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安插的心腹?”
马志洁摇头道:“内军是皇帝的心腹,臣哪有这个本事安插人员。臣要找的内应是皇帝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湛荣和韦廿阳齐声问道。
“武青昭!”
湛荣好笑道:“马大人是在异想天开吧?武青昭是皇帝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怎会突然就投靠本王?”一旁的韦廿阳也是直摇头满脸不信。
“杀父之仇,焉能不报?”马志洁只淡淡说了句,不顾湛荣想要细问的心情,也不解释,只盯着他,冷冷道:“只要王爷下定决心,臣就能说动武青昭反了湛凞。”
“难道武师德之死另有隐情?”韦廿阳反应过来,鼓动道:“王爷,武青昭能御前行走,常常深夜和郭桢他们一道在内阁值守,若武青昭能假传圣旨打开宫门,那我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成事了。王爷您该知道皇帝的夜宿之地吧?”
“皇上就皇后一个女人,自然是去清漪宫了。清漪宫该如何走,本王当然也知道。不过,”湛荣担心不已,“这武青昭真能信任?带兵逼宫就是谋反啊,稍有一丝泄露,本王的脑袋可就搬家了。”他犹豫万分,“不如先找到钱伯涛再说吧。”
“北狄已经完蛋,钱伯涛便是弃子,他若精明就该躲在隐秘处等风声过去。我们现在寻他有何用处?”连韦廿阳都急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爷您若等湛滢坐稳大位,一样是死路。何不搏上一搏?当年湛凞定鼎天下,不也是搏出来的。王爷勿要犹疑坏事,只要捉住湛凞、闵仙柔,逼她们交出玉玺,然后立刻假传圣旨杀了湛滢,让我们的人控制京畿卫,第二天您就可以登基大位啊。”
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但湛荣顾不上了,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拿不定主意。他尚在昏头中,心腹太监平实来回禀,董昭言求见。他一愣,父亲刚走,儿子来了,这董家玩什么把戏。但还是挥手示意让人进来。不大功夫,董昭言就急闯进来跪倒在地,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湛荣吓了一跳,赶忙搀扶,“这是为何?”
“同庆楼的老板被抓,官兵带他去了我家。现在官兵正在抄家,我家人都被抓起来了。王爷您救救我们吧。”董昭言哭得上气接不到下气。
“那你怎么跑出来的?”湛荣吓得白了脸,“可叫人瞧见?”
“我养了个姑娘在外面,今晚没回去。父亲的一个心腹从狗洞爬出来给我报的信。我远远地瞧了一眼,董府确实被官兵包围了。”董昭言还要嚎叫,湛荣赶紧使了眼色让下人将他拉走,急切万分道:“这可如何是好?”
韦廿阳趁机道:“看来皇上要对您下手了,您可不能再犹豫了。”
“可是可是,”湛荣慌乱地不知该说什么。马志洁只得先安抚道:“皇帝要对您下手何必先拿同庆楼老板和董家开刀,直接命人将你捉去岂不更方便?”见湛荣稍许镇定,他又继续激励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今晚之事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公主的意思,说不定是皇后的怂恿也未必可知。但至少说明她们现在还没有证据牵连到您,否则官兵早来王府了。不过董世杰为人能不能顶住审讯,王爷您心知肚明。如今已经没有退路,王爷不可再犹豫了。”
韦廿阳立刻加油添醋,“不错。马大人所言极是。即使今晚之事是公主指派,但没有皇帝默许,公主何敢如此胆大妄为?王爷您别忘了,在皇帝心中,皇后和公主才是她的家人,您只是个外人而已。”
湛荣脸色涨得通红,狠戾道:“无毒不丈夫!她既不念血脉亲情,本王也绝不再手下留情。马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
马志洁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王爷放心,一切都由臣和韦先生去谋划,即使其中有了纰漏,也由马某和韦先生一力承当,绝不连累王爷。”
“好好好,”湛荣大喜,送走了马韦二人,立即命平实将董昭言除去。但心境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等天微亮便来到宫门外等着上朝打听一些情况。
这件大案在朝堂上确实引来了议论,抓人的是刑部,据说是公主得到的线报。不过湛荣听来听去,都是当初闵煜和董家勾结,以同庆楼为据点相互联系图谋不轨的事,与他完全无关。他稍微安心,垂着头听着皇帝发怒。随后吓得如一摊烂泥的闵煜也被带上朝来指证了一切。皇帝当即下旨褫夺了闵煜的封号和俸禄将其全族与董家全族都下了大狱。
其实湛凞对这一切早已掌握,只是有一点不解,这同庆楼的老板为何背叛?昨晚才知道原来她初次来京城在这酒楼惩戒恶奴时,闵煜的人也夹杂在人群中,当时还是伙计的老板做得古怪手势也被那有心奸细瞧去了。其后老板便受到威胁,那时是晋之天下,老板怕死,又听闵煜的人只要求老板将告之端地的消息再同样告之南晋即可时,老板自觉对端地没有损失,也就同意了,只是大端建立后,这些更成了要命的把柄,只能和闵煜等同流合污。不过这老板也留了个心眼,知道这是死罪,所以将董家和闵煜来往的证据偷偷收藏了一部分,以便将来能靠着这些保住家人性命。可惜失算了,哪怕是杀鸡儆猴,湛凞也不会让叛徒的下场好过,下旨命刑部彻查,私下暗示要处于极刑。
朱文最能体会皇帝的意思,可第二日他却感到昏昏沉沉一病不起,连早朝都没上。他夫人和儿子觉得不妙赶紧命人去请大夫,谁知小厮来报,没有二爷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府,现今二爷不在,只能等待。朱夫人和儿子忠勇气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原来朱文兄弟的母亲一直健在,身体很是硬朗,朱文的官也是越做越大,调回京城后,为让母亲尽享天伦,和朱武商量了,干脆置办了一处大宅子,兄弟俩分别居住在东西两院,共同孝敬老母。所以如今朱武的人控制了府邸,朱夫人和儿子当然出不去。
朱忠勇搀扶着母亲想去奶奶那儿告状,谁料也有人把守着不给见,没有办法,两人只好回到屋中守着朱文。也许是睡过一觉,稍许有了些精神,朱文缓缓醒来,见夫人和儿子神色不对,一问之下大惊失色,忙让夫人去门口守着,拉着儿子急道:“你二叔要谋反。”
朱忠勇只觉心惊肉跳,“父亲何出此言?”
“当年为父得皇后娘娘赏识,潜伏在京中,知道京中许多地方都是太上皇设置的暗点,你二叔不让为父出去,恐怕也是担心为父知道了什么而去告密。”
“父亲您知道了什么?”
“这几年你二叔因为贪色纳妾之事,和为父多有嫌隙。后来他有跟马志洁多有来往,为父也常出言提醒惹他不快。更有甚者,你二叔也不知从哪儿得了大笔银子,靠着钱财在军中拉拢了一批人。为父私下观察打听过几次,二叔常带回府吃喝的那些个人都是些校尉之类低等官职,这是极其古怪的。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何?他若用那来历不明的钱财行贿上司,为父还会认为他是为了前程贪墨银两。但你看他结交的这些人,官职虽不起眼,但都直接带着兵的!虽然带兵数量不多,但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加起来也是可观。其中的深意不得不防。为父说了他好多次,昨儿又和你二叔说让他不要结党营私。今儿他竟敢软禁为父,必定有大事要发生。”
“这,这也不能说明二叔谋反啊?二叔不是说这是军中之人豪爽做派吗?”
“他放屁。和下属打成一片也就罢了,有的校尉是在别的军营当差,他这样私下交结是犯了大忌讳的。他在军中这么多年这点道理怎会不知。唉,蠢货!他该知道皇上、皇后娘娘的手段,无论如何他是斗不过的,怎敢还如此利令智昏?不行,我们得要将此事禀告皇上。”
“爹您还在病中呢,别急。您不是说二叔斗不过皇上吗?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您就安心养病吧。”
“蠢!皇上圣明无比自然能掌控局面。但咱们做臣子的若知情不报那就是不忠。你记住,不管做什么,做臣子的都要事事以忠心为先,你二叔要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看着咱们这点忠心,也不会让我们老朱家全部受到牵连。”朱文说完这些已经开始有些喘了,“为父的同僚刑部右侍郎,是忠心皇上的,你务必要将消息传给他。就借口为父生病,让你去刑部告假。”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屋外朱武声起,“嫂子站在这儿做什么?”
朱夫人应变也快,故意埋怨答道:“正准备去给你哥做些粥,你那些兵丁太不像话,竟不让我们出去找大夫。”
朱武讪笑,“嫂子别误会,这两天京中有些变故,我也是怕府中人出去万一碰到事,给我们添麻烦。您放心,我听到大哥病了,立即让人去请大夫了。这不,我也赶紧回来了。嫂子您忙,我进去看看大哥。”话音刚落,屋门开打,朱忠勇出来,对朱武施礼道:“二叔,父亲病的不轻,让侄儿去刑部告假。侄儿先告退了。”
朱武想阻止,却听屋内朱文哑着嗓子道:“老二,让勇儿去吧。今儿本该奉皇命审案的,下人去,别人以为我怠慢呢,”怕朱武听了这话拿“亲自去”来搪塞自己,朱文赶紧又道:“老二,你进了,我有要紧话和你说。”
朱武一听“要紧”二字,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昨晚的突变是朱文的刑部派人的,他也想套套话,于是对身边的心腹使了个眼色,暗示心腹跟着朱忠勇去。心腹会意而去,他这才理理衣襟,缓步入屋,笑着关心了几句。
朱文见儿子走了,安下心,虽然儿子没入朝堂不知道官场上的凶险,但他还是相信儿子的机智。面对这个弟弟,他也知道以前劝过那么多次都没用,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不过为了给儿子拖延些时辰,他还是耐下心,费了半天口舌说教一番。
朱武果然面现烦躁,嘴上“嗯嗯”地敷衍着,心思早飞远了。当初同意住在一起是顺了老母的意彰显下孝道也顺带着沾点大哥的光。哪知竟是被管得死死的。他这一辈子没什么喜好,只是对女人美色这点上稍许有些贪恋。可大哥可好,自己不沾“荤腥”,还要叫他跟着吃素,一点不体谅兄弟的心思。还不如马志洁这个外人。这几年要不是马志洁偷偷在外面给他养了几个女人,他非得憋死不可。再后来马志洁劝他投靠安王,他那时还是犹豫不肯的。只不过大哥实在寒他的心,他在军中因吃酒打架被降职处分,大哥也不帮忙找些人运动一番,眼睁睁看着他前途全无。不让他找女人,也不帮他升官,这样的大哥这样的朝廷,他是深恨的。之后醉卧美人怀中,他糊里糊涂在一张效忠安王的保证书上签名按了手印,醒来一咬牙干脆加入了安王势力。其后的日子暗中过得更加滋润,美人银钱任他享受,马志洁也只让他拉拢直接带兵的校尉。这太好办了,军营中全是色中饿鬼,厮混之下,有几个真成了他的心腹,也发誓效忠了安王。当然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白享受了这么多甜头,最终要用他就必定是掉脑袋的大事。他原本就说赌徒出身,一把定输赢的事他常干,输了大不了没命,不过要是赢了,那好处——他一想到昨晚马志洁扮成小厮来找他说的话,便觉浑身燥热难耐。
马志洁来找他就是为了举事夺宫,其实咋听之下他还是心里直抖。听完了马志洁的计划,又想到当年替皇帝打开城门致使变天的事情,顿觉有了点底,那闵踆在皇城中也有几万人马呢,还不是声响全无的被夺了江山。他再造一回反又如何。那时不过是开个城门就换来现今的地位,这次可是他亲自带兵,将来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马志洁那句“天下绝色在后宫”让他不可抑制地心动。想当年在端王府中的那一眼,立刻让他失了魂。那是生平从没见过的美人啊。这些年来他经历了许多女人,但再也没有谁能让他只瞧一眼就恨不得赔上性命博美一笑。马志洁话里的暗示他是听懂了,湛凞的最大弱点是闵仙柔,捉到湛凞后想要逼其就范就得攻其弱点,当然就是得要折磨闵仙柔了。至于怎么对付闵仙柔,马志洁昨晚也只不过轻描淡写说了句“朱将军对付女人最有手段了”,他便立刻心里翻江倒海起来,一夜未眠。
只是马志洁临走前要他谨慎的话让他警觉起来,大哥早拿话试探过,万一要是有点破绽被瞧出,他这大哥可是会大义灭亲的。所以今儿一大早听到大哥一病不起,他当即决定封府然后亢奋的出门找到那几个军中校尉交代了一番。他太知道京中那些皇帝的暗点,大哥只要得到一丝风声就防不胜防,不如干脆谁都不要出去。但又听说朝廷让他大哥主审案件,于是赶紧回来想套点口风。谁知大哥但却仍拉着他长篇说教,怎能叫人不心烦。
被说得头疼脑胀、昏昏欲睡的朱武,实在忍受不了,搁着平常他早就不耐烦了,但现在心中揣着大事,处处小心,所以也没立时摆脸离开,和大哥虚与委蛇,询问了些关于昨晚董家之事,只是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安慰了几句,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屋中,倒在床上。昨儿一夜没睡,刚又被大哥说得混沌,这躺在床上片刻便入了梦乡。迷糊中他似乎带着兵冲进宫中拿住了湛凞,然后得意地看着闵仙柔惊恐的模样,只觉浑身是火,刚要扑上去却突然见美人化为骷髅朝他扑来,吓得他顿时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大口喘气,心里还在扑扑乱跳。平复好一会,他忽然想起,忙唤来心腹问,“大少爷还没回来?”
心腹赶紧道:“大少爷刚回来,正和大夫说话呢。”
朱武觉得不对,“去个刑部告假不需要这么长时辰吧?”
心腹道:“大少爷握着右侍郎的手哭诉了半天,絮絮叨叨地说着大老爷的身体。小的都听烦了。”
朱武不信,“真的没见别人?”
“真的没见别人。”
朱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决定去看看。朱忠勇看到他又开始拉着他的衣袖抽泣起来,口中只翻来覆去地说着大夫的话。
朱武见这侄儿如此窝囊,稍许放心,安慰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朱忠勇赶紧示意母亲去送走大夫,自己回房掩门跪在父亲床前。大夫说父亲病情不容乐观,他万分难过,眼圈发红又不敢哭出声,生怕父亲知道。
朱文混迹官场那么多年,怎会看不出儿子的异样,他只笑笑,问道:“儿子,消息送到了?”
“爹,二叔派人跟着我,我不敢直接说,只假装悲伤握住右侍郎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下了‘朱武异动,禀告皇上’的话,官服袖口宽大,我又刻意挡住,二叔的人肯定看不到。”
“儿子,我的好儿子。我们一家安全了。”朱文欣慰道:“你记住,你二叔要是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你定要去皇上面前求情。但一定要真心去求却不能实心求。”
朱忠勇一头雾水,“儿子不明白。”
“你不去求情,皇上会认为我们不念亲情,一个连亲人都不顾的人怎会效忠朝廷?但如果你求情太过,皇上一定会认为我们不识时务,对一个谋反的人你拼命保护怎会效忠皇上?”
朱忠勇的恍然大悟,“爹您的意思是,儿子只求的是二叔家人的亲。如果皇上不同意,儿子一定要装作十分伤心但却不能再继续求情了。”
“没错,儿子,你还要请辞,求皇上让你带着你母亲和奶奶归隐。到时为父一死,皇上念着为父大义灭亲和以往的功绩上,一定会善待你的。你的前程就来了。”朱文开心笑了,“你和为父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要想出人头地就得靠着皇上。为父最后只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