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从掩身的墙壁后转过来,重新走进美容院的大门,并招呼那女孩子:“欣然。”
杨欣然头也没回地应了声:“嫂子,你来了。”
林青上前来热热络络地搂住杨欣然的手臂,问她:
“你在这里干得还好吧?芳菲对你不错吧?”
杨欣然笑,向林青竖起一根大拇指。此时,她发现了林青红肿的眼睛:
“嫂子,你这是——”她指指林青的眼睛,“怎么啦?”
林青,下意识地揉揉眼:“没事啊……哦,路上风大,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杨欣然道:“该不会又是我哥惹你生气了吧?”那口气里带着讽刺。
“没有没有。”林青连忙否认,“你哥对我好,对我好……”
杨欣然退后两步,看着林青的脸,大幅度地摇了摇头:“嫂子,不是我说你,对男人呀……”
守住“好男人”好累(2)
林青说:“好啦好啦,真没什么。你别再一口一个对男人应该怎么样了,你哥最不爱听你说这些,回头又该说是跟我们这些女人学坏了,其实啊……”
杨欣然接过她的话,调皮地说:“其实啊,我最坏,比你们这些女人都坏,我最势利最爱玩心计最会整男人,对不对?”
林青笑:“最坏倒也不至于,哪有小姑娘这么说自己的?难怪你哥整天为你操心。其实你这个孩子挺天真的,却成天摆出一副风月老手的架势。要知道有多少女人能真正玩得过男人哟!”
杨欣然扬起头:“年轻不一定就是天真呀。有的东西,那是天赋异禀。就像我最崇拜的CoCo……”
林青说:“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追求罗曼蒂克。别看你现在能把一群追你的小男生支得滴溜溜转,其实那是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能打动你。等着吧,等哪个男人真把你迷住了,你就不这么嚣张了……”她边说边用手指点了一下杨欣然的额头。
“我没说我不追求爱情呀。”杨欣然打断她,“CoCo的一生也充满了恋爱经历。追求爱情和掌控男人,这两件事情之间并不矛盾,这个……”她充满怜悯地看了林青一眼,“你们这些普通女人永远不懂哪。”瞧这俩女人,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姑子,俩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还时不时地互相瞧不起,时不时地抬抬杠。
当任芳菲走到大堂里的时候,林青正坐着喝水。杨欣然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忙着对镜梳妆去了。任芳菲径直地走向林青,急切地问:“你怎么啦?”
林青赶紧对任芳菲眨眨眼。任芳菲立即明白了,接着说:
“不是跟你说这两天我们做活动吗?特别忙。你怎么捡这时候来做脸?好吧好吧,既然来了,就跟我到VIP室去。”
任芳菲拽着林青进了VIP室。一进房间,林青的眼泪刷地又下来了。任芳菲抚着林青的后背,过了半天才说:
“坐下来慢慢说,小青,出什么事了?”
林青捂住嘴哭,生怕外面的杨欣然听到。她抽噎得几乎上不来气:“芳菲,欣强他……”
林青的丈夫杨欣强,真是有必要重点介绍一下的人物:博士,在一家在国际上都有一定声誉的公司中国区做分公司经理,算得上事业有成。可往往人们注意到他都不是因为他的事业,而是他的外表。他长得好,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反正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而林青的长相,也就能算个斯文秀气。这样的女人守着一个出色的丈夫,压力可想而知。于是,林青就拼命地往服装、美容上砸钱,在任芳菲这儿常年办着最贵的几种项目的卡。虽然没真见有多大用,毕竟聊胜于无。
林青在那儿哑着嗓子说:“欣强陪那个女人加班,还把手搭在那个女人肩上……我亲眼看见的。”
“是他的同事?”
林青使劲点头。
任芳菲啼笑皆非,拍拍林青后背:“同事之间,那是正常的,你不要太疑神疑鬼。照我看,欣强不是那种人。”
“你不知道他们那个暧昧呀!”林青粗鲁地挥舞了一下胳膊,“我还看见欣强给那个女人冲咖啡呢。我们认识这么些年,欣强从来都没给我冲过一次咖啡。连饭都没盛过一次!”
“小青,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到欣强公司去当侦察员啊?”
“不看,不看怎么行啊?”林青一把将自己的脸抹得更花了,“你不知道他们公司里那帮小狐狸精,对我们欣强盯得紧着呢。最不要脸的就是原来前台的那个小秘书,我还在旁边站着呢,她都敢和欣强勾肩搭背的,根本就当我是个透明人!你说说,我不盯着他点,怎么行啊?”
“那个小秘书后来不是让欣强公司给开了吗?”
“可不,可那是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我总盯着、看着?要不是我最后撕破脸跟那小妖精闹了一场,欣强公司能开了她吗?”
“哎哎,我说小青,你可不能不讲理。”任芳菲用手指点了一下林青的头,“你这样子,不怕欣强怪你太小心眼儿吗?”
“他是怪我。怪我我也得管。我丈夫,我不管谁管?”林青声音低下去,“你最知道我了,我也想做到不在乎,可我做不到,我真怕他跟哪个小妖精跑了啊。”
任芳菲没再出声,胡噜着林青的头发。
林青接着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样闹不好,越闹,夫妻俩的感情就越不好,没准反倒把他推给别人了。可我每次看到他们公司那些小妖精当着我面和他打情骂俏,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欣强是个好人,脾气性格都是一流的,从来不肯跟谁撕破了脸,他们公司的女同事没事就骚扰他,他也好脾气地不吱声……她们,她们这是性骚扰他!”
林青不知道从哪里捡出“性骚扰”这个词,似乎是深感得意。她神神秘秘地问道:“哎,你说女的对男的也有性骚扰吗?”
任芳菲笑了:“得了,我给你做个脸吧,看鼻子上都有黑头了。”林青不好意思地捂住鼻子。
任芳菲一边给林青做脸,一边说:“那个小前台不早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吗?现在想起来还用得着哭哭啼啼的啊?”
林青的怒火一下子又被任芳菲这句话点了起来,她说:“现在?哼!昨天晚上欣强加班加到12点还不回家,我着急了,跑到他们公司去看,你猜怎么着?欣强正笑眯眯地站在他们公司新来的一个女孩子后面跟她说话呢,还给那个女孩冲了杯咖啡……”
守住“好男人”好累(3)
“我怎么听着就像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呢?”
“还没说完呢。我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欣强没发现我,竟然把手往那女孩背上伸……那小妖精真可恶,穿着件低领口的连衣裙,活脱脱地想勾引男人嘛。还做作呢,躲来躲去的。哼!玩这种花招!”
林青又开始抽噎起来。任芳菲刚给她清洁过的脸又流下两条道儿来。任芳菲拿过一块化妆棉轻轻地帮着林青擦干了眼睛,一边柔声安慰她。
林青说:“我一下子忍不住了,就冲过去拉住那个女孩的胳膊。她勾引我们欣强呀,还在那儿扭来扭去,根本就是欲擒故纵。大家都是女人,以为谁不懂啊?”
“那欣强什么态度?——快闭上眼小青,要上按摩膏了。”
“我……我不知道。”林青闭上了眼睛,“欣强可能生气了,他瞪我。那个女孩还骂我呢,‘STUPID!’我知道‘STUPID’是什么意思,愚蠢呗!这些在外企工作的人,个个都一副假洋鬼子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谁STUPID啊?我才是欣强的正牌夫人!她算什么东西啊,供男人玩的货色罢了,STUPID!我抽了她一耳光,我这算是替天行道吧?”
任芳菲愣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作为朋友,即使再亲密,有些事还是不好管。如果林青是她亲妹妹,如果林青不是这么情绪化,任芳菲倒是有一番话要跟她说。可现在,她知道林青要的只是发泄发泄。于是,任芳菲默默地开始了手下的按摩动作。
“哎,你说我是蠢吗?非要守着这个男人。我知道他长得好,外面不少女人盯着。我也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他,可我就是离不开他。你说我傻吗?”
任芳菲还是不说话,手指默默地在林青脸上打圈,可是明显轻柔多了,呵护的、抚摩的。
林青又问:“他们男人是和我们女人不一样吗?是不是有人骚扰他们,他们反倒会很高兴呢?”
“我看欣强不会吧。”任芳菲干巴巴地说。
“我也觉得欣强不会,我家欣强的眼光还是很高的。”林青又有点自豪了,“就像以前那个前台的女孩,你猜欣强说她什么?”
“说什么?”
“他说,那个女孩瘦得胸部还没有蛋黄大,还总往他身上靠。他感觉就像一个男人靠在他身上,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任芳菲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可是,”林青又接着说,“他这么说,说明他还是去‘感觉’了那个女孩的胸部。如果他没去‘感觉’,怎么能知道人家的胸部小,又怎么能感觉到像是一个男人靠在他身上啊?”
任芳菲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就别没事瞎分析,招自己生气了。好啦,该上面膜啦,不许说话了啊。”
任芳菲用刷子给林青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面膜,像金属面具一样地把林青的脸罩上了。林青憋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欣然工作怎么样,在你这里?”
杨欣然是杨欣强的妹妹,亲兄妹。父母去世得早,杨欣强把妹妹带大,对她怀着父母般的疼爱。可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年轻人的逆反心理吧,这个妹妹对哥哥却总有点爱答不理的。
任芳菲含糊地说:“嗯……欣然啊,她还不错。”
“我真是得谢谢你了芳菲,”林青说,“欣然这个鬼丫头,不好好读书,非要到处折腾着找什么工作。按说大学生参加社会实习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你看她找的那工作,大半夜在酒廊里卖酒!把他哥哥吓得,赶紧让我给她张罗个工作,我求别人不行,只好来求你收留她。她,我还不知道?娇生惯养吃不了一点苦,不给你添乱就算不错的了。我刚才一来,就看见她小姐似的端坐在那里化妆,客人进门了都不知道招呼一声。”
任芳菲宽容地笑笑:“那有什么呀?她又不拿工资。就当我帮你们看着妹妹吧。我和她接触快一年了,其实她挺善解人意的,你可能没感觉到。瞧你,这么为你家欣强着想,他和他妹妹还不把你当恩人,还不得对你好点呀?”
“还说呢,”提及此,林青愤愤不平,“我们家欣强就不用说了,小孩子脾气,得我哄着他来。可他那个宝贝妹妹,有时候真是有点儿不懂事,说话直通通地不给人留台阶。就说前几天吧,我上街去给他们兄妹俩一人买了一身衣服——欣强是银灰色的西服,欣然是银色的连衣裙。他们兄妹两个都长得好,穿上新衣服,活脱脱的一对金童玉女。我就这么一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芳菲重复道。
“结果啊,杨欣然小脸一板,对我说:‘嫂子,你可真没文化,金童玉女是用来形容情侣的。’我虽说只有大专毕业,可不至于连这都不懂吧?我就是觉着他们两个穿那套衣服,看起来就像一对小情侣似的……”林青沮丧地解释。
任芳菲又笑起来了:“好啦,你别说话了,做面膜的时候说话容易生皱纹。欣然这孩子不至于那么不懂事吧,是不是你误会了?”
“没有!”林青肯定地说,“我也觉得欣然不可能跟谁说话都这样。芳菲,你说会不会因为杨欣强平常老是不尊重我,说话不给我留面子,他妹才会跟他学,说话也不给我留面子啊?”
“小青,你这个毛病可得改改,没事儿老瞎琢磨什么呢?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任芳菲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林青脸上的面膜,面膜有点发硬了,“这会儿可绝对不能再说话了啊。”
守住“好男人”好累(4)
林青闭上嘴,她也是累坏了,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危机潜伏
任芳菲走出VIP室,疲惫地靠在供客人休息用的沙发上。杨欣然走上前来靠在沙发背上,轻轻地帮任芳菲按摩太阳穴。任芳菲低声叹了口气。
杨欣然说:“芳菲姐,深圳那边又找你了?他怎么老缠着你呀,好像你欠了他一百万似的。给你发的那短信,啧啧,恶心死了!”
任芳菲勉强地睁开眼睛,无力地说:“死丫头,你怎么又偷看姐的手机短信?”
“谁偷看啦?”杨欣然拨弄了一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漂亮的小红手机,装出来的委屈里透着一丝得意,“这可是你让我帮你保管手机的哟。”
任芳菲苦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杨欣然的手背。
杨欣然皱起眉头:“姐,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就像今天,喏,”杨欣然对着VIP室呶了一下嘴,表示说林青,“你明明已经那么累了,还非要强打精神招待客人……”
“小青是我的好朋友,”任芳菲满不在乎地打断了杨欣然,“哎,她可是你的嫂子啊。”
“她那副黄脸婆相,哪儿配当我嫂子?要不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哥……”一提到林青,杨欣然的刻薄劲儿就上来了,任芳菲马上打断她: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你嫂子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再这么说了呀。万一她听见了,多伤心。”
“她才不会为我伤心呢,她在乎的是我哥。她也不是真心对我好,还不是想拉拢我,曲线救国,怕我哥把她甩了。”
任芳菲睁开眼睛,嗔怪地看了杨欣然一眼,那眼神是说: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目的,她总是对你好的呀。既然她对你好,你就不应该这样说她。
杨欣然吐了吐舌头:“好好,我不再说她了。”
任芳菲笑了,其实她知道,杨欣然本质上是个很热情、很善良的女孩,是会替别人着想的。只是唯独对林青的态度不佳,这不能不说是因为受了她哥哥的影响。
“好好,就不说我和她吧。可你看我们这几天这么忙,她干吗还来添乱?你昨天整整忙了一夜呢。”
任芳菲抿着嘴笑:“要是我像你说的那样做生意,芳菲女子沙龙早就关门了。顾客就是上帝,有嫌上帝‘添乱’的吗?”
杨欣然噘着嘴:“行,这算小事,就不说了。可你自己也知道,深圳那店长不是什么好人,可你还是黏黏糊糊的。我可告诉你呀,女人对男人绝不能心软。”
任芳菲轻轻地叹了一声,似呻吟:“你当我不想和深圳那边了断吗?我能吗? 眼看都平静几年了,谁知他又出现了。唉!如果能,我早就断了。可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是,要让耀辉哥知道了怎么办?”
任芳菲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会的,他怎么会知道呢?我现在连手机都交给你保管了。”
“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杨欣然说,“就怕你们再这样纠缠下去,耀辉哥迟早会发现的。耀辉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要是为了深圳那边而失去耀辉哥,那可太不上算了。”
“行啦,我还要你一个小孩子教训?”任芳菲推了她一把,“你去看看,好像来客人了。”
夫妻相
杨欣强公司外的小餐馆里,大家聚拢在一起吃午饭。菜色挺丰富,沸腾水煮鱼、锡纸排骨、香菇菜心、清炒油麦菜什么的,乱七八糟摆了一桌。杨欣强和几个男同事正喝着啤酒高谈阔论,几个女同事则抿着茶听他们神侃。
天天中午吃公司的快餐盒饭,嘴里能淡出鸟儿来。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大家伙儿就会集体出来打一顿牙祭,轮流请客或者AA制。从内心来说,齐海蓝并不喜欢这种形式的聚餐,她觉得大家在一起吃,筷子放进嘴里再戳进碗里,多不卫生。她还是比较喜欢分餐而食的就餐方式。外国人都是那么吃的,自助餐,吃多少夹多少,既干净又不浪费。可是,她不能那么倡议。现在的齐海蓝,正努力变得随和一点,从众一点,使自己的个性不要那么明显。因为从外国读书回来沾染了一些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