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洵见她余韵未平着急发问,有些心疼,可见爱侣这些日子有多么思恋自己。她也知不说爱侣会更加担心,于是双手轻轻抚摸着怀里光洁的身躯,尽量让爱侣平静下来,才缓缓道:“那赵岩确是位将才,将护城守得滴水不漏,任凭李朗如何挑衅,只是坚守不出,李朗毫无办法,偏闵踆几次三番下旨要他攻城。即便他是天下第一猛将,不占天时地利,不讲兵法谋略,只是一味强攻,哪能不败?损兵折将不说,还让闵踆大怒,差点被革职查办。这李朗也是位爱护士兵的好将领,被闵踆逼急了,又不愿属下白白送死,竟然给赵岩写了封信,要求做场戏,配合他假意攻城。这封信我可得好好留着,将来说不定有意外之喜。不过这赵岩也够绝的,不管李朗假意真意,只要攻城一律斩杀。后来战事胶着,秦先生给我分析说,如今晋朝反者四起,北狄蠢蠢欲动,闵踆还要靠李朗平叛守土,不会将十几万大军耗着这儿,这场仗必不长久。他让我给闵踆上个折子,放低姿态,将端妃之事全推给田浮,给闵踆一个台阶下,还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好笑道:“我这个小女子才能屈能伸呢。”
即墨瑶虽昏昏欲睡,却不是好糊弄的,“那小公主呢?”
湛洵含糊道:“只说小公主立志替母守孝十年。”
即墨瑶一激灵,提高嗓门道:“你还想着将小公主训成棋子,待她长大送回宫中?”
湛洵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嬉笑道:“看来夫人还有力气。既如此,那莫辜负了这般良夜。”说罢又压了上去。
此后,端军和晋军的进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闵仙柔被留在栖梧山上受即墨琬的教导,这样一来,湛凞也不肯回去。湛洵宠着女儿,当然依着她。这可苦了即墨瑶,她不放心爱人和女儿,只能在益阳和栖梧山两边跑。湛洵多次劝她不听,只得随她去了。
时光如梭,等到湛凞和闵仙柔八岁时,湛洵给她们送来四个一般大的小女孩做她们的贴身婢女。申菊和酉阳归闵仙柔,银月和子端归湛凞。只是申菊、酉阳和子端三人经常不在,唯有银月成日在她们身边,偏这银月小小年纪老成异常,不肯逾越一步,湛凞逗弄了几次,甚觉无趣。
童年的快乐飞逝而过,湛凞和闵仙柔已经快十五岁。这些年,两人感情越发深厚,湛凞什么好的都先紧着闵仙柔,即墨瑶看在眼里忧在心头,多次和湛洵提起,湛洵却不置可否。
长寿五十年,闵踆七十大寿,宣各地王爷带世子进京祝寿。湛洵接到圣旨,立即带着即墨瑶来到栖梧山。面前站着的两人让湛洵一阵恍惚。这神情哪能瞒过即墨瑶,回到房中,她打趣道:“被美色迷昏了眼?”
湛洵面色凝重道:“凞儿长相随我,如此俊美,我高兴还来不及。闵仙柔虽倾国倾城,但我看她从小长大,也没什么惊奇。让我讶异的是她二人之间的神态、气质、举手投足竟如此契合,她二人感情已深到如此地步?”
即墨瑶不满道:“我多次和你提起,你皆敷衍了事,如今知道忧虑了?她二人已然如此,不如成全了她们。你父王母后在你很小时便告之了湛氏的秘密,你却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让凞儿知道。这样只会让凞儿伤心。”
湛洵摇头道:“我就是要试她们一试。如果连父母这关都过不了,将来如何成就大业。如果凞儿知道她的父王其实也是女子,她心里除了高兴也会产生依赖。她必会这么想,反正这世上父王母后和我们一样,我还怕什么。可这不是要的凞儿,我要的凞儿能够站在顶峰承受住一切风刀霜剑,即便天下人对她口诛笔伐,她也能傲视一切,”她在心中默默道:这样才能真正君临天下。
即墨瑶无奈地看着她,“那可是你女儿,你也狠得下心?”
“现在我对她不狠,难道将来看她被别人狠心所害?”湛洵一摆手,“你别在说了,去把凞儿和闵仙柔找来。”
即墨瑶暗自长叹,只能命人将湛凞和闵仙柔请来。二人见湛洵面色不善,心中甚是疑惑。湛凞笑着上前正准备像小时候一样讨父王欢心,突听湛洵说道:“女子十四岁成年,父王打算为你订门亲。”
湛凞只愣了一下,立即笑道:“女儿已经心有所属,不劳父王烦心。”
湛洵眼皮都没抬一下,喝着茶慢慢道:“这些年来,你身边除了那几个婢女,就只有永平公主了。父王不知你看上那个男人?”她特意把“男人”这个词说得重些。
湛凞嬉笑道:“女儿看中了永平公主,非她不娶呢。”
湛洵没想到湛凞竟然直接说了出来,怔了一下,假意怒道:“此等悖逆乱伦之事,你也敢说出。”
湛凞还是笑容依旧,“父王立女儿为世子,早已招致天下非议,您还会在乎悖逆乱伦之事?”
湛洵被她将了一军,有些结舌,不过心中倒是赞叹女儿的机智,“你们没有接触过外面男子,不过误把姐妹情深当成情爱,将来你们会发现这世上优秀的男子比比皆是。”
湛凞又笑道:“父王此言差矣,栖梧山上的侍卫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优秀男子,女儿也没对他们动过心啊。”
湛洵道:“你就不怕父王母后伤心?”
湛凞还是笑道:“您就不怕女儿伤心?”
“我若强迫你嫁人,”湛洵只说了一半,发现女儿笑得像个狐狸说道:“父王,您派人教导女儿武艺,不就是希望女儿将来不受胁迫吗?再者,天下最艰难的事唯死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
湛洵故意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拿死来威胁父母这是不孝。”
“所以啊,您要让我孝顺您,就得让我好好活着,让我好好活着就得让我和仙仙在一起。”湛凞笑得灿烂。
湛洵毫无办法,“你堂堂世子,就学这等无赖样?”
湛凞笑得奸诈,“还不是和您学的?您怎么无赖地哄母后的?”
湛洵面色一黑,“我问你,父王母后和闵仙柔,你要谁?”
“都要。”
“天下和这女人,你要谁?”
“仙仙。”
“你是我女儿,本王自然不会对你怎么。但是对她,”湛洵看了一眼闵仙柔,“如果本王派人毁了她,你会怎样?”
湛凞突然正经起来,“我会替她报仇,然后杀了父王,最后自杀。”
“如果她要害父王或爱上别人呢?”湛洵紧盯着女儿,实际上她对女儿的答案还颇为满意,成大事者,狠心也是条件之一。
湛凞也盯着父王,一字一句道:“她如果害父王,女儿自然会杀了她再自尽。如果她爱上别人,女儿会诛了那人九族,将那人凌迟,然后再杀了她自尽。”
这答案却让湛洵皱眉,成大事者太过痴情,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她又转头看向闵仙柔,“你也听到了。”
闵仙柔微微点头,“君心似我心。仙柔身心只属于湛凞。”声音虽轻,却坚决异常。
“可是闵氏对我湛氏,怕是不能两全。将来,”湛洵停顿了一下,闵仙柔平静地接口道:“仙柔只有娘亲和湛凞两个家人。”
湛洵起身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突然严厉道:“你们两个可曾苟且?”
湛凞和闵仙柔到底年少,脸涨得通红,闵仙柔缓缓捋起左臂衣袖,露出白玉般的臂弯,一点鲜红的守宫砂赫然在上。即墨瑶赶紧过来狠狠瞪了湛洵一眼,爱惜地替闵仙柔整理衣袖。
湛洵背过手,皱眉沉思。良久才对二人说:“人言可畏,你们不怕?”
“父王为何不怕,女儿就为何不怕。”湛凞的意思很简单,强权者掌握话语权,老百姓不过要求安居乐业,即便说些什么,又能怎样。
闵仙柔回答更绝,“天下唯有湛凞一人。”她的意思更明了,我只关心湛凞,其余人在我眼里不过浮云草芥。
湛洵点点头,下定决心对即墨瑶道:“去把‘双生绕’拿来。”
即墨瑶很乐意闵仙柔和女儿一起,听闻后亲自捧来“双生绕”,却听湛洵这样说:“‘双生绕’看上去像是长在土里的双头蛇,其实是株剧毒的虫草。有情人被咬后便会结下一生羁绊,背叛者立即毙命。你二人敢吗?”湛凞和闵仙柔坚定地点点头。
湛洵瞧了一眼即墨瑶,道:“好。仙柔伸出左手腕,湛凞伸出右手腕,放入‘蛇头’处。”二人依言照办,那神奇的“蛇头”一口咬住二人手腕,二人只觉一阵酥麻,十分舒服。半柱香功夫,“蛇头”一松,虫草立即枯萎发黑,微风一过,化为粉末再无痕迹。二人看看手腕,不见异常。只是闵仙柔觉得胸前一阵清凉,她下意识用手覆上去。即墨瑶心中有数,道:“那是晶玉,不碍事的。”
湛洵看着喜悦的女儿道:“你先出去,父王有话对仙柔说。”湛凞不情愿,即墨瑶只得把她推出门,将门关好,站在爱人身边,听湛洵道:“在凞儿心中,你比天下重要。但是如今形势逼人,我湛氏若不争取,闵氏绝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湛洵不再言语只看着闵仙柔。
闵仙柔何等聪明,“王爷不用说了,仙柔明白。”
湛洵赞赏地点点头,“你素来聪慧,凞儿有你也是她的福气。闵踆借做寿之名,招诸侯王进京。天下诸侯王除了他三个儿子就只有本王。本王不去是抗旨,去了恐怕便不会回来了。”
“王爷是想称病不去,让凞凞前往。”闵仙柔关心之下竟脱口而出她对湛凞的昵称。
“你是晋朝公主,陪凞儿去京城名正言顺。”湛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闵仙柔顿时面红耳赤,饶是这样,她仍镇定道:“王爷是想让仙柔留在京中,以助湛凞成事?”
“闵踆虽昏庸残暴,但对皇权却一点不放松。本王虽在京中有暗线,但这些年一直没有大的作为。”湛洵细细观察她,道:“当然,你若不愿意,本王也绝不强求,只是这事本王不希望凞儿知道。”
“时逢湛氏存亡之秋,仙柔岂能袖手旁观。”闵仙柔微微一笑,真比那齐放的百花还要娇艳。湛洵紧皱眉头道:“你这容貌,怕会惹来麻烦。”她顿了一下又道:“知道本王为什么只派人教凞儿武功,却不教你吗?”
“大内高手众多,公主若会武功,再是百般遮掩,也难免会被有心人瞧出端倪。最好的掩饰便是不用掩饰。”闵仙柔坚定道:“王爷放心,若真到那危急时刻,仙柔宁可身死也绝不负湛凞。仙柔此身只会也只能是湛凞的。”
湛洵点头,又让湛凞进来,道:“你二人须得答应我,不到成亲之日,不得行房。”她一挥手,“你们出去吧。”二人红着脸走了。
即墨瑶见她有疲惫之态,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不解地问:“何不讲实话?这样多累。把女儿和她心上人送入虎口,你也忍心?别拿你对仙柔说的话搪塞我,你的暗线不差,根本不需要她去京中。”
湛洵闭着眼,舒服道:“如果知道自己是唯一能替湛家延续血脉之人,闵仙柔有了资本,恃此而骄,凞儿如何抗衡?闵仙柔和凞儿虽然都很聪慧,却没经过磨砺,将来明枪暗箭少不了,我们也不能护她们一辈子。不如趁此时机,让她们历练成长。你放心,我在京中布置万全,绝对能保她们全身而退。她二人分隔两地,才是真正考验,若这都忍受不住,如何成就大事。”
即墨瑶忧道:“情侣间何来的抗衡?你留仙柔在京中,那里风流倜傥者众多,她毕竟年轻,你不怕她爱上别人?”
湛洵道:“若真如此,我绑也把她绑回来。”
即墨瑶更加担心,“你知道吗,我们有凰一族有种奇异的自卫本能,如若不是在清醒之下自愿和心爱之人同房,那么我们周身会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雾,心怀不轨者会立时毙命。仙柔她既已长出晶玉,也算是半个有凰一族。若是将来她不爱凞儿,这可就麻烦了。”
“果真如此,我也相信凞儿有本事让闵仙柔再次死心塌地。何况像闵仙柔这等智慧无双的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无比,若不是幼时的变故,凞儿又恰巧在她身边,两人青梅竹马,恐怕谁也入不了她的眼。你没听她说,天下唯湛凞一人。我们两个算是她的公公婆婆,她都不放在眼里,那别人可想而知了。”湛洵突然哈哈大笑,猛地站起将即墨瑶横抱起来,大步进入内室,往床上一放,欺身压了上去,得意道:“你愿意和我成亲,想来必是爱极了我。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即墨瑶俏脸一红,嗔怪道:“我自小周遭听的、闻的、看的、想的只有你的事,不爱你还能爱谁?”
“那你下山后,也见识过风流潇洒的人儿,怎么不见你爱上?可见还是我最合你心意。”湛洵十分得瑟,双手开始不老实。
即墨瑶大窘,她犹记得当时被护送下山后,不肯直接去王府,非要在益阳的客栈住下,暗中观察湛洵。那时正值乞巧节,男女可以直白地相互表达爱意。就在城中举办的赛诗会上,十六岁的湛洵一把折扇一袭青衣,立即让她的心“扑通”直跳。也有大胆的年青才俊向她示爱,她只觉得厌烦,满心满眼全是向她走来的湛洵,这冤家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居然还调笑道:“即墨姑娘,别淘气了,随我回王府吧。”真是讨厌!
即墨瑶还沉寂在回忆中,外衣早被脱下,她慌忙捉住作怪的手,娇羞道:“大白天的,别乱来。”
湛洵挑起了兴头不愿停下,想转移爱人的注意力偷袭得手,于是问道:“我几次在你睡梦中偷香窃玉,也没什么事嘛。”她好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的身体有了我的记忆,对我不会防备的。那如果有人拿你们的心头之爱威逼你们,你们为救爱人情愿献身,可以吗?”
即墨瑶果然上当,摇头道:“只有身心合一才能水乳交融。否则无论如何都是不行。我好多族人便是因为此而丧命的。”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本能?”湛洵暗自忙着。
即墨瑶幽幽道:“听姐姐说,和我们族人初次交合者能得到我们九层功力,而且有凰一族天生血液能凝结成珠,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仙凡人,无论有多重的伤病,只要不死,服下血珠立时痊愈。”
“原来如此,看来老天是怕邪魔歪道利用你们的异能,所以才给了你们特殊的防卫本能。”湛洵即将得手,不再顾忌,含着即墨瑶的耳垂,兴奋道:“看来我们湛氏一脉魅力非凡,每个人都能让仙女爱上。”她二人哪里知道,这完全归功于湛洵的老祖先湛泌。这个女人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当初得到即墨筠,虽有十分真情也有十分手段。她怕后代不会被即墨氏爱上,便和即墨筠商议,然后让族长施法在她背上印出金凤凰之际,偷偷加入即墨筠的血液,使她湛氏的血脉有天然亲近即墨氏的能力。试想,历代被送到异界的即墨氏皆是婴儿,从小被教导要爱上湛氏,又对湛氏天然好感,不爱上湛氏才奇怪呢。
待即墨瑶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随波逐浪浑身战栗攀至顶峰之际,只听见湛洵在她耳边喃喃道:“我也是听到看的闻的想的只有你,乞巧一见,刻在心头,再不能分离。”即墨瑶只觉大脑一炸,渐渐晕了过去。她醒来时,见天还亮着,哑着嗓子问:“还没到晚上吗?”
“这已是第二天了。你睡了一天一夜。”湛洵站在床边,担忧道:“你的身体越发弱了。我们成亲头几年,日夜笙歌也无所谓。怎么这两年,只做一次就会晕了?”
“年纪大了。”即墨瑶惨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周大夫是你心腹,她都说我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