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文宝杨还没说完呢,梁洛兮已经进来了。
看着文宝杨,她显然已经有点焦头烂额了。这身衣裳不是系带的设计,腰腹的敞襟是双排的侧腰扣,衣服里面还有一拍扣结。这种多层相扣的样式,虽然复杂了一些,但穿好之后就可以体现出这版衣型束腰又不会显得身形偏瘦小的独特之处。总言而之,是一款很有版型的衣裳。
因为总觉得文宝杨穿上男装不能显出那种飒爽的英姿,所以在总结许多款版以后,梁洛兮特意让人做的。可以说费了她不少心思。
记得她为自己戴头冠的那回,那时候的文宝杨心灵手巧哪有现在这样的手足无措。稍稍将两个时候的模样儿做了对比,梁洛兮不住弯弯嘴角。
“兮儿?”看着梁洛兮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文宝杨以为她已经把衣服弄好,低头一看,她发现衣服还开敞着。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便有点脸红地唤了梁洛兮一声。
梁洛兮这才发现自己入神得忘记手里的活儿了。
为她扣衣扣的同时,梁洛兮看似无意地说:“太子的衣裳大多都显旧,我这几日已经让人全清了一遍。到时候尚衣坊会送来全套新的,所以太子回宫就可以换上新衣裳了。”
这绝对绝对不是个好消息。文宝杨听的是欲哭无泪,梁洛兮的动作总是那么利落,她想说不好都已经为时晚矣。文宝杨满脸的羞怯此刻都变为了惆怅。
梁洛兮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变化,还在忙活手里的活儿。
“可以了。”梁洛兮边说,边为文宝杨将衣服边角整理好。这会儿,一位翩翩公子的模样儿便在眼前显现。人各有异,有些女子换上男装的确穿得出那种味道,但文宝杨确实不适合正统男装。相对的,这种中性的装扮才能更好地展示出她原本的俏丽容貌。
不过,文宝杨穿戴好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出去找司徒禅境。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文宝杨满心期待地问了句:“司徒,你觉得如何?”
“很不错。”司徒禅境眼睛一亮。
“真的……是这样么?你真的是这么认为?”文宝杨有些质疑。事实上是,她希望通过这样的反问让司徒禅境收回刚才所下的结论。文宝杨之所以会让司徒禅境评价一下这身衣服好坏,是因为她希望通过司徒禅境去暗示梁洛兮。怎么知道这人该说好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老说。都相处了这么久,他竟连点心灵上的默契都没有,文宝杨实属无奈。
司徒禅境就事论事:“当然,殿下不相信臣的眼光么?”
“你怎么……”文宝杨嗔了眼司徒禅境,准备说些什么。但想到梁洛兮就在跟前,她只得就此作罢,“是,司徒眼光向来好。”
这不过是文宝杨无可奈何之下说出的一句敷衍话语,在他人耳里却听成了别的味道。所以,司徒禅境笑嘻嘻地说:“那是自然的。”
“司徒你呀……”就容易蹬鼻子上脸。
两个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围绕在他俩儿之间的气氛就是一种长时间相处后所特有的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亲密。
梁洛兮突然说了声:“还有一套要试,太子把这身先换了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里带着的冷意连梁洛兮自己也没有觉察到。
想着衣服换了都换了,文宝杨对这次试换的情绪上也就没太多的抵触。点点头,她乖乖走回屏风后,让梁洛兮帮着换衣裳。
等穿好后,文宝杨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在急匆匆地走到司徒禅境面前转一圈,大概是刚刚的事情让她对司徒禅境深深失望了。不过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梁洛兮正将挂在屏风上的那身旧衣服取下
来,文宝杨准备伸手接过:“这件衣服我来拿就好。”
梁洛兮并没有还给她,而是说:“这身衣服我替太子收拾走了。”
“兮儿……”梁洛兮手里拿的那身衣服正是文宝杨最喜欢的一件,听梁洛兮说要把它收拾掉时,文宝杨当然是十分地不情愿。但是见到梁洛兮表态的坚决,即便再怎么想据理力争,她也没这个勇气。索性将眼睛瞥向一旁的司徒禅境,希望他说句什么反对的话来。
不过不知道司徒禅境今天是怎么了,他反应是出奇地慢吞。等司徒禅境发觉的时候,文宝杨眼神已经流露出一点儿巴巴的意味了。
“太子你这是……”司徒禅境有些发愣地看着她,一时想不透文宝杨这是要干嘛。
紧接着司徒禅境的话,梁洛兮说道:“都耽搁到这个点儿,肯定要延误了太子的学习,那我先回去了。”
梁洛兮说一便是一,果真将衣服拿走,不给文宝杨任何开口的机会。
等出了文轩殿的大门,梁洛兮这才侧脸看着手上裹起衣裳的包袱,轻轻地、无声地叹了口
65第64章
“听说二皇子明天起程前往番地。”司徒禅境刚跨步进门;随后就给文宝杨捎了这么一条让人没有任何准备的消息。
手上的笔停了下来,文宝杨惆怅地看着宣纸上未完成的笔书,自言自语地感慨一番:“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不若让臣这就去找皇上求情;让殿下明早能去送送二皇子?”并没有听清文宝杨说话的司徒禅境看见她一脸怅然,以为文宝杨是在为这件事情感到难过,她说,“二皇子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了。”
文宝杨听着;什么也没说地握笔又书写起来。
“那臣的提议,太子殿下是……”司徒禅境见文宝杨不做任何的表态,有点儿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于是再问了一次。
沉默了一会儿,文宝杨才慢慢说道:“这件事,司徒就别理了。”
语气不冷不热,不缓不急。
“这……”司徒禅境没想到文宝杨态度会如此冷淡,虽然知道她之前跟文启闹了矛盾,但这两个人终归是兄弟,即便不是至亲,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何况文宝杨本身也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所以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司徒禅境一时讲不出话来。
不再理会司徒禅境,文宝杨安静地写着字。
在旁人眼里,她是在埋头练习,实际上文宝杨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怪不得几日下来都见不着兮儿的影子,是因为这件事情么?文宝杨在心底猜测着,她此刻的思绪有些紊乱,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的,也不知道是在着紧什么。已经六月中旬了,等过了即将来临的七夕,中秋就要到了。
心不在焉让文宝杨写到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她索性搁下笔,走到屋外躺椅那边休息。文宝杨心情闷闷的有些乱,像是有很多缠在心头的要紧事情等着急着让她去做,但仔细一想,却发现一切
只是她自己是多虑而已。
文宝杨没有像往常那样拿出梁洛兮送的那块竹节玉佩把玩,而是细细地摸着戒指内侧的几个字。
这个玉戒指是几个月前做好的,宽度大约一指,大小刚好能套在食指上。戒指上面是错综缠绕的藤蔓浮雕,朝掌心的内侧刻有几个字,但这字迹的纹路几乎与前面的雕刻无异,只要别人不仔细瞧看,一般是看不出来上面有字的。
文宝杨与原本也不打算花这样大的心思去折腾的,但原来的那个印章早就被她扔了,如今只好想出这么一个并不精明的方法。文宝杨相信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所以她才一直将戒指戴在身边。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哪一天被人不小心翻看了抽屉,将秘密泄露。
日晒不燥,风清带凉,这样舒适宜人的天气难免会让人昏昏欲睡,屋檐下的摇椅渐渐停止了摆动,椅子上的人困倦地睡了过去。
文宝杨再度醒来的时候,司徒禅境正站在她面前,看样子他在这里已经等了有些时候。
见到文宝杨醒来,司徒禅境这才慢慢说道:“皇上同意让您明天为二皇子送行。”
“什么?”这句话让刚睡醒还带着困意的文宝杨瞬间醒神不少,她有些头疼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司徒禅境,声音沙哑地说道,“本宫不是不让你过去的么?”
“殿下这分明就是口不对心,”像是对文宝杨的心事了如指掌,司徒禅境语气显得轻松而得意,“兄弟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文宝杨不想去解释,因为司徒禅境他什么都不知道。
司徒禅境的自作主张让文宝杨以为今晚肯定会侧夜难寝,怎么知道竟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京城上空阴霾一片。并不明朗的天,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文启回番的场面比想象中要盛大许多,他的离开竟然需要满朝文武的迎送。能让朝臣相迎送的大都与皇帝或者出征守关的将士有关,而今怎么就给了一个离京藩王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站在宫门口,将正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文宝杨正愁着怎么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不远处步伐匆匆的梁洛兮。梁洛兮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盛装华颜是她极少遇到的。
“兮……”文宝杨张口就想唤对方,突然发现嗓子低哑得说不出话来。文宝杨将手放在胸口张嘴试图发出几声“啊”,结果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睡了一晚嗓子就哑了呢?文宝杨使劲咳嗽了几声,仍然没起到任何作用。这就奇怪了,说自己既没有鼻塞感冒,也没有虚寒发烧,嗓子不疼不痒,头也不昏不沉,可为什么就是说不了话?
因为相隔较远,文宝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洛兮从前方经过,向文启的那边走去。
等文宝杨赶到的同时,文启正在和大家说着什么。
文宝杨走近的那一刻,人们的目光都刷刷地望了过来。说是满眼的敬意也没什么,但他们看文宝杨的样子,就像是在注视什么陌生奇怪的东西一样,极为吃惊而充满嫌恶。
文宝杨困惑地想问些什么,但是她根本说不了话。红着脸,文宝杨一面静静地忍受着这样的注目,一面将狐疑的目光投向梁洛兮。
梁洛兮并不在人群里,文宝杨巡视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
这是怎么回事儿?文宝杨心里惊了把,将四周又扫视一遍,兮儿她刚才的确是过来了,但现在怎么就找不着她的人?
就在文宝杨晃神的时候,人群已经渐渐将她圈了起来。随后,围住的众人避开一条路供老文皇帝走进。
老文皇帝眉头皱得极深,像是强忍着心头随时喷涌而出的怒火。文宝杨从没见过这样的老文皇帝,老文皇帝对她一向是和善慈爱的,除了她犯某些太过的错误,他不会轻易生气的。
老文皇帝并不平静地吸了口气,声音冷冽得就像刮在冬季里的寒风:“来人,将太子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
66第65章
“来人;将太子拿下。”
得到老文皇帝的命令,大批侍卫从人群里走出来,将文宝杨团团围住。
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文宝杨有些胸中无数。但见着手持刀枪的侍卫向她一步一笔逼近,紧张慌乱下的文宝杨不禁心跳加速,这……这是要干什么?父皇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连个理由也没有就喊着要抓自己?那母后呢……对了,什么事情母后都可以跟父皇解释的;快找母后。
文宝杨一面向后退着走,一面在人群里寻找皇后的踪迹。
然而,人群里也没有皇后的身影。
明明满朝大臣都已经过来了,那母后怎么还不现身呢?为什么……文宝杨无意对上了老文皇帝的眼,见对方眼里闪着阵阵寒光,她心里瞬间冷了半截。眼前的情形似乎让文宝杨料到了什么,心底压抑不住地涌起一股让人苦痛难过的失望。
这不会是真的,绝对不会。文宝杨摇着头想要把升起来的念头从心里除去,兮儿她、她不会这么做的,一定不会!
眼睛来回睁闭了好几次,文宝杨是想要让不真实的场景从眼睛里消失,她仍旧不相信,不相信梁洛兮会做出出卖她的事情来。因为了解梁洛兮的性格,所以才会无条件地信任。但文宝杨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却……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立即,文宝杨露出一抹明了的苦笑,也是……兮儿她喜欢的是二哥,是二哥啊。当然什么都会为他考虑了。她将自己身份道明,二哥不但不用回番,而且还可能成为太子。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文宝杨还是不能如此轻易地接受下来,背叛的心痛涌上心头,文宝杨只觉得全身冰冷。
再也维持不了原有的平静,文宝杨眼里带着受挫的惶恐看向周围涌动的人群,想要冲出禁锢起来的重围。奈何围起来的人群实在密不透风,她哪走得出去?只是侍卫越来越近,呆在这里终究死路一条,文宝杨心一横,不顾一切地向人群里挤过去。或许都没有意料到,或许是文宝杨跑得太快,竟然没有一个人将她阻拦下来的。
“抓住太子,然后将她就地正法。”容不下别人忤逆旨意,看着文宝杨在眼皮下逃脱,放出狠话的老文皇帝是铁了心。
“父皇,就让儿臣去将那欺世惑众的贼人拿下。”文启的话字字敲打在心,慌神的文宝杨心跳越发得急促。她怕了,真的怕了,因为已经不讲兄弟情义的文启要置她于死地。
这是二哥么?文宝杨心里打怵。她不敢在想下去,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能回头地在皇宫里一路狂奔。她要去寻一个人,然后将事情问清楚。
如此漫长的一段路跑下来,文宝杨也不觉得累。只是眼前的场景,让她忍不住把心揪了起来。
太子宫竟然烧起一片汪洋大火。
怎么会这样?!文宝杨心里跳得很厉害,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镇静下来仔细分析眼前形式。此时的她已经变得不像她,而是遇事慌张的文宝杨了。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文……文宝杨?脑袋昏沉,文宝杨似乎也都记不得自己到底是谁,迈着僵硬的步子,她眼神木讷地朝火海里走去。预感梁洛兮会在里面一样,她想过去看看。
果真,撑着一把浅色水墨油伞的梁洛兮就站在火焰里。同样的一个动作,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让人沉迷留恋的静美。梁洛兮眼神冰冷,语气陌生:“太子,你终于来了。”听口气她在这里等了很久。
梁洛兮从烧尽的木堆里走出来,向她渐渐逼近,文宝杨却被这样的气势所镇压,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太子躲什么?”梁洛兮冷笑,“我有那么可怕么?”
文宝杨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梁洛兮解释,只能看着对方久久不做声。
“既然太子没什么可以交代的,我便也不过问。只是……”梁洛兮手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卷轴,然后随手将画卷扔进火里,她说,“这幅画还给你,既然世间不会再有这个人,那么她留下的痕迹也一并抹去罢。”
这……这话……
刚才失去的那段记忆回笼,文宝杨终于又想起了什么。用尽力气直到筋疲力竭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摇着头,样子有些痛苦。
“启哥。”冷漠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生动起来,梁洛兮笑着唤了一声。文宝杨这才意识到为了梁洛兮,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身后的文启是过来杀她的。
心跳如雷,文宝杨连忙回头,文启已经双手握刀,举刃朝她砍过来了。
阳光照射下,刀面泛着光芒的那一刻照亮了文宝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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