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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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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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十几年前,江南忽然出了个暮家,那暮怀山只是县衙里的仵作,手下却没有验不出门道的尸体,江南那一带出了案子,凡是请了暮怀山去,便没有破不了的。古水知县区区九品,在朝中竟成了捞政绩的肥缺!暮家人对上官仕途助益良多,唐家人在盛京便受了不少的奚落,北派渐渐视南派为仇。

    南派的验尸之法有别于传统,解剖刀、口罩这些都是从暮家传出来的,唐家人从不屑用。

    口罩能挡尸气?还不如口含姜片!

    解剖刀有何用?开棺剖尸乃不道重罪!

    老仵作便是北派唐家人,他看暮青拿出解剖刀来,这才想起新任的江北水师都督是江南人的传闻!

    朝中上品无寒门,仵作出身比寒门出身还要微贱,这位都督却能位列上品,此例大兴开国起未有!这少年早就成了盛京城里的茶楼酒肆里百姓津津乐道的人物,那日义庄里见到她,见她贵为都督,竟还不忘仵作的老本行,他一时诧异不解,竟没想到南派北派的事儿,直到见她拿出解剖刀来,他才想起这茬来。

    老仵作看着暮青手里的解剖刀,不知她要做何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不成她还想动刀?

    暮青确实动了刀,她先将死者的头发给剃了!

    虽然剃的是头发,这刀一下,也是惊了不少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须发也是父母所赐,都督怎可行此不道之事?”

    “闭嘴!”不管这话是谁说的,暮青张口便斥,刑曹大上一静,百官只见她手法干净利落,一会儿工夫,奉县知县就成了秃头,“验!死者年纪四十有二,身长五尺二寸,右面、胸部、腹部、四肢前面见紫红尸斑,眼结膜呈淤血状。剃发后,头顶未见火烧钉,眼口舌鼻及粪门处未见异物。”

    暮青忽然开口,老仵作见她望来才醒过神来,赶忙低头写尸单,若是往常,他绝不给南派的仵作填尸单,但唯有此人他不敢拒绝,因为她已是正三品都督!

    “民间杀人,常以火烧钉,钉入死者顶心发内,或颅后,或鼻内,或粪门。火烧钉钉入之处,因血肉被高热封住,血不流出,又因伤在隐秘部位,伤痕难见,因此不易验出。刚才的话是何人所说?若死者真被火烧钉所杀,因身体发肤之论便不敢剃死者之发,导致死因查不出,想必凶手会很感激你。”暮青扫了眼百官,那说话之人头都不敢抬,就怕被她认出来。

    林孟在上坐着,这时却开了口,问道:“都督所言虽没错,可发剃了,人却并非被火烧钉所杀。本官记得都督说过,人并非猝死,那就表明都督知道人是如何死的,既如此为何要剃死者之发?都督早知发下无钉不是吗?”

    人若是被火烧钉所杀的,她剃死者的发倒还能理解,可人不是被火烧钉杀的,她明明知道还去剃发,岂非多此一举?

    “我从不做多此一举之事,一会儿诸位自会明白。”此事还不到解释的时候,暮青继续验尸,“想知道死者的死因,需要解剖。”

    解剖?

    百官皆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暮青干脆说得直白了点儿,“剖尸。”

    剖尸……

    院外风寒,残雪卷入,百官脚下忽生凉意。

    只听啪的一声,那老仵作的笔先掉到了地上!

    这一声惊了百官,满朝文武目光如刺,惊异地望向暮青,仿佛想听见她下一刻就开口说自己是在顽笑。

    偏帘内,步惜欢笑了声,他听过比剖尸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比如恋尸。比起恋尸来,剖尸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惊世骇俗些!她若不行惊人之举,那便不是她了,且若论惊世骇俗,他这些年在世人眼中不也如此?

    惊者,庸人也!

    元修也不觉得惊讶,他在大将军府见过她煮尸剔骨,在都督府见过她复原颅骨,如今剖尸又算什么?不过是在死人身上动刀!活人身上都动过刀的人,还怕在死人身上动刀?

    但满满一的人,能这么想的也只有这二位,其余人惊惧过后皆沉了脸,几名御史脸憋得青红,深吸一口气,把满腹的孝论都掏了出来,张嘴就要抨击暮青。

    暮青扬刀,寒光虚了众人眼,在御史开口之际一刀划下!

    刀落,皮肉开,一刀剖了死尸的胸腹!

    ------题外话------

    又是章比想象中长的,先更一章出来,零点前尽量再写章出来。

第六十一章 什么仇什么怨() 
人死了五天,若在夏天早就腐了,好在年刚过,盛京的天儿还寒着,日日见雪,这些天尸体停放在义庄地上,赵良义守着,不给铺草席,白天用雪镇着,夜里也不关门,如此才将尸体保存了下来。

    但人死已久,血液早就不流动了,暮青一刀划开尸体的胸腹,皮开肉露,黄的紫的扎入人眼,黄的是肚腹上的脂肪,紫的是尸斑处的肉切开后的颜色,那颜色瞧着就像是肉放久了,再放便要臭了。

    那几名御史的嘴刚张开,话未说出,纷纷捂嘴,转身便吐!

    呕吐声传来,顿时起了连锁反应,除了几个武官还站得住,满朝文官纷纷转身,掩袖捂着口鼻,有人歪歪倒倒地奔出去吐,有人还没奔出去便吐在了刑曹的大上。

    一时间,上气味难闻,元相国还坐在椅子里,端着百官之首的威仪,那端着茶盏的手却捏得发青,印间瞧着直泛白气儿。

    林孟坐在大高处,视野高阔,活人死人都看得清楚,寒风刮入大,味儿都往他的鼻子里钻,他没元相国那忍功,哧溜就转身蹲在了下来,吐过之后往偏里招手,帝驾在东偏,刑曹的衙役们候在西偏,他将衙役们招进来,白着脸道:“快快!快把上收拾出来!”

    衙役们忍着胃中翻搅,提着水桶抹布入内,一番清洗,两刻钟后,衙役退出,上的味儿散了,百官才纷纷回来,只是没人看暮青,见着她就绕路。

    林孟从案后起身,牙都快咬碎了——没见过这种人,招呼都不打,下刀就剖,这人到底跟满朝文武何仇何怨?!

    元修低下头去,不合时宜地想笑,这招够狠,也够奏效!别说御史,百官都可以闭嘴了。恐怕让他们开口,他们都不想再说话了。

    偏帘内,宫人将新沏的热茶呈给步惜欢,步惜欢端来手中,执着茶盖拨了拨嫩绿的茶芽儿,笑了声,啪地盖了茶盖。这招是够狠,他连茶都喝不下了。

    中,刑曹的老仵作未吐,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死尸的胸腹,震惊在心底如同惊涛骇浪,拍得他头脑一片空白。在衙役们来来去去清扫大的时间里,他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竟然敢剖尸,竟然真的剖了!剖得干脆利落,不容他人置喙!

    世间仵作,只她一人敢如此行事,还是南派之人都敢?

    “继续。”这时,暮青开了口,她特意看了老仵作一眼,那老仵作这才惊醒,拾笔蘸墨。暮青见帮忙填尸单的人回了神,便不管百官心情如何了,她继续解剖。

    她在尸体的锁骨下又划了两刀,加上胸腹上那刀,瞧着呈丫字形,两刀划好后,她便开始分离胸部的肌肉。她挑了把合适的解剖刀,贴着尸体的胸骨和肋骨,下刀范围既阔且准,刷刷几刀,一面胸部的肉就从骨上剃好了。

    少有人敢看,文官们侧着身,将脸别开,但越不敢看,越觉得上死一般的寂静,那刀剔肉的刷刷声和着院外的风声,大白天的竟让人觉得风声幽幽如鬼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剖尸?

    剖尸之罪,罪同不道!

    文官心里皆有此想法,但没人敢出声,一张嘴就想吐。

    武官胆大,尽管有些多年未戍边杀敌,但成日舞刀弄枪,胆子终究是比文官大,但看着暮青剖尸的手法也不由脊背生寒。只见那手法干净利落,一刀一刀,刀刀精准,人肉剔得像屠夫剥兽皮,肉划尽,皮分毫不破,而眼前之景是肉剔尽,骨分毫不伤!手法漂亮,胆量惊人,这少年真非常人也!

    暮青解剖的手法快狠准,一会儿工夫便开了尸体的胸腹腔,只见胸骨和肋骨扎着人的眼,死尸肚子里的肠子淌出来,那股气味比刚才百官呕吐的味儿都难闻。

    有个文官听见上没声儿了便偷偷瞄了眼,瞄见那景象转身便往外奔,奔到门槛处双腿虚软,跌坐在地,扶着门框便吐了。

    门口的衙役见了赶紧来收拾,有人抬头看了眼上,也吓软了腿脚。刑曹的官差经手查办的都是大案,死尸见过不少,什么花样什么死状的都见过,但死得再惨那也是死后之态,而非亲眼看见凶手如何杀人行凶。但眼前有人将死尸像猪肉似的开膛破肚,这种感觉就好像看见凶手如何虐杀一人似的,那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即便经验老道的捕快官差也未必受得了。

    那老仵作站在暮青身后,他都有些腿脚发软,当了大半辈子的仵作,自小就进出义庄,但凡死人,刚死的、烂臭的、化骨的,水里泡过的,火里烧过的,山里被野狗啃过的,什么模样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剖开过的,而且还是当面剖!

    衙役速速清洗洒扫了门外,不管那扶着门框瘫软在地的文官,纷纷避去远处了。老仵作在上等着填尸单,却避无可避,只得强忍着。而上正强忍着的还有元相国和林孟。

    百官不敢看的可以不看,元相国身为百官之首,却要端着相国威仪,即便不看,也不能露出怯意,哪怕胸中翻搅,极欲作呕,也要在人前强忍着。

    林孟只觉得自己倒霉,身为刑曹尚书,今日坐在这大高处,视野最佳,不想看就只能以手扶额,以袖遮着视线。

    但看不见,却能听得见。

    只听暮青道:“死者的脏器还算新鲜,组织看起来挺正常。”

    此言一出,文官袖口一抖,武官纷纷侧目。

    新鲜……

    这什么词儿!

    林孟被以手扶额,听闻这话一栽,险些磕在桌上。这一栽,他眼前没了遮挡,不经意间瞄见下景象,惊得倒吸一口气!

    只见暮青这会儿将尸体的胸肋都拿开了,五脏直入眼帘,景象触目惊心。更惊心的是暮青的举动,她将手伸向死者的心,小刀割了几下,一颗心就被她取下拿在了手上。

    林孟惊得眼神发直,惊到极致,人已傻愣般忘了转开目光,桌案下腿脚发颤,颤得椅子砰砰响。

    元相国听见这声响,皱眉瞪向林孟,见他眼神直勾勾的,似惊惧已极,便不由忍不住瞥了暮青一眼。一看之下,手一抖,手中茶盏啪一声碎在了地上!

    偏帘内,步惜欢低头沉沉笑起,那笑声低沉,让人想起夜风吹过湖心,涟漪动人,又想起春风拂过柳枝,缠缠绵绵。

    但此情此景——大上一具被开膛破肚剔肉除骨的死尸,一名手拿人心的少年,再听着帘后传来的低笑声,百官的脸色真称得上是丰富多彩,只觉这情形诡异得让人毛发直竖。

    今儿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在这刑曹大上遭这等罪!

    这少年十日没上朝,一来就行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还不如天天都上朝!

    暮青拿着那人心瞧了会儿,挑了把尖头的刀在那心脏上切了个十字刀,随后道:“那镊子来。”

    哪有人敢动?

    元修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问那老仵作,“何处找镊子?”

    那老仵作颤巍巍的,笔都难不稳了,声音更颤,“前前前、前……偏院杂房。”

    话没说完,元修便往前院去了,他耳力甚佳,边走边就听见了后头说偏院杂房,于是去了前院,寻了个衙役到杂房取了镊子,来回也就一会儿工夫,镊子交给暮青后,只见她转了个身,将手中心脏对准了院外的光亮,拿镊子伸进了那切出的十字刀口里。

    元修凝眸屏息,只见暮青的手一顿,似镊住了什么,随后慢慢将镊子拿了出来!

    只见那镊子夹着一根长针,针有两寸长,粗比大号的绣花针。

    暮青一笑,“嗯,死因找到了。”

    死因?

    一听这话,那些一直没敢看验尸过程的文官纷纷望来,一见地上尸体的惨象,有几人两眼一翻,咚咚晕倒在地,也有些人看见暮青手里拿着的镊子上的长针,被这景象惊得转移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地上被剖的尸体和暮青手中还拿着颗人心的恐怖景象。

    “人是被这长针射入心脉而死?”元修问,针是常见的江湖暗器,高手飞针杀人并不难。

    “是的,这针就是凶器。”暮青一手举着镊子,一手将心脏还了回去。

    “你怎知这心里有根针?”元修不解,刚才她验尸,他眼都没眨过,全程他看得清楚,记得也清楚。她将胸腹剖开后,没有动其他脏器,毫不犹豫地将心拿了出来,且十字刀一切下去,这根针就找到了,这说明她早就知道人是被飞针所杀!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在西北大将军府里验尸那回,我说过什么吗?尸骨会说话,世间有天理,天理昭彰,永不磨灭!”暮青放下镊子和长针,将死者所穿的衣袍拿了起来。那衣袍是件白色是中衣,她将那中衣一展,道,“世上没有完美的罪案,只要认真听,总能听懂死者的喃喃细语。这个人,他的尸体说他是猝死,但他用他的衣袍告诉了我,他是被人所害。”

    暮青将那件中衣对着院外的光,问:“看见什么了吗?”

    元修皱眉细瞧,见暮青眸若星子,指向那衣衫上的一个小黑点儿,“这是血,针入肉后,出的血沾在了衣衫上,干了之后留下的。”

    元修目光一变!

    暮青将那衣衫往尸体上一搭,指着那血点儿,未说话,意已明!

    那血点儿,正在心口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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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我该先缝尸() 
那白衫搭在尸体上,把那开膛破肚的惨象遮了,百官这才敢凝神细瞧。

    只见衣衫心口处的血点比红豆粒小得多,眼稍花些的都瞧不太清楚,真不知这血点儿是如何被注意到的。

    “拿块白布来。”暮青对外的衙役道,那衙役不知她要白布何用,但还是从命行事了。半晌后,衙役捧了块布回来,暮青将白衫拿起,把刚要来的白布盖在了尸体上。

    这白衫是重要的物证,她不想开膛破肚的尸体弄脏物证,因此只能要块新布盖着尸体。她接下来要说案,可不想百官避着尸体不看,所以只好要块布来把开膛之处盖住。

    “证据往往在细微处!”暮青将尸体盖住后,便将那白衫展开,看着那血点儿道,“验尸不是只验尸体,死者的衣物及随身携带之物上都可能有破案的证据。我数日前去义庄验尸,为死者宽衣时就看见这血点儿了。当时人已死了六七个时辰,胸前密布尸斑,颜色紫红,正巧遮了胸口处细如针孔的伤痕,因此很难验出,但衣衫上仍然留下了罪证,只要心细,不难发现。”

    心细,这话说得容易。

    这少年胆大,大到敢剖尸取心,但也心细,细到连衣衫上针眼儿般的血点儿都能发现。

    如此胆大心细者,世间能有几人?

    元修总算是知道暮青今日为何非要剖尸了,人被飞针所杀,针在心内,不剖尸取心便难见真相。如果她一开始便向百官指出这衣衫上的血点儿,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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