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杨总参议的话了。……”
“胡说,这种事与杨总参议有什么关系?”不想谷瑞玉刚吐苦水,就被于凤至打断了,说:“有人说汉卿是在去秦皇岛的军舰上学会抽大烟的,而和他同去秦皇岛的只有你,而不是什么杨总参议。现在汉卿的烟瘾越来越大,你要知道一个男人有没有政治上的前程,关键在于他有没有坚毅的信仰和让人敬重的操守。”
谷瑞玉怔在那里,一句话也插不上了。
于凤至盯着她的眼睛说:“汉卿本来是个有为有志的将领,可是,他现在让大家失望了。这是因为正在他向上奋发的时候,忽然有人支持他学会了那种随时可能让他颓废的鸦片瘾!瑞玉,现在你是他身边的人。有时我也很羡慕你,你可以随他转战各地,甚至是南征北战。如果你真是个好品行的人,这对汉卿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我们大家都很痛心,既然他那么看重你,可你为什么那么不检点?以致于让他好端端地染上了那种为人不齿的恶习呢?”
第二卷 夏第五章 鸦片风波(4)
谷瑞玉听了于凤至的指责,心里万分悲愤。她这才知道就在自己随张学良在兴隆店前线的时候,在沈阳大帅里已有人对她暗中指责非议多时了。她感到自己在于凤至面前,即便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只有她知道张学良当初染上鸦片瘾的真正原因,可是现在她竟在于凤至面前有苦吐不出。“说话呀,瑞玉,你为什么呆坐在那里,不肯吭声呢?”于凤至依然用那种冷漠的眼睛望着她。
谷瑞玉急得泪眼凄迷,她知道自己即便开口,也难以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分辩。但是因有于凤至的催促,她终于不得不说了:“夫人有所不知,当初去秦皇岛的时候,由于是冬天,又下着大雪,所以在南站登车的时候,杨总参议亲自去送行了。……”
于凤至震怒地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对你说过,这是咱们家里的事情。为什么又要扯上人家杨总参议呢?”
谷瑞玉忍住气,只好继续说:“当时,汉卿是因为杨总参议送了一个烟具,所以,他才在兵舰上吸鸦片的。”
“可是你当时在哪里?为什么不管?”
谷瑞玉含着泪说:“夫人,我管了。可是,当我知道他抽大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那时我曾经苦苦地劝他戒掉鸦片,可是汉卿因为是连夜前往秦皇岛,他困倦交加,所以根本听不进我的劝告。后来,当他意识到这烟瘾的可怕时,悔之已晚了。我做梦也没想到,现在夫人竟将他抽大烟的罪过都归罪于我的身上,唉唉,这实在让人感到心里委屈。……”
“不许你强词夺理!”谷瑞玉还想继续向她哭诉情由,可是于凤至哪里肯信她的倾吐,忽地沉下脸来,正色地对谷瑞玉说:“事已至此,再说那些都已无益。不管汉卿他为何染上了烟瘾,可是你当时就在他身旁,总是个无法推掉的事实。既然你就在他的身旁,为什么不能阻拦他呢?”
谷瑞玉怔住了。她眼含着苦泪,只觉得心里有许多苦楚无法向于凤至倾吐。
于凤至说:“汉卿是大帅倚重的人,将来张家的大业都要靠汉卿来继承的。因此,任何人都应该对张家的大业负责。瑞玉,从前我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可是后来因有韩淑秀等人的劝说,我违心同意收留了你。那时,我还真以为你会当好汉卿的随军夫人呢。哪里知道自从他和你结识以后,竟接连生出许多让家人担心的事情来。现在他染上了烟瘾,已是既成的事实。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有推不掉的责任。如果依张家的家法,你我都是要受到责罚的。现在大帅开恩,不记你我之过,既是这样,你现在就只有劝他马上戒烟这一条路了。”
谷瑞玉唯唯,她不敢抬头。
“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于凤至坐在炕上加重了语气。
谷瑞玉点头。她不敢再和于凤至顶嘴,她知道即便任何时候,她在张家都要屈居第二的,在于凤至面前她永远都只能逆来顺受。特别是现在,张家对张学良染上鸦片烟瘾一事怪罪了下来,她随军在侧当然是责无旁贷。想到这里,谷瑞玉自知理短,急忙向于凤至俯首道歉地说:“夫人的话我记在心上了,既然现在劝汉卿戒烟是当务之急,那么我决意马上就到天津去,行吗?”
“你要记住,一定要劝他下定决心戒烟。”于凤至见谷瑞玉不再顶撞,心里的火气也渐渐克制了许多。她见谷瑞玉悄悄站起来,正想向门外走去,又在后面将她唤住说:
“如若他那大烟再戒不掉,你我的脸上谁也无光!”
“夫人,我懂了!”谷瑞玉恨不得马上离开于凤至的正房,现在见她吩咐已毕,就不再说话,急忙应诺一声,忙不迭地出了房门。到了外边,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哀,手掩住了口,哽咽着哭了起来。
现在,谷瑞玉就坐在驶往天津的火车上。本来她得到于凤至的允许以后,马上就该到天津来,可是因为张学良不久前正奉命在河北滦州集结郭松龄部逃散的官兵,所以她请求去天津的电报始终得不到答复。一直等到1926年3月,张学良才复电给沈阳的谷瑞玉:“即日可来天津。”这样她才匆匆赶往天津而来。
天津对谷瑞玉来说可谓魂牵梦绕之地。当年她十几岁就从家乡杨柳青出来,和二姐谷瑞馨一起在天津学戏。不久她又在这里登上了舞台。小小年纪的她正是从海河之滨开始了人生的旅程,十七岁时她又因逃躲那群见色起意的地痞而一愤远下了关东。谷瑞玉万没有想到,现在她又回到久违了的海河边上来了。
当谷瑞玉来到租界上的赤峰道时,她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夜幕已经降临,马路两旁的路灯都已点燃。在一盏盏雪白的街灯映照下,她看见一幢幢造型别致的小洋房,宛若神奇宫殿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美、法、英、意大利、俄罗斯、西班牙、荷兰、希腊式的建筑群。早年谷瑞玉就知道赤峰道有直、皖、奉系各路军阀的别墅和公馆。袁世凯的小怪楼就建在此地,还有山东军阀张宗昌、淞沪军阀卢永祥、孙传芳等人的公馆也在此地。现在她才知道张学良也在赤峰道上有幢豪宅。谷瑞玉来到那幢临街的豪华白色小楼前时,她第一次见到这幢在天津极为少见的罗马式建筑。只可惜楼前的院落并不宽大,门前却植有许多法国梧桐。几位荷枪的侍卫在楼前巡视着,见她来到小楼门前,马上就有侍卫上前询问,当侍卫知道来者竟然是张学良的如夫人谷瑞玉时,急忙将她迎进楼上。
原来,就在谷瑞玉来天津的前一天,张学良忽然接到张作霖发来的紧急电报,星夜赶到张家口去了。谷瑞玉想到此次来天津身负于凤至的重要委托,心里顿时沉重起来。她很想马上见到张学良,可是又苦于一时无法找到他。她心里越想越急,不禁倚在床上哭了起来。
张学良此时正在张家口。
他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叛乱之军,在漆黑的夜色下,张家口城南一片荒地里黑压压地排列着衣冠不整的军人大队。他们都是黑龙江骑兵第三旅在此驻防的部队,为首者就是旅长王永清。
当年张学良在黑龙江剿匪的时候,曾经在佳木斯和王永清有过接触。但是他没有想到现在王永清会叛乱哗变。此人本是土匪出身,早年在吉林梨树一带活动。民国九年他被张作霖收编,所以才成了第二十七师马队三营的营长。后来王永清又投奔了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并得到了吴的青睐,故而得以从一个营长提升为旅长。去年冬天郭松龄率部在河北滦州起义,王永清随吴俊升的骑兵从黑龙江奉命奔袭进剿,在辽中县老达房的一家农民菜窖里,生擒郭松龄、韩淑秀夫妇的就是这个王永清。
第二卷 夏第五章 鸦片风波(5)
在剿杀郭松龄大获全胜以后,王永清的骑兵旅恃胜而骄,就在该部被留在张家口驻防期间,王永清率领他手下的一群乌合之众,到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一时当年的匪性又复发作了。
初时张作霖念及王永清生擒郭松龄有功,对王永清所部的胡作非为并没有引起注意,只是发下了一道命令,让王永清部自查纠错,不许再犯军纪。可是,张作霖做梦也不曾想到,王永清根本不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继续指挥部下在张家口一带到处奸淫妇女,劫抢百姓钱财。闹到最凶的时候,王永清部居然一举打下了内蒙古的葛根庙。
在此次王永清抢夺葛根庙时,他们不但一举夺抢了那座古庙里的几尊金佛像,而且还当场杀死了许多老和尚。制造了这一震惊国内的血案以后,立刻有人报告给在沈阳的张作霖。张作霖闻讯大怒,所以才下令张学良火速从天津前往张家口,对这伙叛乱之军进行缴械整编。
张学良的专车在夜幕笼罩张家口的时候,沿着一条铁路缓缓驶近了那片王永清驻防的营区。数千名骑兵都竖立在高高的路基之下,当张学良的专列由远及近的驶来时,几架车灯立刻照亮了王永清的营区。那些虽然已经同意缴枪,但在心里仍然对张学良率领的缴械队伍恨之入骨的王永清骑兵旅,都一个个竖立在昏黑的天幕下。
春天的寒风瑟瑟刮来,偌大的营区里死一般的寂静,千余骑兵大多都是王永清从前当土匪时的旧部,现在当他们知道即将面临着张学良的缴械时,当然不肯老老实实投降。王永清自知此次事态严重,他多年来作恶所犯下的罪恶,张作霖终于对他进行清算了。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境,王永清站在那些叛军中间,不停地向附近几个营连长们悄悄的耳语。
张学良坐在那由侍卫们团团簇拥的专车里,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着。他发现黑压压的叛军都集聚在他的专列前面,气氛有些紧张。他从天津来张家口前,并没有对张家口这群乌合之众看得太重,他认为王永清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土匪。一旦接到了缴械的命令,这些叛乱之军势必不攻自溃。可是,当他率领缴械部队将张家口城外王永清的旅部团团包围以后,才发现事态远比他来前估计得严重得多。那些在张家口附近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的骑兵们,仍然匪性十足。虽然他们在张学良缴械队伍的四面包围之下,不得不将手里的长枪按照缴械部队的指示,分几堆架好。可是,张学良在车里发现那些空着手的骑兵们,仍然没有俯首投降缴械的意思。
张学良必须面对严峻的形势,他作为缴械部队的指挥官,必须义无反顾地出现在这群时刻都可能发生暴乱的叛军们面前,因为只有他的出现,才可能震服那些口服心不服的骑兵。
“军团长,有危险!”就在张学良握紧腰间的佩剑,准备走出专列,来到车外的平台上,面对那些集聚在昏黑夜幕下的骑兵们训话的时候,忽然,他身旁走出一位彪悍的将领。张学良认出此人正是他的卫队长姜化南。姜化南本是吉林梨树人,早年也是讲武堂的学员,跟随张学良多年,他是从一名卫士提拔起来的。现在,当姜化南发现外面的情势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生火拼的时候,他急忙冲到张学良的身旁,神态坚决地说:“你不能在这时候出去!”
张学良却坚持说:“现在我必须出去训话,不然的话,他们又如何能够顺利地缴械投降呢?”
姜化南和几个侍卫都站了出来,俨然在张学良的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侍卫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不行,军团长,我们发现王永清和那些团旅长们都在暗中交头接耳,好像要有什么举动。”“军团长,休看他们已经将枪支都勉强地架了起来,可是,我看他们有人把枪膛顶上了子弹。”“是啊,万一他们走了火,很可能发生危险。”“少帅,你千万不能出去见他们。”
张学良在七嘴八舌的劝阻声中,心里窝着一团火。他知道姜化南和多年守卫自己的侍卫们,都是为他的安全担心。现在到了危险的关键时刻,以姜化南为首的侍卫们都站出来想保护他。张学良心里受了深深的感动。但是,他望着车外那越来越黑的天色,还有随时可能发生冲突的紧张事态,他哪肯听信姜化南的劝阻,说:“不行,现在到了我必须出去的时候了。你们想一想,我是奉命前来缴械的司令官,如果我不出去,王永清的部队能投降缴械吗?”
侍卫们都怔住了。他们纵然想保护张学良,可是他们都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他。卫队长姜化南这时又站了出来,他是以毅然赴死的凛然神态出现在张学良面前的,他庄重地说:“军团长,平时你让我们随时和你穿同样的军装,这就给我们在最危险的时候代您出面应敌奠定了基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我们出来保护您的时候了。如果需要向王永清这些叛乱之军宣布张大帅的缴械命令,那么,就由我代表您出去宣读好了!”
张学良被身边那些随时准备替他出去平息危局的卫队士兵深深打动了心。他万没有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姜化南,居然在他面临危险的时候,主动请命上阵。但是他仍对姜化南前去心有疑虑,说:“化南,你的好意我当然心领,可是,你出去替代我训话,虽然能蒙蔽那些叛军,却怎么能蒙蔽和我多次见面的王永清呢?”
姜化南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振振有词地说:“军团长不必多虑,虽然王永清见过您,可是现在天色已黑,王永清又隐藏在那些叛军的背后,再加上我的衣服和您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又怎么会分辨清楚呢?军团长,不要再争了,就让我去吧,”姜化南见张学良不再说话,就对身边那些穿着同样衣服的卫兵们说道:“大家听着,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不测,你们大家都要护送军团长马上转移!”
卫兵们都不说话,但是,人人脸上都现出了毅然赴死的神情。他们知道姜化南一旦替代张学良出面,那些乱纷纷的叛军中定会发生意想中的骚动。张学良见姜化南定要代他出面平息局面,还想上前再加劝阻,可是姜化南心意已决,他凛然地向张学良敬个军礼,转身就大步走出了车厢。
车外一片漆黑。在漆黑的夜幕下,几只雪亮的探照灯正在那乱糟糟的叛军官兵头上扫来扫去。与此同时,专列上的探照灯光,已将路基下那列队等待缴械的王永清旅都清晰暴露在姜化南眼前,他身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篷,头上戴着一顶大沿帽,远远一看,姜化南的身材几乎和张学良酷肖。那些乱哄哄的叛军们,猛然见到姜化南出现在专列前面,立刻发生了混乱和骚动。
“肃静!”姜化南对叛军的骚乱早有所料,他临危不惧,不慌不忙地将左手高高举了起来,面对那黑压压的叛军们忽然大吼一声:“有我张汉卿在此,哪个再敢乱说乱动,我就军法从事!”
喧嚣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显然叛军们都被姜化南的凛然气势震住了,他们都将姜化南当成了张学良,所以那些想趁乱起哄的胡匪们都不得不噤若寒蝉起来。有些叛军甚至在姜化南的声威震慑下哆嗦了起来,因为在他们心里张少帅毕竟是威震一方的将军。姜化南发现由于他的出现,震住了那些乱哄哄的叛军,心里渐渐有了信心。
片刻,姜化南开始以张学良的口吻对士兵们训话,他说:“本人奉东北保安总司令部的命令,专程到张家口对你们进行缴械,其原因是你们在驻防张家口期间,不顾军法约束,肆意为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