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官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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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官途1-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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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常是坐在车上想这些的。

    那时候,他正坐着他的专车去他的联系点。那是在去某一个山区镇的路上。他们这个市是一个面海靠山的市,有三分之一的镇临近大海,有三分之一的镇地处小平原,有三分之一的镇在丘陵似的山区。临海的镇自然是鱼米之乡,小平原的镇便是工业发展的聚集地,山区镇多是贫困镇,所谓的革命老区镇。

    老常这次去联系点也不是什么公事,只是那镇委书记让人泡了一坛蛇酒,泡了三年了,今天开坛,想送几斤给老常。大家都知道,老常这人酒量浅,三五两酒就放倒了,但是,有酒瘾,每顿饭总要喝个二三两,且那蛇酒强身活血,滋补壮阳。镇委书记在电话里说,年青人喝了那酒,要流鼻血的。

    老常就半真半假地说:“我一老头,要喝那酒干什么?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吗?”

    镇委书记也半真半假地说:“老领导不会没那么点觉悟,喝点小酒就犯错误,其实,什么叫犯错误呀?我们这些乡下人根本就弄不懂。按摩桑拿也叫犯错误吗?”

    老常说:“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少去为好!”

    镇委书记说:“有分寸,有分寸。”

    但是,老常还是到那联系点去了。他说,好久没去你们那走走了。你这电话倒提醒了我。我下午就去,下午在你们那吃晚饭。镇委书记当然心领神会。

    老常到了那个镇,就不停地埋怨,说你们的路怎么这么难走?坑坑洼洼的,还积满了水,车在上面走,向是在田里耕地一样。镇委书记苦着脸说,这些天都在下雨,路就难走了,如果早两天来,更难走,前天,我的车就陷进了泥里,找附近的村拉了几头牛来,才拉出了泥坑。

    老常就骂那公路局局长,说:“不是要他弄点钱修修吗?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动作?”

    镇委书记说:“也怪不了他。他那钱也是靠上面支持的,上面的钱不到位,他也没办法。”

    他说,他也来看了好几回,也答应要修了,但说着说着,这天就下雨了,就只有停下来了。

    老常就问:“水库里的水还可以吧?过冬没问题吧?”

    镇委书记脸上有了笑,说:“这坏事有时候也是好事,下了几天雨,大大小小的水库都满了,明春肯定不缺水了。”

    老常是下午四点多才从城里下来的,一个小时的路程,又说了那么一会儿话,吃饭的时间就到了。镇委书记就带老常去镇政府食堂吃晚饭。说是在食堂吃饭,但都有一种习惯,那主菜是从酒店里弄过来的,和吃酒店一样。毕竟是市的主要领导,在山区贫困镇吃酒店不得不考虑影响。因此,这种名义上吃镇政府食堂,实际上却是吃酒店的作法便很流行。

    老常只是带了一个司机。司机跟了他好些年,在镇委书记带着老常转悠的时间,已经把那几斤蛇酒弄到车上了。

    镇的几位领导干部都在坐,大家便轮着敬老常,都知道老常酒量浅,都说同一句话,你随意,我喝了。老常也不客气,就慢慢抿。后来,有人耐不住这种寂寞了,就要斗酒,当然是窝里斗的那种。老常一边抿着酒,一边笑着看他们斗,心里便有一种感慨,想年青就是好,年青人就是气盛,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事都能干。这酒即使喝醉了,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镇委书记陪着老常,也在慢慢地喝,也看戏似地看,后来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叫起来,说:“你们别拿我的酒斗,这酒这么喝还不都浪费了。”

    他说,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那蛇可是毒蛇贵蛇,一年未必能找到一条,又泡了那么久,要慢斟慢喝才有益,喝二三两就够了。

    他说,你们这么狠命的灌,换别的酒,灌洋酒茅台我都不心痛!

VIP章节 第三八三章 追回逝去的时光

    老常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对于钱,他并不看中,钱要多少都不够,但够化就行了。老常当了几十年市一级领导,来钱容易的日子见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市里的国营集体企业还没被冲击的时候,他抓过一阵乡镇企业。

    那些组织部门委任的董事长总经理不能不把他放在眼里,有的国营集体企业工资奖金签领表上都有他的姓名。人家说,那企业有今天,也有老常的血汗,他多拿一份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不允许这么做了,那些董事长总经理就转换了一种形式,以接待领导的名义,以业务开支的形式,偷偷往老常手里塞钱。那时候,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规范,惩制贪污受贿,还停留上口头上,再者说,这也算是贪污受贿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大家都模糊不清,便装糊涂。等到明文规定下来了,老常才吓出一身冷汗,想以后再不能那么干了,再不能拿国营集体企业的钱了。

    老常收手不干的时候,一清点家财,这才知道,钱已经够化了,不要再冒那个险了。有一年,市里引进一家房地产老板,盖了一幢幢别墅,每幢别墅百多万,老婆子看着心动,也想弄那么一套,结果,被老常狠狠地训了一顿。他问,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和我的工资收入一分钱不化,都积攒起来,也不够买那别墅一角。他说,你这钱能见光吗?能像那些生意人老板显富吗?他说,住在这公家的四房两厅你还不满足?

    老常多了一个心眼,不要家里人借他的名义在外面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不能以他的名义赚那些不干净的钱。他对儿子们说,你们不缺钱,你们不要太贪心。你们不要一个不小心,把我也给牵扯进去。他说,你们在单位里好好做事,好好做人,有我照着你们,你们还怕没机会当局长主任什么的?只要你们有那个能力。他说,我死了,我的钱还不是你们的?人不能不懂得满足,不懂得满足往往就有可能把自己弄得一无是处,一贫如洗。

    两个儿子也很听话。他也让他们在官场上混得很舒服。他没让他们当局长主任一把手,只让他们当那种手中既有权又不用太负责任的副职。他很清楚,有他在上面照着,那副职的权利有时候比正职一把手还大。

    当然,他又不让儿子们太狂妄。有时候,那些有人照着的人,就是因为太狂妄,才会阴沟里翻船。

    到目前为止,老常除了外甥的事梗在心里外,就是觉得自己老得太快了,似乎还有许多好日子还没过呢,自己一下子就五十多了,身体上的各种机能也渐渐退化了,尤其是这两年。尽管没病没痛的,却也感觉到大不如前了。比如,走一会儿路,就觉得累,觉得气喘。开一会儿会,就觉得思路没以前那么清晰。以前会这样吗?几天几夜不合眼还不是浑身有劲得能上山打虎?

    最最明显的就是对男女方面的要求没那么强烈了。当然,也有老婆子的原因,五十多岁的女人,这方面已经完全退化了。所以,他也感到索然无味。于是,他常常就在心里想,人这一上一下的享受,有一半他已经快走到头了。不禁就有些儿悲哀,就想,年青的时候怎么不好好珍惜,不尽情挥霍?

    其实,老常是有许许多多挥霍机会的,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他也曾越过轨,但那次越轨后,他感到女人毁了他的前途,便痛定思痛,再不允许自己犯同一样错误,各种各样的女人,女人的各种暗示,或隐晦的,或明显的,他都视若无睹,且离得远远的。

    当他已五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感慨,想要追回失去的时光。他想,再过几年,即使想要都没那能力了。

    他开始沉迷于卡拉OK,沉迷于桑拿按摩。他发现那些三陪小姐、按摩女郎一个个都那么年青漂亮,鲜嫩得似乎能掐出水。尤其在他喝了酒之后,看什么都不那么真切的时候。

    于是,他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吃晚饭。想要请老常吃饭的人大把,老常又再化点心思,下午四点多到下面走走,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是不想请他吃饭的人也要客气地请他吃饭了。

    吃了饭,喝了酒,老常就装醉了几分,就从饭桌上下来,坐在沙发上,人家也会意,就说,唱唱歌吧?就说,去桑拿按摩吧?老常马上说,听你们安排。

    这天,在那联系点吃了饭,喝了酒,离开镇政府食堂时,镇委书记就悄悄问老常,还有什么安排?老常说,我是没安排了,就看你怎么安排?镇委书记看了看时间说,桑拿吧?散散酒气!老常便说,我坐你的车。

    下面的镇委书记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市直部、委、办、局调下来的,即使是从镇里一步步干上来,到了这级别,老婆孩子都调回市区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要留在镇里值班,晚上基本上都回市区家里。

    老常向自己的司机交代了几句,就上了镇委书记的车。镇委书记自己驾车,两人在车上便什么都可以放开来说了。镇委书记知道老常到那种地方是放开来玩的,就问老常有没玩过水床?有没试过双飞?老常装无知地问,什么是水床?什么是双飞?镇委书记说,水床其实就是气垫床,就是躺在气垫床上让小姐给你洗澡,用身子给你**。他说,双飞就是让两个小姐同时为你服务。

    老常还是装着很老土的样子说:“听都没听过,真得要试试,什么都要试试!”

    他想,这市道什么都在变,越变越精彩了,想自己真不能再死守着那种旧观念了,再不好好享受享受,这辈子就白过了。

    镇委书记便说:“要不要把那公路局局长也叫出来?”

    他是想把公路局局长叫出来谈修路的事。

    老常却说:“算了,下次吧!”

    他说,下次我带他一起到你们那,让他看看你们那的路,要他抓紧一点。先让他把路修起来,一边修,一边争取上面支持。坐着等上面支持,那路就永远别想能修好。

    老常不想让公路局局长知道他和这镇委书记去那种地方。他并不是没有和公路局局长去过这种地方,只是前两天才和公路局局长去过,他不能让他觉得他经常去这种地方,去得那么频繁。

    车驶过一座桥时,老常要镇委书记停车。他要方便一下。老常站在桥上方便时,见那桥下的水很急,冲得那桥似乎在摇晃。

    他回到车上,问:“这桥什么时候建的?”

    镇委书记说:“几十年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建的,现在只能跑小车,大车货车都要绕道行,走新路要多跑二十多公里。”

    老常又问:桥下的水怎么这么急?”

    镇委书记说:“最近,雨水多,上面的水库都太满,多在泄水,水都冲到这河里来了。”

    他们只是说说,都没往心里去。

    车再次启动,驶向市区。

VIP章节 第三八四章 你这是要向东的命

    这天,市区并没有下雨,只是阴天,阴得人闷闷的,就有人说,这要下场雨,就不会那么闷了。然而,在老常联系点的那个山区镇却下了一夜的暴雨,第二天,雨似乎缓了,某村委会的村民却闹事了。

    由于雨水冲击,多处山体滑坡,掩埋了几户农家,人虽救出来了,但本就对承包山林有非异的村民认定山体滑坡是承包山林老板乱砍伐的责任,认定村委会干部与老板有私下台底交易,于是群愤激昂,包围了村委会办公楼。

    村委会干部处理这事又不当,便发生了斗殴,村民打伤了村委会主任,把村委会书记赶上了楼顶,还不断地向楼顶扔石头。

    危难之际,村委会干部偷偷打电话向镇委镇政府求救。镇委书记得知下了一夜的暴雨,一早就赶回去了,接到村委会干部的求救,带了镇干部赶往援助。

    这种事当然是要上报市委、市政府的。市委办公室便把这信息反馈给了老常。

    老常虽风流快活了一夜,有一种很疲倦的感觉,但还是一早就回来办公室了。这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身体有什么不适,只要还走得动,他都会踩着钟点准时上班。这一点,很多人都不如老常。有时候,李向东见上午没什么事,也会睡睡懒觉,晚一时半刻才上班。

    老常接到通知后,打电话给那镇委书记,镇委书记的手机却像是没信号,怎么也拨不通,再打电话给镇党政办,党政办那边知道的也不是最新情况,老常便急了,便叫司机。

    老常的联系点也即是政协的联系点,老常的联系点出了事,也即是政协的联系点出了事。郑副主席也知道联系点出事了,见老常急匆匆地从自己的办公室经过,就跑了出来,跟在老常身后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向东知道郑副主席也跟老常去了,自己还装不知道,还没事似地坐在办公室里,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即使知道自己去了也没多大用,但去总比不去好。去了,老常想要找借口批评他也找不到了。

    老常的车,郑副主席的车,李向东的车组成了一个车队,向那山区镇赶去。

    这时候,老常一心想着那山区的事,想着镇委书记能不能解决村民的矛盾,能不能疏导缓解村民的情绪,根本没想到要向李向东发难,根本没想到他寻找至李向东死地的机会从天而降。

    他们的车队被河水档住了,昨晚还完好的旧桥已被急流冲断。什么时候冲断的?或许,昨天夜里就冲断了。镇委书记似乎早预料到了,他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走新路绕了二十多公里赶回去的。

    河边下着暴雨,暴雨砸得眼睛睁不开。老常还是从车上下来了,任那雨水盖头盖脑地淋。他站在河边,看着那桥的残骸。河床竟比原来宽了一倍还多,咆哮的河水带着一串串漩涡奔腾而下,偶尔,还从上游冲下一棵树、一束烂竹排,还有死猪死狗等肮脏物。

    郑副主席也下车了,李向东也下去了。当然,其他跟车来的办公室主任、文史科的几个年青人也都下车了。大家似乎觉得,站在外面淋雨比坐在车里更能体现一种精神。

    老常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就是这一刻,他那阴沉的脸浮起了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冷笑。他问郑副主席:“怎么办?”

    郑副主席说:“只能回去了。”

    老常说:“这就回去,就这么半途而废?临阵退逃?”

    郑副主席说:“我们退回去走另一条路。”

    老常说:“那要多久?那条路坑坑洼洼的,你和我的车未必就能走!”

    郑副主席说:“我相信,那镇委书记一定能处理好村民们的纠纷。”

    老常说:“按你这么说,我们不来不是更好吗?”

    郑副主席就不说话了。他觉得,老常这火发得莫明其妙,自己没必要惹火上身。

    老常又问李向东问大家:“你们说怎么办?”

    没人答他,要说的郑副主席已经说了。

    老常说:“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对岸,要马上赶到那村委会。”

    他说,我们要有忧患意识,对村民闹事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要有强烈的责任感,要协助镇委镇政府认认真真处理好村民的纠纷问题,要把矛盾解决在基层,解决在萌芽阶段,绝不允许再扩大,更不允许发展到集体上访。

    他说,我们要争取时间,必须有人冲到河对岸,迅速与镇委镇政府汇合。

    大家还是没有说话,大家都觉得老常那话说得是不是有些玄了。有必要冲到河对岸吗?这么凶猛的水势冲得过去吗?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吗?政协的力量真的就那么大吗?真的就能在化解村民纠纷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吗?至少,也要相信镇委镇政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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