卓神湖五十里外的沙丘后停了下来,等待夜幕降临。

    此沙丘再往前,已能见稀疏的青草,塔玛大漠的绿洲就在五十里外,翻过桑卓神山,便是桑卓神湖,那之后便是乌尔库勒草原了。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为防被胡人探子发现,只好在五十里外便停下,等夜深再趁夜色赶路。

    这三日,元修一直与派入勒丹的探子联络,呼延昊到了勒丹后,这几日一直未见动静。勒丹王一个多月前被元修一箭废了右臂,伤势严重,这些日子还在养着,勒丹王年有四旬,膝下五子,大王子突答七年前被元修所杀,三万精骑死于元修所率的八千精骑之手。那一战,勒丹遭受重创,这些年一直屈居狄人部族之下,如今狄王病重,四子争位,狄人部族正乱着,呼延昊又愿率麾下两万精骑起事,这对勒丹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勒丹王已经决定派二王子吐哈与王下第一勇士乌达随呼延昊突袭狄人部族。

    只是,他们在等待起事的时机,等待狄王病危,四子举兵互杀夺位的时机。

    这个时机,元修也不知何时能到,他们这三日急行只是为了赶早不赶晚。狄王时日无多了,他四个儿子日日在他帐前吵,即便不病死也该被气死了。

    五人就在沙丘后静待了下来,等待探子的传信,水在路上的暗河补充过,干粮吃完了就去灌木丛中抓蛇,这些事暮青一概不参与,她只顾着在黄沙里发掘白骨,别人都等得心焦,她恨不得时日再长些。

    但等待的时日其实并不长,只有四日。

    第四日傍晚,元修接到两封密信,狄王于昨日夜里病故,王后秘不发丧,暗中调动王卫,欲助其四子夺位。不想被已投靠大王子的神巫揭发,大王子带着麾下勇士围堵王帐,四王子率军来救,双方刀兵相见,杀了一夜,凌晨时分王卫与四王子军占了优势,看了一夜好戏的二王子和三王子前来坐收渔翁之利,把大王子的残兵和四王子军围住,却谁都不敢先动手,生怕谁先动了手便会被后头那人占了便宜。

    事情传到勒丹,勒丹王决定今夜举事,命二王子吐哈与王下第一勇士乌达率五万勒丹精骑,由呼延昊的两万军在内接应,里应外合,杀狄人一个措手不及!

    元修收了密信,待天色黑了下来,五人便上马向着桑卓神山疾驰。赶了五十里路,到达山脚下时,听山那头马蹄声踏破草原夜色,震得脚下隆隆作响。五人穿着勒丹骑兵的军服,骑着胡马,戴着胡人面具,在山头上静候许久,听马蹄声渐渐过去,才速速下了山去,跟在勒丹大军身后,往狄人部族而去。

第八十九章 触不得的界线() 
元修午后便来了,歇在都督府的东厢房。

    暮青进院时见门开着,元修立在门口。灯已掌,静夜深沉,浮光蔼蔼,夜风拂过廊前,男子衣袂如墨,眸光如墨,遥遥望着她,似要将那数日不见的身影刻在眼里常记心头。

    元修清瘦了些,眉宇也略显深沉,暮青走到跟前儿道:“我还以为你不仅能来串门子,还能牛到在花厅等我,原来知道找暖和地儿。”

    元修失笑,眉宇间顿时深沉淡去,添了疏朗,“我哪儿敢?怕你日后不让我来了。”

    暮青见他还会玩笑,神色便松了松,边说边往屋里走,“你知道就好。”

    元修跟着暮青进来,见她坐到桌边,眉眼间有些疲态,记忆中她只在地宫里的那几日露出过疲态,他不由眉头深锁,问:“你的风寒好些了吗?”

    一查案她就如此积极,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

    “我的风寒好像没有你的伤重。”

    “我的伤已不碍事了,你不是已经瞧见了?不过是赵良义他们紧张罢了。”元修知道暮青不喜元家人,于是便没有提家里,其实这些日子是娘拘着他,日日来榻前陪着,生怕他出府。

    她这三四日称病不朝,他起初以为是谎称,为的是查剩下那两件案子,但都督府里一直不见动静,他正生疑,今早便得知她昨夜风寒加重,四更天派人来侯府请了巫瑾去,他不由心生懊恼,忧心如焚地便来了,哪知她竟出城查案去了。

    “我的风寒也没事了,你不是已经瞧见了?”暮青说话间倒了杯热水便喝,这一日在马车里她只吃了些杨氏准备的点心,水囊里的水早凉了,还是这热水喝着舒服。

    元修不傻,看得出暮青脸上虽有疲态却无病态,那风寒说不定真如他所猜测那般,不过是谎称。若是谎称,那她一夜请巫瑾过府两趟又是为了何事?

    元修疑惑,本想问,见暮青连喝了三杯水,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换了别的,“你出城验尸,这一日可用饭了?”

    “吃了些点心。”

    “只有点心?”元修眉头皱得死紧,转身就走,“我去叫人准备!”

    “他们会准备的。”暮青道,杨氏知道她这一日在路上没东西吃,趁着刘黑子去盛京府衙要公文的时辰备了些烙饼点心,连水囊都拿手炉暖着塞进了马车的锦垫下,她如此心细,知道她回了府,怎会不准备饭菜?估计这会儿已热上了,待会儿就送来了。

    暮青看着元修急匆匆的样子,淡道:“你养伤,静心为上。”

    元修回身,见暮青神色虽淡,话里却有关切之意,不由心里一暖,笑道:“我如今赋闲,心已够静了。”

    他的帅印已经交还给圣上,如今在侯府赋闲养伤,哪还有再闲过他的?

    “我看你可不闲。”暮青不提元修心静不静的事,他帅印虽还,却仍是那心系边关家国的男儿,又生在元家,如何能心静?但他正养伤,这些扰他清净的话她便不说了,她另有一事要说,“郑家的事可是你派人做的?”

    元修一愣。

    暮青一看他的神情就心里有数了,道:“那幕后凶手心思缜密城府极深,郑郎中都死了十几年了,证据线索都不易查,要从他身上查到当年的事很难,那凶手当年不杀他的家眷,为何此时要杀?新的案子所留下的线索要比年代久远的案子新的多,凶手傻了才会在咱们缺线索时往咱们面前送。再说,那凶徒进了郑家不杀人,提着刀絮絮叨叨的说杀人理由,我没见过有这么傻的杀手。”

    这事儿显然是有人故意恐吓郑家人,目的就是让他们同意开棺验尸。

    而有此动机帮她做此事的,不是步惜欢就是元修。

    如果是步惜欢的手笔,月杀应该知道,但今天他就在郑郎中的坟前,她问郑当归话时观察过月杀的神色,他的反应不像是知道此事的,那么此事就只可能是元修的手笔了,他派去暗中保护郑家人的亲兵都是精兵,那夜跟那凶手交了手竟还让人毫发无伤地跑了,也甚是可疑。

    “何事都瞒不住你。”元修一笑,雪貂衣襟衬得眉宇似落了清雪,爽朗。

    她为了救他,耽误了不少查案的时日,那郑家人迟迟不肯来,他便寻人吓了吓他们。

    “你今日开棺,可验出线索来了?”

    “当年那捞出郑郎中的井里还有具尸体。”

    这话元修不惊讶,他这半日虽在都督府里,但派人出去查了此事,早就有了回禀。

    “明日验尸?”

    “嗯,那尸体有些意思。”暮青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待元修问便说道,“明天我在府里验骨,你让巫瑾来一趟。”

    元修微怔,却未多言,虽知暮青这些日子与巫瑾走得有些近,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冷淡,想必她叫巫瑾来是为了验尸之事,昨日夤夜请巫瑾来,应该也是为了查案之事。

    她的心里除了替父报仇便只能装得下案子了。

    “我也来。”元修道。

    暮青没阻止他,元修在西北洒脱惯了,回到盛京他心里本就不痛快,再把他拘束在府里,他反倒会心情憋闷,不利于养伤,“你来可以,但需遵医嘱,巫瑾说让你何时去歇息,你便何时歇息,若是不肯,日后就别来都督府了。”

    元修原以为暮青不会同意他来,听闻这话甚是惊喜,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连眉宇都疏朗了起来,好似又见西北高阔的晴空。他痛快一笑,抬手便去拍暮青的肩膀,“还是你最好说话!”

    暮青冷冷盯住他的手,这毛病还没改?

    元修讪讪一笑,将手收了回来。他总是忘不了在西北和她在一起的时日,有时与她独处,他总觉得她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孤僻的少年,觉得他们之间不曾隔着男女之别,亦不曾隔着家事恩怨。她还是他的兵,还叫他一声大将军。

    自懂了对她的心,他总想接近她,却始终触不得她的界线。方才他不过是想试一试,但结果还是如此……

    男子微微低头,笑里生了落寞。

    “宽衣。”暮青这时忽道。

    少女声音清澈,听在男子耳中却如炸雷,元修抬头,气息微屏,一时失声。

    “我看看你的伤口愈合得如何。”暮青道。她今晚回来想去侯府就是为了这两件事,一是问问郑家进了凶徒之事,二是看看他的伤口愈合情况。自他醒来,她只去看望过他一次,那时他刚醒,伤口还新鲜,如今过了些日子,也该看看愈合得如何了,她还惦记着那白獭丝能否真被皮肤吸收的事儿。

    暮青盯着元修心口,盯得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却迟迟不见动作。

    他曾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过,那时脱得痛快,此时却觉得双臂如有千斤重,抬了几回也抬不起来。

    暮青皱眉道:“当初在地宫谁说我婆婆妈妈的?”

    元修语塞,气不打一处来,她记性可真好!说了她一回,记这么久!

    被她一气,他心底的羞涩之意顿散,三两下便宽了玉带墨袍,他连中衫都脱得痛快,往地上一掷,如掷弃物,耳根却微微发红。

    暮青见元修宽好了衣衫,这才起身走到他身后,为他解绷带。元修双手据膝,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身子却绷得僵。男子的背不同于步惜欢的,不见暖玉琼肌,却见寸肌寸力精悍无匹。

    暮青从元修背后解了绷带,双手从他腋下穿过,一层层地解开,她不曾碰到他,他却能感觉得到身后少女半俯着身子,双手环着他,近在咫尺。他也曾有过与她近在咫尺的机会,却都不曾如今夜般令他紧绷,那被她缝住的一颗心似要跳出来,连他呼吸都觉得疼痛。

    他竟不知那绷带何时从心口揭了去,直到她转到他身前,他才猛地醒过神来。

    少女俯低身子瞅着他心口,他心口一道两寸缝伤,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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