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起脸来,讪笑了。
她开起玩笑来:看样子你还没碰过女人,是吧。
我反问道:阿姨,男人是否碰过女人,也能看出来吗?
她说:我就能看出来。真的。我就知道你是个纯正的童男子呢,呵呵。
我说:阿姨,你别打趣我呀。得留心给我找一个好女孩啊。
她说:行啊。不过我也得给你找个没碰过男人的女孩子才对,是不是?
我呵呵笑起来,说当然当然,阿姨就拜托你啦。
她说:行啊。我会为你访出个好女孩。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说:行,你说吧。
她说:找到这个女孩之前,不要去玩别的女人,你做得到吗?
我大笑:这个没问题。
她说:别想骗我哟。你要是沾了女人,我可是立马就能看出来的。
我说:我发誓吧。
她笑:别来这套!我心里清楚着哩。
我想:哼,你有那么神嘛。我以为她只是在逗我乐。
不过在她的小院里,我很开心。她就象是一个与我没有代沟的长者,又象是个知心大姐。我可以对她敞开所有的心扉。我们从一开始就像是老熟人。
我喜爱她,敬爱她。我知道她和我的老板瘦子之间,一定隐隐约约有段故事。
但我们从来就没有提起过瘦子,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起他。好象在她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过这个男人一样。她不要再想起他。
也许,有时微风乍起的时候,她会坐在院内的那棵青绿的水杉下,回忆起她曾经的年轻往事。那一年,她跟随着瘦子,抛弃了她的男人、女儿和田园,以及那一切熟悉的乡村景物,颠簸流离,来到城市。他们一起吃过很多苦,她目睹瘦子一步步地壮大了他的事业帝国。她希望能过上她向往的一种幸福生活。然而,她的梦粉碎了。这个精瘦的男人现在不再需要她了。他可以给她一些金钱,其它的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个简单的
名分也没有。她只是他曾经的一个姘妇罢了。
他在外面飞黄腾达着,在她的视野里他完全消失了。
她仍住在豆腐巷,深居简出。就象居住在一个尘封多年的故事中。
3
我的小屋在木直街。一幢古旧的老式楼房。很小,但也有一个院子。
这是我一个人的世界。我喜欢老街的宁静。
二楼有一个小小的水泥平台。站在这里,可以眺望老城那片弯弯曲曲的街巷和黑瓦民房。
窗后,一条浅浅的小河傍街流淌。河面上一片片闪耀着晶莹的阳光。
我闲暇的时候 ,会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书。那是一本关于徽商胡雪岩的书,我看得津津有味。
院外,老城人操着浓重的乡言穿梭往来。
这是我租住的屋子。我写了三年的契约。
那天下午,我仍旧在二楼的阁楼里翻看着胡雪岩。我忽然听到街巷里有奔跑的声音。尔后我听到我的院门吱地响了一下。我向院内探头看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继续看我的书。我以为是一只乱闯的野猫。
不一会儿,我的院内闯进几个长相匪气的青年。他们叫嚷着:人呢,搜!
我从二楼上走下来,吆喝住他们:想干什么,你们!
他们气势汹汹地喊:快把她交出来,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我问:谁?怎么会在我这里。我不知道的。你们,请走!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哼!还装呢。一个家伙叫道:兄弟们,动手,搜!
我找了一根铁棒,紧握在手。大叫:谁敢撒野!
我平日最厌恶这帮人,今天就算是有人藏在我家里,这忙我也是帮定了。
其实,此时我心里哆嗦着呢,看着他们人多势众,如果没有人帮忙,我就完蛋了。
嘿嘿。我要寻找救星。
我拔通了瘦子的电话。说有伙人在我这里找磋。
在宛城,瘦子可是黑白道都行得通的。他有办法。
瘦子听完我的话,简单问了句:他们的老大是谁?
我大声转达着瘦子的话:你们的老大是谁?我的老板瘦子要找他!
我感觉到人群里震动了一下。
瘦子的名声,凡在宛城混世的,都会给他一些面子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两个家伙在一起咬耳朵。
我得寸进尺,笑道:要么你们就进屋搜吧。不过后果嘛,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哈,他们更加不敢动弹了。
他们之中,谁的电话响了。他立即谦恭地接听着电话:是,是,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走。
兄弟们,撤。这帮人立刻鸟兽散。
我嘻笑:兄弟们,慢走,不送!
尔后我立即关了院门,有些生气地向屋内喊:对不起,屋内的朋友,现在你可以现身了!
就是这个人,差点让我被那帮混蛋揍成肉酱。我悻悻然。
一个窈窕女子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好眼熟啊。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她。
她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额头上还沁着汗珠。
刚才她一定是吓坏了。那么多的男人追赶她。她一定飞得要比燕子快。
她羞涩地向我投来满含歉意的一瞥。我的怒气立刻烟消云散。
好一双幽深的大眼睛呵。那额头上细微的汗珠。我忽然记起了什么。
真的是她吗?
那个梅雨之夜。
她全身湿漉漉的,象刚从水中浴出的瓷人。一双黑漆的大眼睛上,水珠正一滴滴地从发梢上落下。
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在黑夜里奔走。看得出她很焦急,仓惶,象是逃窜。
刚刚有过一场骤急的梅雨,空气依然很闷、很粘,一场大雨又将来临。
我开着大货一路狂飙在通往宛城的国道线上。我发现前方隐约有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我很快追上了它。它是个人,还是个乡村姑娘。
她的全身湿透了。看得出她很狼狈、仓惶。
我对她动了一点侧隐之心,外加一点好奇心。
我从驾室里探出头,问她:姑娘,我可以帮你吗?
她转过脸。在车灯雪白柔和的光线里,那是一双大而幽深、充满哀怜的黑眼睛呵。
她蜷坐我的旁边,默默无言。
夜色覆盖了她的半张脸。她侧面的剪影凹凸分明,象是橱窗里冷峻的美人。
我把她送到瘦子在西城的别墅。我停下车,递给她一把别墅的钥匙。我努努嘴,让她自己进去。
她接过钥匙,说声谢谢,拉开车门,就要离去。
我两眼盯着窗外。不知道怎么就说了:今天,是你自愿来的吗?
她默然了,片刻之后点了一下头,说:是的。
我冷笑了:他很有钱是吧。
她打断我说:不。我不想钱。是他帮我实现了唱歌的梦想,我不想拒绝他。
那么,我问:还记得我吗?
她说:当然。你曾救过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冷冷地说:有这个必要吗?我觉得我可是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我的话冷得象把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失态。
她听了我的话,哑然了,脸色也阴郁了。她合上车门,快步登上别墅的台阶。
留给我一个依旧柔美的背影。只是那感觉全变了。
哼。假装的清纯。
我操。我在心里骂。要知道你早晚是只鸡,那天我才不救你呢。不如让那帮流氓把你拖走轮奸得了。
我曾经是那样地怀恋着她。无数次地惦记起她。
在那个午后,我的撒满阳光的小院里,她曾是那样地秀美
我希望知道她的故事。只是她太羞涩。
其实不用她过多的言语,我可以想见一个女孩在这个城市经受的风雨苦楚。她只身来到这个城市,就象一片孤零的树叶,随风飘荡。
她说她想学唱歌。她来到那个酒吧。她想做一个歌手。但是老板要她首先学做一个陪酒女郎。在忍受不了客人的种种非礼之后,她把酒水浇到客人的脸,脖子和衣服上。她逃了出来。那群男人怒不可遏地追赶,象缉拿一个重案钦犯。
她飞得象燕子一样快。她潜入我的房间里。
我倒了一杯水给她,她一口气喝个精光。然后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说谢谢。我说,就这样谢吗?不行。
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你不是喜欢唱歌嘛,能否给我现场表演一下?
她的脸红了,腼腆地笑了。然后就走到院子中间,歌声清亮地响起来。
是一首陕北民歌《信天游》。她的声音很纯,清脆甜润。
我听完,给她鼓掌。我说,你真的可以去唱歌,但是,要做一个歌手真的很难。
她说:我不管,我就是想唱歌,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今天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了。
我问她:你要去哪里?
她回答:我不知道。我想找一个能学唱歌的地方。但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在你打扰我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打听。
她高兴地问:是吗?太好了。就现在带我去找?
这个女孩,让你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我想了想说:好的,现在我们就去找。
于是那天下午,我和这个陌生的女孩一起走在大街上。她紧跟在我身后,把我当作了她的救星。我真的愿意马上帮她实现做歌星的愿望,可是现实很冷酷。没有人愿意接纳一个连简谱都不认识的懵懂女孩。
我们跑了整一下午,没有任何结果。我们坐在街边一条石凳上歇息。看着她一脸落寞,我打趣地问道:还想唱歌吗?
她说:想啊。可是没人要我。你说,我是不是长得不讨人喜欢啊
我说:这跟长相没关系。再说,你长得也挺讨人喜欢的啊。最起码我就很喜欢你的。
她漠然地说:是吗?可是你又不能教我唱歌。
我说:这个我可真帮不了你。不过,要是有一天你不想唱歌了,还可以来跟我学开大货车的啊。我会教你成为一个出色的女车手。
她说:哼,我才不呢,不管怎样,我就是要唱歌。
我说:那么我祝你好运,歌手。
她点点头,笑了一下说,再见。就这样走了。
我对她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站在远处对我摆摆手:没必要啦。等我成了歌星,你自然就知道啦。
她溶入滚滚人流中。
我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这是一个单纯倔强又可爱的姑娘。她的一切耐人寻味。
她会在这个城市闯荡出一片天空吗。不过她的性格还有点意思。
我不知不觉中对她有了兴趣,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上了她。
此后,我常常无端地思想起她。
这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和煎熬。
一度我甚至想去那些酒吧歌厅找找她。
我真的已爱上她了吗?
那夜。
她一个人在黑夜的道路上急急地走。我开车慢慢跟着她。
我想帮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谁都想帮她。
我向她喊:姑娘,你要去哪里,我能帮你吗?
她不理我。她没耳朵吗。
我的倔劲犯了。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是个好人。不是坏蛋,更不是色狼。
我停下车,走近她。
她回头看了我一下,神色有些慌张。她想溜开。
我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如果要去宛城的话,可以上我的车。
她不理我。仍旧向前走。
我大声喊:再向前走,那里可真的有色狼了。那段路经常有无名女尸被奸杀。你不听话,我就撒手不管了啊。
我想吓唬一下她。内心深处,今晚我是太想做个好人了。我想,她要去哪里,我都可以送她。
她果然害怕了。站住了。
我说:你要相信我的话,就上车吧。
她思量了一下,然后就快步过来,登上我的车。仿佛是赌气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意思就是,你就是色狼,我也不怕了,看你怎么着。
那样子也蛮可爱。
好心的色狼把女孩送到了宛城。一路上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女孩全身湿透,看样子很疲惫,也很虚弱。但她一直在小心谨慎地提防着他。他也感觉到了,脸上就有了笑容,觉得这也挺有趣。车刚进宛城,女孩就说,她要下车。
他把车停了,对她笑:怎么样,我还算个好人吧。
她的脸上飘过一缕笑,没有答话。她敏捷地跳下车,很快地一溜烟跑了,消失了。
他想:一个乡下小姑娘。
他想: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看见她了。但愿她以后真的不要遇上色狼。
在这个城市,狼比羊多呵。
她如今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就要走进那幢房子了。
她的命运如同许多走进这幢房子的姑娘一样。
她终究是一只羊啊。也许她的宿命就是离不开狼。
她也不是那只善真的小羊羔了。我看见她眉宇间的落寞与沧桑。
那个可爱的乡下姑娘不见了。
这次我可救不了她。
我再也不要想起她了。我宁愿每天在外不停地跑啊跑,我愿意累死。也不要见到她。如果我看见她,那滋味,就象吞进一只苍蝇。
最苦恼的那一天,我走进了豆腐巷。我远远地看见了亲切的刘玉香。
我对她说:阿姨,告诉我,这世上真的还有那种纯洁的女孩吗?
她说:当然有啊。
我说:不是,你在骗我。
她说:有的呀。只要你相信有,就一定能找到她。你相信吧?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可能不太信了。
你爱上一个女孩子了,对吧?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她让你烦恼着,对吧?
我说:不知道。我对她还不太熟,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她?
可是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她了。她说。
可那又能怎么样?我没好气地说:她现在已经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恨她!
你没有理由去恨她。她说:她并没有招你惹你呀。你可以去忘记她,不去想她。忘了她吧,陈钢。
我已经忘记她了。我对自己说。
4
瘦子对我大加赞赏。说我愈来愈敬业了。越来越象个有事业心的男人了。其实是他自己这段日子心情舒畅,他愿意表扬每一个员工。圈内人都说最近瘦子是鸿运当头:一是生意大好,财源滚滚;二是爱情甜蜜,胜似新婚燕尔。
因为他最近刚泡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妹。老牛嫩草,不亦乐乎。
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马霞。
马霞坐在公司里瘦子的老板椅上。悠闲地修剪着红指甲。她一身大红色,连嘴唇都是血红红的。如果她大笑起来,那张嘴可以把人吞下。
她天生就是那种欲望特强的女人。象一头母河马。她丈夫不能满足她。瘦子也不能够满足她。她的那一双眼睛整天就在寻找,寻找可以给她带来食欲的男人。
她是瘦子的姘妇。她有丈夫和孩子。但她全天候呆在瘦子这里。可是瘦子现在已经厌倦她了。
她整天坐在瘦子的老板椅上,以准老板自居。她喜欢发号施令,让男人对她俯首称臣。当然她更喜欢男人对她温情。然后他们一起愉悦。
她期望下一个对她温存的男人是我。
她希望我能够带她一起去跳舞。
她说:帅哥,你的身材一级棒!带我一起去跳舞吧。让我也充分感受一下!
我说:不要不要。你是超重量级选手。和你跳舞,我会累趴的。
她说:不会的啊。我会给你超值享受的哟。要不咱们试一试?
呵呵呵。她大笑。两条腿高吊在椅圈上晃来晃去,短裙下露出浅薄的粉色内裤。
我不知道能否抵抗得住她的诱惑。悠扬的萨克斯管声中,我们搂在一起跳舞。我对她若即若离。我躲避着她的气息。她使劲地贴着我,亢奋的热气快要喷到我的脸上来。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那样恨不能一口把我吃了。我有点不自在。象在经受一种性骚扰。昏暗的灯光中她的手开始不老实了,从我的胸口滑到我的裆部。
我笑起来,一把打掉她的手。不跳了,我坐到椅子上。
她笑眯眯地跟过来,对我说:帅哥,继续啊。
我摇摇手,轻声对她说:你们女人,贱!
我说的不只是她。
她满不在乎地说:哟,看你这小熊样!还装处男啊。
她全身肉嘟嘟的,到处都是诱惑。
只是我不想再理她。
5
瘦子赏光,请我去看一场精彩的演出。那是本市歌唱大赛的总决赛。
瘦子是本次比赛的主要赞助商。他的胸前别着胸花,笑容可掬、德高望重地坐在贵宾席上。
他开心是,后台有他宠爱的姑娘。
三天之前,我就听说,这次比赛的前三甲都已经预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