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儿……”
“嗯?”江虞哼了一声。
“别这样……”白烨声音断断续续,再淡的性子在最爱的人的面前也抵抗不了最原始的渴望,江虞总是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勾起沉睡在心底里的猛兽,让白烨迅速的燃起火焰。
江虞眉头一挑,从白烨的脸上轻易的捕捉到了她的内心状态。舌尖触到了那根竹刺,稍稍一卷,灵巧的将那刺咬住,吸了出来。吐掉那竹刺之后抬眼再去瞧白烨,却发现这人的脸已然烧的红透,笑了笑,抱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肩头道:“让我靠会儿,很快便到府中了。”
白烨憋红了脸,江虞的气息近在咫尺,用空着的手拉开了一些窗帘,好让冷风醒一醒这略微慌乱的心跳。
噗通……
噗通……
当江府二字再次出现在马车前的时候,白烨跟在江虞身后下了马车,学着其他的下人一般毕恭毕敬。
“她是白姑娘,我的至交好友,暂且在府中居住,给她安好厢房住下即可。”江虞一边往内走,一边吩咐着随行而来的下人,下人悄然看了白烨一眼,继而一声不吭的离开安排去了,而白烨则被江虞带入了她的闺房,愣愣的站在房间之中,闻着独属于心上人特有的香味,便好像她时时刻刻在身边一般。
白烨虽然在江府住了很久,但一直是和江珊同屋,不曾入过江虞的房,但此刻被她带进来,竟然又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听见江虞带上了门,缓步走到自己面前,白烨笑了笑玩笑道:“为何不说话,我便长的那么好看,让贵为江东四美之首的江家大小姐看的痴了?”
江虞的确是在盯着白烨看,勾了勾嘴角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她白皙的脸庞,喃喃道:“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哪里好,如此招人。”
白烨料定她还对方才大管家的举动耿耿于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道:“你才是招人的那一个,说罢,特意找我是为了何事?”
她断定江虞有事未说。
“其实是珊儿想寻你过来,”江虞离开了白烨的怀抱,转身替她倒了一杯茶,端给了白烨继续道,“而她应然是为了徐婉一事。”
“珊儿呢?”白烨仔细听了听四周,不太像有其余人的样子。
“她不在,”江虞笑了笑,“我是故意在她之前‘抓了’你来,防止她找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可惜此刻的白烨无法看见。
“奇怪的事情?”白烨挠了挠后脑勺,“若是从前我还能帮你们一些,如今我这般摸样还能如何,若是能助的必然义不容辞。”
“我便是怕你这样子,”江虞摇了摇头,探手按在白烨的眼睛之上,蹙眉道,“所以我要将你藏起来。”
“虞儿。”白烨正色道,“什么时候这般小孩心性了?”
“我只是舍不得让你去冒险。”江虞解释道,“珊儿是想让你故意在孙尚香面前和徐婉演一场戏好让孙尚香看清楚她自己的心意。但这么做恰恰也是让你去犯险。”
“嗯?”
“你想,若是孙尚香当真被你气着了,徐婉倒好,可是你却危险了。孙尚香知道你的身份,激动之下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将你抖露出来那么我们便都要面临另外一场灾难。”
“若不曾生气呢?”白烨反问。
“若不气生气更是麻烦,”江虞有条不紊道,“作为徐婉的好友,孙尚香又怎么能放过你这个登徒浪子?明明是珊儿的夫婿却又要去招惹徐婉,若你是孙尚香,你会如何做?”
白烨想了想,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手刀横向一拉道:“恐怕真想杀了我不可。”
江虞重重的点了点头笃定说,“依照孙尚香的性子真怕会如此。”
“你将我藏在此处迟早会被人发现,”白烨说罢,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又有了其他主意了?”
依着自己对江虞的了解,她没有后路是断断不会如此贸然的将自己带走,甚至藏在这么一个容易暴露的地方,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在这里的消息迟早会被江珊知道。
白烨扬起了了然的笑,环住江虞的细腰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亲密无间道:“快说,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江虞无奈这厮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但也不避不躲,笑道:“你猜。”
白烨仔细想了想,蹙紧了眉头,凭空的脑中便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脱口而出道:“是刘棠儿。”
☆、第七十八章
建邺城外,鲁肃带领着一众人等列成长队等候。身上穿着暗色布料长袍,坠着暗红色镶边,头戴礼冠,脚蹬穿云靴。下巴蓄了短须,整个人显得沉稳而干练。他的右侧站着一个少年,虽然略带稚气,但眉宇之间锐利尽显。他头戴书生方巾,身着青色长袍,腰系乳白色长带,挂了几块美玉,举止风流不羁。这少年便是许久不见的陆逊。
自周瑜意外辞世之后,陆逊便被鲁肃推荐给孙权,再加上和孙策之女原定的婚事,陆逊好歹也算得上是孙权的亲近,但见他年少故而不曾派遣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让他在城内巡城,做这一些最不容易出错的差事。
如今刘玄德来建业,身为一方的治安长官,陆逊自然是要在场迎候,故而有了如今这一幕。
“陆逊,你怎么这副打扮便出来了?”鲁肃显然不满,“至少该穿官服。”
陆逊却不以为意道,“玄德如今是来迎亲,我又何须严阵以待?素来听闻诸葛孔明以羽扇纶巾作扮,我仿他风雅又何如?”
“诸葛孔明远不止你所想那般简单。”鲁肃低声道,“这几日加强防备,驿站处多多派将士守着,切莫放过一个可疑人物。若是刘玄德出了岔子,你我都难辞其咎。”
陆逊眯着眼睛抱手在前,扭头看着鲁肃问道:“莫非鲁子敬认为主公当真是要刘玄德娶孙小姐促成这孙刘联姻不成?”
鲁肃一呆,仔细观察陆逊面上神情,见他不似玩笑,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下意识开口便道:“难道主公……”
“别当真,”陆逊笑着连忙摆手,“刘玄德来自然是要娶人回去。”
“孙权只是一时为荆州之事蒙蔽了眼睛,若是杀了刘玄德便失去了抵抗曹操的最大同盟,分析利弊,相信孙权不会看不清楚事实。他好不容易设计夺来的功业,哪能够这么轻易的断送了?”
江虞的话言犹在耳,让陆逊茅塞顿开。待看见了远处扬起的尘土,满天飞尘,陆逊抱手微微仰头笑了笑。
师傅呀,果然又被你料中,只是这刘玄德值不值得你这般为他筹谋?
眼神一定,陆逊的神情从轻松化成了严肃,视线落在了跟在豪华马车侧边,坐在轮椅中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色道袍,手里摇着羽扇,头戴纶巾,仙风道骨,神情自若,俊秀非常。
诸葛孔明,当有一天与你正面交战,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江珊从船坞处寻不到白烨,到了鲁肃府也未曾寻到什么蛛丝马迹,沮丧之下想到了姐姐江虞,故而匆匆的冲回了江府,推门便对着江虞责问道:“你将白烨藏哪里去了?”
“闹够了没有,”江虞整理好衣衫,挂上耳坠,那鲜红的玛瑙珠子分外显眼,从铜镜之中看着江珊因为气喘而泛红的脸,“孙尚香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这背后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江珊强压住怒气,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顺了顺气道,“我不管什么军国大事,只知道孙尚香不能嫁给刘玄德那个老头子。”
江虞浅笑,刘玄德纵然已然四十余,但无论怎么看也算不得是一个“老头子”罢,不过按照年纪来瞧,让不足二十岁的孙尚香嫁给大她两旬的刘玄德的确是为难了。
“她自己都未曾反对,你何须如此动怒?”
“但……”江珊被江虞一语堵住,索性耍赖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姐姐不帮我也就算了,白烨不见了我也不会去找,好在人多得是,大不了我自己出马,以我和徐婉多年的交情,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江珊说罢便作势要走,脚步刚迈出门栏的那一刻,被身后人喊住。
“站住。”江虞冷声道。
“怎么?”江珊强制自己掩饰好脸上的喜悦,她料定江虞会妥协,从前如是,现在也会如是。世界上没有人能捉摸到江虞的心思,但江珊却是可以吃定她姐姐的那个人。
“若你信我便什么也不要做,孙尚香不会嫁给刘玄德,我们也不会牵涉其中。”江虞拿起眉笔,抬手替自己画眉。手忽而一顿,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发憷,放下眉笔,抬手抚上眼角,那儿渐渐的浮现一道黑印,棕色的瞳孔也渐渐的化成了蓝色,继而缓缓的转黑。
难道,时间已经这么近了?
江虞轻轻的合上双眼,瞧见了在黑暗处卧躺着的女子,妖媚的身影晃动在眼前,脚上的铃铛声空灵悦耳,却像是催命符。她的视线扫了过来,似乎在盯着自己瞧,嘴角弯起了幅度,那样子便像是对一切了然于胸。
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姐姐?”江珊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江虞身后,见她发呆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视线落在她的耳坠上,问道,“这耳坠怎么只有一只,好精致的东西!”
江虞摸了摸那坠子,透过镜子看着江珊手腕上的珊瑚珠子,微笑道,“你的手珠倒也配你的很。”
“看着还行,勉强戴着。”江珊眸光一暗,嘴上漫不经意道,“姐姐你快说说究竟是何计划,白烨呢,如今到底在何处?”
江虞的手牵住了江珊的,轻轻在她手背上一拍,好看的眼睛弯了弯,道:“做她该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白烨木讷的坐在建业大街街头,身边一只长杆挂着一面小旗帜,上书“灵机妙算”四字,黑布蒙上了眼睛,依旧女装打扮。着了一身黑色道袍,头发披散在肩头,乍看之下,倒有那么一种术士的感觉。
她依照江虞的吩咐在此摆摊,如今吹着西北风,才猛然想到江虞此举大有因公报私之嫌。
悄然的嘀咕一声,并未多抱怨。仰头迎着温和的日光,听着周边人来来往往的声音,这里又是另外的一种平静。
这里是刘玄德马车必经之地,她必须借机靠近刘玄德。
不多久,有整齐的脚步声靠近,伴着兵器铠甲的摩擦声,还有一辆极为沉重的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白烨仔细的竖起了耳边辨析着,心里暗暗揣度着行动的时间。
待那马车靠近,白烨故意将长杆一拉,那旗帜便倒在了马车之前,有马匹受惊的声音,马儿嘶吼着,马车颠簸着,差一点便将里面的人倒出。
“大胆,竟然敢惊扰主公!”一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白烨回想玄德旗下五虎将,这男子听声不过二十五岁年纪,底气十足,御马技术也是一流,加上一些口音,五虎将之中怕也只有赵子龙才这般契合。
“原来是皇叔,小女子惊扰了大驾,万分抱歉。”白烨不慌不忙的往前摸索而去,却触及一片冰凉,原来是护卫们架设了长矛在前,挡住自己的去路。“各位兵爷,你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如何拿回我的旗子?”
“灵机妙算?”赵云盯着那旗子看了一眼,并未下马,而是拿着长枪挑起,远远的甩在了人群之中,盛气凌然道,“妖言惑众。”
“这位将军,你不信可以,但切莫得罪了天上的神仙,若是被记下了可由的将军好受。”
“哼,大胆!”赵子龙以长枪指着白烨,“小小一女子,竟然敢如此猖狂。”
“信不信由你,”白烨知道此刻自己是众矢之的,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但还是不紧不慢往人群中摸索而去,落下一语道,“你家主公身陷囹圄而不自知,今日必有劫难。”
“我见你是女子才屡次放过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赵云威胁道。
“随便。”白烨也不退让。
“子龙,让她走,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从马车内传出了声音。
赵云恭敬道:“是,主公。”余光瞥了那女子一眼,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又侧眼看了看诸葛亮,未见异常,这才甩了甩手,示意卫兵继续。
白烨捡起地上的旗子,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淡然的摆正,又落在了街边座位上,坦然处之,全当方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随行的陆逊经过白烨的面前顿了一顿,面朝着她微笑道:“好手段,欲擒故纵。”
白烨一愣,回报以笑容,默然而不答。
听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的声音,白烨安然落座,不顾周边人的异样目光,捏着手中的珠子,想着江虞的叮嘱。
只要靠近刘玄德身边,再借机让他见到刘棠儿,他自诩为皇叔,断然不会将刘棠儿这个正统的公主拒之门外,以一个刘棠儿换取孙尚香的自由,说不上谁赢了谁赔了,但至少能让徐婉有一个得到自己幸福的机会,如此,也算完满。
只是虞儿,我们的将来该如何打算,你可曾为我们自己筹谋过?
忽而想起在江虞手中的哀牢木匣子,白烨的心惴惴不安,那个关系到阴司和阳间秩序的盒子之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那盒子一打开,虞儿便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七十九章
白烨在收摊的时候被带到了刘备所在的驿站。
赵云检查了她的眼睛之后,亲自护送她到了刘备面前。白烨迈着步伐,一步一步靠近这个在当今举足轻重的人物,曾经的皇室贵胄。和曹操孙权不同,他身上流着的的确是大汉皇室的血。
但并不代表这天下一定要由他来坐。
“见过皇叔。”白烨判断好自己的位置,据呼吸声,如今周边不下十人。面前正中应然便是刘备了。但不知道这刘备究竟长的如何,听虞儿说,纵然刘备已然四十余岁但依旧精神熠熠,比过那些二十余的少年儿郎。又听了市井传闻,道刘玄德耳朵颇长,双手过膝,乃是帝王之相。
“免礼,”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从前传来过来,沉稳而慎重。他的尾调稍稍上扬,颇为奇怪的摸样。
白烨微笑着,站直了身体。
“你说我近日有大难?”刘备问。
白烨点点头。
“哦?”刘备声音顿了一顿,“请姑娘告知是何难?”
白烨笑了笑,摊开手伸在身前,道:“那要看皇叔给的起什么价位了。”
刘备朝着赵云点了点头,赵云便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璧,递到了白烨手中。白烨捏了捏那玉璧的质地,又放到脸上贴上一贴,心中明了这乃是西北之地才有的珍贵东西,心中感叹道这刘皇叔也不似百姓中通传的那般清廉,随便一出手便是这般稀有玩意儿。
“那便多谢皇叔慷慨。”白烨将玉璧收到了怀中,继续道,“皇叔此行名义上是为了娶孙尚香,但不知道皇叔晓得不晓得这江东的形势?”
“但说无妨。”刘备道。
“孙权一直记恨皇叔在赤壁之战之后悄悄夺了荆州四郡,占了蜀中之地。想当年高祖皇帝便是在这里发家日后成了帝王之业。而曹操也屡次三番的下荆州,为的也是此地。以皇叔才智和诸葛军师的谋略,不可能不知道孙权名义上想要和皇叔和亲,实际上却向对皇叔不利。”白烨分析道。
“姑娘能看清此事也颇为不易,未请教姑娘芳名,是何来历?”刘备问,视线投向了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的诸葛亮,而诸葛亮端坐在红木椅上,摇着扇子,似乎心思并不在此处,一派悠然自得神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叔认得自己是谁。”
“休要卖关子。