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靡乱,现在看来更像是糊弄闵踆的障眼法。”董平又是一叹,“只要我儿万事以董家为重就好。”他当初其实是不想争的,可当他父亲决定争时,他也就断了退路。也罢,不争是死,争说不定还能换个光明。
董世杰见父亲同意了,面上一喜,刚想说出几句壮语豪言来,突听董平又道:“夺嫡,这事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董世杰立即道:“当初爷爷让皇子入中宫不也是为了这一招吗?儿听爷爷提过一句。”
“话虽如此,但这也是最迫不得已的一招。”董平猛地严厉道:“除了高旭,此事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那马志洁有没有察觉到风声?”
董世杰得意笑道:“绝不会的,父亲放心,事关重大,儿子当然要小心。高旭说到底不过是个无权势的文人,想必他也明白,我董家再如何不得势,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儿子想,拉拢了高旭,对于此事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董平不再说话,靠在他父亲以前做过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内心却不住地盘算,明日上朝要多向同僚打听打听,夺嫡之事尚早,眼下皇后的事才是要紧。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皇上的用意,现在这形势,后宫两妃对皇上是毫无威胁,祁淮冠和何亮也是不值一提了,怎么就针对了这两家了呢?
毫无头绪让董平一夜烦躁,清晨早早地洗漱完毕后,便乘轿来到了宫门外,恰好见了马强也到了。两人相视一笑,亲密地并肩入了宫门。
朝堂上,湛凞听闻将高旭请来了,自然赞赏了一番,随即封了个翰林侍讲学士给了高旭,便没了下文。董平和马强更是奇怪,请个大儒来教导皇子,是件大事。就算是在民间,请来西席,东家也是要面见款待的。可皇上全然不顾礼节,似乎根本没将高旭放在心上,草草有勉力了臣工几句,便退朝了。难道是因为后宫的事让圣上心烦了?他们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情正如春风拂面般愉悦呢。
一回到清漪宫,换去繁复的龙袍冠冕,湛凞立刻“原形毕露”逗弄起女儿来。小湛滢快两岁了,正是好动的时节,蹒跚走路的样子甚是可爱。湛凞欢喜地都不知该疼爱如何是好,恨不得掏心掏肺。
这可让闵仙柔曾经吃过好一阵“陈年老醋”,现下还是不禁酸溜溜道:“这会儿你该是在上书房批折子,跑到后宫来作甚?叫臣子们说你不理朝政。女儿要是被你养成娇宠的性子,你可别怪我。”
湛凞眉开眼笑道:“不是你教我吗?不要紧的折子出来粗略看看就行,如今也没什么大事,那些不打紧的事压一压也好,省得那些朝臣们见皇帝太勤政而给我没事找事做。”
闵仙柔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前阵子几个没眼力的溜须之辈上书请求选秀的事。不过这事虽闹的动静大,但重臣都没参与,受罚的也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臣工,故而也没引起什么非议。可此次这后宫之事,若依着湛凞的性子来,怕是要让人多有议论了。想到这,眉头便有些微蹙。
湛凞看出端倪,笑着搂住爱人,道:“你就安心等着做我的皇后吧,其余的,一概不用担心。真是舒心,本想先除了何女,结果竟是一网打尽。只是可恨那祁玉悾谷挥梦坠浦踝缰湮业男」鳌!
“咱们女儿自有神裔庇佑,你不必担心这些旁门左道。”闵仙柔淡然笑道:“只是你若执意立我为后,免不了被有心人口诛笔伐。我也不在乎那些虚名,用皇贵妃之名行皇后之事也是可行。”
湛凞断然拒绝,“若是到现在,我还不能选择自己真正的皇后,那你的凞凞也真是太无能了。”她突然转了话题,“和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武青昭来了密折。马英初时还不服赵润玉,提出了比试,双方各领一百人安营,谁先拔了对方军旗为胜。武青昭做裁判。赵润玉连番使了声东击西、欲擒故纵、调虎离山,结果马英被晃得晕头转向,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不但军旗被拔还全军覆没。不过这马英也是磊落,自此后对赵润玉心服口服。武青昭在折子还说,这马英似乎对赵润玉还生出一股钦慕之情呢。”
闵仙柔知道也劝不进去了,只好顺着她的话题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赵润玉可惦记着家里那位呢。”
湛凞幸灾乐祸笑道:“家里那位她那个娘可不乐意,马英恐怕最合老太太的眼。我就喜欢看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杂事,比戏上演的还精彩。”
闵仙柔娇嗔道:“你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抱起女儿,慈爱地给女儿拭去汗水,又道:“后宫现下你打算如何处置?”
“除去呗。就叫申菊去。”湛凞扭头对申菊笑道:“今晚就照计划行事吧。朕不想在宫中见到这些人了。”
“遵旨。”申菊笑着施礼退了出来,带着几个暗卫捧着一壶鸩酒先来到建和宫,这里早被团团围住,萧条中透露着死寂的悲凉。祁玉悾缫巡桓醇背踅钡娜缁烂玻鋈送缸啪你俱玻患接腥死戳耍仁且幌玻旨前状扇缬龅木坪⒖檀蠛按蠼蟹杩衿鹄础
申菊也不阻止,只等她哭喊累了,才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竟敢害我家小主子,自作孽不可活。”
“她闵仙柔不过是前朝的亡国公主,还是个失婚的女子,凭什么,凭什么独宠后宫?不过就仗着生了个公主。皇上也是女人,就不能体谅体谅我的苦楚?我虽样貌不如闵仙柔,但好歹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不过是想得到一点皇上的垂怜。皇上竟然要一个别人娶过的破鞋,也不肯多看我一眼,呸,破烂货,破烂货,皇上被那狐狸精的样貌给迷住了,等三年五载,年老色衰,我在地府睁大着眼睛看着这妖妇的下场。”祁玉悾纳羲谎频厝缤谘唬坏牟桓试苟揪驼獍汨罟值厍愕钩隼矗硎侵雷约阂丫傥尥寺罚镅约涓俏刍唷
申菊面无表情,口气甚是不屑,“好笑,如此口不择言也自称大家闺秀?我家主子的才智岂是你这等俗妇所能想象的,前朝凶险之地对我家主子来说不过儿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在掌握。别说那些宵小,就是晋末帝,哼,也休想碰到我主子一根头发。我家主子最是白璧无瑕,这世上也只有皇上能配得上我家主子,当然也只有我家主子能配得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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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菊讥笑道:“皇上是亘古未有的开国明君,对我家主子可是一心一意。可不像史书上那些个所谓的痴情帝王,写个祭文,立个墓碑,然后洒泪吊唁一下,便被吹嘘成专情无二。哼,还不是照样后宫嫔妃无数。我们皇上可不一样,对我家主子那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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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菊嗤笑道:“悾锬锘故歉辖艉染瓢桑然岷迷诨迫返茸拍锿啪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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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菊狠道:“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祁府的心腹小厮早已招供了。借着你娘进宫的机会,你竟托你娘去宫外打探巫蛊之术。你娘回去后和你爹商讨,结果那位祁大人只片刻就答应了。从巫婆那儿找来个木偶,还须得被咒之人的发甲和生辰八字。可你接近不了小公主,又听从巫婆所言,找个最靠近小公主之人,寻着公主的生气,每日子午两时在贴上公主生辰的木偶上扎针九九八十一下,连续四十七日后,再叫巫婆施法镇压,那害人手法便可完成。可惜,你没法收买清漪宫中之人,思来想去,只得自己亲自上阵,每日间怀中揣着木偶,借着散步靠近清漪宫,找个隐蔽之处施法害人。对了,自小在你身边的贴身丫鬟说,本来你是想让她去的,只是一个宫女每日接近清漪宫太引人注意,不如您啊,旁人看着你每天间在清漪宫附近,一定以为你是想借机寻皇上的面。”她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别费口舌了,事到如今,没人能救您,您还是早点上路吧。”说罢,转身离去,耳边只听到祁玉悾嗬鞯乜藓埃骸芭硕际敲啵砣绺∑济挥杉海幌肭蟾鲆恍娜耍墒堑搅苏饣使徽弦徽峋只共欢际歉鏊溃俊
申菊只是冷冷哼出了声“蠢”,然后带着出来的手下又直奔明华宫。相较于祁玉悾募ち遥问缒故瞧骄残矶啵挥傻靡踩蒙昃赵薜溃骸笆珏故呛枚Α!
何淑宁惨然笑道:“本就是欲加之罪,我又何必做那无用分辨。”
“既如此,就请淑妃领旨饮酒吧。”申菊淡淡道,这淑妃还是胆怯了,还是自家主子有气魄啊。又听何淑宁哀然道:“身如浮萍命不由己。皇上即是女子,却不明白我们身为女子的苦楚。”
申菊不禁眉头一皱,好笑道:“又是这句话。悾狼八盗耍氩坏绞珏膊荒苊馑装 =穸拘那椴淮恚丛谀悴豢薏荒值姆萆希腿媚阕龈雒靼坠恚咐词滥隳茏龈霾蝗眯朊嫉慕磬!彼倭艘欢伲溃骸澳憧芍癫苛汤杉业呐恿窳辏俊奔蚨痰亟虑榇蟾潘狄槐椋中Φ溃骸安蝗鲜读窳暌舶眨夏愀弥腊伞!庇侄笠乃盗怂担问缒讶徽鹁孛涣朔从Γ獠疟浯笮Φ溃骸昂蠊鞘裁吹胤剑孔怨乓岳矗鞘翘煜伦畲蟮幕鹂弧D愀盖妆臼歉隽沸±簦谓闼腿刖┏牵治谓闼腿牍阈睦锩靼祝幕共皇且患核接卧嬲闳绫Γ磕憬倍业氖屏Γ闶侵赖模澜苊髅饔心芰懔糇。粗媚悴还耍质俏危炕共皇俏依妫阈纳先撕卧嬲闳缰椋磕隳兀退阍偃绾紊聿挥杉海部擅鞅媸吕砦约嚎拐赡阍诔踅毖杂锾舨Γ背O胱潘慵啤R皇嵌闲睦镉姓路ǎ蠊癫挥治弈眨磕阏獍阕魈趾卧钦嬲ぷ约海克腥硕寄媚愕鼻故梗阕约阂彩钦獍闳衔瓜胱湃迷勖腔噬狭闵砦拥目喑啃啊!
何淑宁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几度变化,最终也是平静笑道:“是啊,痴情女子古来多啊,外面的那些人千算万算,终究是失算了。”
申菊点头道:“就你现在这份淡然气度,可比那悾慷嗔耍羰桥龅礁瞿谢实郏隙匣嵊谐鐾分铡?上颐腔噬夏强墒侵艺瓴欢淖ㄇ榕印!
何淑宁接过酒一饮而尽,大笑道:“来世还做女子,定要为自己谋划一番。”
自有人收拾残局,申菊不再逗留,又去了延福宫。董姝韵正因为身上的毒煎熬着,一旁的昌福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在见到申菊后,还是吓得脸色白了白。
申菊将一个小瓷瓶扔给昌福,望着董姝韵笑道:“这是解药。皇上有旨,让奴婢都解决了。所以,你这个皇后也做到头了。我家主子的懿旨,三天后,董姑娘、昌姑娘,就可以出宫。主子还说,她给你的承诺可是做到了,希望董姑娘好自为之。对了,”她突然笑着调侃道:“也许该叫昌夫人了。”
董姝韵和昌福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申菊离去而忘了叩谢圣恩。
圣启四年七月二十三,皇后薨,谥号为敬贤,入葬皇陵。只是皇上一向节俭,也没太过的繁复礼仪,更没有什么大赦天下的举动,故而百姓也没觉出什么异样,只是茶余饭后说上两句而已,天下依旧平静。不平静的只有董府的两父子。董平虽不如他父亲,但到底在官场上历练了许多年,虽万万没想到女儿会背离家族而去,但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更加约束儿子和府中下人,不准有任何妄动之举。这下憋屈的董世杰愤懑无处发泄,明明看到了未来夺嫡的一丝曙光,却让皇后的骤然去世打了当头一棒,只得重新呼朋引伴酒色为乐。董平心疼儿子的苦楚,现下也只求儿子不要惹事,所以只命心腹小厮看着,也不愿多加斥责。朝中的那些前晋旧臣们眼看着皇上的铁腕手段,哪敢多言,个个做起缩头乌龟,一时反而让朝堂上呈现了祥和气派。
圣启四年七月底,一辆马车趁着夜色秘密使出了京城的北定门。到了送行的十里长亭,又有一辆马车和几个人正候着。赶车的人见到领头站立的一人,立即跳下车跪下施礼。领头的一摆手,示意赶车的起身,然后径直走到过来的马车边,一挑帘看着里面的二人,面无表情道:“酉阳奉娘娘的懿旨,来送你们。”
车里的董姝韵握住昌福的手,下了车,道了个万福,谦卑地笑道:“姝韵和昌福谢娘娘大恩,此生此世唯娘娘之令是从。有劳姑娘了。”
酉阳还是神色不变,指指后面站着的五人道:“这些丫鬟婆子是服侍你们的。那个老者是你们的管家,这赶车的就是你的小厮。此去下风城,你们好自为之。”她又指着另一马车,道:“那是皇上和娘娘的恩惠。”
董姝韵顺眼看去,两个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过半百的婆子也有两个,一个须发花白的瘦弱老者微微驼背。可是她深知人不可貌相,就这样五个平常到极点的人却是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眼线。只是不知那辆马车上是谁?正猜测着,又听酉阳道:“快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董姝韵和昌福到了谢,在酉阳的指示下上了另一辆马车,愕然发现车中正坐着的人是董姝晴和两个襁褓中的婴孩。酉阳嘴角微翘道:“皇上口谕,准许昌福同娶董氏二女。对了,这两个婴儿都是弃婴。本想找男婴给你们充作子嗣,只是如今还是重男轻女,一时间只能用女婴代替。若是不想让外人因为子嗣而给昌家说媒纳妾,这女婴还是得充作男婴养。”说罢,便离去了。
马车行驶了一段,昌福才涨红了脸对董姝韵道:“书儿,我只对你——”
董姝韵握住她的手笑着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眼神又看了姐姐,也是安慰的点头笑着道:“姐姐放心。”她是绝不会因此对姐姐不满的。
“妹妹放心。”董姝晴也是柔和的点头笑着,她也是绝不会因此而心生不该的念头。这姐妹俩其实心里都明白,皇上虽派人监视她们,但还是不放心,既想要她们团结对外,又不想让她们太过团结而脱离掌控。二女侍一夫,就算在如何姐妹情深,也总会多少有些嫌隙。皇上竟算计到这般地步,可见其心又多可怕。
可昌福不明白,见姐妹俩但笑不语,更加尴尬。董姝韵见状,转了话题道:“姐姐这几年过的还好?”
董姝晴聪明得很,顺着话语道:“也算不错,虽被关着但却没人骚扰,清闲得很。我原不知为何让我借着假死被放了出来,还以为是上次大殿指证韩亮节有功,皇上才放过我的。后来听说妹妹是曾求皇上善待姐姐的,姐姐实在感激。”
董姝韵叹道:“姐姐快别这么说,董家除了娘亲,也就只有姐姐带我最好。”她将这几年发生的事略微说了一遍,直听得董姝晴垂泪不已,哭道:“爷爷也太过狠心,毁了我不说,就连妹妹也不放过。我们姐妹哪里是他的亲孙女,就是他‘锦绣前程’的筹码。”
董姝韵也是心酸,“罢了,都过去了。如今你我姐妹总算逃出那里,也算幸运。”
董姝晴也知道继续这个话题不合适,转而道:“我听说武威郡所有的关口都关闭了,只有范赫亲信的商队才能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