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一想到任芳菲,周耀辉的心情便沉落到了最低点,他茫然地想:芳菲到底在哪里?她怎么样了?她可不能抛下他和宝宝啊。
也是那天晚上,齐海蓝对周耀辉说明了一切——任芳菲一直瞒着周耀辉的一切。周耀辉听了,更是完全地被震撼了。
还是在那天晚上,周耀辉和齐海蓝狠狠地吵了一架,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责怪齐海蓝,而是他的心也已经完全地乱了。
任芳菲的事,虽说事先不是没露出端倪,可周耀辉还是没有想到一切竟然有这么复杂。那个在他眼里纯洁、善良、温存、端庄的芳菲,她的心里竟然一直藏着那么可怕的秘密!
周耀辉简直说不清,自己是怨任芳菲,还是怜爱她。他可以原谅她的“不纯洁”,但他不能原谅她对他的欺骗。这是一种极端的不信任,夫妻之间怎么可以这样不信任呢?可周耀辉同时又痛惜她,自己的这个妻子,她柔弱的身躯究竟能背负多少东西啊?他能够了解,她这么做也是因为爱他呀。
周耀辉捂住胸口,他觉得痛,心口痛,完全是生理的那种痛。在形容极度的悲伤时,人们常说“心痛”,周耀辉一向以为,那只是一个形容词,而今他才知道,一个人的心,真的是会痛的。就是那样,一抽一抽地痛。
那天晚上直到半夜,周耀辉还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为了任芳菲过去的经历,为了任芳菲现今的生死未卜,也为了和齐海蓝的争吵,为了他自己情急之下对齐海蓝的伤害……无论如何,他那样伤害齐海蓝是不对的。
半夜,周耀辉突然被一阵心口急剧的疼痛惊醒,他坐起来双臂撑住床,眼前眩晕发黑,他从来没有过心脏系统的毛病,这突如其来的心慌使他无所适从。原来任芳菲在家的时候,非常注意他的身体状况,现在任芳菲不在身边,他对自己就粗心多了。他本想打电话叫齐海蓝来,陪他去医院,可是电话筒在手里握了又握,却始终鼓不起勇气。他就那么睁眼躺在床上熬到天亮,感觉才好了些。
恰好上午接了一个电话,是在杨欣强公司工作的秘书小姐,她听说了齐海蓝起诉杨欣强的官司后,设法找到了齐海蓝代理律师的电话,希望和齐海蓝共同起诉杨欣强。案情有了进展,周耀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忙碌是治疗一切身心疾病的最佳灵丹,这句话对周耀辉特别适用。
可周耀辉并不知道,他那心慌的时刻,正好是任芳菲拼尽全力地和那个困扰了她多年的恶魔搏斗的时刻。
深圳警方根据周耀辉提供的电话,顺藤摸瓜找到了福田区的电话亭,在那电话亭附近布了眼线守候。
当警察神兵天降,敲开店长租住的地下室时,店长还以为又是任芳菲搬来的“救兵”,他恶狠狠地故伎重施,胁持住任芳菲,欲与对方进行肉搏。
经过近一个月的折腾,任芳菲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但她看清楚了眼前来解救她的警察,明白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拼命地抱住店长的胳膊,用力撕咬他,回脚猛踢他的膝盖,店长一时站立不稳,警察们一拥而上,顺利地将其擒获。
心归何处
任芳菲被解救出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对周耀辉交代。
她甚至来不及等着亲眼看见店长如何被检察院起诉,她只想尽快恢复自己的状态,好回去见她亲爱的丈夫和儿子。她还有一点儿钱,警察从店长身上搜出来还给了她。她用这些钱充分地打扮了自己,还买了不少礼物给周耀辉和宝宝。
当她在深圳机场给齐海蓝挂电话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还是那个自信的、优雅的任芳菲,这些天来经历的挫折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当任芳菲真的到达北京机场时,心情又“呼”地落了下去。
她的目光,在接机的人群里搜寻了好大一圈,齐海蓝呢?
为什么齐海蓝没有来?出了什么事?又是一阵焦灼、茫然、不安的情绪包围了任芳菲……
此刻,她的心里又充满了茫然的苦楚。她回来了,拖着憔悴的身体和一颗破碎的心。可是,在这人来熙往的北京城,还有一个位置是为她而留的吗?尤其是周耀辉心里的那个位置,还在为她守候吗?
任芳菲一直也是知道的,这个社会不公平,真的不公平,弱者的路是那么的难走。受辱的女人,只能独自在暗夜里发出低声的哭泣。她承受不起被骚扰和侵犯的痛苦,更承受不了别人刀子般的议论。一开始遭到骚扰时,她一直把所有的心事都闷着,闷烂在心底,也不敢对别人说。因为怕人误解,所以,眼泪只有背着人流。
一直到多年以后,任芳菲从广东流离到北京,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时过境迁,她才把事情和几个亲密的女友说了。多年的抑郁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而这些亲密的女友,虽然会同情她,但又有几个能真正体会她内心的感受呢?那天,齐海蓝对她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安分娴淑的女性,正因为你的传统美吸引了异性的注意。但是,你的性格有非常软弱的一面,又爱面子,所以让不轨之徒钻了空子……”多么天真的理解,任芳菲虽然感激齐海蓝,但仍然感到与她有心的距离。
就在她无论如何液不肯听齐海蓝的劝告,把这件事如实告诉丈夫的时候,齐海蓝也像一只小豹子一样地发怒了。涉世不深的齐海蓝怎么会了解一个三十几岁、有家有孩子的女人内心的苦闷呢?她还处在不了解男人的年龄啊。
任芳菲永远也忘记不了。那段寒冷的日子里,听信了店长诽谤之言的阿米怒气冲冲地来找她“算账”的情景。任芳菲几乎不能相信那坚硬的拳头和绝情的怒斥来自一向不擅言辞的恋人。打完了她,阿米还冷冷地说:“哼,看来你还挺有魅力的,那么多男人喜欢你。”
那时,任芳菲哭着跌倒在地上,近乎崩溃而地说:“我还以为,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阿米却不屑道:“算了吧,我的感情是给一个纯洁而忠诚的女人的!”任芳菲绝望地捂住了自己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的脸。在那个时候,她认识到了男人的寡情。她做了什么孽?这个世界如此容不下她?来自恋人的伤害,比骚扰她的店长更深……
她也还记得那时候,美容院的总经理找她谈话那次。因为怕店长会在院里闹事,所以要求她尽早辞职离开。她记得她曾经哀求总经理,告诉他,她也是个受害者。可是,总经理居然板着脸,要她首先检点自己。总经理眼中的鄙视深深刺伤了芳菲,她把牙咬得格格响,然后愤怒地辞了职。
同样,同事中也只有不了解的目光和嫉妒,并没有一丝安慰。任芳菲甚至能读出她们眼神中那种冷冷的幸灾乐祸。偶尔,她还能听到几个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肯定她也不怎么样,为啥别人就没这事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听一次这样的议论,任芳菲的伤口就再疼一次,似乎完全不可能等待愈合的那一天。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失足女人的一席之地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是不了解事实地信口雌黄?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站在男人的立场说话?难道他们真的不能去想想,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骚扰和侵害都不是我个人所能选择的吗?
也许,任芳菲想,也许齐海蓝有她的道理,她要求每一个人都诚实,那是她的天真,同时也是她的自信。她年轻、漂亮、能干,她输得起。可是,像芳菲这样一个女人,周耀辉和宝宝是她的全部,她输不起了!
任芳菲感到一阵头晕,她勉强支撑着自己。周耀辉会原谅她吗?她早已经不敢奢望那个男人还会像从前那样张开温存宽厚的臂膀迎接她了。她这个妻子,是会让一个成功男人脸上蒙羞的吧?
周耀辉究竟知道多少?如果有可能,任芳菲宁可匍匐在他的脚下,乞求他的原谅,只要他还愿意要这个家,不会因为她黑暗的过去而丢弃她。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经历将会是永远横桓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道跨不过的沟。
风吹过,思绪有如被吹乱的发丝,混乱一片,任芳菲嘴里涌出一股淡淡的苦味,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