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跟他解释,,哪能自己就用剪子铰呀?他就缠着人家医生给他做结扎。医生说得要单位的证明。他就回厂就找工会的许其五开结扎证明。许其五不给他开,他就骂。最后许其五骗他,叫他自己去找医生,就说自己有一儿子,一女儿,要响应计划生育号召,做结扎。他还真的跑到医院照着说了,叫医生给他做了输精管结扎。回来就高兴地给厂里人说,医生信了他的话,还在澡堂里叫人家看。
那天他上中班,车间里又停电,人全跑了。他从黑乎乎的车间更衣室里偷了半截洋腊揣进了兜里,到造纸机边的水槽洗手时,发现了一卷东西。这是铜网,他听人家说,铜可以卖钱。于是拣起地上一大块废纸裹上铜网就扛到厂大门,要把铜送给弟媳妇。
他出厂大门的时候,传达室里亮着烛光,却没有任何人管他。他便径直出了大门,在街口喊了辆三轮车。把沉重的东西撂到车上,那人问他:“到哪?”他说:“到西城七眼井胡同。”
三轮车工人拉得满头大汗,进了七眼井胡同,在一个门口停下。巴大栓下车对着门缝咕噜了几句,就听到屋里头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大声呵斥:“走!快走!你的东西我不要!”
巴大栓把嘴对门缝,吸溜着鼻子继续罗嗦。一旁的三轮车工人见状,催他卸东西给脚力钱。可巴大栓象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哀求里头的女人开门。里头的女人继续呵斥撵他。那三轮车工人就觉得车上的东西不是好来的,催他给脚力钱。巴大栓说:“我没有钱。”
那人说:“不给钱就别要车上的东西!”蹬上车就跑。巴大栓一看就急了,朝三轮车撵去。边撵边大声喊:“那是俺厂的!公家的东西!”
三轮车不停,朝胡同口飞跑,眼看就要出七眼井胡同时,被几个人拦住了,七手八脚把那三轮车工人和巴大栓一起送到了街口的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巴大栓见到民警就说:“这是俺厂的铜网,他想拉走,还问我要钱。”
起初那个民警以为巴大栓是在抢救国家财产。再一盘问,发现这个瘦干、骨碌着白眼珠子的青年咧又嘴笑着说:“我拉给俺兄弟媳妇的,她不要!”
那个民警再仔细盘问,知道巴大栓是包装装潢厂的,就往厂里打了个电话,叫厂里去认人。保卫科长史永德赶到派出所后,那个民警才算弄清了。原来是巴大栓偷厂里的铜网,价值一万多块。
史永德看了看一旁的巴大栓,跟那个民警说,巴大栓脑子不正常。还举例子说:他还没有生小孩,就到医院说他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硬叫人家给他做了结扎。那民警一听也笑了,说,那不就断子绝孙了?巴大栓就眨巴着眼睛问民警:“啥叫断子绝孙?”民警说:“你还没有结婚就结扎了,以后就不会再生小孩了。”巴大栓才明白,没有生小孩结扎,就断子绝孙了。
后来人家警察看巴大栓的脑子确实不正常,拘留了他半个月就放了。他一回来就掂着刀跑去找许其五算账。听许其五说结扎了还能接上,他才收了刀,嬉笑着离开了工会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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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抓了何庆霞的破鞋,制造了向州市轰动一时大新闻的林山虎在家里排行老八,是最小的孩子,也是惟一的男孩,因此显得特别金贵。他妈给他脑巴子后头留了小辫子,小名就叫“尾巴”。
林山虎的妈妈在街道上是个有名的母老虎,街坊邻居谁都不愿意招惹她。她生一个是女的,再生一个是女的,肚子几乎都没歇过,老见她扛个大肚子。一连生了七个女孩,她还继续生,一定要生个男的堵住人家的嘲笑。她就不相信,哪个女人只会生女不会生男?再说孩子多了也不用愁,“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终于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生下了林山虎。
林山虎一家十口,全靠他在铁路上干活的父亲。他们家就住在铁道边,每天都有火车从他们的门前通过。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家靠铁路就吃铁路。他妈妈就和那些铁路家属们一起结伙扒火车。男的扒到车上,往下掀东西,女的就在路边拣。他们家的粮食、点心、床单、毛毯……好些日用品都是从铁路上扒下来的。他家一群孩子,衣衫褴褛,头发、身上长着虱子,个个象小要饭花子。天天这个跟那个吵,那个跟这个打,快把他妈烦死了,除了林山虎这个小“尾巴”外,那七个女孩就任她们自生自灭。那天他妈捅火做饭,几个女孩围在炉子边哭闹成一团,把她的头都快吵炸了,气得把手里的炉锥往地上一插,吼道:“吵!吵!妈那个x,咋不死几个?!”丫头片子吓得四散,惟独小四妮儿不走,站在她跟前哭嚎。她伸出巴掌照着小四妮儿就是几下:“嚎!嚎!滚一边去嚎!”小四妮更加尖利地哭起来,她隐乎乎觉得不对头,低头一看,老天哪!原来那炉锥把四妮儿的脚趾钉在了地上。
对于林山虎,她妈妈是百般地溺爱。他生性顽皮,少家失教,在小孩群里欺强凛弱,三天两头惹祸。可人家的大人来告状,他妈总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埋怨人家的孩子不好。
林三虎小学留了三次级,最后才算上了市九中。九中离市区很远,交通也不便,但九中是一个老教堂改建的,学校的风景非常清幽秀美。
一进校门,就有一座小拱桥。清清的河水穿桥而过,贯通学校。走过小拱桥,是一条宽鹅卵石路,只达那座黑灰色尖顶的大教堂。教堂全是石头砌的,显得坚固壮观。它正面是高高的石台阶,里头是三年纪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底下是地下室,窗户半露在地面,是男生的集体宿舍。
鹅卵石路象飘带散往好几处,插进青青的小树林里。从教堂门前可以直通学校的广场,广场那边是一片红色的楼房和几排平房,被绿树笼罩着,是一、二年级的教室、女生集体宿舍和老师们的家属房。
林山虎在班里新生中年纪最大,就自称大王。可读了半年,就被学校劝退了。
那是寒假开学不几天,早上学生们一进校园,就看到学校的小河边、教堂楼边的地下、窗台上,有好多白石灰圈撒的圈圈,旁边还写着通知,让同学们别碰石灰圈。学生们相互一打听,才知道昨天夜里学校发生了抢劫案。有个坏蛋夜里闯进了总务处韩老师的办公室里抢走钱,还学校的帐本给撕毁了。韩老师跟那个歹徒勇敢搏斗,被砍伤后还一直撵到教堂楼的地下室里,晕倒在那里。发现韩老师的是一年级新生林山虎。现在韩老师被送进医院,公安局也正在破案。
过了一阵子,学校里又传出了个令人吃惊的消息:韩老师这回出不了院啦,人家公安局怀疑韩老师是监守自盗。听说最先发现韩老师的那个新生也被公安局喊去问了好几回。
林山虎到九中住校后,家里给他的钱几天就吃光了,他就开始问同学借菜票,不借,就跟人家耍横。韩老师就注意到了这位满口脏话,蛮横不忌的男生。知道他是才来的新生,叫林山虎。
一天,韩老师把林山虎偷偷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给了他五十块钱的菜票,林山虎就高兴地答应韩老师,叫他干啥都行。于是韩老师就叫他如何如何……说完事后还给他菜票。
夜里,林山虎按照韩老师的交待,偷偷从宿舍里溜了出去,把韩老师自残的菜刀藏在棉袄里头,甩到了小河里。回到地下室他看见韩老师已经躺在地下室里,就大声吆喝起来……
他被学校劝退了。不过他也不想上学,就跑到包装装潢厂干临时工,拣废纸。
那废纸堆里啥东西都有,又脏又难闻。夏天热死人,冬天冷死人。林山虎一天一块钱临时工工资,除了没有正式工的劳保外,也能顶上个一级工了。可工资一到他手里,没几天就花光了。他就伸手向有工作的姐姐要,要不就在厂里问人家借。
厂里有个姓顾的老单身汉,他的工资高,儿女们也都有工作,不要他的钱。林山虎好跟着他到食堂去吃饭。只要见到顾师傅买肉,他就不客气地伸到他的碗里叨。没事的时候还钻进顾师傅的单身小屋里,弄口酒喝,讨上支烟抽。小小的年纪他已经是烟酒全会了。
一次,他钻进老顾的小屋吃兔子头,又喝了他的几口老酒,老顾就露出了恶心样子,用手捏了一把他裤裆里的东西,叫林山虎脱了裤子叫他吸,说精子最养生。不白吸他,一次五块钱。林山虎为了能得到五块钱,欣然应允。结果事情败露,这个老家伙被判了个无期徒刑。
正当林山虎要被厂辞退的时候,中国的那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在包装装潢厂成立了个《狂飙战斗队》,招兵买马,自己当了造反司令。他领导的《狂飙战斗队》,帅先在向州市打、砸、抢,大名远扬,也都知道有个造反派头头叫“林尾巴”。
随着造反夺权,他就成了包装装潢厂的革委会主任。他把那一批临时工都转了正,换了工种,又按亲疏远近,封他的下属当科长、主任、段长、班长,一时成了包装装潢厂的皇上。过去谁瞧不起他,谁跟他有矛盾,这次都要被他好好地革革命。
财务科的苗会计曾经当众指责过他,说他是上海过去的“小瘪三”。他就带着《狂飙》去抄苗会计的家,翻变天账。结果翻出了苗会计公私合营时候的一张五千块钱的股票,还有女人的旗袍,就如获至宝,在厂大门搭了个高高的台子,把五十多岁的苗会计和他终日不出门娴淑温雅的老伴一起拉到台上斗。大冬天逼着苗会计的老伴学王光美,穿上他抄出来的旗袍。苗会计的老伴死活不依,林山虎一声令下,几个人拿着剪子就把她的头发剪得象狗啃的一样,然后硬逼她穿上了那纱旗袍。后来苗会计的老伴就一病不起。
厂职工食堂有个牛师傅,见林山虎拿着小刀割食堂的生猪肉吃,就吵他。林山虎晃着手里的小攮子,楞起两眼跟牛师傅耍混。牛师傅掂起挂肉的铁勾子就照他打来,吓得他抱头鼠窜,再也不赶敢招惹牛师傅。
当了造反派头头后,他最想拾掇的人就是这个牛师傅。为了出他心中的这口恶气,叫《狂飙》里几个二球孩子把牛师傅捆起来,关进厂一间大空库房里,审问牛师傅干炊事员偷了职工食堂多少东西?牛师傅不听他们这一套,林山虎就叫打!把板凳腿都打断了,可这位牛师傅还是不承认。于是林山虎亲自出阵,把牛师傅推到屋对面的墙上,举起土制的枪照着牛师傅的头顶上“砰”地就是一枪。子弹射进墙上的砖里,牛师傅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仍不承认。林山虎又“砰”地一枪,哈哈笑着,又“砰、砰”两枪,牛师傅吓得顺着裤裆尿了,照着林山虎的话承认自己偷了食堂的东西。过后,《狂飙》的人笑话牛师傅不经打不经吓,叫林山虎几枪就把他吓得屙了一裤裆。
可是厂里的人老是喊他“林尾巴”。尤其是章立功,不参加他的《狂飙》组织,更是不买账他林山虎的账,老是尾巴、尾巴地叫他。
人怕恶人,鬼怕凶神。林山虎拿章立功没门儿,就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在大会上宣布:以后再不许“林尾巴”!下面哄笑起来,有人故意问:不喊尾巴喊啥?!他大骂:反正以后谁再这样喊,就日谁妈!
厂里那辆吉普车也成了他林山虎的专车,纪山洞也成了他的私人司机,说上哪就上哪。他认识了市制鞋厂一个叫邓雪雁的年轻姑娘,邓雪雁长得娇小玲珑,聪慧可人,林山虎便紧追不放,有空就坐着吉普车去找她。
邓雪雁见林山虎恁么年青就当上了包装装潢厂的头头,对自己又恁么热情,心里头有几分愿意,只是林山虎时时露出的蛮横劲叫她不放心,因此对林山虎的态度始终不明朗。
林山虎的那帮造反弟兄就笑话他“挂着腊肉吃白饭”,搞不好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一个星期天,他把邓雪雁接到了厂里,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把邓雪雁强奸了。
结婚的时候,他那帮弟兄笑话新娘子凸起的肚子,他却骂:“妈的,是老子的种!”
当了厂革委主任,他虽然有了权,可却不能给自己长工资。他依然缺钱,月月紧张。结果来了个好机会:银行拉来了几车钞票打浆销毁。造纸车间打浆机的浆缸边堆满了打了圆孔的钞票。他利用主任身份的方便,偷了好几扎子回家。然后拼接起来,花出去了一百多块。当他又用这钱去买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了,以破坏国家金融被送去劳改,从此结束了他革委会主任的政治生涯。
这次他回厂后,被金青山分配到了造纸车间。可他依旧怀念自己在厂里呼风唤雨的好时光。前后对比,现在厂里的人对他毫不尊重。有的不搭理他,客气点的见了面也只是年个厘时度微应酬说:尾巴回来啦?就连跟着他造反捞到了劳资科长的金青山,现在对他的态度也很勉强。他想到电工房当个电工,金青山说人家不要,还说把他分到造纸车间,还是跟人家车间主任杜卓群说了一大堆的好话。
这次捉了何庆霞的奸后,整个厂都在议论这件事。让他很兴奋:“就是叫你们都知道,谁是林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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